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出現,已經令我奇怪,而他一開口,居然這樣講法,更令人愕然,難道主人已將我向他打聽鄧石的事,向鄧石說了麼?
這是十分尷尬的事情,我相信主人是不至於這樣子做的,那麼,他又是怎樣知道的呢,
在經過了極短的時間的考慮之後,我心想他這句話可能是另有所指,並不是指我和主人剛才討論他的那件事而言的。所以我淡然一笑,對他點了點頭.含糊地道:“的確是如此,鄧先生。”
卻不料鄧石竟然毫不客氣,也絲毫不顧及我的難堪,又道:“而你,正是這樣不道德的人。”
這不禁令得我十分溫怒,我冷冷地道:“先生,我不明白你的話。”
鄧石更氣勢洶洶:“我是想警告你,別理會別人的事情。”
我冷笑了一下:“我應該理會什麼我自己決定。”
鄧石“嘿嘿”地笑著,他的笑聲,聽來令人毛髮直豎,有一種說不出夾的不舒服。我站了起來,我相信我臉上也已充滿了敵意。
我們兩人對視著,過了好一會,鄧石才突然笑了起來,在他的笑容之中,有著一種極其卑夷和看不起人的味道,然後,他突然轉過身,走出了書房去
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我對鄧石這個人,產生了一種難以形容的興趣,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何以早些時候,我曾見過他的兩隻手呢?
主人說他曾在印度等地方住過,難道他是印度幻術的高手?
印度的魔術本來就是很有名的,但是不論是如何驚人的魔術,都不外是轉移人的注意力而已,若說是有一種魔術可以令得一個人雙手遊離行動,那也是不可信的一件怪事。
我無法確知鄧石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我決定研究他這個人。
我也走出了書房,找到了白素,甲小心的動作,將鄧石指給她看。
當白素一看到那隻貓眼石戒指的時候,若不是我立即掩住了她的口,她可能會大叫!
我低聲道:“我決定在舞會散的時候跟蹤他,你不妨先回去。”
白素急促地道:“我有點不放心。”
我笑道:“別傻了,我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經過,怕什麼?”白素卻仍然憂形於色:“我自然知道你經過了許多風浪,可是這個人……這件事……我總覺得有說不出來的神秘離奇之感,你……我一起去怎麼樣?”
我笑了起來:“我是去跟蹤人,你以為這也是人越多越好麼?”
白素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不再說什麼。
我又耐著性子安慰了她幾句,那幾句話,在我心中都是認為絕無必要的,但是又不得不說,去跟蹤一個行為有些怪誕的人,這在我來說,實在是不足道的小事,何必大驚小怪?
我又在宴會中耽擱了將近一個小時,然後先向主人告辭,說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主人自然不會強留,於是,我出了那幢洋房,我深深地吸了一口迎面而來的寒冷的空氣,腦子登時清醒了不少。
我並不沒有走出多遠,便停了下來,我躲在一叢矮樹後面。那地方十分好,任何人或是任何車子,我都可以看得到的。而且不論是轉左或轉右,我都可以輕而易舉地跳上車尾,由我要跟蹤的人,將我帶到應去的地方去的。
天氣十分寒冷,不多久,我便要輕輕地跑步來增加體溫了。我在那個矮樹叢之後,足足等了四十分鐘,才看到鄧石走了出來: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並沒有用車子,他將雙手插在大衣袋中,昂著頭,一路還在吹著口哨,出了大鐵門之後,便向左走去。
他是步行的,我要跟蹤他,自然更方便,我等他走出了十來步,便輕輕一跳,從矮樹叢中,向外跳出來。
那時候,鄧石已快要轉過牆角了,我急步向前趕出了兩步,也到了牆角處,鄧石仍然在前面,我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雖然已是深夜了,但因為是節日的緣故,街道上仍然十分熱鬧,這對我的跟蹤更是有利。
我跟著他一條街又一條街地走著,漸漸地來到了近郊處,我忽然感到如今在走的這條路十分熟,那就是通往成立青所住的那幢大廈的一條路。
等我發現了這一點的時候,抬頭看去,那幢大廈,也已在前面了。前面除了這一幢大廈之外,別無其他的建築物。鄧石是住在這幢大廈中的!
