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大人一去不歸,急壞了張志忠、武鎮。
那三千兵馬,也不敢派去圍攻總兵府。
上午,總兵府就派員通報布政使司,鄒大人宿在總兵衙門,布政使司不必再費心。
誰信這話是真是假?鄒大人在沐朝弼手裏,誰還敢動?
下午,張志忠請端木梓、張弘、馬民傑、丁羽、謝瑩芳等老一輩人議事,商討營救辦法。
其實,這也沒什麼可商議的,官兵既然不能出動,自然只有老少爺們這批俠客赴湯蹈火了,除此之外難道還有別的良策?
端木梓老爺子把男女英雄聚在一起,請四衞士説了花園中的佈局,末了,史豹還説了天蠍樓的情形。
他道:“天蠍樓有四層,每層十間屋子,平日一干人眾不準到第四層去,其餘三層,只有雙號房屋能住人,單號房屋雖然佈置得與平常住屋一般,但內有機關,十分兇險。這單雙號沒有明顯標誌,由左往右數,這一點千萬記好。此外,上樓的扶梯均設在邊上,由兩側上樓,從走廊進屋。在天蠍樓居住的人,均按身份等級分配,地位越高住得越高。化骨姥姥住在第二層,我們八護衞,連第一層都不準住。”
端木梓道:“不是説天蠍樓還設有堂主麼?一共分幾堂?”
“有武威堂、振威堂、顯威堂三堂,設了六個正副堂主。武威堂堂主就是點蒼二邪,振威堂堂主是大力羅漢智剛和鐵腿真人玄化,顯威堂堂主是斷魂刀巴烈、追命太歲胡奇。其實,這三堂都是虛設,堂下並無固定人馬,就象官場上封個頭銜一樣,其餘有身份的人物,通統稱為護法,堂主以下的,就稱執事。真正統轄天蠍樓的,據説是一個神秘人物,連住在三層樓上的厲石龍老前輩都未見過。能直接上四樓去的只有四人,一個是沐總兵本人,一個是他兒子沐南棟,一個是孤老,還有一個叫八爺。”
張弘問:“平日調度人馬,由誰來傳樓主之命呢?”
“是一個瘦瘦的老頭,大家稱他八爺。”
“知其來歷身份麼?”
“不知。”
“那孤老從不傳命,也不帶人外出?”
“是的,他是沐南棟的授業師傅,和沐南棟時常在一起釣魚,他從不過問天蠍樓的事。”
端木梓道:“那個稱八爺的,身手如何?”
“從未見他施展,對人和顏悦色,但化骨姥姥、大力羅漢以及其他人對他執禮甚恭,似乎輩份比他們還高。”
馬民傑道:“這孤老居然會使一指禪,不知他與少林有何淵源?”
古山紫道:“晚輩本想親自到少林探問,無奈掛念着鄒大人的生死,只顧往江西境內趕,後與鄒大人等相遇,正擬分出人手前往少林,幸丁前輩遇到鄭州的一位武林朋友,與少林甚有淵源,便請他去少林代為打聽。”
端木梓道:“這是何人?”
丁羽道:“鄭州武師王仲英,人稱鐵彈子,與少林掌門很有交情。王武師為人豪爽,聽在下訴説了此間情形,他便自告奮通前往少林,並答應來雲南助力,只怕明後日就會來到。”
端木梓道:“事情大致清楚,今夜該怎麼個去法,還要大家獻策。”
孫龍道:“不破天蠍樓,鄒大人就救不出來,攻破天蠍樓,則又不是易事。”
張弘道:“這天蠍樓非破不可,成敗就在此一舉。”
宗振武道:“各位,破了天蠍樓,沐朝弼便沒有了靠山,到那時,只要鄒大人一聲令下,上千兵卒就可圍住總兵府,活捉沐朝弼。所以,天蠍樓破了才能除害。否則,押沐朝弼前往京師,也會被他們救出。”
端木梓道:“好,今夜就破了他天蠍樓,請史豹等四位引路,分頭進園,讓對方摸不清人數,一撥負責救人,另三撥齊攻天蠍樓,各位以為如何?”
眾人俱皆贊成,由端木梓調派人手。
第一撥:古山紫、謝瑩芳、夏紫菊、張勝四人,伺機救出鄒大人。
第二撥:端木梓、駱天傑、孟霜雁、張濤、張雅梅、尤駿。
第三撥:張弘、蘇晨、袁翠蓮、武智雄、武玉嬋、史豹、崔姥姥。
第四撥:馬民傑、丁羽、汪兆雄、陳玉珠、白石、王曉燕、孫龍、王廷柱老爺子。
至於如何行動,何時行動,由幾位老人和四衞士商議後臨時通知。
此刻,離晚飯還有一個時辰,大家聚在花園,三三兩兩閒聊,均為夜晚的行動所激動。
謝瑩芳道:“今夜不可大意,兇魔難鬥,千萬小心。”
夏紫菊道:“除了兇魔,還有機關,最好別上那天蠍樓。”
駱天傑道:“夏姑娘説得是,這樓放他一把火燒了豈不痛快?”
孟霜雁道:“好好好,此計甚妙,這把火就由我來放吧!”
古山紫默坐一旁,眼睛卻望着別處。
謝瑩芳道:“山紫,這人怎麼個救法?”
古山紫道:“先查明關在何處,再設法救人,人一救出,就趕緊送回來,然後再去助戰,不知意下如何?”
夏紫菊道:“只有這麼辦,娘説呢?”
謝瑩芳道:“娘很擔心,不知天蠍樓還隱藏着什麼高手。”
丁羽:“不必擔心,我們的人不少,只要照應適當,不會敗在他們手中。”
另一邊,蘇晨、袁翠蓮、王曉燕、白石、張家兄妹、武家兄妹也正説得熱鬧。
古山紫注意,獨有汪兆雄與陳玉珠不見,也不知到哪兒去了。
大家閒坐一會,又各自帶了兵刃出來,有的對招,有的擦拭。
古山紫也取出在路途上買的劍,拿在手上試了幾招,十分稱心。
晚飯時,汪兆雄陳玉珠仍不見回來。
袁翠蓮十分生氣,陳玉珠跟着汪兆雄上街,也不拿捏好時間回來。
飯後,各自提早歇息,三更出動。
古山紫把最後一顆百補丸取出,削成兩半,把一半與夏紫菊服了,另一半作救傷急用。
他以內力助夏紫菊吸收藥力,使夏紫菊功力提高了五成以上。之後,讓她自行調息。
二更時,大家又集中在花園。
汪兆雄與陳玉珠仍然不見回來。
端木梓道:“汪少俠與陳姑娘説不定被沐府的人傷了,為防泄露行動計劃,將四路變為兩路。除山紫他們四位分出救人,大家就朝一個角落進,讓對方意料不到。進院後直奔天蠍樓,不要分散,記住了麼?”
