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大夫也神情莊嚴地緩緩説道:“閣下什麼事?”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你告訴三次配方,每次都不相同,是何用心?”
華大夫呆了一呆,道:“都不同嗎?”
白天平道:“閣下可要我背出來給你聽聽?”
華大夫突然微微一笑,道:“一共三十八種藥物,你都能記得嗎?”
白天平道:“你用心聽着。”口齒啓動,連續説了出了華大夫三個不同的配方。
華大夫臉上呈現出敬佩之色,道:“閣下果然是高明得很,佩服,佩服。”
白天平道:“大夫,這三個配方,全都是假的嗎?”
但聞兩聲厲嘯,傳了過來,轉頭看去,只見洪承志手執長刀,鮮血由刀上滴下。
原來,又有兩人飛上突巖,洪承志拔刀擊出,一刀把兩人腰斬四截。
田無畏從未見過如此凌厲的刀法,像電光一樣,只一閃,人已橫屍刀下,不禁看的一怔。
他很想開口問問洪承志,這是什麼刀法,但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
華大夫嘆口氣,道:“何玉霜才慧絕倫,過目不忘,能熟記老夫講過的每一種藥物,但閣下之才,似在何玉霜姑娘之上。”
白天平道:“華大夫,天皇教作惡多端,大夫似是用不着再幫他們了。”
華大夫道:“不錯,天皇教確實不好,不過,他們待我不錯,再説,我也不能拿着妻女作為賭注。”
白天平道:“老前輩……”
華大夫苦笑一下,接道:“白少俠,我無法幫你們的忙,我立過重誓,這一生決不背叛教主。”
白天平道:“大夫,你……”
華大夫嘆口氣接道:“我要去了,不過,我可以指點你們一條路,何玉霜可解他們之毒。”突然閉目,口鼻中湧出鮮血。
白天平左手抓起華大夫的衣領,右手一掌,按在華大夫的背心之上,一股內力,直透內腑。
強勁的內力,逼住了華大夫發作的毒性,也托起他一口將要散失的真氣。
白天平沉聲道:“大夫,你……”
華大夫接道:“我口中早含有致命的毒藥,天下沒有解它的藥物,我應該早死,但我很怕死,所以,我儘量在拖延時間……”長長吁一口氣,道:“你太聰明瞭,我發覺詭計難逞,更不願身受苦難。”
鐵成剛大聲叫道:“你配這些藥物,是真的還是假的?”
華大夫道:“半真半假,我無法再説了,就算我現在真的希望告訴你們,我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鐵成剛嘆口氣,道:“你這不是坑人嗎?”
華大夫道:“天皇教中用毒高手很多,但我是首座,承我衣缽,能夠配製解藥的,只有一個何玉霜。”
白天平道:“她是你的弟子嗎?”
華大夫道:“不是,但她很聰明,學習配毒,和你們練武功一樣,想學到某一種至高的境界,不是人人都可以辦到,需要一種很高的智慧才行……”
吐出一大口黑血,接道:“何玉霜很聰明,我不願這一手配毒的本領失傳,所以,就傳給了她。”言罷,雙目一翻,氣絕而逝。
這毒性太強烈,就這一陣工夫,華大夫的臉色,已然變成了一片紫色。
白天平放下了華大夫,長長嘆一口氣,道:“真是善泳者死於水,像他這種配毒、用毒的高手,竟然死在自己配製的毒藥之下。”
鐵成剛道:“咱們替他分了這半天的藥物,敢情都是假的。”
白天平站起身子,道:“帶上吧!我想這些藥物還有用處,至少,對天皇教的影響很大,他們一時間,沒有毒物耍了。”
鐵成剛道:“可是,也無法救玄支下院的劍士們。”
白天平嘆道:“何玉霜,何玉霜,怎生想個法子,把她生擒,帶她配製解藥。”
田無畏搖搖頭,道:“辦不到,兄弟,何玉霜武功成就不在你我之下,更難得的是,她的飛鈴手法,就算咱們能把她誘入埋伏,也無能收拾住她。”
白天平緩步向外行了幾步,道:“那何玉霜和天皇教主之間,是什麼樣一個關係?”
田無畏沉吟了一陣,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很密切,但決不是父女關係。”
彭長家道:“其實,何玉霜和教主之間,雖然有些關係,不過,這些關係還無法掩蓋兩人之間的仇恨。”
田無畏道:“他們之間有仇?”
彭長家道:“是的,只是這件事知道的人太少,連何玉霜本人也不知道,整個天皇教中人,也不過三五個人知道罷了。”
田無畏道:“彭兄,就是三五個人之一了?”
彭長家道:“不錯,所以,我一直明白自身有一種可怕的危險,有一天,我會被天皇教主滅口。”
白天平道:“老前輩,天皇教主和何玉霜之間,有些什麼仇恨,還望見告,這對玄支下院的劍士,幫助太大了。何玉霜如若相信了天皇教主是她的仇人,定然會幫忙解救玄支下院劍士們的危難。”
彭長家苦笑一下,道:“何玉霜生性很冷傲,咱們根本沒有機會接近她,而且,也不可能使她靜靜地聽我們述説經過。”
白天平道:“只要晚輩能知曉內情,還可有機會説給她聽。”
彭長家雙目盯注在白天平的臉上,瞧了一陣,忽然啊了一聲,道:“你和何姑娘相處得不錯吧?”
白天平道:“我們見過幾次面,也動過幾次手。”
彭長家沉吟了一陣,道:“這只是幾個人知道的秘密,也只有天皇教主的親信,參與其事,我雖然追隨天皇教主的時間很久,也曾被他列入親信的人物,但一則受我本身的條件限制,二則,我覺悟的太早,所以,到現在也只混到一個總巡主的身份,也正因為我在教主的親信中,是武功較差的一個,但也因此保全了性命。”
白天平道:“老前輩的意思是……”
彭長家道:“因此,我沒有被派加入暗殺何若天夫婦的事。”
白天平道:“何若天是……”
彭長家道:“何玉霜的父親,那時,何玉霜已遠離父母的膝下,隨她的師父學藝。”
白天平道:“何若天夫婦被殺的事,難道何玉霜就一點也不懷疑嗎?”
彭長家道:“那時候她太小,不過五六歲吧!何況,教主那次下山,計劃的周密無比,別説是何玉霜那點年紀,就是第一等老江湖,也瞧不出什麼,更妙的是,當時,他擺下了很多鮮明的物品,使得何玉霜有着很深刻的記憶,當時,又不點破,使得何玉霜年紀漸長,逐漸由記憶中發出疑點,不停的追索下去……”
白天平接道:“追索下去,追出些什麼事?”
彭長家道:“追出些殺害她父母仇人的身份。”
白天平道:“那是些什麼人?”
彭長家道:“都是些江湖上的名人,但都是正大門派中人。”
白天平道:“這是天皇教主的安排?”
彭長家道:“是的,那是一種嫁禍的安排,何玉霜一步一步的追,天皇教主也一點一點的透露,就這樣也使得何玉霜姑娘內心充滿着仇恨、殺機……”
白天平急急接道:“何玉霜可是殺了不少的人?”
彭長家道:“説起來,這倒也是很奇怪的事了,在下一直聽説着何玉霜要報仇,但卻一直沒有聽説她殺過什麼人。”
白天平道:“那為什麼?”
彭長家道:“這中間的內情,我就不大明白了。”
白天平道:“老前輩,何玉霜身側有一位五旬左右的老嫗,武功十分高強,不知是什麼人?”
彭長家道:“你説是那位吳飛娘?”
白天平道:“不錯,那位姓吳的老嫗。”
彭長家道:“那位吳飛娘,不知是什麼個出身,何姑娘一出現,她就一直跟在何姑娘的身側……”語聲頓了一頓,接道:“對何姑娘的事,在下只知道這麼多了。”
白天平道:“夠了,多謝彭老的指教。”
彭長家笑一笑,道:“白少俠,咱們現在應該如何?”