我既然肯定了這一點,自然不必再急急去跟蹤他而暴露自己了。我放慢了腳步,直到看到鄧石進了那幢大廈,我才以極快的速度,向前奔去。
等我奔了那幢大廈的大堂中時,我看到有一架升降機正在上升,一直到“二十三”樓,才停止不動,在升降機停止不動之後的半分鐘,升降機又開始下落。
鄧石住在二十三樓!
這次的跟蹤極有收穫,鄧石就住在成立青的下一層,那麼至少可以肯定,成立青家中出現的怪事,可以和他有關。
確定了這一點之後,以後事情要進行起來,當然就簡單多了。
我的心情十分輕鬆,我上了另一架升降機,等到到了二十三樓之後,我跨了出來,二十三樓一共有兩個居住單位,都關著門。
我無法肯定哪一個單位是鄧石居住的,而更主要的是,我還未曾想到,就算確定了鄧石的住所之後,我應該怎麼辦。
我是應該直接去看他,揭穿他裝神弄鬼的把戲呢,還是再多蒐集一些證據?我想了片刻,決定從後者做起,因為在楊教授的家中,鄧石對我的態度已是十分之糟,如果我登門造訪那簡直是自討沒趣。
我決定了進行的步驟之後,便再上了一層樓,我有鑰匙,打開了門走了進去,第一件事,便是和遠在楊教授家中的白素,通了一個電話,我要她趕回家去,帶一點備用的東西,再一齊來到成立青的家中,我還告訴她,就在今晚,就可以有一連串怪事的謎底了。
白素來得出科我意料之外的快,十五分鐘之後,她就來到了,帶著我囑她帶的一些東西,這包括了一具微波擴大偷聽儀,一具利用折光原理製成的偷窺鏡等等。
我在她未到之前,已經知道鄧石居住的那個單位,是在平臺的下面,因為我在各個窗口探頭觀察過,只有平臺的下面窗子中有燈光透出來。
所以,在白素一到之後,我們便出了平臺,我將偷聽儀的管子接長,使微波震盪器垂下去,然後,才將耳機塞入耳中。
我又將潛望鏡的鏡頭,對準了下面的窗口。
但是我看不到什麼,因為窗子被厚厚的窗簾遮著,將偷聽器的吸盤,吸住了玻璃窗,那樣,室內只要有聲音,我就可以聽得到。
白素等我做完了這些,才道:“你聽到了什麼?”
我搖了搖頭:“沒有什麼聲音,但我想我們只要等一下,一定——”
我才講到這裡,便停了下來。
我在那時,我聽到了聲響。那是一種十分難以形容的聲音,象是有人在不斷地有節奏地敲著一面十分沉啞的大鼓一樣。
那種聲音持續了三四分鐘,我又聽到了鄧石的聲音。
鄧石果然是在那間房間之中,這使我十分歡喜。鄧石象是在自言自語,我聽不到他究竟在說些什麼,結果,又是那種“達達”聲。
鄧石也不再講話了,那種“達達”聲一直在持續著,我聽了很久,換了白素來聽,也是聽不到有別的聲音。半小時之後,我們都有點不耐煩了。
白素道:“那隻貓眼石戒指,我們是一定不會認錯,我們既然知道他就住在下面,何不逞自去拜訪他,向他提出責問。”
我搖頭:“這不怎麼好,他對我十分不友好,我們可能會自討沒趣。”
白素道:“那麼,我們難道就再聽下去麼?”
我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我蹲在地上太久了,腿有點發酸。
我道:“我們不妨到屋中去休息一回,等半小時之後再來聽,那時,我們或者可以聽到別的聲音,從而推斷他是在作什麼了。”
白素不再說什麼,我們一齊向屋子走去。
可是,我們才走出了一步,便呆住了,我們看到那扇玻璃門,正在被打了開來。
這時候,平臺上的寒風相當勁,但是如果說這時的勁風,競可以吹得開沉重的玻璃門的話,那也是絕沒有人相信的事情。
事實上,我們兩個人,立即否定了是被吹開玻璃門的想法,因為我們看到了推開門來的東西——那是一雙手,一雙不屬於任何身體的手!
那隻右手,握住了門把,將玻璃門推了開來,右手的指上戴著一隻貓眼石的戒指。那左手,握著一件東西,那是一隻瓷質的菸灰碟,是放在成立青屋中的一件十分普通的東西。
兩隻手的距離,恰如生在人身上的時候一樣!
我和白素兩人緊緊地靠在一起,在那一剎間,我們因為過度的驚愕,根本說不出任何話來,也做不出任何動作來!