大家都回答記住,於是提前出動。
按照事前所約,武鎮親率一千士卒,園裏園外把布政使司署圍了個風雨不透,以防不測,再者鄒大人一經救回,若鄒大人下令,就可一舉將總兵府圍住。
張志忠、武鎮也徹夜不眠,坐在主樓客室,以候佳音。
眾俠裝束停當,一個個出發。
尤駿和端木梓走在前頭,他們由沐府東頭潛入,去年古山紫、孟霜雁由小巷穿進,走的是西路。東頭越牆而進,便是練武場,由練武場再轉天蠍樓,距離較短。
端木老兒讓駱天傑告知張弘,他那一撥七人,暫緩進園,待園中大亂救出人後,再行馳援。
端木梓一撥六人帶馬民傑一撥六人先行衝進,引動園內埋伏,古山紫等四人在混亂之際乘機救人。
安排妥善,端木梓一長身,進了園子。駱天傑、孟霜雁緊緊相隨。
尤駿、張濤、張雅梅在後跟進。
緊接着,馬民傑、丁羽、白石、王曉燕、王廷柱、孫龍六人也一個接一個落到園中。
這是一塊偌大的練武場,四處光禿禿的,這麼多的人跳了下來,巡邏的人豈有不發現之理?還有埋伏在周圍的兵丁護衞,也把他們瞧得清清楚楚。
一聲吶喊起自四周,巡邏的兵卒立即敲起了警鑼,敲得人又緊張又心慌。
只見四面八方的花台後、樓閣裏、樹身後,擁出百多個兵丁和看家護院,他們揮着兵刃,衝殺過來。
端木梓大聲道:“別理他們,直衝天蠍樓,找正主兒要緊!”
突然,一聲大喝起自操場邊的一座亭中。
“端木老兒,正主兒在此,又何必費神登樓?”接着又對士卒護院喊道:“爾等速速退下,分佈四周,不許亂動!”
這聲音蒼老而有勁,中氣十足。
端木梓聽出來,此人的功力不可低估,他連忙對己方人道:“各位留步,見識見識天蠍樓的正主兒!”
此時,亭中慢慢踱出一夥人來。
緊接着,忽然亮起了一片燈火,把練武場照耀得如同白晝。
只見園中的樹枝上、房屋前,還有幾十名護院都提着燈籠,這分明是事先準備好的。
燈光照耀下,只見鐵腿真人玄化、斷魂刀巴烈、追命太歲胡奇、天山四龍司馬良、聶敬、饒永正、沙德祥,還有貢嘎三邪中的老三程天勇和一個不認識的白髮老頭。點蒼二邪的老二麻子儀,走在白髮老頭另一側。
嘿,敵勢之強,似在意料之中。
此刻,蘇晨在牆上瞧見這種情形,連忙報與張弘知道,張弘立即率其餘六人躍進牆來,和前面兩撥會合一處,一共十九人。
而古山紫等四人,已在園中初亂時,潛到不知到何處去了。
這時,天山四龍中的伯龍司馬良開言道:“端木梓,你已傾巢而來,很好很好,令夜正好做個了斷,我等早巳恭候多時!”
端木梓道:“司馬良,你的主子還未出場,不好不好,今夜若要做個了斷,把天蠍樓主叫出來,我等早想會會這個藏頭藏尾的傢伙!”
他學着對方語氣,維妙維肖,引得眾俠不禁大笑,全身松馳了不少。
司馬良大怒:“口舌之爭無益,今日讓你有來無回!”
那白髮老人忽然悶聲悶氣問道:“誰是古山紫,古山紫滾出來!”
端木梓道:“你是誰?報名上來!”
程天勇大吼道:“放肆!貢嘎山摩雲老祖在此!”
眾人一聽,心中一震。
端木梓笑道:“原來是摩雲老兒,久仰久仰,你隱居貢嘎山,怎麼有雅興到邊陲來管閒事?”
摩雲老祖悶聲道:“古山紫殺了我的兩個徒兒,你不叫古山紫出來,莫非你要為他抵命麼?那就滾出來領死!”
端木梓道:“你教的三個寶貝徒弟,在江湖上為非作歹,動不動就以黑冰掌傷人,他們數次加害古山紫,到頭來形毀神亡,這隻能叫做咎由自取,你老兒但不約束徒弟,反聽徒弟讒言下山復仇,這樣糊塗的師傅,江湖上倒不多見。”
摩雲老祖大怒:“把古山紫叫出來,老夫要挖他的心肝!要是交不出古山紫,今日你們一個也休想着離開!”
端木梓笑道:“好説好説,古山紫不在,等上半個時辰他自會來見你,你就稍安勿躁吧,站在一邊瞧瞧熱鬧,不也是很好的事麼?”
摩雲老祖冷冷道:“好,老夫就等上半個時辰,他要是不來,唯你們一班人是問!”
這老傢伙口氣好大,全然不把眾英雄放在眼內。
他的話音剛落,牆外一聲吶喊,又接連跳進二十多個人來,這使雙方都感到意外。
這夥人原來是龍虎鏢局的。
董華、陸永剛接到宗振武的通知,於三更時分率鏢師趕來助戰。
人數增多一倍,使眾英雄精神為之一振。
伯龍司馬良道:“端木梓,你敢出來大戰三百合麼?”
端木梓道:“奉陪奉陪!”
司馬良大步走出:“端木梓,看招!”
他一拳打出,勁風呼呼,功力驚人。
端木梓長手長腳,輕輕往旁邊一邁,就勢一掌直擊對方耳門。
兩人以快打快,眨眼過了十招。
張弘出陣道:“仲龍聶敬,鎮山東張弘向你討教!”
聶敬獰笑一聲,腳尖一踮,已到了場中,兩人立即動起手來。
馬民傑把手一指:“叔龍饒永正,讓我南海釣客馬民傑,來釣釣你這條孽龍!”
饒永正大怒,立即出戰。
王廷柱老爺子則向季龍沙德祥挑戰。
八個老人激戰,威勢之大,甚是少見。
丁羽抽出長劍,點巴烈的大號,兩人遂殺作一團。
崔姥姥一頓枴杖叫道:“胡奇,讓老身見識見識你的追命刀法,瞧瞧究竟管不管用!”
