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過一萬年的古代藝術畫,不是沒有,但極少那麼完整的,所以康明教授特地寫了一篇專文,刊在一本專門性的考古學雜誌上。
康明教授在文章之中,也列舉了世界各民族的傳說之中,人首蛇身的神怪物,當然也有女媧的大名在。可是康明對中國的神話傳說不是十分專門,有些語焉不詳。當時,年輕人讀了這遍文章之後,就把那本考古雜誌順手遞給了公主,並且說:“這裡有一篇文章,十分有趣,一個考古學家,發現了一幅人首蛇身的石刻,可能是傳說中的女媧的造型。”
鮑主接過了雜誌來,這時她還坐著,她把雜誌放在膝頭上,再用手按著,姿態十分自然。可是她忽然說了一句話,卻令年輕人大為愕然。
鮑主道:“啊,經過測驗,這石刻畫有超過三萬年的歷史了。”
年輕人之所以發怔,是由於這本雜誌才寄到,他拆開,剛看完了那篇文章。
也就是說,公主根本沒有看過,雜誌到了她手中之後,她甚至沒有翻開來過。
可是她卻已經知道了文章的內容!
年輕人盯著公主,不出聲,只見公主秀麗絕倫的俏臉,現出全神貫注的神情,大而明亮的眼睛,不斷眨動著,過了沒一會,她又道:“那位考古專家,對中國的女媧氏,知道得好像並不太多?”
年輕人直跳了起來,伸手指著公主,一句話也說不出。如果剛才第一句話,公主只是偶然說說的,那麼,她接下來再說的話,就毫無疑問,表示她已知道了那篇文章的內容!要知道一篇文章的內容,本來也十分簡單,通過閱讀,就可以達到目的。
可是公主根本未曾閱讀!
那也就是說,她只是把手按在雜誌上,在極短的時間中,就知悉了那篇文章的內容:這是一種異能的“閱讀法”,用另一種方法,來獲得資訊!
鮑主略抬起頭來,望著年輕人:“別這樣瞪著我,我也是直到剛才,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能力?”
年輕人嚥了一口口水:“是……一種透視?”
鮑主搖頭:“不,是……我的手掌有一種感應,文字的一種訊息使我的手掌有感應,而這種感應,傳到了腦部,又還原為文字……”
年輕人不停搖著頭,公主說得不是十分明白,年輕人也不是很懂。他也知道,整個過程,無法完全說得清楚,因為人一直用眼睛來閱讀,忽然掌心也可以感應到文字的訊息,自然不是人類的語言所能解說清楚。
鮑主十分歡喜:“這是幽靈星座的身體的另一項功能,奇妙之至!”
年輕人直到這時,情緒才算是回覆正常,吁了一口氣。他道:“你身體的異能發現得越多,我就感到和你之間的距離越遠!”公主大有嗔意:“你甚麼時候也產生了這種小男人心態的?”
年輕人被公主一言提醒,自己也不禁失笑:“對不起,是我不好!”
鮑主聲音輕柔悅耳:“不管我有多少異能,到底我都是你的妻子!”
年輕人走了過去,握住了公主的手,兩人默然半晌,心意交流,都感到無限的滿出。好一會,年輕人才道:“如果那人首蛇身的生物是女媧,怎麼會在墨西哥南部發現呢?”
鮑主的回答是:“早就有一種學說,說中國人曾經在古代大徙移,先是向北,經過了西伯利亞,渡過了白令海峽--愛斯基摩人的祖先是中國人,然後再折而向南,印地安人遍佈南北美,都有可能是中國人的後裔!”
年輕人也知道有此一說,只不過這種學說的證據不是十分確鑿,所以未被學界公認。
他又喃喃地道:“三萬年,那麼古老!人類有文字才不過五千年!”
鮑主笑了起來:“為甚麼你對女媧會那麼有興趣?”
年輕人立刻回答:“因為這個女神,在中國神話中,佔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而且,她曾補過天,這是中外所有神話中,唯一的神仙行為!”
鮑主笑得喜歡:“不成理由,這位考古家在瑞士的大學工作,如果你提出到瑞士去,我就認為你另有目的!”
年輕人也笑了起來,神情有小孩子說了謊之後被拆穿的尷尬,他攤了攤手:“是的,我想到瑞士去,順便也可以去看看馮夫人,好久沒有見到她了!”
鮑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只說了一個字:“好!”
(從年輕人和公主這時的說話和態度上,可以有出他們和馮夫人之間,多少有點神秘的關係在!)
