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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素裝少女葉小娟,看到凌壯志過度激動的神情,芳心一驚,不由急聲問:

    “凌小俠,你?”

    說話之間,趨步先至凌壯志的面前,鳳目關切的望著他滲滿汗水的俊面。

    凌壯志神情恍惚,似是沒聽到葉小娟的關切的話,他的腦際,反覆盤旋著一連串的問題

    雙十年華的女

    失蹤了十九年的父親

    一本載有赤陽掌功的秘芨

    她的乳名小娟

    他心中不停的問著自己:這一切又都是巧恰嗎?

    他心緒紊亂,神情激動,他真想眼前的葉小娟,就是恩師的唯一愛女娟娟。

    他想,如果葉小娟就是娟娟姐的話,那麼一切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他老人家就是失蹤一十九年“朱腕銀筆”葉天良。驀然,他的雙目一亮,一個意念閃電掠過他的心頭,他的雙目像兩柄利刃般,盯視在葉小娟微微凸現的酥胸上。葉小娟芳心狂跳,粉面緋紅,身形本能的退後半步,不由羞急的問:

    “你?”

    話未說完,白影一閃,凌壯志出手如電,戟指點了她的“黑憩穴”。

    他聽到中年美婦張雲霞:焦急而忿然的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穿白衫的小子呢?”

    葉小娟只是嚶嚶泣啜,委曲的似是無法答話了。

    又聽中年美婦張雲霞,恨聲說:“看他文質彬彬,像個知書達禮的人,想不到竟是一個虛有其表的狂徒,我再遲迴一步,那還了得”

    凌壯志聽了,不停的暗自搖頭,他不能怪中年美婦如此說法,任何人看了那情形都會如此想。

    驀聞葉小娟委屈的低聲哭著說:“看他忽然神情激動,面色大變,他這樣做,也許有什麼隱衷

    中年美婦張雲霞,突然一聲厲叱:“閉嘴,事到如今,你還為他辯護,難道被他作賤後,你才相信他是一個衣冠禽獸嗎?”

    凌壯志一聽,頓時大怒,幾乎忍不住飛身撲回去,同她們說個清楚。

    繼而一想,在此情況下,雖有百口也難說得明白,因而,心中那股怒火,只得強制忍下去了。

    驀然,一聲微泛怒意的沉哼響自身後。

    凌壯志一驚非同小可,脫口一聲大喝,轉身取扇,閃電點出,直向身後一丈處的一道修長人影刺去。

    同時凝目細看,發現那人竟是一個面貌慈祥,鶴髮童顏,身穿紫色道袍的老年道人,因而,刺出的劍勢,不覺一慢。

    紫袍道人見凌壯志以扇當劍,身法快如奔電,不由面色立變,尤其出手劍勢,正是他昔年敗在“鳥衣狂生”劍下的“仙人指路”,因而愈加暗暗心駭。

    於是,趁對方劍勢一緩之際,大袖一拂,飄然閃開了,同時,驚異的大聲問:“你是劍魔的什麼人?”

    話聲未落,十數丈外已傳來中年美婦的忿怒喝聲:“貫一道長,不要放走了那小畜牲。”

    凌壯志知道中年美婦和葉小娟追來了,心中一急,再度大喝一聲:“什麼劍魔劍聖,再不閃開,可不要怨在下無禮了。”

    大喝聲中,疾演“佛入地獄”,幻起一片金華毫光,猛向貫一道長擊去。

    貫一道長,深知這招劍法厲害,如出手還擊,勢必被對方少年刺中,如飄身閃開,少年即趁機逸去,因而顯得進退兩難。

    凌壯志無心戀戰,旨在逼退貫一道長,這時見對方出手遲疑,於是身形一旋,橫飄五丈,直向正西電掣馳去——

    飛馳中,驀聞身後傳來中年美婦的埋怨聲:“道長為何放他逃走了?

    一聲低沉嘆息,貫一道長黯然說:“莫說貧道一人,即使合我們三人之力,恐怕也難將他困在天都峰上。”

    凌壯志得了一次教訓,再不敢停下身來聽他們說些什麼,來至峰崖,疾馳而下,眨眼已入峰腰雲海,片刻已達峰下。

    峰下依然黑暗如夜,谷中尚無一絲曙光,他雖知中年美婦、葉小娟,和貫一道長並沒有追來,但他身形依然絲毫未停,直奔山外。

    來至黃山西麓,天光已經大亮,山下田野,遠處村莊,俱已沐上一片金黃色的柔和朝陽。

    黃山以西,人煙稠密,每八七里即有一片村莊,因而,官道上行人絡繹不絕。

    凌壯志沿著西進官道,隨著商買行人,大步向西走去,想到昨夜察證葉小娟的事,心中立時感到極度不安。

    這時細細想來,他仍認為葉小娟就是恩師的愛女娟娟,他不相信世間會有如此多巧合的事情。

    但,葉小娟的酥胸上,潔白似玉,根本沒有恩師說的暗記,這又令他不能不推翻他的肯定,而向事實屈服。

    他斷定中年美婦決不會就此甘休,他勢必帶著小娟到處追蹤,今後尚不知有多少麻煩事。

    想到秦香苓,心中愈加煩惱了,她為何要離家出走呢?江湖風險,譎變萬千,陷入旋渦,不知何時會把她捲進去。

    心念及此,又想起恩師不許自己輕易施展武功的告誡,當時乍然聽來,那該是多麼殘酷,但細心想來,恩師所以如此,正是為了自己免被拖進這個險惡的旋渦中。

    如今,再想從頭作起已不可能了

    落日的餘暈由西邊天灑下來,把整個馬鞍山的峰嶺山影,幻成一片杏黃色,繼而變成奼紅,最後,終於隱沒在蒼茫暮色中。

    凌壯志風塵僕僕,一連數日,日夕住宿,朝起趕路,而這時,他正乘著暮色徐風,健步如飛,直向馬鞍山的東麓馳去。

    他知道越過馬鞍山,便是贛皖邊界了,他決心星夜趕路,盡展輕功,一夜飛馳,明天拂曉即可趕達石門了。

    大地逐漸暗下來,夜空深邃,繁星千萬,馬鞍山西座突起的高峰,愈顯得巍峨,遙遠。

    凌壯志展開陸地飛行術,宛如劃地流星,直向馬鞍山的兩峰之間馳去。

    他飛馳在崎嶇的山路上,心裡想著見到展偉明後應該如何應付的情形。

    登上一道橫嶺,眼前突然一亮,嶺下一片廣大翠谷中,燈火萬點,光亮燭天,在濃郁的茂林中,隱約現出一座莊院。

    凌壯志心中一驚,立時剎住身形,他沒想到馬鞍山中,尚有人建起如此大的一座莊院。

    凝目細看,屋脊巍峨,形如宮殿,房屋約有數百間,俱是雕棟琉瓦,朱漆紅磚,一看即知決非等閒人物所住的莊院。

    一陣夜風,送來絲絲隱約可聞的笙弦竹音和曼妙歌聲。

    凌壯志心中一動,不由仰首看了一眼夜空,已是二更時分了。

    這般時候,莊院內尚燈火如晝,笙歌歡樂,即使不是綠林大盜,也必是江湖黑道的魁首。他已有了幾次經驗教訓,再不敢招惹事端,為了不致引起莊院中人的注意,他決心繞道前進。

    心念已定,折身向南峰角下馳去——

    南峰角下,山勢崎嶇,俱是虯生怪林,林內無路可循,如無“登枝渡樂”

    的輕身功夫,休想通過這片怪林。

    凌壯志騰空飛上林頂,踏枝向西馳去。

    飛馳中,遊目一看,心頭猛然一震,只見西南峰角下,驀然現出兩點黑影,身法之快,捷逾飄風,正向這面踏枝飛來。凌壯志斷定來人必是谷中莊院中的高手,為了免被來人發現,身形一墜,立時隱入一株枝葉茂盛的大樹內。

    再看那兩點黑影,踏樹掠葉。並肩飛馳,身法之快,疾如驚電。眨眼之間,兩點黑影,已顯出兩個嬌小身形,兩人背後各插一柄長劍,兩條點點絲穗,迎風飄展,發出噗噗的響聲。凌壯志凝目細看,不禁微微一楞。