胡奇罵道:“無名老太婆,你不配和大爺動手,既然嫌活得太長,那就成全你吧!”
他揮舞朴刀,朝崔姥姥躍去。
敵方主將雖少,一個個都是高手,若要一個個對陣,不知打到什麼時候。
端木梓一邊動手一邊觀察場中動靜,見對方只有摩雲老祖師徒和麻子儀、玄化四人觀戰,便叫道:“留下駱天傑、霜雁、蘇晨、白石、翠蓮,其餘人等衝向天蠍樓!”
這一叫,全場頓時大亂。
諸俠立即揮動兵刃,朝那些護院士卒殺了過去。
駱天傑等五人則原地不動,為己方人壓陣,隨時準備與摩雲師徒等四人格鬥。
尤駿等人會同董、陸兩位鏢主所率領的二十二名鏢師,向天蠍樓主方向衝去,把列隊的看家護院、士卒兵丁殺了個人仰馬翻,亂成一團。一時間慘呼四起,各自奔逃。
當端木梓等人剛進園引起驚動時,古山紫和謝瑩芳母女、張勝趁亂往前躥去。
張勝路徑諳熟,帶着三人經花台、繞亭閣、走房脊,避開了不少麻煩,有那實在避不開要硬闖的就硬闖。
不到片刻,已闖到了花園北角,離天蠍樓只有七八丈遠了。
四人藏在幾株樹後,張勝指點周圍幾幢房屋,綺雲樓原是待貴客的小樓,一向很少有人住過,今夜亮着燈光,何不前去瞧瞧?
謝瑩芳道:“鄒大人只怕做了囚徒,還能在此樓上當嘉客麼?”
夏紫菊道:“娘,你到女兒這邊來看。”
謝瑩芳離她丈遠,便到她跟前,抬眼望去,綺雲樓樓上有燈光,一個官兒模樣的人正背對坐在窗前,也不知在幹什麼。
張勝、古山紫也過來探視,果然是鄒應龍的背影。
張勝笑道:“園中那麼亂,這一帶卻靜悄悄,分明是以鄒大人作誘餌,讓我等上鈎呢!”
古山紫道:“不錯,他們把鄒大人安置在窗前,有意讓我們看到。”
夏紫菊道:“他怎麼背對窗口?外間喊聲震天,他自然知道是來救他,怎麼還無動於衷,既不去睡覺也不朝窗外張望?”
張勝道:“這是別人穿上他的衣物,所以不能臉朝外,這種江湖把戲,在下見得多了。”
古山紫道:“若不是鄒大人,這就麻煩了,誰知他們把他關在何處呢?”
謝瑩芳道:“不管怎樣,上樓再説。”
張勝道:“樓上有三間屋,我們從另外一間進去。天蠍樓近在一旁,各位要十分小心。”
説完,他帶着三人借花草樹木的遮護,繞向小樓另一側,藏在花叢裏。
這邊樓上沒有燈光,窗户卻開着一扇,有四個姑娘擠在一起,朝着練武場張望。
謝瑩芳小聲道:“這些女子是什麼人?”
張勝道:“她四人叫小蘭小花……”
“哦,我知道了,她們原來是姐姐的使喚丫頭,待我把她們叫下來問問。”
古山紫道:“樓下有人,待我點了他們的穴道,前輩再叫人。”
他雙肩一晃,就到了小樓門前,把坐在門前的朱三馬大制了穴道,然後和他們坐一起,監視着天蠍樓。
謝瑩芳一閃身,到了牆下,抬頭輕輕喚道:“小蘭、小蘭,你下來!”
小蘭等四人聽得清楚,朝下一看,一個黑影立在窗下,可她們不敢答應,怕驚動了三聖女。小蘭便握着長劍,想跳下去瞧瞧。
背後突然冒出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説:“請她上來不更好麼?”
四女嚇了一跳,還未轉過身,就被點了穴,動彈不得。
“快叫她上來,不然老孃就把你們一個個扔下去!”
小花道:“是是,叫她上來。”
小樓本不高,小花的話音聽得十分清楚,謝瑩芳情知有變,便往牆上一貼,暫不上樓。
古山紫坐在門前片刻,聽不出門裏動靜,便運起功力,脊背一靠門,便將門栓震斷,他立即站起走了進去。
上得樓來,他清楚地聽到了侯玉花的話。
客室裏並沒有人,有燈光的那間屋門開着,燈光映在客室裏,侯玉花對人説話的那間,門也開着,他要是閃進屋,就要被點着燈那間屋裏的人瞧見。
想了想,不如公開引動她們,好讓謝瑩芳等人上來。
他於是乾脆放重腳步,大搖大擺進了客室,往太師椅上一坐,和穿官服的人打了個照面,那是個年齡比三聖女大得多的中年女子。
“咦,誰讓你上來的?”封二孃問。
坐在牀上的葉飛鴻、陸珍珠忙站起來,走到門邊探望,一見是古山紫,嚇得用手指着他,話也説不出來。
“二位聖女,別來無恙!”古山紫笑嘻嘻説。
侯玉花聽見古山紫的聲音,忙走了出來,古山紫一扭頭,道:“大聖女,又見面了。”
侯玉花嚇得尖叫一聲:“你!……你怎麼上樓來了!”
封二孃大怒:“他是什麼人,你們怎麼一個個都嚇成了這副傻相!”
“師傅,他就是古山紫!”葉飛鴻説着,和陸珍珠直往後縮。
“什麼?!他就是古山紫?”封二孃慢慢站起來,踱到客室面對古山紫坐下。
“你叫古山紫?”
“貨真價實。”
“你傷了我的徒兒?”
“前輩就是攝魂仙子?”
“不錯,此次下山,專找你討回公道。”
“封前輩,是非曲直,三位令徒心中清楚,前輩又何必只聽一面之辭,萬里迢迢來滇,助沐朝弼這個禍害呢!”
封二孃抖了抖袍袖,伸出一隻葱也似的玉指,朝古山紫一指:“大膽,你傷了小徒,還想狡賴麼?”
“前輩,是令徒要傷在下……”
“那麼説,是小徒無禮了!”
“前輩,令徒不該助沐朝弼劫奪官銀,只要三聖女隨前輩回山,這怨仇不就了結了麼?”
“是麼?你説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古山紫,你今夜到此何為?”