白天平道:“原來的打算,咱們準備等到天色入夜之後,突圍而去,但目下情況變化,咱們又不能不改變主意了。”
彭長家道:”白少俠,可是準備要見見何玉霜何姑娘嗎?”
白天平道:“不錯,為了玄支下院中數十名第一流的正義劍士,咱們非得一盡心力不可。”
彭長家道:“白少俠如何安排?”
白天平目光轉到田無畏的身上,道:“田兄,咱們要如何安排?”
田無畏沉吟了一陣,道:“你準備現在去呢?還是晚上去?”
白天平道:“天色入夜,固然是行動方便一些,但咱們到哪裏去找何姑娘呢?”
田無畏道:“問題就在這裏,現在固然可以看到她,但這中間的重重阻難,只怕是很難渡過……”
白天平輕輕嘆息一聲,道:“情勢逼人,在下不得不冒險一試了。”
田無畏道:“你試圖什麼?”
白天平道:“想法子接近一下何玉霜。”
田無畏道:“你要生擒她?”
白天平道:“在這麼多高人維護之下,自無法生擒她了,在下只想傳一個信給她。”
田無畏道:“約一處會面的地方?”
白天平道:“不錯,不過,最好是隻能讓她一個人知道,別讓那吳飛娘和她的從婢知道了。”
田無畏道:“兄弟,有把握嗎?”
白天平道:“沒有,不過,我自己想一想,應該有幾分希望。”
田無畏望望天色,道:“如是兄弟心中有一半把握,咱們現在就應該衝出去了。”
洪承志向下瞧了一眼,道:“看來,他們似乎已不準備再攻了。”
田無畏道:“適才洪兄那一刀把他們震住了,天皇教主,也覺着事非尋常,遣人上巖,只有使他們送命的份。”
洪承志道:“所以,他們改變了作法,準備把咱們生生困死此地了。”
田無畏道:“天皇教主不會是這樣容易氣餒的人,咱們的力量,固然使他們大出意外,但這暫時的平靜,只是他在召集部下研商對策的空隙。”
白天平道:“至少,咱們使天皇教集中於此的精鋭暫時無法抽人別用。”
田無畏道:“此刻也是咱們突圍離此的大好機會。”行近突巖,向下望去。
白天平、洪承志都跟了過來,分立在田無畏的兩側,向下瞧去。只見懸崖之下圍集的人手,都已經向後撤走七八丈遠。那三頂正對突巖的小轎,已然不見。吳飛娘和何玉霜,也失去了蹤影。
白天平嘆口氣,道;“田兄,糟了,何玉霜也不見了。”
洪承志道:“看來,那位何姑娘在天皇教中也很重要,所以,她也去參與機要的會商了。”
白天平道:“如是無法見她之面,玄支下院中的劍士,就無法獲得解藥了。”
只聽彭長家嘆口氣,接道:“我在想,是不是天皇教主因在下的叛變,而心中動疑,先下手為強……”
田無畏接道:“你是説,他對何玉霜姑娘下手。”
彭長家道:“照他的為人而言,他自然不會就此罷休。”
白天平心中一動,道:“田兄,此事非同小可,咱們可要趕去助她一臂之力?”
田無畏搖搖頭,道:“就算咱們要為她幫忙,也不是現在能幫得上。”
白天平道:“那要如何才能幫得上忙呢?”
田無畏想了想道:“天皇教主,早已把自己完全神化起來,這時候,眾目睽睽,他決然不會傷人,但如到天色入夜,那就很難説了……”
語聲一頓,突然回頭望着白天平,道:“小兄沒有和何玉霜動過手,但我聽説她武力很高,可惜一直沒有和她動過手,兄弟和他試過招法,不知她高明到什麼程度?”
白天平點點頭,道:“武功不錯,功力招法,都和小弟在伯仲之間。”
田無畏道:“真有這麼高明嗎?”
白天平道:“是的,田兄可是覺着兄弟的話,有些誇張嗎?”
田無畏道:“兄弟,真要能在功力、招法上,和你平分秋色,就算是天皇教主想殺她,也不是那樣簡單了。”
白天平精神一震,道:“怎麼?你是説,天皇教主比我們的武功,並非是高明很多,是嗎?”
田無畏道:“一個人的武功,到了某一種境界之後,就要面臨到一個人體能的極限,除了師父那等人物,已超越體能的極限的修為之外,當今之世,只怕很難再找出超越體能的極限人物,所以,何玉霜如能和兄弟你的武功相若,天皇教主就無能殺害她了。”
白天平長長吁一口氣,道:“這個就……”突然臉上一紅,住口不言。
田無畏接過話題,道:“為了救助玄支下院中一批優秀的劍士,所以,咱們不得不想法子冒險了。”
白天平道:“這要田兄設計一下了,咱們應該如何去突圍?”
洪承志道:“最重要的一件事,咱們要想法子見到何玉霜。”
田無畏道:“如若咱們把實力分散,就算見到了何姑娘,也沒有辦法接近她的身側。”
白天平道:“田兄的意思是……”
田無畏道:“咱們幾人集中在一起,如是一旦遇上天皇教的攔截,咱們可以分頭拒敵,那就給你一個機會,去見見何姑娘……”語聲一頓,接道:“記着,你要想法子暗中通知她,不能讓別人聽到。”
白天平道:“這一點,小弟明白。”
田無畏道:“好!各位請準備一下,咱們立刻行動。”
白天平道:“田兄,要不要分配一下各人的位置,和拒敵方法?”
田無畏道:“自然需要……”目光一掠洪承志,接道:“洪兄刀法絕世,請站正面的方位……”目光又轉到伍元超和鐵成剛的身上,接道:“兩位還能撐下去嗎?”
鐵成剛道:“你只管吩咐,咱們已大部恢復了。”
田無畏道:“好!那麼兩位就請分守左右翼。”長長吁一口氣,道:“兄弟,你和彭老走在中間,能不出手,最好保持着體能,接近了何玉霜時,你就全力殺出,設法子傳出心聲。”
白天平點點頭,道:“小弟遵命。”
田無畏道:“我居中接應,咱們不能和他們停下決戰,不能動逞強好勝之心,要邊戰邊走,找敵人最弱的地方攻襲。”
白天平道:“田兄,小弟很擔心一件事……”
田無畏道:“飛鈴,是嗎?”
白天平道:“不錯,咱們這等佈置,正是飛鈴發揮威力的陣勢。”
田無畏道:“據我所知,天皇教主也練了一種暗器,但不是飛鈴,擅長飛鈴的人,似乎是隻有一個何姑娘,兄弟,我瞭解你的為人,你心中有上五分把握,大約只説三分話,所以,一看到何玉霜,你就越眾而出,迎向她去。”
白天平道:“試試看罷。”
田無畏道:“另有一件,在下向諸位提供一二淺見,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洪承志道:“什麼事?”
田無畏道:“我覺着,咱們應除去臉上所有的偽裝、面具,堂堂正正的以真正面目見人。”
白天平道:“田兄説的是。”
鐵成剛、伍元超、白天平、洪承志,全都取下了面具。
彭長家嘆口氣,道:“今天我不是死亡,就是新生。”也除下了臉上的面具。
洪承志豪氣振發,哈哈一笑,道:“洪某人初入江湖,就遇上這樣的大搏殺,也算趕上熱鬧了。”
白天平輕輕嘆息一聲,道:“這是一場大劫難,不論勝敗如何,對江湖、對人生,都是一場很大的悲哀。”
洪承志微微一笑,道:“白兄,話是這麼説法,但如沒有一點豪壯之氣,那豈不是未戰就先膽怯了嗎?”