當時,他們在意大利南部的一個小城市,一有了決定,第二天,就到了瑞士。
年輕人真的先去求見康明教授,康明教授不隨便見人,可是年輕人的一張字條,卻打動了他的心。
年輕人在交給傳達人員送進去的字條上這樣寫:“很佩服閣下能聯想到了中國神話中的女神女媧,可是閣下所得的資料顯然不足,我可以提供全世界有關女媧的一切資料,供閣下參考。”
康明教授在辦公室接見了年輕人和公主,兩人見到教授的外型竟然如此粗獷時,不禁呆了一陣。不過怔呆是雙方面,康明看到公主竟然美麗得如明珠流轉一樣,也是有半分鐘說不出話來,他伸出大手,用力拍著年輕人的肩頭:“尊夫人太美麗了,你要好好保護她!”
年輕人笑了笑:“我才需要她的保護!”
康明教授自然不知道這句話的真正意思,他只當是開玩笑,然後,他單刀直入:“你有甚麼法子,獲得全世界有關的資料?”
年輕人於是說明自己是一家大型資料提供公司的客戶,在極短的時間中,可以獲得該公司的服務--他打到資料公司去的電話,就是在康明教授的辦公室打的,但是他卻要求資料公司把文件電傳到馮夫人那裡去。
一來,他準備去採訪馮夫人,二來,他想自己先看一看資料,再轉交給康明教授,這樣,他可以和教授有另外一次的會面。
然後,他們三人,興致勃勃地討論有關人首蛇身生物的傳說。年輕人道:“即使在中國的神話之中,人首蛇身的生物,也不止女媧一個,而是有很多個,看來,這種生物,真的有可能在地球上出現過!”
康明教授當時就說:“小夥子,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恕我不能接受,我是一個考古學家,不能從一件藝術品斷定一種生物的存在,給我它的化石!”
鮑主淺笑:“有了化石,小學生也可以知道有這種生物的存在了!”
康明十分爽朗:“對,科學的態度,正是要人人都明白,人人都承認,不能有任何疑點!”
他們和康明教授的第一次會面,無疑十分愉快。然後告辭,到了馮夫人的寓所,在取得了電傳之後,再度和康明教授會面。
康明教授在翻看資料之後,感到了明顯的失望,這一點,年輕人也有同感。
當提及有人假設女媧可能是外星人時,康明再一次表明他是考古家,不是幻想家。這一次,康明教授十分慷慨,把那塊石板,鄭而重之地取了出來,讓年輕人和公主兩人觀賞。石板相當大,約有半公尺乘三十公分,有三公分厚,也只有康明這樣壯碩的學者,才能隨便舉起來。看到了實物,和看到拓片,自然又有不同的感受。石刻上人首蛇身的生物,人首部分,明顯地是一個女性,細眉長目,看來十分美麗。
年輕人讚歎:“這可能是古藝術品之中,最寶貴的一件了!”
康明教授表示贊同:“毫無疑問!”
他頓了一頓,才道:“這件無價之寶,墨西哥政府由於是我發現的,所以借給我研究一年,一年之後,就會被列為超級國寶,陳列在墨西哥的國家博物館之中。”
鮑主仔細地看著石刻:“絕難想像古代的人會有那麼精緻的藝術品,這簡直是高度智慧的結晶,人類的藝術智慧,難道竟可以上溯到三萬年之前!”康明搖著頭:“確然十分難以想像,三萬年,或許更久之前,人類只怕連完整的語言也沒有!”
年輕人問了一句:“是根據甚麼來測定年份的?”
康明撫摸著石刻:“問得好,石板上的刻紋,是去掉了一些石頭而形成的,接觸空氣的時間,自然較長,接觸空氣,就產生氧化,就是根據氧化過程的深淺,來測定石刻完成的年代。”
康明的解釋十分清楚,年輕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公主提出了問題,那是他們兩人心中的共同疑問:“你認為這平整的石板,是天然形成的?”
康明道:“是,這是玄武山石,這類岩石的天然石紋很多,當然,這樣平整,是經過加工的。”
年輕人指著石刻:“是用甚麼工具來刻成的?我不以為,石器可以刻出那麼深而整齊的線條來!”
康明的臉上,現出了十分興奮的神色,顯然他另有重大的發現。
年輕人和公主聽著他宣佈,果然,康明連聲音都有點發顫:“經過精細的化驗,此刻痕之中,有大量的金屬粉末,足以證明是由金屬工具鑿刻而成的。兩位,明白這個發現的意義嗎?”
年輕人“啊”地一聲:“人類的歷史要改寫了!是甚麼金屬--銅、鐵?”