“晚輩前來搭救兵部侍郎大人,前輩既然穿着官服,可否告知鄒大人現在何處?”
封二孃突然獰笑了一聲:“古山紫,死到臨頭還想救人,你現在不感到噁心頭暈麼?”
古山紫搖頭:“在下無此感覺。”
“是麼?那你提口真氣看看!”
古山紫一提真氣,大驚道:“咦!……”
封二孃冷笑道:“怎麼樣,真氣受阻了吧?哈哈哈,現在看你頭暈不頭暈,噁心不噁心,喂,怎麼樣啊,味道好受吧!”
古山紫一手按腹,一手摸頭,呻吟道:“果然……無比……難受……”
侯玉花大喜:“師傅,你用醉仙散制住他了?”
封二孃道:“五毒粉!對付這種人,醉仙散不是太便宜了他麼?”
葉飛鴻道:“師傅,你老人家是怎麼制住他的?”
封二孃得意地笑道:“適才為師一抖袖袍,用手指他,於他不覺之時,抖出了五毒粉,為使他加重毒傷,故意説他頭暈噁心,再叫他吸口真氣,一提真氣就加重毒傷,才會真正感到噁心頭暈,哈哈哈哈,古山紫令天蠍樓頭痛,在我封二孃手中卻不堪一擊!”
三聖女拍起掌來,紛紛要殺古山紫。
封二孃道:“讓他飽受五毒粉的折磨,慢慢再死,你們坐在一邊看戲就成了。”
站在內室裏的四個丫頭,把客室裏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不禁嚇得心驚膽戰。
小蘭心想,原來上來的這人就是來救官兒的,他現在遭了難,該想個什麼法幫他呢?在窗下喚自己名字的人,聽聲音是個女的,不知她和他是不是一夥,要不要叫她上來?
小蘭念頭電閃,鼓動起勇氣叫道:“快上來,古山紫中了毒,你們快來救他……”
三聖女和封二孃瞧着古山紫坐在椅上呻吟,一個個臉上笑開了花,竟把有人在窗外叫丫環的事忘個一乾二淨。
小蘭的叫聲一起,侯玉花忙跳了起來,惡狠狠罵道:“不要命的賤丫頭,竟敢吃裏扒外,姑奶奶斃了你們這些賤人!”
她剛衝到房門口,卻突然站住了。
“哎喲!師傅救命!”她尖聲大叫起來。
封二孃師徒嚇了一跳,朝內室張望,卻見室內多了三人,和四個丫環一起,擠滿了小屋。來的究竟是什麼人?竟把侯玉花成嚇這個樣兒?封二孃師徒不禁退後了幾步。
侯玉花又叫道:“師傅救我,徒兒被暗器制了穴道……”
話未完,謝瑩芳的長劍已點在她胸口:“古山紫在哪裏?快説!”
她還未出室門,所以瞧不見古山紫。
驀地,葉飛鴻、陸珍珠兩人齊聲尖叫,把站在一起的封二孃驚得連退三步。
“哎喲,穴道被制了,師傅……”
封二孃猛覺微風颯然,急忙一跳,進了有燈光的右室。
古山紫從椅上站起,對左室道:“謝前輩,快進來,不過要小心封二孃的五毒粉!”
謝瑩芳忙問:“山紫,你中毒了麼?”
古山紫笑道:“沒有,晚輩哄她們的。”
封二孃又驚又怒,欲將袍袖再揚,三件暗器又迎面打到,未等她閃開,古山紫已進了內室,把她逼到了窗口。
三枚錢幣打進了牆壁,嵌在裏面了。
古山紫不容她撤毒,運起真氣,一掌劈出,一股無形罡風,直迫封二孃。
封二孃識得厲害,趕緊躍出窗外,人一落地,還沒轉身,背後又有拳風襲到。
封二孃急忙轉身,順勢一掌擊出,可古山紫已到了她側面,朝她攻出一掌。她只好撤招,步步被動,只有捱打的份兒。
古山紫怕她以毒傷人,故此決不放鬆,不讓她喘過一口氣,加大功力,一味進攻。
封二孃從出道以來,仗着武功和使毒,在江湖上很是風光過一陣子,創下了響亮的名頭,哪知今日逢到這麼一個年青對手,竟把她迫得十分難堪,不禁惱羞成怒,大發雌威。
她不再想着使毒,提起八成功力,一心要在武功上和對方一比高低。
她這麼一全力施展,果然不同凡響,漸漸扳回了劣勢。
古山紫見她盡使些兩敗俱傷的招式,大有同歸於盡的勢頭,只好放慢了速度,讓她喘口氣,以求穩中取勝,他可不能跟她玩命。
封二孃扳回了局面?以為自己只是一時大意被對方佔了先機,這個古山紫雖然了得,畢竟修為尚淺,再有五十個回合,定能取他性命,否則,以後傳揚開去,攝魂仙子竟奈何不了一個後生,這塊招牌豈不是就砸了嗎?
她越打越有勁,功力已提到九成。
這時謝瑩芳等人已從樓上下來,張勝已把鄒應龍背在背上,要將他送回布政使司署。
古山紫道:“你們快走!”
“嘿嘿嘿,你們走得了嗎?”
從天蠍樓那方,已過來了百十人,幾十盞燈籠用長竹竿挑起,把四周照得通亮。
為首的是沐朝弼、沐南棟,在父子兩側,還有曾見過面的孤老以及東廠、錦衣衞的那一撥人。
最令古山紫等人吃驚的,還有汪兆雄在內,只是不見陳玉珠。
這下子糟了,僅憑他們八人,能衝得出走麼?
這時,封二孃叫道:“人交給你們,老孃要救徒兒去了!”説完撒手就走。
小蘭等一見沐朝弼父子,嚇得躲在謝瑩芳母女背後。
謝瑩芳道:“不要怕,有我們呢,要想衝出牢籠,就要鼓起勇氣一戰!”
古山紫見走不脱,知道形勢兇險,但只要和端木老爺子他們會合,就可將鄒應龍送出。鄒大人只要一回到布政使司署,就可下令調動官兵來助戰。
他還未想出辦法,一陣吶喊傳來,只見尤駿、張濤、張雅梅、王曉燕、史豹、武智雄、武玉蟬、董華、陸永剛和二十幾個鏢師向這邊跑來,後面還追趕着不少護院和兵丁。
眾英雄身上濺了不少血跡,一個個氣喘吁吁,見了古山紫等人,不禁歡呼起來,精神為之一振。
鄒應龍從張勝背上下來,指着沐朝弼大罵:“沐老賊,你膽大包天,扣押本官強逼上奏朝延,陷害忠良,你如今還不知罪,莫非要犯上作亂麼?!”