田無畏道:“兄弟,這位洪兄説得不錯,咱們如若沒有一點豪氣,又怎能對付這樣的羣匪圍攻大戰呢?”望望天色,接道:“現在,咱們可以走了。”
白天平低聲道:“洪兄,咱們衝向東南方位。”
洪承志一點頭,道:“諸位都準備好了嗎?”
鐵成剛、伍元超齊聲應道:“都好了。”
田無畏道:“可以衝下去了。”
白天平道:“慢一點。”
洪承志道:“白兄還有什麼高見?”
白天平道:“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咱們得推舉一個人,主持大局,才能運用自如。”
洪承志道:“田兄熟悉敵情,該由田兄主持其事。”
田無畏點點頭,道:“好!洪兄如此説,兄弟也不推辭了,咱們下去吧。”
洪承志一提氣,飄身而下。鐵成剛、伍元超、田無畏、白天平、彭長家也緊隨着飄身落下突巖。
圍守在突巖下的天皇教中人,都已撤退到七八丈外,做夢也未料到,田無畏等竟然會衝下突巖。只聽一陣竹哨之聲,傳入耳際,原來席地而坐的人,突然挺身而起。
洪承志手執長刀,直向正南方位上奔了過去。
他動作奇快,四五個手執兵刃的大漢,還未排成陣勢,洪承志人已衝到,長刀一揮,慘叫聲中,有兩人摔倒在地上。他刀法凌厲,未讓對方陣勢布成,已然揮刀衝過。
伍元超、鐵成剛,布守兩翼,長劍和破山刀並起齊出。
借洪承志攻出刀勢的餘威,伍元超劍傷一人,鐵成剛也活劈了一個大漢。
一接觸,眨眼間,死傷了天皇教中四人,一行人已疾快的衝了過去。
但這一陣工夫,天皇教也用竹哨傳出了消息。但見刀、劍在日光反射下,閃起了一陣陣的寒芒。四面八方,十幾位天皇教中的人手,直奔過來。
洪承志目光一轉,發覺圍來的人手,至少有百名左右。
這些人中,有一行穿着很特殊的衣服,奔行的速度,也比別人快速很多,一轉眼間,已由數十丈外,奔行到幾人的身前。
田無畏沉聲道:“停下來,不擊殺這批殺手,咱們很難過去,他們會像冤魂一樣,緊追不捨。”
洪承志一收長刀,停下了腳步。不待田無畏咐咐,鐵成剛、伍元超,立刻站到了自己的方位,一左一右。
這本是一個向前奔衝的陣勢,但如停下來拒敵,那就有一個很大的漏洞,四個方位中,只有三個方位有人。彭長家迅速的還補了後面的空隙。
他長年戴着入皮面具,一旦取了下來,反而覺着有些面目陌生的感覺。
所以,接近他們身側的天皇教中弟子,竟然認不出他總巡主的身份。
就這一陣停留的工夫,天皇教中人,已有七八十位,圍在幾人的周圍。
大約他們也覺着洪承志的利害,所以,雖然接近到幾人身側,卻沒有立刻撲了上去,只是團團把他們圍住。忽然間,人牆分開,一隊衣着怪異的年輕人,越眾而出。
這一行有一十二人之多,每人都穿着一身大紅色的衣服。
落日幻起了滿天紅色的雲霞.和這十二人的紅色衣服,相映成一片奪目的紅影。
紅色的衣服,穿在身上,就給人一種刺目的感覺,紅得像鮮血一樣的衣服,在性命相搏的戰場上,更給人一種血的感受。十二個紅衣人,每人都佩帶着兩件兵刃,一把長刀,和一把短劍。
迅快的散佈開來,十二人,把洪承志等布成的方陣,團團圍了過來。
恆聞咔咔一陣輕響,十二個紅衣人手中的長刀,一齊出鞘。
洪承志雙目中暴射出冷厲的神光,長刀緩緩舉起。
田無畏低聲道:“洪兄,且慢出手。”
洪承志道:“為什麼?”
田無畏道:“這座方陣牽一髮而動全身,洪兄一出手,方陣的作用,也立刻生出變化。”
洪承志道:“田兄的意思呢?”
田無畏道:“要他們出手。”
洪承志道:“咱們採守勢。”
田無畏道:“不錯,咱們採守勢,洪兄守住前方,那是最要緊的大門……”放低了聲音,接道:“洪兄,只要你照顧一方,這些人兇狠絕倫,只管痛下殺手。”
洪承志一點頭道:“小弟明白了。”
田無畏目光一掠白天平道:“兄弟,你也不能閒着,找出可以下手的機會時,就立刻下手。”
白天平低聲道:“田兄,中間的地方太狹小一些,最好能把這座方陣,擴展一下。”
田無畏打量了一下四面的形勢,果然把方陣,向外擴展了很多。
這雖然使地方廣闊了很多,彼此之間照應,卻也減少了很多。前後左右之間,留下了很多的空隙,自然,那要守在中間的田無畏和白天平把它彌補起來。
這方陣不奇怪,也沒有什麼玄妙的變化,但卻是很實用的一座陣勢,你有多大的武功,就可以發揮出多大的威力。
這時,十二個紅衣人,已然在方陣四周布成了四道衝擊的隊形。
每一隊三個人,每個人都已經舉起了長刀。
洪承志、伍元超、鐵成剛、彭長家,也都舉起手中的兵刃。
白天平居方陣之中,可以從容的打量一下四周的敵人。
只見布成四條單行,準備衝擊的紅衣人,臉色逐淅在變化。
由略帶蒼白的臉邑,變成了深紅臉色。
血紅的衣服,配上一張赤紅臉,看上去,給人一種淒厲的恐怖。
突聞一聲尖厲的嘯聲,傳入耳際,當先而立的四個紅衣人,突然向陣中衝來。
紅影一閃,刀光如電射而至。但聞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雙方的兵刃,互撞於一起。
田無畏手中兩把短刀,隨着側進的身軀,劃出兩道寒虹,噹噹兩聲,把突進的長刀,封架開去。
原來,這方陣最弱的一環,竟然是彭長家,被紅衣人長刀突入,幾乎衝破了方陣。
伍元超和鐵成剛,雖然把敵人全力一刀給封擋開去,但已感覺到對方刀上的壓力沉重。
第一撥紅衣人攻出一刀,未能傷敵,立刻向下退去。第二撥紅衣人的長刀,像狂風一樣,及時而至。
就這樣,十二個紅衣人展開猛烈的衝擊,他們連綿不絕的進攻,每一個人,只攻出一刀,就轉向後面。這是武林中很少有的搏殺,長刀招招落實,而對方又非揮兵刃封架不可。
因為,只要有一個方位的人,移開了身軀,方陣立刻就遭到了破壞。
伍元超、鐵成剛,連對二十餘刀之後,已感覺雙臂痠麻起來。
白天平目光轉動,發覺洪承志仗着奇奧的刀法,獨守一方,尚有餘裕。
彭長家得田無畏之助,亦可穩穩的把住了方位。鐵成剛和伍元超,原本應該還能支掌下去,但兩人適才惡鬥,耗力、受傷,消耗了不少體能,已無法再承受連番的衝擊壓力。
白天平為難的是分身乏術,無法同時援助鐵成剛和伍元超。
他本是極端聰明的人,略一沉思,立刻閃身而出,長劍揮展,接下了攻向鐵成剛的刀勢,一面沉聲説道:“鐵兄,快去助伍兄一臂之力。”
鐵成剛正感不支,白天平適時而至,接下了強敵刀勢之後,長長吁一口氣,回頭望去,只見伍元超在對方長刀連番衝擊之下,已呈不支之狀。顧不得停下喘息,大喝一聲,揮刀而上。
兩個人,輪流接下對方的長刀衝擊之勢,都獲得了適當的休息。這一來,頓時保持了平靜的局面。
白天平手中長劍,和對方厚重的長刀對敵,亦感十分吃力,心中不停的忖思着,如何才能取勝對方。他想從對方的刀法中,找出破綻。
但這些紅衣人,雖然三人一組,連環攻襲,但他們的佳妙配合,卻是渾如一體,很難找出破綻。又惡鬥了數十招後,白天平才找出了三人合擊的刀法中,有一絲可乘之機,當下高聲説道:“田兄,咱們要不要殺死這些人?”