一下子把人類使用金屬工具的歷史,推前了上萬年,這自然是了不起的發現。可是,當年輕人一問到這個問題時,康明教授的神情,卻只是沮喪。
他的回答是:“不合情理之至,竟然是一種合金--一種鐵、鎳和銅的合金,十分堅硬。”
年輕人和公主不禁面面相覷:他們都很同意康明教授所說“不合情理之至”的這句話,因為就算人類利用金屬的歷史,可以推前三萬年,也沒有可能就在那時刻,人類的冶金術已經如此進步!
康明教授用力抓著頭髮:“這其間一定還有未曾弄明白的關鍵,所以我未曾公佈這個結果。”
鮑主微蹙著眉頭:“如果把合金的形成,當作是金屬的冶鑄過程中一個偶然的發現,又發現它十分堅硬,這似乎也是可以解釋!”
康明教授有點懊喪:“科學家的論證雖然要假設,但是也要成證,至今為止,別說在大金字塔的附近,就算在整個墨西哥境內,整個地球上,都沒有三萬年之前,先民懂得利用金屬的證明!”
年輕人十分理解康明的心情--他有一個偉大之極的發現,可是卻沒有是夠的證據,在科學上確定無移地肯定這個發現!
年輕人捧起了這塊石板來,石板相當重,他看了那人首蛇身的刻紋一會,又去看石板的反面--這是他和公主,第一次看石板的反面。
當他那樣做的時候,他也不是想發現甚麼,可是當他一反過石板來之後,他和公主就看到了那個凹痕,兩人齊聲問:“那是甚麼?”
康明教授回答:“那是一個凹痕!”
康明的回答,等於甚麼也沒有說,那自然是一個凹痕,可是卻奇特之至,凹痕相當淺,一頭圓,一頭尖,兩邊還有許多尖剌伸展出去。
鮑主當時,就一面掠著秀髮,一面道:“看起來,這個凹痕恰好可以放得下一柄髮梳!”
這時候,他們自然都不能知道那凹痕的大小深淺,都恰好和由那神秘老婦人交給馮瑞,想弄明白究竟是甚麼東西的金屬片一模一樣。
年輕人開口問:“教授,你不覺得這個凹痕有特別的意義在嗎?”
康明皺著眉,他在研究那石板的時候,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也作了種種假設,可是沒有一個假設可以令他自己滿意的。
所以最後,他只好斷定那是在刻人首蛇身像時,刻者無意間留下的,一個沒有意義的痕跡--自然,他對自己這個斷定,也不是十分滿意:這時年輕人問起,他也遲遲疑疑,不是很易回答得出。年輕人道:“請把這凹痕拍攝下來,電傳到那資料中心,去由電腦分析。”
康明對這個提議十分贊同,連忙叫了助手來,進行拓片的工作。年輕人取得了拓片,就在康明的辦公室中,用圖文傳真機電傳了出去。
這種近年來被普遍使用的傳真機,是通訊技術上的一大突破,神怪小說之中常有“飛劍傳書”的描述,電傳圖文,自然比“飛劍傳書”,進步快疾了不知多少。
在拓片上,年輕人寫下了回傳的號碼。
年輕人在寫號碼的時候,猶豫了一下,只寫了康明教授辦公室的號碼,然後道:“如果有了迴音,請通知我們,我們住在酒店。”
康明教授自然一口答應,看他的神情,像是絕未期望過會有甚麼結果,那形狀太古怪了,叫人難以想像那究竟是甚麼。
鮑主和年輕人告辭出來,公主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年輕人:“不準備再去見馮夫人了?”
年輕人皺著眉:“見過就算了,也沒有甚麼特別的話說,尷尬得很!”
鮑主並不出聲,過了一會,才又間:“當年究竟曾發生了甚麼事,弄得事情這樣僵!”
年輕人雙手一攤:“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接著又道:“你不是有異能的嗎?能知過去未來的異能是不是還未被髮掘出來?”
鮑主“呸”地一聲,淡然一笑,也就沒有再問下去。
(從年輕人和公主的對話之中,可以聽出,當年必然曾發生過一些事,和馮夫人,年輕人都有一點關係的。事情可能很古怪,因為明顯地,年輕人甚至不願意在公主的面前提起她。)
從康明教授辦公室傳出的電傳,到了資料提供公司之後,很使最初的收件人,躊躇了一陣。
因為在收到了顧客的諮詢之後,首先會把問題分類,然後再分送到各類專責的電腦控制員之手。可是這樣一個形狀古怪的東西,應該分入藝術類,還是生物類?