    只見踏枝飛來的兩個嬌小身影,竟是兩個身著麗服,頗具姿色,頭梳丫環髻的年青侍女。

    凌壯志著得心中暗駭不止,那座院中的侍女即有如此驚人的輕身功夫,那座莊院的主人,武功之高也可想而知了。心念未畢,兩個麗服侍女,已飛近不足十丈了。

    左邊侍女穿水紅,漫長臉,年約十八九歲,修眉細目,櫻桃小口。

    右邊侍女穿淡綠,蘋果臉,年約十七八歲,櫻口,挺鼻,大眼睛。兩人並肩飛馳,俱都粉面綻笑,顯示出她們內心的愉快。驀聞左邊的侍女,笑著說:“綠妹妹,娘娘這些年不出莊院,看來真的要修仙了。”

    右邊穿淡綠的侍女,小嘴一撇,輕蔑的說:“有了鐵金剛,何必再去找銅羅漢”

    一陣香風襲來,兩個侍女,就在不遠處的樹上,閃電般飛上。

    凌壯志聽得異常不解,他雖然聽出“娘娘”必是指的莊院主人,但“鐵金剛,銅羅漢”是何意思,他就不得而知了。

    心念間,挺身登上林端,轉首再看,只見兩個麗服侍女,正向著谷中那座堂皇莊院如飛馳去。

    凌壯志唯恐再遇到莊上的人,僅僅看了一眼,展開輕功,直奔正西。

    馬鞍山雖然範圍不廣,但山勢卻極險惡,兩座鞍峰尤為峻拔,四周崎嶺拱圍,絕澗深淵橫阻,一般高手橫越,至少也需半夜時間。

    凌壯志展開輕功,直奔山外,時而如星丸彈射,時而如劃空流矢,二更過半,即已馳出山區。

    夜,安靜的像一泓止水,僅有徐徐的夜風,吹來曠野唧唧的蟲聲,和山桑枯林內的梟鳴。

    凌壯志認準方向,沿著寂靜官道,直向石門馳去。

    石門是座重鎮,街道寬大,青石鋪地,兩街商店林立,日間行人接踵,入夜燈火輝煌,真所謂酒樓客常滿,茶肆座不虛。

    凌壯志一夜馳來,披星戴月,冒風迎霜,天光剛剛拂曉,他便到了這座繁華的大鎮上。

    此刻時光尚早,生意多未開張,但,每家酒樓客棧,卻早已活躍起來。

    店夥們為客人送餐備馬,商旅們準備開始今天的行程,凌壯志一進街口,便聽到各店房傳出的叮噹勺響和陣陣飯香。

    一夜飛馳,腹中也有些餓了,他決心在店中休息半日,中午時分再去黃思漢府拜訪展偉時。

    於是,選了一家較大的客棧走了進去。

    酒保店夥,茶僮跑堂,這些人每日閱人無數,兩眼最是明亮,這時見絕早走進一個風度翩翩的文靜少年,知道是位來歷不凡的人物,立即笑臉跑過兩個店夥來,恭謹哈腰,齊聲招呼:“爺,您早,請後店上房坐。”

    凌壯志頷首跟在兩個店夥身後,發現店中各房內,人影幌動,房內仍燃著燈光準備行囊,這時他才發覺自己來的太早了。

    來至一間燈火輝煌的上房門前,一個店夥在內,似是剛剛整理就緒,引導的店夥,立即肅客請進,同時恭聲問:“爺,您看看,可滿意?”

    凌壯志僅準備休息半日,高聲叱呼:“早飯,臉水,快點準備——”

    前院立即傳來愉快的回應:“馬上到——?

    凌壯志進門一看,上房兩明一暗,十分整潔,漆椅亮桌,高几花盆,佈置得尚稱不俗。

    一個店夥已隨後送來一壺好茶。

    凌壯志盥漱已畢,彈去身上風塵,立向尚未離去的一個店夥問:“貴鎮可有一位黃思漢先生?”

    店夥聽得一皺眉頭,略一沉思,搖搖頭,笑著說:“回稟爺,敝鎮沒有這麼位黃思漢先生!”

    凌壯志覺得奇怪,他記得清清楚楚,展偉明也說得明明白白,怎能會沒有呢?

    店夥見凌壯志神色疑惑,立即又殷勤的問:“爺問的不知是武林俠士,還是本地的鄉紳?”

    凌壯志也不知展偉明的表兄是何許人物,只得以詢問的口吻問:“武林俠士有哪些人,本鄉富紳有哪些人?”

    店夥立即扳著手指頭,說:“在武林中有名氣的俠士,有南街的‘金面鵬鳥’黃飛星大爺,西街的有趙家主母‘飄萍女’黃飛燕,本地富紳有東街鉅商黃有道黃三爺,北街有百萬富翁黃慕三黃老員外,不知爺認識哪一家?”

    凌壯志見店夥如數家珍般的數了幾家,竟沒有一個是展偉明的表兄黃思漢,因而斷定黃思漢必是一般普通人物,因而不解的問:“貴鎮上除這四家著名大戶,可還有其他黃姓人家?”

    店夥面上一紅,訕訕的一躬身,含笑說:“再有就是小的一家姓黃了。”

    凌壯志心中一動,不由接口道:“小二哥的大名是?”

    店夥立即恭聲含笑說:“小名黃生財!”

    凌壯志一聽,不由笑了,接著風趣的說:“原來你是東街鉅商黃有道的長兄啊!”

    店夥一聽,頓時愣了。

    凌壯志立即含笑解釋說:“你名生財,他名有道,‘生財有道’,正是經商致富的準則,照名字來判斷,你們倆應該是一奶同胞”

    話未說完,店夥也忍不住哈哈笑了,接著恭聲說:“爺真是一個風趣人,果真如爺說的那樣好,小的也不會在此早起晚睡,笑臉迎人去。”

    飯後,他盤膝坐在床上,閉目行功休息,他決定正午前後,親自■■訪問黃思漢的住處。

    因為,根據展偉明的衣著談吐判斷,黃思漢也決不是籍籍無名的人物。

    運功完畢,精神煥發,一夜奔馳的倦意全消了。

    看看天色,辰時已過,店前已傳來街上熙攘的人聲。

    於是,重新整理一下儒巾長衫,摸摸懷中的寶扇,舉步向房門走去。

    來至房門一看,驚得渾身一戰,飛身退回來。

    只見一個滿面堆笑的店夥,正領著手提鐵鉤,滿面風塵的鐵鉤婆和娟秀嬌憨,綠衣背劍的萬綠萍,由前店走進來。

    凌壯志驚得不由心中暗呼,她們趕來的好快呀?難道她們沒去莫干山祝壽?

    心念間,急步走至門後,覷目一看,再度吃了一驚,只見鐵鉤婆面色深沉心情似是極不舒暢,老臉上的皺紋,顯得更深更多了。再看萬綠萍,黛眉深鎖,嬌靨籠愁,神色充滿了憂鬱,左右豐腴的玉頰,已經消瘦了不少。

    凌壯志看得心中一陣難過,立時升起無限的愛憐和關懷,他幾乎忍不住衝出房門,急步向前迎去。

    但,理智告訴他,這時是絕對的不可以,否則,再想擺脫她們母女倆人,真是勢比登天了。

    只是他非常不解,他不知道鐵鉤婆和萬綠萍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由於與萬綠萍分別尚不足十日,竟變得如此憔悴寡歡。心念間,驀見店夥領著鐵鉤婆和萬綠萍,直向這排上房走來。凌壯志心中一驚,急忙退進內室,不由黯然一嘆,斷定她們母女已經知道他住在店內,心想,稍時見面,只有見機行事了。心念未畢,忽聽店夥恭聲說:“僅左廂這一間上房了,請老奶奶看看是否滿意?”