田無畏道:“殺。”
他殺字出口,白天平已躍飛而起,暗運內力,貫注劍身之上,滑開了一柄長刀,劍尖正迎向一個疾衝而上的大漢小腹。
這是他早巳看準的方位,算好了時間,最好的辦法,果然是劍未落空。
那向前躍起攻擊的第二個紅衣大漢,正好撞上了劍尖。由於前面的人,擋住了他的視線,等他看到白天平的長劍時,劍尖深入了半尺多,左右一攪,紅衣人登時肚破腸流。
這當兒,突聞砰然一聲大震,那第三個紅衣人,竟然撞在了第二個紅衣人的背後。
長劍刺穿第二人的後背,扎入了第三個紅衣人的前胸之中。
三尺青鋒,活活穿着兩個人,白天平不得不一鬆手,丟下了長劍。
這時,白天平忽有所覺,這般人的心智和武功,極不配合。
至少,那第三個紅衣人,不必再為此犧牲。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間,另一個紅衣人,卻悄無聲息的欺了過來,一刀刺向了白天平的左肋。
田無畏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急急叫道:“兄弟小心。”
白天平心中警覺時,已自不及,匆匆一吸氣,硬把左肋移動了一寸。
雖只有一寸之差,但已經避開了要害,刀過左肋,肌裂皮綻,鮮血淋淋而下。
但從表面上看,白天平傷的不輕,事實上,除了未傷着筋骨之外,傷得的確很重。
白天平一轉身,人已欺到了那紅衣人的懷中,左手一記“飛杵撞鐘”,蓬然一聲,擊在那大漢前胸。這一掌傷後擊出,力道仍十分強大。
但聞那紅衣人啊呀一聲,身子搖搖晃晃,倒了下去。
原來,這一掌,擊中心臟,震斷心脈,直待倒在地上之後,七竅才湧出血來。
田無畏短刀飛舞,進攻紅衣人,一面説道:“兄弟,不可太逞強好勝,快些想法子敷藥止血。”
白天平道:“大哥,兄弟只是一些皮肉之傷。”
田無畏道:“你傷的不輕,血染半身,不要太任性,快些調息。”
白天平回顧了一眼,發覺半身衣服盡為鮮血染濕,也不禁心頭駭然。一面運氣止血,一面取出身上的刀傷藥,包起了傷口。
奇怪的是,另外三個方位上的紅衣人,明明看到,這面一個很大的空隙,卻似視若無睹一般,沒有一個人肯填補過來。
白天平包好了傷勢之後,伏身由兩具屍體上抽出了長劍。
忽聞洪承志大喝一聲:“殺!”刀光連閃,三個紅衣人,一瞬間,已被腰斬六段,橫屍刀下。
沒有人看清楚那是什麼刀法,只覺它快如一抹突然而至的閃電,心生警覺,已然斬腰而過。
田無畏眼看着兩人,都已斬去強敵,手中的短刀一緊,施出了一路怪異的刀法,一面傳音對彭長家道:“彭兄,用手中長劍,刺你右面的空檔,兄弟替你拒封來敵。”
彭長家道:“好!”呼的一劍,刺向右面空檔。
妙的是,紅衣人中之一,突然身子一轉,正好撞上了彭長家的劍尖。
彭長家長劍一挺,洞穿了那紅衣大漢的後背前胸,田無畏快刀如閃,也削去了一個人的腦袋。
十二個紅衣人,片刻間,死去了大半,聯攻的威勢,立刻大為減弱。儘管減弱,但餘下的紅衣人並未停下。
田無畏沉聲説道:“兄弟,把他們一齊擱下。”喝叫聲中,雙刀又刺倒了一個。
白天平、洪承志,刀劍毒招頻施,片刻間,十二十紅衣人盡都死於幾人的刀劍之下。
圍在幾人周圍,不下百位以上敵人,但卻沒有一個人出手相助。
直待十二個紅衣人全數死去,才響起一聲陰沉的冷笑,道:“田無畏,你真的敢背叛本教嗎?”
不知何時,三頂小轎,已然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幾人身前一丈開外,攔住了幾人的去路。
聲音由正中一頂小轎中傳了出來。
田無畏怔了一怔,道:“是教主,恕在下手執兵刃,不便見禮了。”
白天平很想看清楚那位天皇教主是什麼樣子,但那轎上垂着一重厚厚的垂簾,無法看到轎中景物。
只聽那居中小轎中,又傳出那冷厲的聲音,道:“田無畏,很多人都告訴我你靠不住,要我早些把你除去,但我念你一身武功,成就不易,而且,人又極富才智,想不到,你仍然是背叛了我。”
田無畏肅然説道:“這些年來,我已經為你做了不少的壞事,心負愧疚,手沾血腥,我談不上背叛你,只能説我覺悟了,但匆匆十餘年,已不知鑄下了多少大錯……”
轎中人大聲喝道:“住口。”
田無畏哈哈一笑,道:“為什麼?我既然覺悟了,回頭是岸,也不會聽你大吼,老實説一句話,天皇教中弟子,只要他們神智是清醒的,又能夠自主,誰會真正聽你的話。”
轎中人道:“你膽大妄為,今日如不能把你處以教規,對本教的聲威影響太大了。”
田無畏吸一口氣,道:“教主最好能自己出手,但不知你是否有此豪氣?”
轎中人冷冷説道:“田無畏,你還不值得本教主親自出手。”
田無畏道:“教主如不出手,但總要有一個出手的人吧?”
但聞居中小轎傳出聲音,道:“勞請崔老出手一次,生擒叛徒,以教規處置。”
右面小轎,軟簾啓動,一個白髯垂胸的老者,緩步行了出來。這老者生像很怪,個子不高,臉色鐵青,稀疏幾根頭髮,但一部白髯,卻飄揚前胸。因為他個子太矮,看上去,那長垂的白髯,幾乎已垂到了小腹之上。
但最奇怪的是那老者的一雙手臂,長過雙膝,十個手指,又黑又長,而且,都留着很長的指甲,那指甲都卷在了一處。他穿着一身黑色服裝,也不知是什麼材料做成,閃閃生光。
這時,正是晚霞已盡,黃昏將至的時刻。
黑衣老人望望十二具橫躺地上的屍體,道:“很難得,能夠一舉殺死十二個魔功訓練下的本教弟子的高手,這世上還很難找出幾個人。”
白天平已包起傷勢,敷過藥物,正在閉起雙目調息。洪承志身軀一橫,攔在了白天平的身前。
黑衣老人行到離幾人七八尺處,就停了下來,道:“哪一個是田無畏?”
田無畏吸一口氣,緩步行了出來,道:“在下便是。”
黑衣老人雙目閃起兩道冷芒,盯注在田無畏的身上,道:“你是本教中的弟子?”
田無畏道:“不是,只能説在下是天皇教主的合夥人。”
黑衣老人點點頭,道:“好狂妄的口氣,單是這一句話,就該處死了。”
田無畏哈哈一笑,道:“閣下在天皇教中是什麼身份?”
黑衣老人冷笑一聲,道:“老夫是專管清理叛徒,處以門規的人。”
田無畏道:“在下在天皇教中時,怎麼從未見過閣下?”
黑衣老人冷笑一聲,道:“用不着套交情,你自己束手就縛呢?還是要老夫動手?”