我們眼看著那雙手推開門,突然之間,以極快的速度,超過了平臺的石沿,不見了。
又足足過了五分鐘,白素才道:“那是一個不完全的隱身人!”
隱身人,這倒有點象。
因為我們除了那一雙手外,看不到別的。
但如果是隱身人的話,為什麼一雙手會給我們看到的?而且,如果那是一個隱身人的話,他怎能以那麼快的速度退卻呢?
隱身人只不過使人看不到身子,並不是身子的不存在,如果他自二十四樓跌下去的話,他一樣會跌死的。所以,一個隱身人,絕不能採取這樣的方式超過石沿消失。
那一雙手之所以不能夠以這樣的方式消失,正因為它只是一雙手,而沒有任何的身體!
所以白素說那是一個隱身人,我不同意。然而那究竟是什麼,我卻也說不上來,我的腦中混亂之極,混亂得使我難以思考的地步。
我們又沉默了許久,還是白素先開口:“那雙手,偷走了一隻菸灰碟,這是什麼意思,那菸灰碟中有什麼秘密,值得它來偷?”
白素的這一問,又提出了許多新的疑惑,使我已經混亂的腦筋,更加混亂了。我衝動地道:“我們不必猜測了,我們下去見他。”
白素吃驚地道:“見什麼人?”
我道:“到二十三樓去,見鄧石,也就是剛才取去了成立青屋中的那隻菸灰碟的手的主人!”
白素道:“如果他是一個隱身一……
我不等她講完,便近乎粗暴地回答道:“他不是隱身人,他……他……”
他不是隱身人,但是他是什麼呢?我卻說不上來了!
白素不愧是一個好妻子,我粗聲地打斷了她的話頭,她非但不怪我,反倒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柔聲道:“我們先到屋中去休息一會再說,你可需要喝一點酒,來鎮定一下?”
我的心中不禁覺得有點慚愧,跟著白素,走進了那扇玻璃門,我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白素倒了一杯白蘭地,給我,我慢慢地喝著。
十分鐘後,我的心情已比較鎮靜得多了,但是我在心情激動時所作的決定,卻仍然沒有改變,我放下酒杯:“我們去看他,坐在這裡亂猜,是沒有用處的,我們去看他!”
白素攤了攤手:“他會歡迎我們麼?”
我道:“他不歡迎,我們也一樣要去看他。”
白素站了起來:“好的,我們兩個人在一起,什麼事情都經歷過了,總不至於會怕他的,我們走吧。”她已開始向門口走去了。
我將成立青屋中的燈熄去,也到了門口。
正當我們要拉開房門,向外面走去的時候,我突然想起,我忘了鎖上通向平臺的玻璃門了。我轉過時來,準備向前走去。
然而,就在我轉過身去的那一剎間,我又呆住了。
這時,屋中熄了燈,外面的光線,雖暗,還比室內明亮些,所以,人站在房子內,是可以看到一些外面平臺上的情形的。
當我一轉過身去的時候,我便看到了一雙腳。
那一雙腳正從石沿之上,跳了下來,落在平臺之上,一步一步,向前走來。
白素顯然也看到那雙腳了,她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臂,一聲不出,我眼看著那雙腳一步一步地走過,到了玻璃門之外。
那是一雙連著小腿的腳,它穿著軟皮睡鞋和羊毛襪,和成立青曾經見過,並描述給我聽過的那對腳一樣。它來到了玻璃門前,右足抬起,向玻璃門頂來,慢慢地將玻璃門頂了開來。
這時候,我和白素兩人,心中的驚恐,實在難以言喻。但總算還好,我的思考能力還未曾因為驚恐而消失,當我看到那右足頂開玻璃門之際,我至少知道我“不是隱身人”的推測並沒有錯。
因為若是隱身人的話,一定會用他看不見的手來推開玻璃門的。而如今卻不,因為只是一雙足,所以他便用右足來將門頂開!