    驀聞鐵鉤婆沉聲說:“我們在此住不幾天,隨便一間上房即可。”

    凌壯志一聽,一顆焦急的心,立時放下來。

    接著,隔壁上房內響起一陣腳步聲。

    又聽鐵鉤婆“嗯”了一聲,同意的說:“嗯,就這一間吧!”店夥愉快的恭聲應是,立即叱喝備茶。

    驀聞萬綠萍關切的問:“請問這兩天可曾有位身穿白緞銀花公子衫,束淡黃儒巾,手拿摺扇的少年住在貴店裡?”凌壯志一聽,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心知要糟,如果經店夥說出來,再不出去便不行了。

    驀聞店夥謙然說:“回稟姑娘,這半個月來,小店尚未住過這麼一位少年客人。”

    凌壯志一聽,暗呼好險,所幸今晨入店時天光尚未大亮,想是這個店夥未曾看到,如果問到黃生財,一切全糟了。又聽鐵鉤婆以無可奈何的聲調,安慰萬綠萍說:“丫頭,他不會比我們先到,你聽我的話沒錯,老孃什麼時候騙過你,就是那小子會武功,今天也到不了。”

    說此一頓,似又對店夥說:“你快去給我們送早飯來,我們還有急事等著辦。”

    店夥恭聲應是,立即響起一陣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又聽萬綠萍幽怨的說:“媽,你覺得追趕我們的那幾個侍女說的話可靠嗎?”

    鐵鉤婆略微一頓說:“這是極可能的事,據說宮紫雲武功高不可測,她出手點了凌壯志的‘璇璣’大穴,居然能毫不損傷自己甦醒過來,僅這一招,就決非武林一流高手能辦到的事。”

    驀聞萬綠萍忿忿的說:“既然已測出凌哥哥是個會武功的人,那時她為何不當眾揭破?”

    凌壯志聽得心頭一震,他不知萬綠萍說的那人是誰?莫非是宮紫雲?她是怎樣測出來的呢?

    又聽鐵鉤婆說:“這就是宮紫雲的聰明處,她覺得凌壯志寧願冒著生命的危險而不閃躲,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巨大苦衷,同是,她也可藉凌壯志甦醒的快慢,而斷定他的武功程度,她發覺凌壯志僅一暈厥,立即恢復清醒,愈加不敢說破凌壯志是個會武功的人,否則,凌壯志為了守密滅口,也許連她自己也逃不脫他的‘青罡氣功’,這件事恐怕僅晉德大師看出一些端倪,‘雷霆拐’蕭子清那夥人,到現在恐怕還矇在鼓裡!”

    又聽萬綠萍不解的問:“假設凌哥哥根本不會武功呢?”

    鐵鉤婆毫不遲疑的說:“那他永遠也不會自己醒來。”

    凌壯志聽得不停的暗自搖頭,他覺得宮紫雲的確是一個機智驚人的厲害少女。

    又聽萬綠萍焦急的關切問:“娘,您再判斷一下,宮紫雲既然肯定臥虎莊少莊主‘俊面一郎’阮自芳和二十幾名莊漢是凌哥哥殺的,她追上凌哥哥會不會殺了凌哥哥為阮陵泰和宋南霄報仇?”

    鐵鉤婆毫不遲疑,而且以極愉快的聲調說:“你放心丫頭,我再向你說一遍,有晉德大師和她在一起,她決不會殺了你的凌哥哥的就是。哼。如果她宮紫雲敢動你凌哥哥的一根汗毛,老孃立即將他的臥虎莊踏為平地。”

    但凌壯志聽得出,鐵鉤婆如此說,只是為了安慰萬綠萍而已。

    萬綠萍輕哼一聲,不以為然的說:“哼,等她真傷了凌哥哥,您就是將臥虎莊燒光殺光,又有什麼用?娘,我們還是趕快找到凌哥哥告訴他,要他特別提高警惕,我最怕他仍文縐縐的裝腔作勢,硬充書生,給宮紫雲有機可乘”

    鐵鉤婆似是故意安慰愛女似的,笑著說:“你放心,凌壯志那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怎會吃宮紫雲那丫頭的虧,他殺了臥虎莊的人,心裡有數,一見宮紫雲不跑也得暗暗小心!”

    萬綠萍倔強的說:“不,我們還是要先找到凌哥哥,我才放心。”

    鐵鉤婆無可奈何的連聲說:“好,好,我們吃了飯就去找,如不是為了找你凌哥哥,我們半路里趕回來為的是什麼?”

    凌壯志一聽,知道她們飯後必定去找黃思漢,他覺得必須先她們而找到黃家才好。

    想到萬綠萍為自己的安危焦急,憔悴,而自己卻處處設法躲避她,心中不禁升起無限愧意,但是,目前實在不宜和她們處在一起

    心念間,驀聞鐵鉤婆感嘆的笑著說:“那小子也真有一套,裝什麼像什麼,看他擺頭幌腦,吟詞賦詩的那副迂腐像,連我這個老江湖也被騙過了。”

    又聽萬綠萍不服氣的分辨說:“娘,凌哥哥生像文靜,舉止儒雅,加上他又是出身書香世家,能詩能畫,所以充文象文,充武是武”

    鐵鉤婆佯裝生氣的沉聲說:“別盡幫著那小子講話罷?你還不是也被騙得暈頭暈腦,心醉神迷,抱著他跳牆”

    話未說完,立即傳來萬綠萍的嬌嗔聲音:“娘,您怎老是愛提這件事?

    真是的,像您老人家這等閱歷豐富的老江湖還被他騙了,萍兒年紀這麼小”

    驀聞鐵鉤婆故意沉聲說:“哼,還小?十七八的大姑娘了”

    話未說完,室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萬綠萍沒有再接口說什麼,想是店夥們將飯菜送來了。

    果然由隔壁傳來一陣擺碗置筷的聲音

    凌壯志雖然知道該走了,但他仍希望再聽一會鐵鉤婆和萬綠萍說些什麼。

    驀聞鐵鉤婆大刺刺的問:“喂,你們這個鎮上,可有一個叫黃思漢的人?

    他住在哪道街上?”

    仍是方才那個店夥的聲音,他謙然笑著說:“回稟老奶奶,找人問姓,我們這裡的一位黃生財他最清楚,小的馬上請他來,您可向他打聽。”

    凌壯志一聽“黃生財”,不由大吃一驚,知道招呼自己的那個店夥一來,再想走也走不成了,他勢必會說隔壁一位客人也正在打聽一個叫黃思漢的人。

    心念已定,悄悄走出房門,沿著西廂房下,急步向前店走去。

    匆匆付了店資,急步走出店門,街上行人熙攘,川流不息,兩街商店陳設的琳琅滿目,鼎沸的人聲中,挾雜著小販叫賣聲,亂成一片。

    凌壯志看了這等情勢,真不知該先去哪道街,向什麼人去問。

    為了早些離開店前,信步向西街走去。

    他問過白髮蒼蒼的老公公,也問過手持柺杖的老婆婆,問過中年壯漢,也問過垂髻兒童,但沒有一人知道有個黃思漢。

    這時,他開始有些懷疑了,但他又覺得展偉明沒有騙他來石門的必要,可是為什麼整個石門鎮沒有黃思漢這個人呢?

    前進中,發現街道北面有座大宅院,黑漆大門,雪白粉牆,大門高階五級,左右各有一尊青石大獅子,粉牆前面各植六株茂盛槐樹,堂皇的樓下,隨意坐著四個衣著整潔的家丁,儼然像個官宦府邸。

    凌壯志好奇心動,即向身旁一位老者詢問,才知道是死了近三年的皖贛邊區總鏢頭趙永榮的府第。

    問過之後,也未在意,繼續向西街走去。

    不覺間已距鎮西街口不遠了。

    凌壯志秀眉一蹙,覺得既然一時找不到展偉明,加之又不便與鐵鉤婆母女見面,不如暫時先離開石門幾天。

    剛至鎮口,驀間身後有人大聲高呼:“謂問哪位是凌相公?”

    凌壯志心中一驚,停身回頭,只見兩個衣著整潔,家丁裝束的中年人,正由一家小店內,神色驚喜的跑過來。

    兩個家丁裝束的人,來至近前,同時施禮,恭聲問:“請問客下可是金陵來的凌相公?”