田無畏道:“在下不會束手就縛,江湖上本就是合則留,不合則去,在下加入天皇教,為教主立了不少汗馬功勞,如今在下要去了,教主竟遣閣下來殺我,等閣下一旦要離去時,教主只怕也-樣不會放過閣下的。”
黑衣老人冷笑定一聲,道:“你想挑撥嗎?”
田無畏道:“在下説的是事實。”
黑夜老人沉吟了一下,道:“你説完了沒有?”
田無畏道:“説完了。”
黑衣老人道:“可惜這付身手了。”
田無畏道:“嗯!閣下的意思是……”
黑衣老人道:“因為你就要死了,老朽要殺你。”
田無畏已確定難免一場惡戰了,仰天大笑三聲,道:“在下自入江湖以來,雖然也曾身經幾次兇厲的搏殺,但還未曾逢過敵手……”
黑衣者人冷哼一聲,打斷了田無畏的話,道:“今天,你很幸運的遇上了。”
田無畏看那白天平運息仍未醒來,心中暗道:“拖廷時間,對我們似乎是利多害少了。”
心中念轉,冷笑一聲,道:“在未動手之前,很難説咱們是鹿死誰手。”
黑衣老人嘆口氣,道:“是你!田無畏,不信,你可以試試了,天色愈黑,對老夫愈是有利,你不用拖延時間了。”
田無畏道:“為什麼天黑之後,對你有利?”
黑衣老人道:“老夫練成了夜光眼……”聲音一變,接道:“田無畏,老夫不但給了你警告,而且,也給了你充分的時間,現在,你小心,老夫出手了。”右手一探,疾向田無畏衣領上抓去。
田無畏一吸氣,退後三尺,避開了一抓。哪知黑衣老人的右手,如影隨形一般,緊追着田無畏的身軀移動,有如附骨之蛆,揮之不去。
田無畏在身軀移動中,連換了五種身法。但五種身法,都無法擺脱那雙魔手。
暗暗吸一口氣,田無畏突然停下了腳步。腳步停下,右手的短刀,已由胸前翻起,護住了前胸。
也許是刀勢太慢,或是田無畏計劃未周,只覺衣領一緊,咽喉要穴一麻,身軀向旁側摔去。他身軀麻木,無力閃避,這一跌被摔的十分結實。
這時,天色大暗,洪承志幾人只覺出田無畏被人摔了一跤,都未看清怎麼摔的。
洪承志突然一橫長刀,道:“在下領教。”
黑衣老人道:“可以,但你要報名上來。”
洪承志道:“在下洪承志。”
黑衣老人道;“好!你出手吧!”
但聞一聲大喝道:“慢着,咱們還未打出一個結果。”
洪承志轉眼望去,只見田無畏不知何時,已挺身而起,短刀平架胸前。
黑衣老人冷笑一聲,道:“很好!你能借老夫一摔之力,震開被鎖的穴道,倒也算得高明人物。”
田無畏道:“閣下能練成附影掌法,使在下大開了一次眼界。”
黑衣老人微微一怔,道:“你認識附影掌法?”
田無畏道:“認識附影掌法,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黑衣老人道:“但在武林同道,能夠知道這附影掌法之名的人,老夫還未遇到。”
田無畏道:“今天,你遇上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聽説那附影掌法,練到了至高的境界之後,它本身就完全沒有了招術變化,一切都依附在對方的掌勢變化之上。”
黑衣老人聽人和他談起附影掌法,心中似是極為快樂,忘記了出手對敵的事,微微一笑,道:“不錯,這附影掌法到了相當火候之後,不但沒有了自己的招數,身法也隨着對方轉動,那才是爐火純青的境界。”
兩人大談武功,似乎是已忘了敵對之事。
田無畏長長吁一口氣,道:“閣下的附影掌法,到了什麼火候?”
黑衣老人道:“老夫這掌法,大約已有了七成火候。”
田無畏道:“七成火候,那已是很大的成就了。”
黑衣老人道:“不敢,不敢,還得數年之功,才能上窺奧密。”
田無畏道:“七成火候,已算登堂入室了,只要下點工夫,不難步入大成之境。”
黑衣老人突然嘆一口氣,道:“可惜呀!可惜,為難啊!為難。”
田無畏道:“可惜什麼?又為難什麼?”
黑衣老人道:“可惜咱們談的這樣投機,但在下卻又非要殺你不可,這不是很為難的事嗎?”
田無畏道:“原來如此。”
黑衣老人道:“但咱們談的這麼投機,老夫實在不忍殺你。”
田無畏道:“説的不錯啊!”
黑衣老人道:“老夫倒想起了一個辦法,不知你是否答允?”
田無畏道:“説説看吧!”
黑衣老人道:“你迴天皇教中,由老夫在教主面前替你求情,不再懲罰你就是,而且,把你撥入老夫手下聽差,以後,咱們就可以暢所欲言了。”
田無畏道:“在下也有一個辦法。”
黑衣老人道:“什麼辦法?”
田無畏道:“你也離開天皇教,咱們常年在一起,豈不是可以無拘無束了。”
黑衣老人搖搖頭,道:“不行,老夫不能叛離教主。”
田無畏道:“很可惜的是,我也無法重回天皇教。”
黑衣老人道:“看起來,咱們只好分個生死出來了。”
田無畏回目一顧,白天平已由調息中清醒了過來,心中頓感一寬。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黑的難見兩丈外的景物。天皇教人眾多,但也只能瞧出黑影在迅快的移動。
彭長家突然發覺了情勢有異,急急説道:“諸位小心,快找一個可以存身的地方。”
洪承志、恢成剛、伍元超等,已然縮成了一個小圈子,彼此之間,已可互相的照應,聽得彭長家的話,不禁齊齊一呆。
鐵成剛一向説話最直接,急道:“找一個存身地方,那是什麼意思?”
彭長家道:“天皇教的弟子,正在四面移動,他們似乎在爭取時間,佈置什麼陣勢,就我所知,有一種專用各種毒砂、毒水的暗器高手,白晝之間,咱們還可以閃避,如是天色太暗,目難見物,就算有第一等武功的人,也無法閃避開這等暗器。”
鐵成剛道:“咱們可以衝出去。”
伍元超道:“但白兄的傷勢……”
他心中對白天平,一直有一份很深的歉咎,是以一直存着以死謝罪的心情,無形之中,對那白天平,生出了一種特別的關心。
白天平道:“我傷勢不礙事,咱們可以行動了。”
這時,田無畏和那黑衣老人,已展開了一場激烈絕倫的搏殺,但見人影閃動,帶起了一片呼籲的風嘯。夜暗中,無法瞧出兩人搏殺的情形,但只聽兩人移動身形時帶起的疾風,已知雙方搏殺得緊張異常。
洪承志嘆口氣,道:“天色太暗了,敵人眾多,真不知向哪一個方向攻出才對?”
彭長家道:“他們似是已佈置妥當了,如不是田兄和教中二老中一人搏殺兇厲,使他們無法施放暗器,只怕他們早已行動了。”
白天平經過這一陣調息後,體能已大部恢復,凝神四下瞧了一陣,道:“洪兄,你看田兄還能支持得住嗎?”
