馬車向前馳動,白不羣道:“這下夠他難受的了,比殺了他都讓他難受。”
韓奎道:“要是我,我不會讓他這麼難受,斃了他讓他舒服點兒!”
霍天行嘆了口氣道:“傅大俠的胸襟實在是常人難及。”
傅天豪高坐在車轅上,始終沒説一句話。
靜默了一陣之後,忽聽白不羣聲輕“咦!”道:“這是什麼?”
韓奎接着説道:“信!煩帶陳劉海平先生親啓,凌託,這是誰給誰的信?”
白不羣道:“別是凌姑娘託秦姑娘帶給這個劉海平的,這個劉海平會不會是‘張家口’的劉海平?”
韓奎道:“怎麼會,‘張家口’那個劉海平是賣馬的,凌姑娘怎麼會託秦姑娘帶信紿他?”
傅天豪收繮停住馬車,道:“那位伸伸手,拍開秦姑娘主婢的穴道。”
霍天行道:“我來。”
他探身出掌拍開了秦婉貞主婢的穴道。
秦婉貞主婢睜開一怔,旋即連忙坐起變色叫道:“你們是……”
霍天行忙安慰,道:“秦姑娘不要驚慌,傅大俠在這兒!”
秦婉貞這才一眼瞥見了站在車下的傅天豪,忙叫道:“傅爺……”
傅天豪道:“姑娘被賊人劫擄,多承‘燕雲十三俠’霍大俠幾位幫我把姑娘從賊人手中救了出來,現在已經平安了,姑娘可以放心了。”
秦婉貞美目微睜,“哦!”了一聲道:“原來這幾位就是‘燕雲十三俠’,我還當是……
我失敬的很。”
當即欠身一禮道:“謝謝諸位搭救。”
霍天行代表他幾兄弟答了一禮,道:“不敢當,救二位的是傅大俠,霍天行兄弟不過搖旗吶喊,助助威罷了!”
秦婉貞一眼瞥見傅天豪左胸的血跡,急道:“傅爺!您,您受了傷……”
傅天豪淡然一笑搖了搖頭道:“不要緊,傷了一點皮肉……”
秦婉貞先是一怔,繼而一驚,忙抬手往身上摸。
白不羣道:“這封信是我在姑娘身邊拾起來的。”
秦婉貞輕“哦!”一聲;道:“受人之託,險些誤了人家的事,謝謝您了,傅爺,請把信給我吧。”
傅天豪當即把信遞了過去,道:“姑娘還沒有答我問話。”
秦婉貞接過信倏然一笑,笑得很不自在:“是一個朋友託我帶到‘張家口’去的。”
白不羣道:“果然是‘張家口’那個馬販子。”
這當兒,坐在秦婉貞身邊的小玲,突然捂臉哭了起來。
秦婉貞眉梢兒倏地一揚,叱阻道;“小玲!你這是幹什麼?”
小玲哭着説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心裏難……難……受。”
秦婉貞眼圈兒竺紅,道:“事情都過去了,還有什麼好難受的?真是。”
小玲猛然抬頭,一臉的淚痕道:“姑娘!別瞞傅爺了。你就讓傅爺知道一下吧。”
秦婉貞驚急叱道:“小玲!你瘋了?”
小玲道:“婢子沒有瘋,凌姑娘為的是傅爺,難道不該讓傅爺知道一下。”
秦婉貞變色叫道:“小玲,你!你……”
傅天豪凝目問道:“秦姑娘!究竟是怎麼同事?凌姑娘怎麼了?”
傅天豪不問還好,這一問秦婉貞也哭了!
這一哭把傅天豪哭急了,他道:“姑娘!凌姑娘究竟怎麼了?”
秦婉貞哭着説道:“凌姑娘她……她……她已經沒了。”
傅天豪伸手抓住了秦婉貞,急道:“怎麼説,凌姑娘她……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秦婉貞哭得好傷心,道:“你跟鷹王勝奎在‘玉泉’決鬥,凌姑娘趕去攔住了你們倆,後來你不是走了麼,可是勝奎還不肯放過你,凌姑娘為了攔勝奎,一把匕首插進了自己的心窩裏……”
傅天豪臉刷白,身軀為之一晃。
霍天行忙伸手扶住了他,含淚叫道:“傅大俠!”
傅天豪微一抬手,緩緩説道:“謝謝霍老,我不要緊。”
望着秦婉貞道:“這!姑娘怎麼知道?”
秦婉貞道:“是一個叫徐二晃的來給我送的信兒,這封信則是凌姑娘臨上‘玉泉’之前託附給我的,當時她就説萬一她死了,讓我無論如何把這封信送到‘張家口’去!”
傅天豪道:“姑娘可知道凌姑娘的遺骸現在在什麼地方?”
秦婉貞道:“聽徐二晃説,凌姑娘在‘鷹王府’!”
傅天豪道:“她託姑娘帶的這封信,你可知是什麼意思?”
秦婉貞微一搖頭道:“這我不清楚,凌姑娘只説,有件事她不能辦了,讓收信的這個人另找別人。”
傅天豪突然伸出手道:“姑娘可否再讓我看看那封信?”