    凌壯志略一定神,心中似有所悟,立即文靜的一拱手,和氣的說:“小生正是凌壯志。”

    兩個家丁裝束的人一聽,俱都大喜,連聲愉快的說:“不錯,不錯,就是凌壯志凌相公,小的們在此街口每日早晨到天黑,已經等了您七八天了。

    說此一頓,其中一個家丁似是發覺有什麼不對,立即不解的恭聲問:“請問凌相公是由哪街口走進鎮來?”

    凌壯志依然文縐縐的說:“小生是由東邊街口走進鎮來。”

    兩個家丁不解的互看一眼,另一個疑惑的對另一個說:“趙興和趙旺兩人八成都睡著了。”

    凌壯志知道黃思漢在四個街口俱都派有專人守候,只是自己來的太早了?守候的人尚未派出來,於是,有意岔開話題,和聲的問:“兩位管家是黃思漢先生派在此等候小生的嗎?”

    兩個家丁略微一愣,接著似有所悟的連聲含笑恭聲說:“是的,是的,是黃思漢先生,請相公隨小的們來吧!”

    說罷,一個在前引路,一人跟在凌壯志身後,再向鎮內走去。

    凌壯志見兩人言詞含糊,心中不禁起疑,因而不解的問:“展相公現在可在府上?”

    身前引路的家丁,立即回過頭來,搶先回答說:“在在,展相公在府上。”

    凌壯志看了這等情形,心中愈加不解,看情勢,黃思漢在本地決不是個默默無聞的人物,但這鎮上的人,竟沒有一個知道他的姓名住址。

    念及至此,心中疑慮愈增,他發覺這其中也許另有緣故,因而暗自提高了警覺,否則,為何要故弄玄虛?

    他一面想著見到展偉明和黃思漢後應該如何謹慎應付,一面卻細心注意著街上來往行人,他怕遇到鐵鉤婆和萬綠萍。

    不覺間,已到了那座堂皇的趙家門前,引導的家丁,竟直向門前走去。

    凌壯志秀眉一蹙,正待問什麼,驀聞跟在身後的家丁,恭聲說:“凌相公,我們到了。”

    說話之間,三人已走至門前,原先坐在階上的四個家丁,早已恭謹的站起來,分別肅立兩邊。

    既然到了趙家門前,凌壯志只得隨著引導的家丁走進大門,他想,稍時見了展偉明,他自會解釋個清楚。

    繞過巨大迎壁,即是寬廣庭院,正中一座高達十階的大客廳,氣勢雄偉至極。

    凌壯志登上高階,只見廳內佈置得極為富麗,檀木嵌玉方桌,高背紫漆太師的大椅,地上鋪著綺麗的挾花大絨毯。

    看罷,不由暗自稱歎,想不到一個總鏢頭,居然有一座如此堂皇的宅院,想到趙永榮當年任總鏢頭的時候,廣交天下英雄,深結黑白兩道的豪傑,這座大廳想必也炫赫過一時。如今,人死聲勢去,若大的一座大廳,也顯得空曠悽清,冷落無用了。

    進入大廳,身前引導的家丁,側身肅客,伸手一指太師大椅,恭聲說:

    “相公請上坐。”

    凌壯志見進入客廳尚未見展偉明和黃思漢迎出來,心中略感不悅,正待頷首就座,驀見錦屏後面閃身走出一個俏麗的侍女來。俏麗侍女,面含微笑,一見凌壯志,急上兩步,輕快的恭謹一福,嬌聲說:“夫人不便出迎,特命小婢請相公後宅花廳上坐。”說罷,一雙精靈眸子,仔細的看了凌壯志一眼,低頭微笑,轉身向屏後走去,神色間似是蘊藏著無限神秘和新奇。

    凌壯志知道待女說的夫人,即是店夥黃生財說過的“飄萍女”黃飛燕,他舉步跟在侍女身後,心中所有預感,似是又有一件惱人的麻煩事臨頭了。

    繞過屏風,即是一座內院朱漆門樓,兩個小僮分立左右,一見侍女和凌壯志走來,急忙將屏風打開了。

    門內是一天庭,左右東西廂房,院中青磚鋪地,正中即是花廳,一群侍女,俱都俏悄的立在廳前,每個侍女的粉面上,都掛著一絲神秘微笑!

    這時,驀見俏麗侍女領進一個丰神俊美,秀拔超群的白衫公子來,所有侍女的雙目驀然一亮,同時面現驚喜。

    俏麗侍女一進門,即向她們興奮的暗暗揮了一個手勢,所有侍女俱都愉快的一笑,互看一眼,輕巧的轉身走了。

    有的奔進花廳,有的進入角門,有的如飛奔進內宅

    凌壯志愈看愈糊塗,愈加弄不清這是怎麼一回事。

    花廳內陳設精美,雅靜別緻,令人感到無比舒適。

    俏麗侍女,愉快的一笑,嬌聲說:“相公請上坐,小婢去請夫人來。”

    話聲未落,翠屏後立即響起一陣清脆爽直的嬌美聲音:“不用請啦,再讓貴賓久等,可真要發脾氣了。”

    剛剛坐在椅上的凌壯志一聽,知道是“飄萍女”黃飛燕來了。於是急忙由椅上立起來。

    一陣香風襲來,頓時滿廳生香,翠屏後,盈然走出一個秀髮如雲,淡紫衣裙的嫵媚少婦來。

    凌壯志一看,不禁呆了,他真不敢相信面前的嫵媚少婦,就是趙永榮的遺孀“飄萍女”黃飛燕,在他的想象中,黃飛燕應該是個年近四十歲的中年婦人了。

    只見“飄萍女”黃飛燕柳眉入鬢,明眸皓齒,看年齡最多二十八九歲,挺直的瓊鼻,薄而適中的櫻口,凝脂般的粉面上,嬌豔如花,那雙亮星似的眸子,顯得特別有神,令人一望而知她是個性情爽直明朗的婦人。

    飄萍女黃飛燕望著凌壯志,大方的一笑,略帶歉意的口吻說:凌相公,讓你久等啦!”

    凌壯志一定神,立即拱手一揖,同時文縐縐地說:“小生凌壯志,參見趙夫人。”

    說著,恭謹的深深一揖。

    黃飛燕自然的福了一福,爽快的說:“讀書人自是不同,文質彬彬,難怪受人歡喜,快請坐下吧!”

    凌壯志一聽,有點摸不著頭緒,由於黃飛燕是前輩人物的妻子,他在心理上仍感到有些拘束,因而急忙謙遜說:“夫人面前,小生怎敢上坐。”

    黃飛燕愉快的一笑,說:“你是我們久已期待的貴賓,理應上坐,請你千萬別客氣。”

    說著,當先坐在主位上,凌壯志只得坐在客位上。

    這時,侍女們有的送香茶,有的送果點,但,每個侍女明亮的眸子,卻不時悄悄的掃過凌壯志的俊面上,這令凌壯志感到非常不安。

    黃飛燕請凌壯志飲了口茶,含笑親切的問:“凌相公是什麼時候到的呀?”

    凌壯志不敢說今晨絕早,於是,拱手回答說:“近午時分才到?”黃飛燕見凌壯志每次答話必先拱手,立即笑著說:“凌相公請隨意談,不要太拘禮了!”

    凌壯志頷首應是,由於仍沒見展偉明出來,因而不解的問:“請問大人,展世兄可在府上?”

    黃飛燕似有所悟的說:“噢,我那位表弟,昨日才去樂平縣,最慢明後天就趕回來了,七八大來,他一直待在家裡等你。”凌壯志立即歉然的解釋說:“由於路途遙遠,有時車馬不便,故而遲到了一二天。”

    說著,心中一動,忽然想起黃思漢,因而不解的問:“還有一位黃思漢先生,是否也在夫人府上?”

    “飄萍女”黃飛燕一聽,不由“噗嗤”笑了,接著解釋說:“我那位表弟頑皮淘氣,小時候她在我未出閣前,就呼我‘黃思漢’,現在我孀居多年,再這樣稱呼我,實在不太雅觀。”

    說著,爽朗的粉面上,也不禁升上兩片紅霞。

    凌壯志覺得這話有些不太切體,因而不禁皺了一下眉頭。黃飛燕似是已看出凌壯志的心意,連忙岔開話題,說:“凌相公旅途勞頓,正好在寒舍多盤桓些時日。”

    凌壯志立即謝絕說:“小生來此,乃專程奉還展世兄的摺扇”

    黃飛燕一聽,神色略微一變,不由驚異的插言問:“你是說我那淘氣的表弟,將他那摺扇請你保管?”