洪承志道:“他一對短刀,奇招連出,已把那老小子的攻勢封住,三五十招之內,決不會落敗。”
白天平道:“正南方三丈外,好像是有不少人聚集於一處。”
洪承志凝目望去,低聲道:“不錯,似乎是有不少人集在一起。”
白天平道:“好!洪兄請守在這裏,兄弟攻過去。”
洪承志道:“你傷勢未愈,還是我來。”
白天平道:“不要緊,我已好了大半。”突然一長雙臂,一式“潛龍昇天”,直飛兩丈多高。
散佈在周圍的天皇教中弟子,似是一直在注意着白天平的舉動,看見有人飛躍而起,立刻,響起了幾聲吼叫。十幾道冷芒寒光,突然間,疾射而出,奔向身在空中的白天平。
白天平心中全無輕敵之念,早已有了戒備,一收雙腿,右手長劍撒下了一片劍光。
但聞一陣輕微的波波之聲,近身暗器,全被劍光擊落。
白天平收卷的雙腿,突然一伸,頭下腳上,直向人羣聚集處衝了過去。人還未落地,手中長劍已疾快的施展開來。寒芒閃動中,響起了一連串的慘叫。
白天平長劍有如一道長虹般,射入了羣匪之中。夜色掩護下,沒有人看清楚,那是什麼樣的劍法,但卻看到了效果,七個天皇教中弟子橫屍地上,另有八個人受了創傷。
遠處的人,看不到,近處的人,卻看得心驚膽顫,魂飛魄喪。
這一劍的威勢,連死帶傷十幾個人,實在叫人害怕。
白天平腳落實地,橫劍而立。但他周圍,已然沒有一個活人。
活的人,固然是早已跑開,就是身受重傷的人,也爬到了七八尺外。這一劍,簡直使死者瞑目,活者亡魂。
白天平目光掃掠了周圍的屍體一眼,冷冷説道;“哪一個還不怕死,請上來試試。”他連喝三聲,竟然無一人敢出面應戰。
白天平仰天大笑三聲,舉步向前行去。笑聲直衝霄漢,有如龍吟一般。原來,他惦記着玄支下院中劍士的生死,心中無限憂愁。借三聲大笑,發泄出心中的憂苦、悲傷。
笑聲甫落,突見人影一閃,一老一少疾飛而至。
當先一人,手執長劍,身着玄色勁裝,正是何玉霜。何玉霜身後,緊隨着吳飛娘。
白天平目睹何玉霜突然現身,心中大喜,見吳飛娘緊隨身後,又不禁為之一呆。忖道:
這吳飛娘緊隨不捨,得想個法子把她擺脱才成。
只聽何玉霜冷冷説道:“果然是你。”
白天平道:“姑娘似乎是早已知在下在此了?”
何玉霜道:“我只是有些懷疑,想不到懷疑成真,你真是勇敢得很,全不把生死事故在心上。”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姑娘可是覺着在下非死不可?”
何玉霜道:“你能逃不逃,那不是自己找死?”
白天平道:“姑娘覺着能夠殺了在下嗎?”一面暗施傳音之術,道:“何姑娘,在下有要事奉告,可否找一個無人之處,咱們仔細的談談。”
何玉霜突然一揚長劍,刺了過去。
白天平未得回答之言,不知她是否答允,只好揮劍封架。
何玉霜長劍疾變,快如電閃,片刻間,一連刺出了八劍。
白天平長劍揮展,封開了八劍。八次長劍相擊之聲,太過快速,場外之人,只聽到一聲金鐵交鳴。
何玉霜一面揮劍擊出,一面施展傳音説道:“往西面走。”手中長劍,展開快攻,一劍快過一劍。
白天平又接了十二劍後,突然,轉身向正西奔去。
何玉霜嬌聲叱道:“哪裏走!”一提氣,飛躍而起,疾向前面追了過去。
吳飛娘沉聲道:“公主,窮寇莫追。”飛身而起,疾追過去。
但聞一陣金風破空之聲,一道寒芒,直飛過來。吳飛娘揮杖一擋,寒芒微偏,掠着發邊而過。
就這微微一怔神間,白天平和何玉霜兩人巳奔出七八丈外,夜色中,蹤影不見。
白天平疾奔如飛,何玉霜緊追不捨。兩人奔雷閃電一般,片刻間已然奔出數百丈外。
雖然,有很多天皇教中弟子,但因何玉霜緊追身後,無法出手攔阻。
不大工夫,兩人已奔出了天皇教弟子的布守圈外。
白天平停下了腳步,回過頭道:“何姑娘……”
何玉霜收不住腳步,身形一錯,越過了白天平,打個轉,才回過身子,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白天平道:“在下有事,想求姑娘幫忙。”
何玉霜道:“什麼事?我能夠幫上忙嗎?”
白天平道:“普天之下,你是唯一能幫上忙的人,只是你肯不肯幫忙?”
何玉霜道:“想不到我還有這麼重要,説吧。”
白天平回顧了一眼,道:“玉霜,救人要緊,咱們先去玄支下院……”
何玉霜搖搖頭,道:“不行,不把話説清楚,我不會去。”
白天平急道:“這地方夠隱秘嗎?如是咱們説了一半,天皇教中人趕了過來,那豈不是一場很大的麻煩?”
何玉霜道:“那咱們就找個地方談談。”
白天平無可奈何,道:“咱們到哪裏去呢?”
何玉霜道:“隨便找個地方談談。”
白天平道:“這附近,姑娘比在下熟悉一些,那就有勞姑娘帶路了。”
何玉霜道:“你不怕我把你帶入了陷阱之中嗎?”
白天子道:“不怕,咱們兩入之間,必得有一個信任對方才行,姑娘不肯信任在下,在下只好信任姑娘了。”
何玉霜沒有説話,舉步向前行去。白天平緊隨身後,轉了幾個彎子,到了一片草叢之中。
何玉霜道:“這裏很安全了,你有什麼話説?”
白天平道:“貴教中一位副救主,擅用藥物,管制着貴教所有迷魂藥物……”
何玉霜接道:“有這一個人,他現在何處?”
白天平道:“死了。”
何玉霜微微一怔,道:“什麼人殺了他?”
白天平道:“沒有人殺死他,是他自己咬破了口中預藏的奇毒,毒發而死。”
何玉霜道:“他死去之前,可有什麼遺言?”
白天平道:“他説姑娘聰明絕世,已經得他真傳,是唯一能救玄支下院中劍士的人。”
何玉霜道:“你把這些話都告訴我,不怕我出賣你。”
白天平道:“在下相信姑娘不會。”
何玉霜道:“你憑什麼這樣相信我?”
白天平道:“我只是相信你罷了,説不出什麼理由。”
何玉霜道:“哼!要是玄支下院的劍士,用不着我幫忙了,你就不會來找我了。”
白天平道:“何姑娘……”
何玉霜道:“告訴你,我不會去。”
白天平道:“數十個天下第一流劍土,就讓他們死在奇毒中嗎?”
何玉霜道:“那與我問幹?”
白天平道:“何姑娘,天皇教的作為,你已經十分清楚,何況,天皇教主還是殺你父母的仇人……”
何玉霜道:“你胡説,我義父為什麼要殺我父母?”
白天平道:“你義父,就是天皇教主?”
何玉霜道:“不錯,他一直對我很好,為什麼要殺害我的父母?”
白天平道:“這件事,彭長家很清楚,姑娘如是願意聽,我們會請他和姑娘談淡……”
何玉霜道:“誰是彭長家?”
白天平道:“你們貴教中的總巡主。”
何玉霜嘆口氣,道:“他現在何處?”
白天平道:“他沒有跟我來,這個人,不但是貴教中的元老,而且,也是天皇教主的心腹密友……”
何玉霜道:“他既是我義父的心腹,為什麼還會背叛我義父?”
白天平道:“他看得太多了,你那位教主義父,手段也愈來愈惡毒,如是有一點人性的,就不會再追隨他了。”
何玉霜道:“你用盡辦法,可是想説服我,背叛我義父?”
白天平嘆息一聲,道:“姑娘,在下之言,句句出自肺腑。”
何玉霜沉吟了一陣,道:“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白天平道:“救人如救火,不能拖延太久。”
何玉霜道:“我知道,你們先回玄支下院中去,我會盡快的趕去。”
白天平道:“不論你是否肯答應為他們療治毒傷,但在下希望你能夠給我一個回信。”
何玉霜道:“我答應你。”
白天平突然抱拳一揖,道:“玄支下院,乃天下劍士中最精鋭的一批劍士,他們身系武林正邪的消長安危。”
何玉霜點點頭,道:“不論如何,我都會給你一個答覆,我不便留此太久,咱們就此別過了。”
只聽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姑娘,太晚了。”
何玉霜道:“你是什麼人?”