沐潮弼大怒:“鄒應龍,死期已到,你還敢張狂!來人,把他砍了!”
四名武士帶着幾名士兵衝上前來,被尤駿、張濤、張雅梅、史豹截住,廝殺起來。
錦衣衞的詹龍叫道:“葛大人,欽犯古山紫在此,快快動手吧!”
葛浩道:“各位兄弟,上!”
古山紫抽出長劍,守護在鄒應龍身邊,心裏一時拿不定主意。
對方有孤老等高手在,自己若離開,只怕謝瑩芳等人吃虧。但若留下拼鬥,不及時將鄒應龍送走,就不能保證他的安全,也不能及時調來兵馬,好對付總兵府的兵丁護院。
唯一辦法,是與端木梓前輩他們會合。
於是,他運起中氣大聲道:“各位,向端木老爺子那邊會齊!”
他一把夾起鄒應龍,“呼”一聲,一下躥出了十丈,雙足一落地,身子又緊接彈起,真是快若流星,對方高手未料到這一着,想阻他已來不及。
古山紫瞬間便到了練武場,只見雙方高手,正拼得十分激烈,只有駱天傑、孟霜雁、蘇晨、袁翠蓮、白石尚未動手。
他一掠到場中,把鄒應龍交給駱天傑,道:“快送回府,孟大姐、蘇兄弟、袁妹妹,你們護送!”
駱天傑背起鄒應龍一個騰越,早出了圍牆,孟霜雁等三人相繼躍出。
那摩雲老祖不管這些事,無動於衷站在那裏瞧着,他來沐府是為找古山紫報仇,其他事與他無關。
程天勇一見古山紫來到,便大喊起來:“師傅,這小子就是古山紫!”
摩雲老祖雙肩一晃,便飄到了他面前。
“你就是古山紫?”
“正是在下。”
“好,我當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卻原來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他又問徒弟:“天勇,這小子真是古山紫麼?就是他殺了你兩個師兄?”
“是的,師傅,他就是仇人古山紫!”
“沒出息的東西!他年齡比你們還小,你們居然打不過他,丟盡了你師傅的臉面!”
端木梓與司馬良鬥得正緊,卻依然要來岔兩句話。
他嘻嘻笑道:“摩雲老兒,臉面既然丟了,還來此丟人現眼作甚?還不快快夾着尾巴溜走,羞死人了!”
摩雲大怒:“殺人償命,古山紫,老朽只好不顧輩份,取你首級挽回顏面了!”
古山紫惦記着謝瑩芳等人,便道:“前輩稍候,古山紫去去就來!”
“來”字一落音,人早不見,氣得摩雲老祖哇哇大叫。
古山紫剛躍出三丈,只見謝瑩芳等人已經來到,便站下觀望,以救援不能脱身之人。幸而人多分散,又十分混亂,大家已脱出重圍。
古山紫旋即和謝瑩芳、夏紫菊回到練武場。
摩雲老祖一見,立即朝他走來。
“古山紫,你不敢和老夫交手麼?那就跪下來受死,老夫賜你個全屍!”
古山紫提起中氣,對全場喝道:“你們都停手,在下有話要説!”
動手雙方便互相脱離,各歸一方。
此時,沐朝弼父子已率人來到。
除了天蠍樓高手,兵丁護院加起來不下四五百人,有上百盞掛燈,照得方圓二十丈內明如白晝。
眾俠聚在一起,也有四十多人。
古山紫運起神功,從容發話:“沐朝弼,你惡貫滿盈,已到遭報的時候,莫非還要閤府上下遭到玉石俱焚的悲慘下場嗎……”
摩雲老祖不容他把説話完,一聲大吼,跳進場中:“古山紫,快來抵命!”
古山紫不理他,繼續道:“所有沐府護院兵卒聽了,你們快散開,不要再為沐賊賣命,還不逃離……”
摩雲老祖已攻了一掌,迫得古山紫只好與他動手。
沐南棟吼道:“古山紫,你命該絕於摩雲老祖之手,乖乖兒領死吧!”
摩雲老祖一上來便使出了黑冰掌,他運起了六成功力,想在五招內擊斃對方。古山紫功力本就極高,又服食過四顆百補丸,功力提高不少,這是摩雲所估計不到的。
十招過去,他仍奈何不了古山紫。雙方人眾都急切地等着結果。
摩雲老祖的黑冰掌向來兇名赫赫,這讓謝瑩芳等人都懸着心,連古山紫也提心吊膽。
古山紫以紫星神功逼住黑冰掌的寒毒,不讓摩雲老兒盡展手足。他知道今日形勢險惡,不能再手下留情,於是施出了全力。
摩雲老祖被對方氣煞逼住,方知人家的厲害,急忙提起九成功力對抗。
“嘭!”一聲大震,兩人對了一掌。
摩雲老祖退了三步,古山紫卻退了一步。
摩雲驚訝得睜開雙眼,把古山紫狠狠盯着,居然沒瞧見對手搖搖晃晃倒下。
他不相信眼前所見,他大步走來。
古山紫也蓄勁於雙掌,向他迎去。
摩雲老祖狂吼一聲,雙掌一前一後,向古山紫擊去。古山紫舉臂架開,還了兩掌。兩人以臂磕臂,掌擊掌,居然一口氣對了七八掌,誰也沒有退後半步。
這情景實在叫人震駭。
摩雲老祖兇性大發,發狂般又作一輪進擊,只見他白髮飄散,大袖翻飛,猛不可擋。
古山紫半步不讓,紫星神功已提到了十成,在他身上已騰起了一圈淡淡的紫霧。時因夜晚,燈光下看得並不明顯。只有知道內情的端木梓、謝瑩芳母女、丁羽等人有所覺察。
謝瑩芳母女緊緊擠在一起,心懸到了半空,緊張到了極點。
端木梓見古山紫額頭紫星閃現,興奮得喃喃自語:“紫星神功已練到了十成,百毒不侵,這孩子穩操勝券!”
謝瑩芳頻頻點頭,芳心大慰。
夏紫菊星目含淚,仍緊張不安地注視着場中,大氣也不敢出。
這時,摩雲老祖與古山紫的拼鬥已到了最後關頭。
只見兩人對了一掌之後,並不分開,摩雲又迅速擊出一掌,古山紫出掌相迎,又粘在一起。
他們直接了當以內力相拼,兩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謝瑩芳急了:“哎呀,這孩子怎麼去拼內力,這便如何是好?”