    凌壯志不便說保管,因而解釋說:“展世兄讓小生把玩了幾天。”

    飄萍女黃飛燕入鬢柳眉一蹙,那雙明亮的眸子,仔細的看了凌壯志一眼,久久才迷惑的說:“這就不對了,我那淘氣的頑皮表弟,每逢發現有極厲害的頂尖高手,暗中覬覷他的寒玉摺扇時,他才設法將寶扇暫時交給一個武功絕高的人代他保管一二日,之後,再設法取回來,否則,他絕不會將師門至室,他師父仗以成名的兵刃,輕易交人把玩幾日。”

    凌壯志一聽,暗吃一驚,心頭不停的怦怦直跳,想不到展偉明已看出他是一個會武功的人。

    那天酒樓上那麼多武林豪客,難免沒有覬覷他手中寶扇的人物,是以他才將寶扇讓自己把玩幾天,實則是替他保管玉扇,擔當災難。

    心念至此,不禁升起一股被愚弄的怒火,同時,他也明白了展偉明何以避不見面的原因,由於飄萍女黃飛燕是前輩人物,他自是不便當時發作。

    於是,佯裝誠惶誠恐的站起來,急忙由懷中取出寶扇,惶聲說:“小生入手即知展世兄這柄玉扇是件至寶,因而,不敢輕易把玩,是以一俟洪福鎮事畢,便匆匆趕來了,現在就請夫人代展世兄收下吧!”

    說著,雙手捧扇,恭謹的送至黃飛燕面前。

    飄萍女黃飛燕立即搖著纖纖玉手,略顯慌急的說:“寶扇關係重大,我可不敢代他收回,不過你可將寶扇先交還給我那位表弟的胞妹展偉鳳”

    凌壯志心中已經有氣,只希望儘快將寒玉扇交還後迅速離去,因而,毫不思索的催說:“既是這樣,就請夫人請那位展小姐出來吧!”

    飄萍女黃飛燕欣然頷首,即對立在身後的俏麗侍女,急聲說:“快去請鳳姑娘。”

    俏麗侍女恭聲應是,低頭一笑,轉身走進翠屏後。

    黃飛燕是似有意向凌壯志搭訕,一俟凌壯志歸座,立即問:“凌相公這次遠離金陵,西來贛邊可有什麼要事要辦?”

    凌壯志為了前後話意說的一致,因而說:“小生溯江西上,旨在遊覽各地勝蹟。”

    黃飛燕立即讚歎的說:“俗語說:‘行萬裡路勝讀萬捲書’,登山臨水,遊覽名勝,既能賞心悅目,淘冶性情,且能一開眼界,廣增見識。”

    凌壯志無意多說什麼,只是唯唯應是。

    一陣輕碎的腳步聲音響自屏後,接著,緩步走出一個淡黃衣裙的絕色少女來。

    凌壯志舉目一看,頓時楞了,急忙由椅上立起來。

    只見展偉鳳,秀髮高挽,光顏照人,鵝蛋形的面龐上,有若桃花,修長的黛眉下,嵌著一雙如秋水的眸子,她櫻唇綻笑,略帶羞澀,跚跚的走出來。

    凌壯志的確看傻了,天下竟有如此酷肖的兄妹?年齡,身材、唇形、眼神,尤其那副溫雅氣質,無一不酷象展偉明。

    驀聞飄萍女黃飛燕,愉快的笑著說:“鳳妹,快向前見過你哥哥的好友凌相公。”

    展偉鳳嬌靨綻笑,輕聲低呼:“凌相公你好!”

    說著,文靜的歉衽福了一福。

    凌壯志一聽聲音,心中疑雲大起,這聲輕呼,雖然是嬌脆滴滴,但餘韻中,對他仍極熟悉,想到晉德大師的閃爍言詞,令他愈加懷疑展偉鳳就是展偉明。

    由於一心想著證實展偉鳳就是展偉明,他竟不知即時還禮,一雙俊目,一直凝視在展偉鳳的如花嬌靨上,似是要看透她的心!

    展偉風雖比凌壯志大幾歲,但她終究是未出閣的少女,怎經得起凌壯志這等目不轉眼的仔細端祥?

    頓時嬌羞滿面,紅飛耳後,急忙垂下首,緩緩退向身後。

    飄萍女黃飛燕一見,再也忍不住笑著說:“我的傻相公,你這個樣子,拼命死盯,就是一塊生鐵也被你看溶了,何況我這位嬌滴滴,仙女般的表妹呢!”

    凌壯志倏然驚覺失態,頓時俊面通紅,心想,即使懷疑展偉鳳就是展偉明,也應該慢慢設法揭破,怎可如此愚笨?

    心念間,急忙拱手一揖,紅著臉惶聲說:“鳳姑娘與展世兄酷肖已極,令人難分真假,小生乍見之下,幾疑鳳姑娘就是展世兄,方才失禮之處,尚望鳳姑娘寬恕。”

    說罷,深深一揖,表示歉意。

    黃飛燕毫不為意的笑著說:“莫說是這位你死啃書本的凌相公,就是那些自詡閱歷極富的精明人物,如果他們兄妹不同站在一起,也難分出來他們誰是哥哥,誰是妹妹。”

    凌壯志一聽,心中更感不安,聽黃飛燕的口氣,似乎真的有展偉明其人,果真如此,方才實在太失禮了。

    又聽飄萍女黃飛燕笑著說:“凌相公,現在你可將偉明表弟的寶扇,先交給偉鳳表妹啦!”

    凌壯志連聲應是,急上兩步,雙手將扇捧上,同時文靜的說:“展世兄既然出外未歸,這柄寶扇就請鳳姑娘代為收下吧!”

    展偉鳳被凌壯志看得芳心似乎仍未恢復平靜,雖然面綻嬌笑,但香腮上仍殘留著餘暈,於是雙手接過寶扇,歉然說:“家兄因事前去樂平,未能在家恭候,尚望凌相公見諒。”

    凌壯志明知沒有個展偉明,但仍謙遜的說:“事先並未約定日期,怎能怪展世兄未在家中等候。”

    說著,即回原處坐下。

    展偉鳳溫靜的坐在飄萍女的身側大椅上,繼續感激的說:“多謝凌相公這次代為保管玉扇,免卻家兄一次劫難。”

    凌壯志認定沒有展偉明其人,因而也不覺得生氣,如果展偉鳳當時贈扇的用意卻是為了藉重自己為她消災,她必已肯定自己的武功比她高絕。

    至於凱覷寶扇的人為何未曾再向他下手,想必是因為鐵鉤婆和萬綠萍俱在他的身邊,加之即時進入臥虎莊,是以對方沒有下手的機會。

    心念至此,不便再說不諳武功,但他不承認為她保管玉扇,因而含糊的說:“小生髮覺此扇來歷不凡,不敢久攜身上,是以急急趕來奉還展兄。”

    展偉鳳鮮紅的櫻唇上,一直掛著甜甜的微笑,那雙秋水般的眸子也一直自然而大方的望著凌壯志的俊面,而他的纖纖玉手,卻不時撫摸著寒玉寶扇。

    無意間,她將扇面緩緩張開了,目光本能的移向扇面上

    驀然——

    展偉風嬌軀一戰,花容立變蒼白,倏然抬頭望著凌壯志,立時驚急的問:

    “你你可曾將此扇借與別人?”

    凌壯志心知有異,立即搖搖頭,正色說:“沒有,我極少掏出懷來。”

    飄萍女黃飛燕也神色驚異的問:“鳳妹,有什麼不對嗎?”

    展偉鳳沒有回答黃飛燕的問話,繼續望著凌壯志焦急的問:“那麼是你用寶扇殺人了?”