最初的收件人在無法決定的情形下,注意到了顧客的編號是第三號,他記起第三號顧客最近才要求過一批歷史的材料,說不定那古怪的圖形,也與歷史有關。所以,他將它分發到了馮瑞的辦公室,歸馮瑞處理。
這就是馮瑞一踏進辦公室時,就看到了那個古怪的圖案的原因。
馮瑞一看到一張紙上,有著這樣的一個圖案,一時之間,還以為自己上次的工作沒有做妥當,可是當他看到了問題又是由年輕人和公主提出,是由瑞士電傳過來的時候,他不禁呆住了。
事情怎麼那麼湊巧!
那個自稱女巫加加的神秘老婦人要查女媧的資料,年輕人也要查。老婦人給了他形狀古怪的金屬片,年輕人又傳來了這樣的一個圖案,倒像是兩人約定了的一樣!
那金屬片自然在馮瑞的身上,馮瑞只睡了很短的時間,心急著想回公司來,就是因為他昨晚的遭遇十分奇特,急切想有一個結果。這時,他把那金屬片取了出來,放在那圖案之上,無有一處不吻合。
那金屬片的兩邊,有不少尖剌,長短不一,絕無規律,這時放了上去,每一根都一樣,若說是巧合,那才無可能!
馮瑞看了看回電的號碼,並不是他母親的住所,而除了圖案之外,又沒有別的說明,他一時好奇,就照這號碼,電傳了一封短函:“請給予要求鑑定出圖案的進一步資料,以便查證。”
當他發出電傳之後,他就忙著去準備鑑定那片金屬片。這項工作,除了大型電腦之外,沒有別的可以運作。大型電腦的資料庫中,有著各種各樣物件的圖樣資料,一隻古老的蓄電池中的金屬片,和一隻電子錶之內的一個零件,形狀都存在資料庫之中,輸入的圖形,如果近似的話,立刻就可以找出來。
在馮瑞輸入資料之後,瑞士的回電來了,說明那是一塊石板後的一個凹痕。
馮瑞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把那金屬片放進那個凹痕去,一定天衣無縫。
這時候,金屬片的成分分析也有了,那是銅、鎳、鐵的合金,合金的成分比例相當怪,和常見的三類金屬合金,有所不同。
可是根據圖形來搜尋,得到的結果,竟仍然是“一種中國婦女使用的髮梳”!
電腦的結果,自然要回報,馮瑞在回傳的資料上,加上了一個請求:“年輕人先生,你兩次要求資料查詢,都沒有甚麼有用的結果。可是有一些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卻怪異莫名,而且相信和你所要得到的資料有關。譬如說,我手上有一片金屬片,他的形狀大小,和你傳送來的那圖案一模一樣。如果想進一步知道詳情,我很希望可以和你取得聯絡,可以打電話給我。再者,家母是賢伉儷的朋友,她一定向你們提起過我。馮瑞敬上。”
馮瑞所查到的資料和他的恬,在傳到康明教授的辦公室時,由於時間的差異,還是凌晨時分,辦公室中沒有人,直到第二天,教授的助手上班,才發現了那些資料,立刻請來了教授,又花了一些時間,才找到了年輕人和公主。
年輕人和公主正在酒店附近的小湖邊,用麵包喂水鷗。
水鷗有十分高強的飛翔能力,把麵包捏成一團,用力拋出去,水鷗就在空中爭奪,可以把麵包輕易啄了去。
康明教授把事情說了,又把馮瑞傳來的信件,交給了年輕人,年輕人看了之後,呆了片刻:“甚麼意思?一片金屬片,恰好可以放進那個凹痕之中?”
康叫作了一個莫名所以的手勢,年輕人道:“我這就和他聯絡!”公主這時,在年輕人的身邊,用極低的聲音道:“他是馮夫人的兒子!”
年輕人像是陡然醒覺,“唧”地低吁了一聲,神情只是躊躇:“不要緊吧……總不能因為這個……而放棄!”
鮑主望著湖面:“你自己決定,如果日後有甚麼尷尬的事發生,我可不管。”
年輕人像是十分難以作出決定,只是不斷一塊又一塊地拋出手中的麵包。
康明教授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他也聽不明白年輕人和公主所交談的話,是甚麼意思。
(康明教授當然不明白。但是年輕人和公主的對話,表示了他們和馮夫人之間,確然存在著某種糾葛,卻是十分明顯的事了。)
(這種糾葛,甚至令得年輕人和公主,不想和馮瑞接觸--就正因為馮瑞是馮夫人的兒子!)
康明教授著急:“為甚麼不和這位先生聯絡?”
年輕人說道:“不是不聯絡,而是--好,我這就和他通電話!”
他們一起回到了酒店的房間中,撥通資料供給公司的電話,當馮瑞拿起電話來,聽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而他又一下子可以肯定那是年輕人時,他的心情,實在興奮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