夏紫菊跺足:“快,快去把他們分開!”
端木梓道:“已經來不及了,千萬別出聲,以免擾亂了他的心志。”
全場數百人,都緊張地盯着場中,沒有人聲再喧譁。
只見摩雲老祖鬚髮皆張,“噔、噔、噔”一氣把古山紫推得連退三步。
沐府一方有人大聲喝采,引起了一片狂叫,替摩雲老祖助威。
俠義道一方則驚得“啊呀”一聲,生怕古山紫支持不住,口噴鮮血而亡。
但古山紫並未再退。
兩人竭盡全力去推對方,漸漸雙腳下陷。
忽然,古山紫“咳”一聲吐氣開聲,居然把摩雲老祖推得後退了一步。
“咳!”他喊出了第二聲,又前跨了一步。
摩雲老祖頭上升起一團灰霧,雙肩骨骼畢剝暴響,穩住了陣腳。
又隔了一會,古山紫喊出了第三聲,又把摩雲老兒推得後退了一步。
現在,局勢扳平,古山紫回到了原先站立的地方。
“好!古少俠神功蓋世,今日摩雲老兒是輸定了!”
鏢師中有人禁不住大聲喝起彩來。
這一帶頭,引起了一陣歡呼。
“咳!咳!咳!”古山紫緊接着又喝了三聲,把摩雲老祖推得退了三步。
“好啊!古少俠贏啦……”又有人大叫。
摩雲老祖激怒萬分,他陡地運起最後的一點力道,大喝一聲:“咳!”
古山紫紋絲不動,忽然雙肩一搖,與摩雲老祖脱離,倒躍了丈餘,然後雙手下垂,瞧着對手。
摩雲老祖兩掌依然平推着,身子保持原狀,卻動也不動一下,彷彿他還在與對手交鋒,正用全力迎戰呢。
內家高手們都明白是怎麼回事,身手低的卻十分奇怪,老頭兒這是怎麼啦,對手已退,還在推個什麼勁呀!
程天勇急了:“師傅,你老人家……”
話未完,摩雲老祖的口鼻忽然湧泉般淌出了黑血,身子也直僵僵往前倒去。
“啊呀!”沐府一方大聲驚叫起來。
俠義道一方則歡跳不已。
沐南棟氣得咬牙,與孤老商議幾句,放聲喊道:“大家齊上,把這小子亂刀斬死!”
話音才落,忽聽園牆外轟雷似地響起了一片雜沓的腳步聲,其聲勢之大,使在場人眾都齊把目光朝向園外。
只見牆外燈火輝煌,腳步聲忽然變得整齊起來。
“嚓、嚓、嚓、嚓……”
這聲音四面八方都聽得見,隨着腳步聲的逼近,周圍漸漸亮了起來,那顯然是由許多燈火照明瞭的。
“嚓、嚓、嚓、嚓……”
有力而整齊的腳步,每一下都像踩到了人們的心上。這聲音巨大而有力,造成了令人悚懼的氣氛。
沒有人再吶喊,更沒有人去動手廝殺。
雙方人眾都像着了魔法,全被這響亮的足音震懾住了。
不知要有多少雙腿才能造成這麼雄壯的足音!這足音,將意味着多少人來到了這裏,形成多麼大的力量。
終於,練武場外的腳步聲忽然停住了,只有其它方向的腳步還在繼續。
練武場的圍牆外,忽然響起一陣吶喊,並夾雜着雜沓的腳步聲。
這是幹什麼?人們眼也不眨地瞧着。
“嘭”一聲,“嘭”又一聲。
什麼東西在響?
牆!牆被重物撞擊,一下又一下。
“嘭!”一陣塵灰冒起,噼裏叭啦一陣兒響,眾人忽然看到燈火明亮處,院牆已塌了一個大洞,露出許多士兵的身子來。
緊接着,又一通吶喊,潮水般擁進了許多士兵,像螞蟻般沿牆散開,每幾個人就有一盞風燈照着,全是刀出鞘、箭上弦,一片肅殺。
俠義道一方自然明白,都指揮使手下的士兵,已把總兵府圍個水泄不通。
沐朝弼父子看得呆了,他們很難想像有這一日,那曾是他管轄下的士兵,竟會成百上千地前來對付這個世襲黔國公。
天蠍樓那班人驚得瞠目結舌,當朝居然要認真對付沐朝弼了!
在擁進數百兵丁之後,布政使張志忠、都指揮使武鎮並肩從缺口走了進來。
沐朝弼一見他們,立即大吼:“張志忠、武鎮,你們好大膽!竟敢派兵擅進國公府,犯上作亂,大逆不道……”
“住口!”一聲嚴厲的斥喝,打斷了他的吼叫,只見一排士兵後面,鄒應龍衣冠整齊地走了出來。
沐朝弼驚得説不出話,他知道末日到了,一陣恐懼使他大喊大叫:“鄒應龍,你假冒皇上之名,欲加害於本帥,你敢……”。
沐南棟覺得不妙,拉起沐朝弼就往後跑。
“拿下沐朝弼,不準放過一人!”鄒應龍大喝道。
士兵們一聲吶喊,箭矢如雨一般射向對方,一時間慘嚎連聲,亂成一片。
端木梓運起內力叫道:“張老弟、馬老弟、王老弟、崔姥姥,四位保護三位大人,其餘皆隨我老兒去捉沐朝弼!”
紛亂中,眾俠先後衝向天蠍樓。
古山紫看得分明,沐南棟和沐朝弼、孤老以及所有高手,一窩蜂上了天蠍樓。
眾俠趕到時,兩邊的鐵門已緊關上。
此刻,天已黎明,黑暗的天空,彷彿裂開了一條縫,清亮的天光泄了進來。
上千名衝進沐府的士兵,已將總兵府的家將、護院通統拿下,連所有的眷屬也無一遺漏。
武鎮又派了數百精兵,把天蠍樓圍住,數百張強弓硬駑,對準了各層樓。
端木梓讓大家坐下休息,待天亮後再攻樓。
古山紫便在樹底下運功,他的真力已消耗了大半。
丁羽、謝瑩芳、夏紫菊在一旁護法。
半個時辰後,天已大亮。
天蠍樓上高手還多,但人多了上去也礙事,況且鄒應龍適才曾告誡過,無論如何都只能將沐朝弼活捉,押赴京師治罪。所以,不能一把火或是以炸藥將天蠍樓毀掉。
端木梓對眾人道:“天蠍樓上有機關,得小心從事,不能魯莽。先由老兒和古老弟帶人從兩邊上,你們各位暫候,聽老兒打招呼再上,大家以為如何?”