    凌壯志大吃一驚,面色大變,登時不知如何回答。

    飄萍女黃飛燕似乎也吃了一驚,急忙由椅上立起米,湊近展偉鳳一看扇面,也立即驚異的向凌壯志望來。

    凌壯志覺得奇怪,他不知展偉風怎的會知道他曾用寶扇殺人,因而,他自言自語似的含糊說:“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展偉鳳焦急的說:“殺人本不足奇,只是武林中有不少人認識此扇的來歷,如被對方識破,勢必為師讓天山派惹出禍事來。”

    凌壯志一聽,頓時想起那夜“花花太歲”一見面,便即指出他是天山派的傳人,因而心中不禁慌了。

    於是急忙由椅上立起來,急步走至展偉鳳的面前,惶急的問:“姑娘是怎的知道這柄寶扇曾經殺過人?”

    展偉鳳情緒仍有些焦急的一指薄如蟬翼的扇面說:“這柄寶扇每沾一次人血,扇面上的赤風目珠,便殷紅如火,閃閃欲活,牡丹花的蕊珠也特別明亮,凸起紗上”

    凌壯志凝目一看,果然不錯,赤鳳的眼球殷紅如火,牡丹花的蕊珠閃閃發亮,看來栩栩如生,似欲活躍紗上,因而插言說:“這或許是以前”

    展偉鳳未待凌壯志說完,立即解釋說:“決不會的,因為六日以後,沾在扇面上的人血,便被赤鳳和牡丹吸收了,因而丹鳳圖會顯得愈加瑰麗。”

    凌壯志登時語塞,不由望著扇面發呆,他不知道中年美婦“黛鳳”張雲霞是否追上花花太歲。

    繼而一想,愈加不安,即使小娟的母親殺了花花太歲,但仍逃脫了那個風騷女人和那個矮胖小子。

    這時,飄萍女黃飛燕向著展偉鳳一施眼色,故意滿不在乎的說:“好了,快不要提啦,既然請人家保管玉扇,人家就有僅用來防身,動手惡拚,難保不盛怒殺人。”

    展偉鳳面色一霽,立即笑著說:“只怕為師門惹來麻煩,那時思師責怪下來”

    凌壯志心中一動,斷定展偉鳳就是展偉明瞭,因而急忙插言說:“鳳姑娘的師門也是天山派嗎?”

    展偉鳳略一遲疑,黃飛燕搶先笑著回答說:“他們兄妹不但同是天山派的門人,還是一個師父的徒弟呢。”

    不管飄萍女黃飛燕怎樣為展偉鳳辯護,凌壯志也不信了

    就在這時,一個小僮徑由廳前屏門下急步奔來。

    黃飛燕未待小僮奔進廳來,立即沉聲說:“有什麼事嗎?”

    小僮急忙停身,躬身朗聲說:“啟稟夫人,隨展大爺前去樂平縣的趙福,有急事求見。”

    展偉鳳和黃飛燕黛眉同時一皺,互看了一眼,齊聲對小僮說:“快命趙福進來。”

    小僮恭聲應是,轉身向屏門飛步跑去。

    飄萍女黃飛燕望著似有心事的展偉鳳,疑惑的說:“真怪,偉明為何今天就趕回來了?”

    凌壯志一聽,知道自己的想法完全錯了,展偉明果然去了東樂平縣,想起方才盯視展偉鳳的事,心中尤感惶愧不安。

    這時,方才的小僮已領著一個白髮蒼蒼,一身布衣,神情十分慌張的老僕人,急步向廳前走來。

    凌壯志知道,這個老僕就是和展偉明同去樂平縣的趙福。

    老僕趙福,一見飄萍女黃飛燕和展偉鳳,立即惶急的大聲說:“啟稟姑娘、夫人,十數高手圍攻展大爺一人,情勢已十分危急了。”

    飄萍女黃飛燕和展偉鳳兩人粉面倏變,幾乎是同時急聲問:“現在什麼地方?”

    老僕趙福惶聲說:“就在鎮外西北柳林內。”

    話未說完,展偉鳳星目倏一亮,立即惶聲說:“快去備馬!”

    老僕趙福恭聲應是,飛步奔進左角門內,一群侍女,俱都面現驚急,顯得異常緊張。

    展偉鳳轉首望著飄萍女黃飛燕急聲說:“黃姊姊,煩你在廳上陪他,我去去就來。”

    凌壯志一聽十數高手圍攻展偉明一人,心中早已火起,只是他不便有所表示,這時見展偉鳳無意讓他前去,立即爭先說:“這等緊急大事,人手愈多愈好,夫人武功高絕,正該前去相助,就是小生也要前去一增見識。”

    一群神情惶急的侍女,聽說凌壯志也要前去一增見識,俱都忍不住互看一眼,緊皺眉頭,越發顯得驚奇了。

    黃飛燕望著神色遲疑的展偉鳳,一揮手,爽快的說:“醜媳婦早晚要見公婆,就讓他一起去吧!”展偉風粉面略微一紅,三人急步向左角門走去。

    凌壯志跟在兩人身後,無心去看內宅的房舍,他心裡一直想著飄萍女黃飛燕那句沒頭沒腦的話,這令他太費解了。

    繞過一座精舍內院,便是趙家花園,出了花園後門,即是家丁們的眷舍,再進入一道柵門,即是馬廄子。

    馬廄前面立有十數家丁,早已備好了六七匹高大健馬,老僕趙福,手中早拉好一匹烏騅。

    飄萍女黃飛燕一見,即對趙福沉聲說:“你先頭前帶路。”老僕趙福,急聲應是,縱上馬鞍,沿著馬道向西柵門跑去。凌壯志早年時常騎馬,對於騎術並不是生疏,三人來到馬前,黃飛燕和展偉鳳騰身躍起,分別飄落在一匹紅馬和一匹白馬上。一聲清叱,兩馬同時一聲驚嘶,放開四蹄,如飛向前面的烏騅追去。

    凌壯志不便施展輕功,伸手接過一匹青鬃白花大馬,尚未認鐙,青馬已經昂首打轉,長嘶連聲,充分顯示出青馬的烈性。十數家丁一見,急忙又跑過來兩人,同時幫助扶鞍墜鐙,接緊韁繩。

    凌壯志神色自若,依然跨馬認鐙,伸手接過韁繩,身形尚未坐穩,青馬一聲驚嘶,倏然人形高立。

    十數家丁一見,同時一聲驚呼,青馬附近的家丁,紛紛縱退。凌壯志上身徐俯,兩股用力,身形穩如泰山,青馬一聲痛嘶,放下前蹄,狂馳如飛,疾如奔電。

    十數家丁一見,俱都呆了,他們真不相信,一位文弱書生,竟有如此精湛的騎術,不由同時暴聲喝好。

    青馬衝出西柵門,沿著馬道,再向正北,十數丈外的後宅車馬門,早已大開,左右分別立著數名家丁。

    車馬門外,是片稀疏樹林,林外即是田野,一片蔥綠。凌壯志舉目一看,飄萍女和展偉風的三馬,沿著西進鄉道飛馳,早在百丈以外了,白馬上的展偉鳳,尚不時關懷的頻頻回頭望來。

    青馬烈性如火,神情宛如瘋狂,放開四蹄,昂首豎鬃,長嘶一聲接著一聲,直向前面三馬追去。

    凌壯志坐在馬鞍上,只覺景物旋飛,大地倒逝,身下毫無顛簸感覺,心中不停暗呼好馬!