右足將門頂開之後,左足也向內插來,玻璃門重又彈上,兩隻腳已進了房子了。
我和白素兩人,緊緊地靠在一起,在那片刻之間,我們簡直什麼也不能做,我們只是望著那一雙腳,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來。
那雙腳在向前走來的時候,並不是很順利的,它一下撞在茶桌上,一下子又撞在沙發上,但是,它們終於來到了我們的近前,來到了我們的近前。
白素陡地尖叫了起來,而我也大叫了一聲,一腳向前踢了出去。
我那重重的一腳,正踢在那一雙腳的右脛骨上。那一腳的力道十分大,因為我連自己的足尖也在隱隱發痛,那雙腳急急地向外退去。
那真是千真萬確的,我看到那雙腳在向後退卻之際,它的右足蹣跚而行,那顯然是被我這一腳踢得它疼痛難忍的緣故。
這更令得我的背脊之上,冷汗直淋,宛若有好幾十條冰冷的蟲兒,在我的背上,婉蜒爬行一樣。
一雙不屬於任何人的腳,在那片刻間,我們都因為過度的驚詫,感到了輕度的昏眩。
所以,那一雙腳,究竟是如何離開屋子的,我們也不知道。等我定下神來時,那一雙腳當然已不在屋子中了。我緩緩地舒了一口氣,轉過頭去看白素。白素的面色,蒼白得很厲害。
我安慰著她:“別怕,你看,那一雙腳並不可怕,你一叫,我一踢,它們就走了,這有什麼可怕?”
白素搖了搖頭:“不是害怕,我們是一個完整的人,當然不會怕一雙不完整的腳,我是覺得……覺得異樣的嘔心!”
那的確是令人嘔心的,但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我卻不能承認這一點,我必須先令白素鎮定下來,我立即俯身低聲道:“我知道你感到有嘔吐感的原因了!”
白素紅了臉,“呸”地一聲,轉過頭去不再睬我,剛才那種緊張可怕得幾乎使人精神麻痺的氣氛,也立即被緩和了。
我來回踱了幾步:“我先送你回去,然後,我再回到這裡來,去見鄧石。”
白素道:“不,我和你一起去。”
我忙道:“不,鄧石可能是一個我們從來也未曾遇到過的怪誕東西,你還是不要去的好。”
白素不再和我爭論,但是那並不等於說,她已同意了我的意見。她向門口走去,拉開了門,然後才道:“走,我們一起下去。”
我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神情,我們一齊出了成立青所住的那個居住單位,向下走了一層,到了二十三樓。二十三樓是有兩個門口的,我根據鄧石住處窗口的方向,斷定了他的住所,是電梯左首的那個門口。
我在他的門口站定,看了一看,並沒有找到電鈴,於是我用手敲門。
我大概敲了兩分鐘,才聽到鄧石的聲音自裡面傳來,他粗聲粗氣地道:“什麼人?”
我感到十分難以回答,因之呆了一呆,白素卻已道:“是不速之客,但請你開門。”
鄧石的聲音顯得更下耐煩了,他大聲道:“走,走,什麼不速之客?”
我接上去道:“鄧先生,我們剛在楊教授的舞會上見過面,我是衛斯理,剛才講話的,是我的太太白素,請你開門。”
鄧石好一會未曾出聲,我已估計他不會開門的了,所以我已開始考慮我是這時候硬撞進去呢,還是再等上兩三個小時,用百合匙偷開進去。
但是正當我在考慮著這些的時候,只聽得“卡”地一聲響,緊閉著的門,打開了一道縫,從那縫中,我們可以看到鄧石一半的身子,他面上所帶著那種做作而傲然的神情:“我與兩位不能算是相識,兩位前來,是什麼意思?”
白素“哦”地一聲:“我們既然來了,你不請我們進去坐坐麼?”
鄧石又猶豫了一下,才道:“請!”
他將門完全打開,身子也向後退出了兩步。
當鄧石的身子向後退出兩步之際,我和白素兩人,心頭都跳了起來。
在那片刻之間,我們都已看到,鄧石的手上,所戴著的那隻貓眼石的戒指,而他的腳上穿著軟皮睡鞋和羊毛襪,更令得我們駭然的是,他在退出之際,右足顯得蹣跚不靈,一拐一拐地。
那是剛才我重重的一腳,踢中了他右脛骨的緣故,我幾乎敢斷定,如果這時掀起他右腿的裸腳來,一定可以發現他的右小腿脛骨上,有一塊瘀青!
那一雙手,那一雙腳,毫無疑問,都是屬於鄧石的,但何以我們都幾次單獨看到它們呢?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和白素呆立在門口,鄧石揚了揚眉:“請!”