眾人皆無異議,聽候端木梓點將。
端木梓帶尤駿、駱天傑、蘇晨、孟霜雁從左邊上樓。古山紫、丁羽、謝瑩芳母女、張勝五人從右邊上。
鑑於兩道扶梯門已關死,就只能從走廊越過。
天蠍樓每層高不下一丈,二樓離地最高,足有兩丈餘。
眾俠站在樓前四丈,盯着樓上各道房門。
端木梓點完了人,説聲“起”,一下便躍到走廊上。
右邊古山紫等人,也已到齊。
兩方人會齊在中間,只用了盞茶時間。而所有十間房間,他們都在窗口作了張望。
按四衞士的説法,單號機關,雙號住人,他們只搜查雙號。
四層樓找遍,哪有人影。
端木梓對下面喊道:“一個人也沒有,多上幾人來仔細搜查。”
下面諸俠,由張弘點名,派出十人。
袁翠蓮、王曉燕剛要動身,卻被人一拉,回頭一看,竟是陳玉珠。
只見她雙眼都哭腫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又哀聲痛哭起來。
“山主……我……”
崔姥姥、王廷柱老爺子聞聲過來,見她那副可憐樣兒,忙過來將她扶起。
陳玉珠哭訴:“他、他是錦衣衞的官兒,還是……是孤老的徒弟……我便與他決裂,他還説……天蠍樓有地道……”
王廷柱道:“怪不得樓上無人,快去稟告端木老爺子!”
袁翠蓮、王曉燕急忙躍上樓,把眾英雄都叫下樓來。
端木老兒道:“適才明明看見他們上樓的,怎麼就不見了人?”
丁羽道:“一樓全是些住人的房間,我們並未搜查,全都注意上邊了。”
眾人於是分別進了樓下十間房屋搜索,卻找不出有地道的痕跡。
史豹道:“我們從未聽説過地道,這真是怪事!”
古山紫想了想,道:“人是上樓消失的,只有再到樓上找!”
他雙肩一晃,又到了二樓走廊上。
尤駿等四衞土和端木梓、謝瑩芳母女等人也一併跟着上來。
古山紫停在單號門前説道:“前輩,雙號住人,單號是機關,雙號已搜查過,只有單號不敢進,莫非地道就藏在單號裏?等晚輩進去一探!”
端木梓道:“你説的有理,可是這機關誰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危險得很哪!”
古山紫道:“不妨事,晚輩小心些就是。”
夏紫菊急了:“古大哥,你……”
古山紫安慰她道:“放心,你們等着吧。”
他朝九號房走去,示意大家散開。
來到門前,他貼牆而立,一拐肘撞開了門,只聽見“刷”一聲,一把大鍘刀從門坊上落下,要是有人跨進,哪還有命?
鍘刀落下後,又自行喳喳升起。
眾人驚得叫出了聲,紛紛叫古山紫站住。
古山紫卻一閃身進了屋。
這間屋與常人所住沒有兩樣,與那些雙號住人的房間,擺設稍有不同。他站着不敢輕易邁步,把桌子、牀鋪、牆壁都仔細打量一番。
他發覺牀上的鋪墊沒有鋪好,便一步步走去,到了牀前,也沒發生什麼事。
掀開鋪蓋一看,牀板空着一截,朝裏一望,靠牆一端有洞。
他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牀板下的洞通到地道,牆上有門,可從樓梯處進來。
他把發現通知了大家,當先下了地道。
端木梓等男女諸俠也緊跟而下。
地道拾級而下,只有十多級台階,然後朝後面走去,洞裏用木頭撐着,只有一人高,地下鋪的是磚,倒也好走。
古山紫加快行速,不到盞茶時分,已來到了洞口。
洞口黑黢黢的,有石塊擋着。他雙手用勁一推,石塊往外掉落,露出了一半洞口,足夠一人鑽出。
他想了想,脱下一件衣服往外一扔,“唰”一聲,一刀從上劈下,將衣服砍破。就在這瞬間,他腰一弓彈了出去。
人一落地又接連往前一躍,將腰一扭,轉過身來,見洞口有兩個壯漢守着,當即把手一揚,打出兩枚銅錢,制住了兩人。
他把頭探進洞口喊道:“前輩,快出來!”
端木梓等人一個個接踵而出。
這地道通向一座小山,審問兩小護院,方知小山後還有山洞,沐朝弼等人就躲在洞裏。
眾人上到山頭,繼續下走,果見背陰處有個大洞,洞門口站着四名壯漢,一見他們到來,嚇得朝洞裏大叫。
不過一瞬間,沐南棟和孤老及一個瘦老頭從洞裏出來。後面跟着一大夥老對手。
孤老陰沉着臉,沐南棟咬牙切齒,那瘦老兒則死盯着古山紫。
麻子儀、玄化、天山四龍以及東廠、錦衣衞的人,也一個個眼露兇光。封二孃帶着三聖女,則躲在最後。
端木梓道:“各位,交出沐朝弼,他可是欽犯,又何苦為他拼命!”
孤老道:“古山紫、端木梓,出來領死!”
他言語冰冷,面無表情。
瘦老兒也慢吞吞道:“端木梓,讓八爺稱量稱量你!”
沐南棟幸災樂禍,指着古山紫道:“恩師賜死,你古山紫活到頭了!”
古山紫道:“天蠍樓主,你該亮出身份和你的大號了吧!”
孤老傲然背手走出:“不錯,老夫就是天蠍樓主,你現在總算死得瞑目了吧!”
他這番自白,莫説眾俠驚奇,就連麻子儀一干人臉上了露出驚奇神色。
這個一向不露面的天蠍樓主,卻原來就是少主人沐南棟的師傅!
古山紫道:“樓主的名號不敢告人麼?”
孤老冷笑:“知道名號又有何益?何況你快要死了,何必多此一舉?”
“既如此,古山紫就請樓主賜教,一指禪聞名天下……”
“你知道一指禪了?聰明聰明。”
“承蒙誇獎,就請賜教!”
“很好,接招!”