    距離前面三馬,愈來愈近,眨眼之間已經追上,距前面一片廣大柳林,也不遠了。

    凌壯志雖然心急早些看到展偉鳳,但他卻不願快馬超前,可是青花大馬卻不聽他的指揮,一聲怒嘶,擦過三馬身邊,直向林前馳去,快如脫弦之箭。

    驀聞白馬上的展偉鳳,惶聲嬌呼:“小心青馬使壞,它是以前趙鏢頭的坐騎。”

    凌壯志一聽,知道青鬃是匹好馬,想到它和趙鏢頭飛馳大江南北,遠走關東塞外,不由對它心性喜愛,因而,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撫摸馬的長鬃,青鬃立即報以歡愉低嘶。

    一陣怒叱厲喝傳來,夾雜著沉聲力猛的哇哇怪叫。

    凌壯志抬頭一看,已至柳林前沿,青馬身形絲毫未停,一聲怒嘶,如飛衝入,直向喝聲怪叫處奔去。

    柳林不密,光亮充足,地面也極堅實,鐵蹄擊在地面上,清脆震耳,林空迴音。

    凌壯志遊目一看,只見柳林深處,十數揮刀舞棍的勁裝惡徒,正奮力圍攻一個黑煞神似的彪形大漢。

    彪形大漢,面目漆黑,頭戴黑緞八角壯士帽,身穿黑緞大錦袍,腰繫黑絲英雄帶,手舞一柄大鐵錘,那陣哇哇怪叫,正是發自他血盆似的大口裡。

    這個黑煞神似的彪形大漢的確夠得上威猛懾人,那柄大鐵錘看來十分沉重,飛舞起來呼呼生風。

    圍攻的十數惡徒,看來似佔優勢,但任何人都不敢過份向錦袍黑漢接近,只是在外圍虛張聲勢,企圖耗盡黑漢的體力。

    錦袍黑漢,確具神勇,環眼暴眸,濃眉如飛,每掃出一錘,其中幾個惡徒必被迫得紛紛後退。

    凌壯志乍忙勒馬,他斷定走錯路了。

    正待撥馬向南馳去,纂聞錦袍黑漢粗魯的大聲說:“馬上小子是好漢就快來幫展大爺打抱不平。”

    凌壯志一聽“展大爺”頓時楞了。

    一陣急如驟雨的蹄聲,帶來一團勁風,驀然一聲清脆嬌叱:“無恥鼠輩,膽敢以多為勝!”

    嬌叱聲中,黃影如雲,展偉鳳騰空離馬,直向十餘惡徒撲去——

    十數惡徒一見,知道來了援手,一聲吆喝,分向西北南三面亡命狂奔。

    錦袍黑漢一見,撒手丟掉大鐵錘,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向西飛奔的兩個惡徒,大聲說:“妹妹,別放走那個禿頭和沒耳朵的兩人!”

    說罷,徑自坐在大鐵錘上休息,似乎他已經沒事了。

    展偉鳳再度一聲怒叱:“狂徒還不納命來!”

    怒叱聲中,黃影如煙,一連幾閃,已截至兩個惡徒身前,金華過處,幻起無數扇影,閃起一片金星。

    一連兩聲尖厲刺耳的慘叫,鮮血如泉,疾射八尺,兩個惡徒的人頭,直飛半空。

    凌壯志和飄萍女黃飛燕,早已下馬立在一邊,他看到展偉鳳黛眉微剔,粉面帶煞,那副殺人狠勁,實不下於葉小娟。

    驀聞坐在大鐵錘上休息的鐵袍黑漢,向著飄身而回的展偉鳳一招手,煞有介事的朗聲說:“鳳妹回來,剩下的那幾個傢伙,下次我碰到了再收拾他們!”

    說話之間,展偉鳳已縱至黑漢的面前,舉手一指凌壯志,嗔聲說:“快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位客人!”

    錦袍黑漢看了凌壯志一眼,提起大鐵錘走了過來。

    凌壯志已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但他仍不放心的望著黃飛燕,低聲問:

    “這位是?”

    飄萍女黃飛燕爽朗的笑著說:“這位就是你要找的展偉明世兄嘛!”

    說著,舉手指了指已走至面前的錦袍彪形黑漢展偉明。

    展偉鳳櫻唇忍笑,粉面微紅,鳳目柔情的睇了凌壯志一眼,立即低下頭去,顯得很不好意思。

    凌壯志微蹙秀眉,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和他原先想像中的展偉明,真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雖說一母親生的兄妹並不一定酷肖近似,但他不能像展偉明和展偉鳳兩兄妹相差的如此懸殊。

    哥哥生像威猛,簡直像個黑煞神,妹妹卻容華絕代,美的宛如仙女。

    心念間,正待拱手向黑漢展偉明見禮,展偉明已傻虎虎的先說了:“你就是我妹妹對我說的那個又讀書又練武的什麼凌壯志?”

    說著,一雙炯炯環眼,尚不停的在凌壯志身上閃爍打量。

    黃飛燕怕凌壯志不高興,立即粉面一沉,忍笑嗔聲說:“大明,你怎的對客人這樣的不恭敬?”

    凌壯志早已看出展偉明是個渾猛憨直人,是以毫不為意,於是愉快的一笑,急忙拱手說:“小生正是凌壯志,今後尚請展世兄多多賜教。”

    展偉明大嘴一裂,愣愣的說:“聽你說話,倒真像個讀書人,我先問問你,‘孟子梁惠王,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的叟你可知道指的是誰?”

    展偉鳳未待凌壯志回答,立即不耐煩的搶先回答說:“人家沒有你知道的多,你還是不要考人家吧。”

    展偉明咧著嘴嘿嘿一笑,得意的說:“叟就最指孔老夫子,孔老夫子是梁惠王的舅舅,所以叟也就是舅舅。”

    凌壯志乍聽,覺得展偉明雖然憨猛,倒還懂得不少典故,斷而聽到最後,真是啼笑皆非,不倫不類,但他仍正經的頷首應了聲是。

    女黃飛燕望著微含薄嗔的展偉鳳,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接著望著展偉明,佯裝嗔聲說:“快上馬吧,我們回家啦,你不是還沒有吃飯嗎?”

    展偉明一聽“吃飯”,精神大振,眉頭一揚,急忙由趙福手裡將黑馬拉過來,同時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老趙福,我的肚子早餓了,我要先回去了。”

    趙福詳和的一笑,恭聲說:“大爺你儘管請,這點路老僕還有信心跑得回去。”

    展偉明縱身飛上馬鞍,凌壯志與展偉鳳和飄萍女飛燕,也相繼認鐙上馬,四人一抖絲韁,輕步向林外馳去。

    馳出林外,四人並騎前進,展偉明轉首望著凌壯志,有些埋怨的大聲問:

    “喂,我妹妹好幾天前就說你快來了,為什麼你今天才到?”

    飄萍女黃飛燕展偉鳳的臉紅了,怕展偉明心直口快,毫無摭攔,急忙沉聲說:“人家凌相公是讀書人,志趣高雅,不像你整天渾吃猛睡,人家一路之上賞古蹟,登名山,所以今天才到。”

    展偉明一聽登名山,黑臉神色立變,目光驚急的望著凌壯志,緊張的問:

    “你來時可曾去馬鞍山遊玩?”

    凌壯志見展偉明面色大變,知道他必是在馬鞍山吃過大虧,於是,立即頷首說:“小生昨夜去過了!”

    展偉明聽得一聲驚“啊”,展偉鳳和飄萍女黃飛燕也不禁同時黛眉一皺。

    凌壯志心知有異。立即不解的問:“展兄,有什麼不對嗎?”

    展偉明緊張的搖搖頭,惶聲說:“乖乖,像你這等年少英俊,瀟灑倜儻的小白臉,女淫賊‘金豔娘’居然沒將你捉進‘羨仙宮’,你的命可也真算不小。”

    凌壯志一聽女淫賊“金豔娘”,渾身一戰,面色立變,不由急聲問:“展兄怎的知道金豔娘住在馬鞍山中?”