但見火光一閃,一個身着天藍色勁裝的少年,站在一丈開外。
何玉霜臉色一變,道:“是你!”
藍衣少年笑一笑,道:“不錯,我早就對你有了懷疑,今夜裏總算是被我找出了證據,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説?”
何玉霜道:“你不要誤會……”
藍衣人笑一笑,道:“我一點也不誤會,何姑娘,你只有兩個選擇……”
何玉霜道:“我……”
藍衣人道:“一個是答應我的婚約,一個是聽候教主的處置,你必須立刻決定,我們的時間不多。”
白天平手握劍柄,但卻忍着沒有出手,回頭望着何玉霜。
藍衣人冷笑一聲,道:“玉霜,你不用打什麼主意,我有兩個從衞,形影不離,大概你心中早已明白,他們都停身在一丈開外,只要我出聲一叫,他們會立刻施放緊急信花,那時義父會大駕親到。”
何玉霜道:“大哥,咱們慢慢的談談好嗎?你一身武功成就,並不在我之下,你還怕什麼?”
藍衣人道:“你的飛鈴,聽説你最近又練成了幾種最難練的手法,對嗎?”
何玉霜道:“你對我的事知道的很清楚啊!”
藍衣人道:“不錯,很早之前,我都留心了呢!”
何玉霜道:“大哥,這些年來,咱們相處不錯,一向以兄妹之禮相待,一下子要改變這種稱呼、身份,豈不是大突然了。”
藍衣人笑一笑,道:“你是收的養女,我是收的養子,義父也從來不避諱這些,這一點,你心中早已明白,再説老人家也早有這份心意,只不過,他沒有開口罷了。”
何玉霜道:“養父不會,如若他真有此心意,早就告訴我了。”
藍衣人道:“你一直面罩寒霜,好像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欠你三百兩銀子似的,以他老人家的身份,自然是不會説了。”
何玉霜道:“大哥,咱們不談這些了,武林兒女,也不太受世俗禮法束縛,不過,你這樣威脅我答應婚約,未免太卑下了。”
藍衣人微微一笑,道:“玉霜,你覺着我在逼你,是嗎?”
何玉霜道:“是……”
藍衣人道:“如是沒有這個逼你的機會,咱們就不能談這件事,咱們相處數年以來,你每次對我説話,不是低着頭,就是仰着臉,我就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如此……”語聲一頓,接道:“今晚是機會,所以,你除了答應婚約之外,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在義父得到消息之前,能把我和兩個從衞殺死,不讓他傳出信花。”
何玉霜道:“咱們武功相若,我如何能殺得死你?”
藍衣人道:“所以,你只有答應婚約一途。”
何玉霜道:“我如答應了,你會相信嗎?”
藍衣人道:“不會完全相信。”
何玉霜道:“那我答應了有什麼用?”
藍衣人道:“我知道你的為人,只要你答應了一句話,在心理上,你就會有一個很大的約束,自然,你如答應了,也不會再吝惜交換一件信物?”
何玉霜道:“你想得可是真周到啊,但不知你要什麼?”
藍衣人道:“你胸前掛了一個翠玉牌……”
何玉霜道:“那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我怎麼能夠輕易送人。”
藍衣人道:“那隻不過是用來作一件信物罷了,日後,咱們成了夫妻,自然是還要還你。”
何玉霜一時間,真還被他纏得沒有法子,這人糾硬不吃,而且,早已熟思在胸,絕不讓步,鬧的何玉霜頗有六神無主之感。
白天平冷眼旁觀,只覺插口不好,不插口,何玉霜已顯然沒有了應付之法。
只聽何玉霜低聲求道:“大哥,你不能這樣逼我,至少,你該給我兩天時間,讓我仔細的想一想,好嗎?”
藍衣人道:“我不明白,你準備想什麼?”
何玉霜道:“我從來沒有想到,我們兄妹之間,會有這些事,我也沒有想到你作哥哥的,竟然會對妹妹存下了如此的用心,這一點,來的太突然了。”
藍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好吧!我答應你多想幾天,不過,你得答應我另一個條件。”
何玉霜道:“説吧!不太為難時,我都會答應你的。”
藍衣人道:“殺了這小子。”
何玉霜回顧了白天平一眼,道:“殺了他?”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閣下動手呢?還是要令妹動手?”
藍衣人道:“玉霜,咱們兩人合力出手。”
白天平道:“男子漢大丈夫,為什麼要拉一個女人出手,不覺得有失風度嗎?”
藍衣人道:“這是我們兄妹的事,和你閣下無關。”
白天平道:“怎麼和我無關呢?你們兩兄妹,要研究殺我的辦法。”
藍衣人道:“玉霜,咱們聯合出手吧!殺了他,咱們就好商量了。”
白天平暗暗提聚了功力,運氣戒備,卻不再插口多言。他要看何玉霜,如何處置這件事情。
只聽何玉霜長長嘆一口氣,道:“大哥,這件事辦不到。”
藍衣人道:“捨不得殺他嗎?”
何玉霜道:“我殺不了他。”
藍衣人道:“為什麼?”
何玉霜道:“他武功比我高。”
藍衣人突然一翻腕,長劍出鞘,寒芒一閃,刺向了白天平。
白天平一閃避開,並未還擊。
何玉霜道:“住手!”
藍衣人哪裏肯聽,手中劍招一劍緊過一劍,攻勢凌厲至極。
白天平感受到快速劍勢的壓力,不敢再行託大,唰的一聲,長劍封擋對方的攻勢。
藍衣人一口氣攻出二十七劍,白天平全都輕巧的化解開去,但仍未還擊一劍。
何玉霜臉上是一片茫然無措的神色,望着兩入揮劍搏殺,不知如何勸説。
只聽藍衣人冷冷喝道:“玉霜,你如再不出手,我就要他們施放信花,召請助拳人了。”
何玉霜心中陡然間生出了怒火,口中卻應道:“好!咱們兩人攻他。”突然揮劍進招,連攻三劍。這三劍的猛鋭,比之那藍衣人兇狠十倍,迫得白天平連退帶封,才算把三劍躲過。
藍衣人甚感滿意,微微一笑,道:“玉霜,義父常説,你武功成就,比我高明,今日一見,果然不錯。”
何玉霜借攻出三劍的機會,人已閃到藍衣人的身側,道:“你怎麼不出手了?”
藍衣人一挺長劍,道:“對!咱們並肩上。”揮手一招“風起雲湧”,閃起一片劍芒,攻了過去。但他劍至半途,突然停了下來,身子搖了兩搖,摔倒在地上。
原來,就在他起手攻向白天平時,何玉霜陡然出手,點了他的穴道。
藍衣人道:“霜妹,你這是什麼意思?”
何玉霜一伸手,又點了藍衣人的啞穴,道:“這不能怪我,你逼得我非出手不可。”
藍衣人啞穴被點,連話也説不出來,只急得面紅耳赤。
何玉霜嘆口氣,道:“我本來不想傷你,但你太不知進退了,你平常裝的一本正經,才受到我的尊重,想不到你今天才露出猙獰的面目。”
藍衣人有口難言,就算能舌粲蓮花,也無法解説。
白天平道:“他兩個從衞現在何處?咱們還未查清楚,你點了他的穴道,豈不是要露出破綻。”
何玉霜雙目深注白天平,答非所問地道:“告訴我一件事,天皇教主,真是殺害我父母的仇人嗎?”