我們這才向裡面走去,和鄧石相對,去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本來估計,鄧石的屋內,可能有許多古古怪怪的東西,但事實上並不,就算有的話,那至多也只是一些印度、土耳其、埃及一帶的雕刻,那些雕刻都給人以一種神秘的感覺,那是東方的神秘。但用這種雕刻來陳飾,是相當普遍。
真正又令得我們兩人吃了一驚的,是咖啡几上的一隻菸灰碟。
那是一張瓷質的菸灰碟,製成一張荷葉的形狀。
這隻菸灰碟本來是在成立青屋聽茶几上,而我們親眼看到由一雙不屬於任何人的手,將它由成立青的屋中,拿出來的。
我們坐定之後,氣氛顯得十分尷尬,我想不出該怎樣開始才好,鄧石則不耐煩地望著我們,難堪的沉默維持了兩分鐘之久,鄧石才冷冷地道:“好了,你們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
我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喉嚨,我決定開門見山,於是我道:“鄧先生,我們必須告訴你,在過去的大半小時中,我們在樓上,二十四樓,成立青先生的住所之內。”
我以為這樣一說,鄧石至少大驚失色了,因為我們既然在過去的大半個小時之內,是在二十四樓,那是一走知道了他的秘密的了。
可是鄧石卻若無其事,甚至連眉毛也未跳動一下,便冷冷地反問道:“那又怎樣?”我呆了一呆,反而難以開口了,我道:“我想,我們應該心照不宣了吧,對麼?”
一聽得我那樣說,鄧石突然站了起來。
他伸手向門口一指:“出去,你們這兩個神經病,出去!”
我也站了起來:“鄧先生,你何必這樣?我們什麼都看到了。”
鄧石咆哮道:“你們看到了什麼?”
我也不甘示弱:“你的手,你的腳!”
鄧石叫道:“瘋子,你們是兩個瘋子!”他突然衝出了屋子,來到了對面的一扇門前,大力地接著電鈴,我不知他用意何在間,那扇門已打了開來,一箇中年男子,穿著睡袍,走了出來。
我一看到那中年男子,不禁怔了一怔。
那男子我是認識的,他是警方的高級探長,姓楊,和我是相當熟的,但我卻不知道他就住在這裡,這時我見到了他,不禁十分發窘。
楊探長看到了我,也呆了一呆:“啊,衛斯理,是你。鄧先生,什麼事情?”
他究竟不愧是一個有資格的老偵探,一面說,一面望著鄧石,又望了望我:“你們之間有一點不愉快?”
鄧石瞪著眼:“楊探長,你認識這個人麼?”
楊探長忙道:“自然,我認識他,他是大名鼎鼎的……”
可是,楊探長的話還未曾講完,鄧石便已不禮貌地打斷了他的話頭:“不管他是什麼人,我卻不認識他,但是他硬闖進來,楊探長,我是領有槍照的,在這樣的情形下,如果我向他開槍,他可是自找麻煩?”
鄧石的話十分霸道,但是他的話,是嚇不倒我的,我冷冷地道:“鄧先生,你做的事情,自己心中有數!”
鄧石這傢伙,象是對法律十分精通一樣,他立即道:“我做了什麼事,你講,你說話可要小心一些,我隨時可以告你誹謗。”
和鄧石相見,不會有什麼愉快的結果,這是早在我意料之中的,但是鬧得如此之僵,卻也是始料不及的。
我真想不顧一切地打他一頓,但是白素也走了出來,將我拉開了一步。鄧石大聲地罵道:“混蛋!”接著,退了回去,“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我和白素,對著楊探長苦笑了一下,楊探長向鄧石的門上指了一指:“這是一個怪人!”
我心中一動,楊探長就住在他的隔鄰,那麼,楊探長對於鄧石的行動,是不是多少會知道一點呢?
我連忙道:“你已經睡了嗎?我有一點事情打擾你,不知道你肯不肯和我談談?”
他猶豫了一下,顯然他不怎麼歡迎我這個不速之客,但是他還是答應了下來:“好的,反正我已經醒了,不要緊的。”
我和白素一齊走了進去,到了他的一間書房之中,我才道:“楊探長,你可曾見到過一些怪事,比如說,不屬於任何人的一雙手,或是單單地一雙腳,而手和腳,都是鄧石的?”
楊探長皺起了眉頭,他顯然是要竭力理解我的話,但卻又實在聽不懂。
這也是難怪的,事實上,如果我對一切全不知情,聽得有人向我這樣講的話,我也會莫名其妙,不知人家在講些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