    飄萍女黃飛燕見凌壯志神色有異,心知凌壯志與金豔娘間,必有不可解的仇怨,因而插言說:“上個月大明經過馬鞍山,險些被金豔娘捉進羨仙宮裡去。”

    凌壯志驚異的“噢”了一聲,強抑心中的激動,他知道展偉明說的“羨仙宮”,即是他昨夜在馬鞍山大翠谷中看到的那片宮殿樓影。

    他外表儒雅文靜,但他的個性卻十分急燥,他一聽到了“金豔娘”的消息,決心即刻前去,為恩師雪仇。

    仰首一看紅日,午時已經過了,他想,如白晝前去,自是不便施展輕功,最快也得明日午前趕到,如能乘馬前去,今夜三更以前也許即可到達山前。

    心念已定,立即高舉左手,勒住繩韁,展偉鳳兄妹和飄萍女黃飛燕三人,也隨之將馬勒住。

    凌壯志馬上拱手,俊目望著神色茫然的展偉鳳三人,鄭重的說:“女淫賊‘金豔娘’,乃師門仇人,小生訪她已經很久了,現在既知她棲身馬鞍山,小生決心即刻前去找她了斷,為了爭取時間,夫人的青馬請暫借小生用一兩天,後日傍晚即可趕回奉還。”

    飄萍女黃飛燕立即阻止說:“既然已知金豔娘在馬鞍山,不怕她跑上西天,我們可先回家用過午飯後再去也不遲。”

    凌壯志謙遜的說:“小生性急,如不即時前去,必然咽不下食,夫人盛情,只等奉還青馬時,再行叨擾了。”

    說罷,撥轉馬頭,就待離去。

    展偉鳳驟遭劇變,芳心十分紊亂,這時見凌壯志即將離去,不由關切的急聲說:“要找金豔娘,也不急在一時,大家回去妥為計議,我和燕姊姊大明哥再陪你同去”

    凌壯志何曾把金豔娘放在眼裡,因而,未待展偉鳳說完,淡淡一笑,說:

    “對付穢名四播的金豔娘,小生自信足可應付,怎敢勞動夫人、姑娘和展兄。”

    說話之間,俊目閃光,眉宇間充滿了煞氣,一撥馬頭,高呼後天再會,兩腿一碰馬腹,青馬放蹄如飛,急向西北奔去。

    飄萍女黃飛燕看得柳眉一整,她雖知凌壯志是個會武功的讀書人,但,她不知凌壯志的武功究竟到了什麼火候,這時竟將人人畏如蛇蠍的“金豔娘”

    根本沒放在眼裡,她認為凌壯志未免有點太狂了。

    展偉鳳只知他曾隨鐵鉤婆和萬綠萍去了臥虎莊,至於凌壯志的武功精劣,她也不甚清楚。

    這時見凌壯志飛馬馳去,芳心萬分焦急,唯恐愛郎不知金豔孃的厲害,因而急忙揚聲嬌呼:“遇到金豔娘,特別注意她口中的‘綻舌牛毫穿心針’和紅綾絹帕中的‘醉仙香’。”

    話聲甫落,即見百丈外的凌壯志,馬上轉身,高揮左手,同時傳來他的聲音:“謝謝鳳姑娘,小生已聽先師說過。”

    黃飛燕一聽,粉面立變,凌壯志的話聲不高,但字字清晰可聞,她的確有些不敢相信凌壯志會有如此高的功力。

    再看展偉鳳含愁的嬌靨上,綻露出內心的欣喜,似是為她的獨具慧眼而感到驕傲。

    展偉明愣愣的坐在馬上,一直瞪著環眼,張著大嘴望著飛馳遠去的滾滾塵影,呆呆的說:“他雖然沒有我知道的多,看來似乎比我強多了。”

    飄萍女黃飛燕立即提醒似的大聲說:“人家是能文能武的少年書生,武功內力,均在你我之上,詩詞歌賦,無一不精,比起你這個渾吃猛睡的黑炭頭,自是強的多多了。”

    展偉明毫不在意,看了一眼目光仍痴痴望著遠處一點塵影的展偉鳳,哈哈一笑,愉快的說:“難怪我妹妹近來有時坐立不安,有時笑口常開,原來我要當大舅子了。”

    展偉鳳一聽,嬌靨緋紅,輕啐一聲,羞澀的嗔聲說:“我的事以後不要你管。”

    說著,急撥馬頭,當先向前馳去,飄萍女愉快的一笑,緊緊跟在馬後。

    展偉明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興奮的說:“我一直擔心妹妹嫁不出去,想不到這麼快便找到‘戶頭了’。”

    說罷,雙腿猛的一扣馬腹,黑馬一聲長嘶,如飛向前追去

    通往馬鞍山的大道上,一匹青鬢大馬,痴如奔雷般的向前狂馳著,青馬長嘶連聲,行人紛紛讓路。

    但,坐在馬鞍上的凌壯志,卻仍不停的抖著絲韁沉聲低喝。

    一座一座的村鎮都拖在馬後,紅日尚未沉入西地平線,馬鞍山的兩重突峰,已隱約可見。

    傍晚時分,凌壯志飛馬衝進距馬鞍山尚不足十里的一個小鎮上。

    小鎮人口不多,僅有數百戶人家,但酒樓客店卻佈置得異常高雅。

    凌壯志心中暗喜,他確沒想到青鬃竟有如此快的腳力,下馬一看,青鬃通體是汗,宛如水洗,鼻孔直冒熱氣。

    走至一座大客店前,早有店夥將馬接去,凌壯志特別叮囑了幾句,並賞給拉馬店夥一塊碎銀,才大步走進店門。

    梳洗沐浴,匆勿飯畢,已是定更時分了。

    凌壯志交待店夥幾句,徑自走出店門。

    這時街上燈火明亮,行人不多,但幾座酒樓上卻極熱鬧。信步向東,趁機轉進一道窄巷,走至黑暗處,騰空飛上房面,直向馬鞍山方向馳去。

    天空黝黑,夜風疾勁,小星暗淡無光,馬鞍山矗立夜空的兩座高峰已無法看見。

    凌壯志心切師仇,盡展輕功,快如劃地飛星,片刻已達馬鞍山西麓,身法未停,直向山區深處馳去。

    穿林過嶺,登崖越壑,凌壯志仍按照昨夜路線前進,飛馳不足半個時辰,已到了南峰角下的那片怪林。

    於是,掠空飛上林端,舉目一看,只見大翠谷中,燈火高點,樓影幢幢,正中最高的一座巍峨大建築物前,火光通紅,直衝半天。

    凌壯志看得心中一動,暗忖:“金豔孃的淫窟中莫非發生大火?繼而細看,又不見滾滾火苗和濃煙,同時也聽不到紊亂吵雜的聲音。

    心念間,踏枝飛行,直向大翠谷中馳去,凝目細看,金豔孃的“羨仙宮”

    紅磚綠瓦,畫棟雕樑,有騎樓飛閣,有宮殿大廳,氣勢果然非凡。

    驀然,一聲蒼勁怒喝傳來,接著是一陣蕩人心神的格格媚笑。

    凌壯志心中一驚,知道有人正在搏鬥,那聲蕩人心神的格格媚笑,必是發自金豔孃的口中,同時,他斷定,能逼得金豔孃親自下場動手的人,決不是江湖上一般普通庸手。

    心念間,身形驟然加快,穿過院外松林,直達紅磚高牆跟前,一長身形,騰身而上——

    就在他雙腳剛剛踏上的同時,驀然一聲暴喝:“什麼人——?”

    暴喝聲,人影閃動,一片耀眼寒光,攔腰掃到。

    凌壯志無心戀戰,身形如電一旋,一個勁裝大漢的厚背大砍刀,頓時掃空。

    緊接著,凌壯志飛起一腳,暴起一聲惶急驚叫,勁裝大漢的高大身軀,直向牆外栽去。

    不遠處,再度響起幾聲大喝,十數持刀大漢,紛紛撲來。

    凌壯志著也不看,直向火光最亮處的巍峨大廳前馳去。

    飛馳中,只見大廳階前,數十勁裝大漢,高舉數十大火把,照得廳前地面耀眼通紅,廳前立著不少男女,場中一灰一紅兩道人影,旋轉如飛,忽降忽升,打得激烈無比。

    凌壯志知道紅影必是金豔娘,於是,震耳大聲一喝:“女淫賊納命來——”

    這聲大喝,宛如平地焦雷,廳前所有的男女,俱都面色大變,紛紛驚急的望過來,場中激烈的打鬥兩道人影,也倏然分開了。

    凌壯志飄然落在場中,舉目一看,渾身不禁一戰,面色立變,原來和金豔娘激烈打鬥的那道灰色人影,竟是德高望重的晉德大師。

    驀聞晉師大師沉聲宣了聲佛號,焦急的說:“阿彌陀佛,凌少俠來的正是時候,快將宮姑娘救過來,她胸前已中了金豔娘“綻舌牛毫芽心計’!”

    凌壯志大叱一驚,遊目一看,這才發現風華絕代,國色天香的宮紫雲鳳目微閉,粉面蒼白,仰面倒在大廳壁前,而橫劍監守她的兩人,正是昨夜在南峰怪林上,踏枝飛行的兩個麗裝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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