孤老隨隨便便説着,也不見他作什麼勢,雙肩微晃,已到了古山紫跟前。
接下來大家看到的是:孤老就似一個幻影,緊貼着古山紫的身形轉,無論古山紫如何閃避,他都如影隨形,讓古山紫擺脱不掉。
這樣高超的功夫,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眾位看得大驚,均為古山紫捏了把汗。
端木梓心中也駭然,這孤老的少林功夫,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古山紫竭力閃避孤老如雨點般的攻擊,功運雙腕,不時格擋招架,有時也還上一掌。他感到孤老的拳腳功夫,已擺脱了一招一式的痕跡,達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只見他隨便出手就是狠招,招招都攻向自己要害。
出道以來,他拼鬥過不少高手,但象孤老這般身手的,為生平少見。
瞬間就走了五十招,古山紫勉力對抗着,心中直擔心對方的一指禪。
一指禪能破護身罡氣,上次他雖領教過,但對方未盡全力。今日是生死之鬥,以對方的功力,倘要運足十成功道,自己是否抵擋得住,心中實無把握。
在山上習藝時,師傅曾説過,無心神功可抵禦天下任何一種掌力、指力。當然,這也要視雙方功力而定。
孤老內功精純,是佛門心法,決不是旁門左道,因而必須十分小心。
他什麼時候才會把一指禪施展出來呢?
古山紫提心吊膽,生怕對方突施絕技時,自己來不及抵禦。
心有雜念,怎能應付高手?
“嘭!”一聲悶響,古山紫捱了一掌。
這一掌打在胸口上,但並未打實。
“啊!”眾俠發出了驚叫。
古山紫感到心口隱隱作痛,這一掌提醒了他,便趕忙收心,集中精力。
一指禪是佛門禪功,無心神功也是佛門禪功,又何必顧慮慮重重,分散心思呢?
今日一斗,大不了是個死字。
既然交手,又何必懼死?
他屏除了雜念,一心對敵。
又是五十招過去,他穩住了陣腳。
胸口的疼痛激起了他的報復心,他不再一味躲閃,被孤老先聲奪人、佔了上風。他要扳回輸了的一招,給對方來個重擊。
他開始反攻。以呼喝聲助威,激起昂奮的鬥志。天蠍樓主助紂為虐,罪該萬死,不將他除去,怎對得起死在他手上的冤魂?
“打!打!打!”
他吼叫着,一掌重似一掌。
三十招下來,他們互相擊中對方軀體不下八次。每次被打得退了兩三步,又立即撲了上來,形同兩隻兇性大發的猛虎。
古山紫把一指禪的威脅置之度外,一心一意進攻,孤老一開始佔的先機,已漸漸失去。
好一番驚心動魂的拼鬥!
三百招下來,兩人已傷痕累累。但是,並不因此而消退了拼鬥的意志。
孤老在等待時機,好以一指禪致對方死命。他知道對方不是易於之輩,不是隨便一指兩指就能打發了的。
他必須在對方手忙腳亂中突施煞手。
可是,三百招下來他還沒得着機會。
不對,應該説機會曾有過不下三五次,但瞬間即逝,沒有及時把握住,對手雖年青,功夫卻太強。
那麼,不必着急,把對方內力耗掉大半,才是下手的最好時機。於是,他穩住陣腳,不再狂攻猛打。這是他的如意算盤。
然而古山紫卻不理會,他越攻越猛,你想穩也穩不住。你越是採取守勢,就越是糟糕,讓你招架抵擋不住。
沒法子,只有以攻遏攻。這一來,兩人又打得激烈起來。
五百招又在眨眼中過去,雙方已記不清捱了對方多少打。但他們都有罡氣護身,不至於被打得趴下。
古山紫氣喘了。
孤老頭上則見了汗。
這樣打下去,將會耗幹內力。
孤老決定施出一指禪,該是時候了。
他猛地朝後退出兩步,立即提起全部功力,力運食指尖,以無堅不摧的驚人神力,向古山紫的心口狠狠戳去。
這一指必見功效,古山紫必死無疑。
古山紫突見對方退後,知道盡力一拼的時候到了。
他猛地提起十成功力,想也不想地打出一掌,迎向尖嘯而至的罡風。
“哧——”
罡風四溢,灰塵飛舞。
古山紫後退了一步,搖搖晃晃站着。
孤老也後退了一步,搖晃了幾下,跌坐在地上。
這個結果,引起全場驚呼。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一聲洪鐘似的佛號,震動了雙方人眾。
三個年老的和尚不知從何出現,已緩緩走到孤老面前。
“少林掌門如靜大師!”有人無比驚奇地叫出了聲。
如靜道:“師兄,別來無恙!”
什麼?孤老是少林方丈的師兄?!
孤老默不作聲。
“師兄當年出走,一別二十載,想不到竟成了沐總兵的幫手……師兄,往事已杳,隨愚師弟回山去吧,我佛普渡眾生,回頭是岸……”
話未完,孤老忽然往後一倒,口鼻流血而死。
如靜嘆道:“師兄,雖受重傷,傷仍可治,又何必自斷心脈而死?善哉善哉,阿彌陀佛!”
沐南棟突然一聲狂叫:“殺!給我殺!”
那自稱八爺的瘦老兒,突然拔起三丈,向山上逃躥,這一帶頭,剎時亂了軍心,羣魔紛紛逃向四方。
但是,羣豪圍定的圈子,又豈是輕易走得掉的?
一場酷烈的激鬥又及時展開。
夏紫菊第一個躍到古山紫身邊,仗劍守護,不敢跟他説話,怕擾了他的心神。
古山紫閉目調息,兩粒百補丸使他恢復很快,僅一盞茶功夫,他就睜開了眼。
當然,這麼短的時間他不可能全部恢復,但他至少有能力自衞。
就在這段時間裏,大批士兵從地道出來,將整個山包都圍得水泄不通。
沐朝弼束手就擒。
沐南棟被亂箭射死。
麻子儀、天山四龍以及東廠錦衣衞的鷹爪,沒有一個能活着出去。
有的被殺,有的自裁。
汪兆雄也屍橫地上,他是自殺的。
葛浩就是當年的毒狐,他被亂箭穿心。
如靜大師不願説出孤老當年的事,他收斂了孤老的屍骸,便回少林去了。
古山紫等英雄離開了雲南。
互有情愫的年青人,自然走到了一起。
四衞士跟着古山紫。
古山紫跟着夏紫菊。
夏紫菊離不開孃親,而謝瑩芳也少不了丁羽。
於是,他們到了太湖。
有情人終成眷屬,自古至今不都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