秦婉貞遲疑了一下,把那封信遞了過去。
傅天豪接過信“嘶!”地一聲就把信撕開了。
秦婉貞一怔忙道:“傅爺!你……”
傅天豪跟沒聽見似的,抽出信箋把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後他把信摺好放進了懷裏,道:“謝謝姑娘告訴我這個噩耗,玲姑娘説的對,凌姑娘為我而死,該讓我知道一下,要不然我會愧疚一輩子,現在我知道凌姑娘不能辦的是什麼事了,這封信不必交到‘張家口’劉海平手裏了,自有我替凌姑娘辦,姑娘二位要到哪裏去,請告訴我,我請霍大俠幾位送二位一程。”
秦婉貞道:“怎麼?凌姑娘的事您要代她辦?”
傅天豪道:“是的!”
秦婉貞低下頭遲疑了一下,旋即揚起了頭,道:“既然現在不用再去‘張家門’了,我主婢去哪兒都是一樣。”
傅天豪道:“那麼我請姑娘到‘大漠’去跟書玉、亞男作個伴兒去。”
秦婉貞嬌靨飛紅低下了頭道:“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不配。”
傅天豪道:“姑娘!傅天豪不是人間賤丈夫,你應該信得過。”
秦婉貞突然流下了兩行悲喜熱淚,微一點頭道:“我信得過。”
傅天豪一抱拳道:“謝謝姑娘!”
轉望霍天行道:“請霍老幾位護送秦始娘跟玲姑娘到‘八里莊’去跟書玉、亞男會合,就一説我説的,讓她們即刻啓程到‘大漠’去!您諸位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麻煩您諸位一直護送她們到‘大漠’……”
霍天行當即説道:“那是一句話,只是您……”
傅天豪沉默了一下道:“我要進京城為凌姑娘辦事去!我一定要代她完成她這未完的使命。”
霍天行目光一凝,道:“進京城?使命?”
傅天豪道:“我不瞞諸位,‘張家口’劉海平是‘日月盟’中人,凌姑娘雖然不是,但她受‘日月盟’重託,這趟來京負有秘密使命。”
霍天行弟兄脱口驚呼,肅然説道:“原來那個馬販子竟是‘日月盟’中的忠義之士,凌姑娘居然也為我先朝遺民、大漢世
胄盡心盡力,好不令人敬佩,但不知凌姑娘所負的秘密使命是……”
傅天豪道:“從凌姑娘給劉海平這封信口氣上看,應該是從他們手中拿回一樣東西。”
霍天行道:“拿問一樣東西?什麼東西?”
傅天豪道:“先朝的傳國王璽!”
霍天行叫道:“先朝的傳國王璽?在什麼地方?”
傅天豪道:“凌姑娘在信上説:先朝傳國王璽藏在‘團城’‘承光殿’佛像後!”
霍天行臉色大變,驚聲説道:“‘團城’‘承光殿’佛像之後!
傅大俠!您可知道,那‘團城’在什麼地方?”
傅天豪道:“‘北海’,由‘西安門’人,過‘金鰲玉楝’橋就是‘團城’!”
霍天行道:“傅大俠,那地方能去?”
傅天豪道:“我知道,三海內宮禁地,禁衞森嚴,崗哨遍佈。”
霍天行道:“那您……”
傅天豪道:“霍老!我務必得去。”
霍天行道:“傅大俠!內宮禁地不比別的地方,這不是鬧着玩兒。”
傅天豪道:“我知道!”
霍天行道:“傅大俠!凌姑娘固然是為攔勝奎追您而自絕,但她一半也是為了勝奎,即使您想有所報償,報償一個人的辦法也很多……”
傅天豪搖頭説道:“霍老!我不全是為了報償,我也是大漢世胄!先朝遺民。”
霍天行雙眉微揚道:“既然您非去不可,我不敢再攔,那麼這樣,讓我們弟兄幾個……”
傅天豪截口説道:“霍老!您的好意我心領,這件事無論如何請讓我一個人辦!”
霍天行道:“傅大俠……”
傅天豪正色説道:“萬請霍老成全。”霍天行默然未語,不再説話。
傅天豪又道:“霍老!別讓書玉、亞男久等,她們會揪心。”
霍天行一句話沒説,轉身跨步登上了車轅,他抽搐握繮,就要趕動馬車。
秦婉貞突然説道:“霍老請等等。”
霍天行沒動。
秦婉貞望着傅天豪道:“傅爺!您放心去辦您的正事吧,大漠方面有書玉、亞男跟我,您萬一有點兒什麼,我們三個會侍候老人家一輩子。”
傅天豪猛然一陣激動,肅然抱拳道:“多謝姑娘,傅天豪永遠感激……”
霍地轉望霍天行,沉聲喝道:“霍老!走!”
霍天行抖繮揮鞭,馬車電一般馳去。
傅天豪望着馬車遠去,臉上浮現起一絲難以言喻的神色。
夜色籠罩大地,遠近漆黑一片。
今夜沒有風,沒有一點風,很靜很靜的一個夜!
“鷹王府”裏顯得更黑,更靜,靜得近乎陰沉。
只有後院一間精舍裏透着一點燈光,微弱的燈光。
驀地裏!夜空中有人發話:“傅天豪求見鷹王,請哪位代為通報!”
只聽漆黑的“鷹王府”裏響起一個低沉話聲:“你們都進去。”
那間透着燈光的精舍裏,有條人影晃動,接着,精舍門口出現了一個頎長的白色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