白天平道:“不錯,此事出自彭長家之口,十有八九不會假了。”
何玉霜道:“你可以走了,這地方由我來善後。”
白天平道:“玉霜,玄支下院中有數十位劍士,等你救治。”
何玉霜道:“等我查證了我父母的死亡原因之後,再去救玄支下院的劍士。”
白天平道:“恐怕是來不及了。”
何玉霜道:“來不及也得等下去。”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玉霜,你……”
何玉霜突然下了淚來,道:“白兄,別太逼我,除了我能證實我父母確實傷在教主的手中之外,我不能背叛他。”
白天平心頭震動,大感失望,暗道:在那石洞之中,她對我的表現,似是十分有情,但目下的情形,好像有了很大的轉變。
但聞何玉霜低聲道:“白兄,你可以想法子走了。”
白天平道:“玉霜姑娘,在下很失望,也很痛心。”
何玉霜道:“快些去吧!我想他們會很快的找來此地。”
白天平有些黯然,也有些淒涼地望了何玉霜一眼,道:“女人的心,海樣深,真叫人無法預測啊!”
何玉霜低聲道:“你最好委屈一些,走得隱秘一點,別讓人瞧出了你的去向、破綻。”
白天平未再多言,一伏身,疾竄而去。
望着白天平遠去的背影,何玉霜忍不住舉起衣袖,拭去眼眶中湧出的淚水。
低頭看去,只見那藍衣人閉着雙目,躺在草地上,顯得很安詳。
輕輕嘆一口氣,伸手解了藍衣人的啞穴,何玉霜緩緩説道:“大哥,你都看到了。”
藍衣人道:“嗯!我看得很清楚。”
何玉霜道:“小妹應該如何呢?”
藍衣人呆了一呆,道:“什麼事應該如何?”
何王霜道:“這麼看來,你並非是真的關心我了,你只是喜歡我的美麗。”
藍衣人精神一振,道:“這是什麼話,我對你説的話,字字出於肺腑。”
何玉霜道:“這話當真嗎?”
藍衣人道:“如有一字虛假,天誅地滅。”
何玉霜道:“他們告訴我,説天皇教主就是殺害我父母的兇手。”
藍衣人道:“什麼?這個,不太可能吧?”
何玉霜道:“小妹心中也很懷疑,但他説的活龍活現,小妹不能不信了。”
藍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師妹,如若要小兄説一句憑良心的話,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何玉霜怔了一怔,道:“大哥覺着有些可能。”
藍衣人四顧了一眼,低聲説道:“可能的很,義父的為人,小兄比較清楚,而且,小兄也聽過這一傳説。”
何玉霜啊了一聲,道:“你也聽過?”
藍衣人道:“是的,我也聽過。”
何玉霜道:“真是該死,你能聽到了這個傳説,為什麼我就未聽到過呢?”
藍衣人道:“這並不奇怪,這件事,任何人都避忌着你,誰又敢告訴你?”
何玉霜道:“大哥聽説得很詳盡嗎?”
藍衣人道:“經過之情,小兄倒是聽過,但詳細之情,還不太瞭解。”
何玉霜道:“大哥,是否可以把經過之情,仔細告訴小妹呢?”
藍衣人道:“自然可以………”身軀掙動了一下,住口不言。
何玉霜心中明白,一抬手,解開了藍衣人的穴道。
藍衣人站起身子,撿起了地上的兵刃,笑道:“師妹,在未淡令尊、令堂被害之前,咱們先談談關於咱們的事。”
何玉霜道:“咱們有什麼事?”
藍衣人道:“小兄想知道,你為何心向外人,一下子點了我的穴道?”
何玉霜道:“你不是他的敵手,而且,他也正要告訴我關於父母被殺的事。”
藍衣人道:“好!這個小兄信了,還有咱們婚約的事,霜妹是否答應呢?”
何玉霜突然覺着一股怒氣,由心中直冒上來,但卻強自壓了下去,道:“大哥,你如對我是真的有情,這時間,就不該和我談這些事情,你該明白,我此時的心情,又怎麼會談到個人的事?”
藍衣人沉吟了一陣,道:“不論你心中多麼悲苦,但這件事,非得先決定不可,你要知道,此事的成敗,關係着我們的生死存亡,小兄要冒這個險,必得有些代價,是嗎?”
何玉霜道:“大哥的意思,可是説要小妹答應了你的婚約,你才肯幫我這個忙,是嗎?”
藍衣人道:“霜妹一定要這麼一個問法,小兄也只好直説了,霜妹如不答允小兄的婚約,只怕是小兄有些為難了。”
何玉霜道:“好吧,要談條件,咱們就談一個清清楚楚。”
藍衣人道:“對!小兄也是這麼一個想法,咱們談它個清楚,大家才能放開心情,放開手腳,大刀闊斧的施為。”
何玉霜道:“你能幫助我什麼?”
藍衣人道:“調查你父母的死因、內情。”
何玉霜道:“然後呢?”
藍衣人道:“如是兩位死去的老人家是我岳父母的話,我自然應該替他們報仇。”
何玉霜道:“如是殺我父母的仇人,真是義父教主,你將如何?”
藍衣人道:“朋友有遠近,親戚有厚薄,如若咱們的關係密切一些,我自然應該維護你。”
何玉霜道:“義父教主的武功,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合咱們兩人之力,也未必是他敵手,何況,他身側還有二老護法,這個仇如何報法?”
藍衣人道:“這誠然是一個問題,不過,師妹是否想到了,你如是一個人單槍匹馬,那就困難更多了。”
何玉霜沉吟了一陣,道:“好吧!説説你的條件。”
藍衣人道:“第一,你答應我的婚約,必須要給我一個保證,使我能相信,被人殺害的,真是我的岳父岳母。”
何玉霜道:“你要我如何一個保證法?”
藍衣人道:“這個,要師妹你自己想了,不過,最能使小兄信任的,自然是你的人。”
何五霜頭一暈,道:“你説什麼?”
藍衣人笑一笑,道:“師妹不要誤會,小兄只是説出內心的話,如是師妹不同意,那又另當別論。”
何玉霜道:“這個法子不行,我何玉霜豈是任人輕賤的人,除了正式嫁娶之外,別想碰我一下。”
藍衣人道:“師妹説的是,小兄太冒失了,不過你總得給我一點保證吧。”
何玉霜道:“如何一個保證法,我一直想不出來,還是你自己説吧!”
藍衣人道:“好!我如説錯了,還望師妹不要見怪。”
何玉霜道:“不會見怪,你説説看吧!”
藍衣人道:“既然師妹不願以身相許,那咱們就來個形式如問?”
何玉霜道:“什麼形式?”
藍衣人道:“我們先來個花堂行禮,拜個天地如何?”
何玉霜道:“拜天地?”
藍衣人道:“不錯,小兄保證不傷害到師妹,而且還可以立下重誓,在替岳父、岳母報仇之前,決不沾師妹之身。”
何玉霜道:“唉,這説法,也不能算不合理。”
藍衣人道:“小兄提的事,自然是很合理了。”
問玉霜道:“你能不能讓我想想?”
藍衣人道:“你要想好多時間?”
何玉霜道:“總得要兩三天吧!”
藍衣人道:“為什麼要這樣長的時間呢?”
何玉霜道:“因為我要想得仔細一些。”
藍衣人嘆口氣,道:“霜妹心中大概明白,咱們沒有辦法等下去。”
何玉霜道:“師兄的意思是……”
藍衣人接道:“義父耳目靈敏,咱們只怕沒法騙過他三四天。”
何玉霜道:“如是咱們沒有辦法騙過他,只怕現在巳被他發覺可疑了。”
藍衣人道:“這一點,小兄可以想法子應付,但霜妹如是不肯給小兄一點保證,這就很難説了。”
何玉霜道:“大哥,不要這樣逼迫我,給我一天時間好麼?”
藍衣人沉吟下一陣,道:“好吧!由此刻算起十二個時辰內,你給我答覆。”
何玉霜無可奈何地道:“好!”
藍衣人果然不再多言,吸一口氣,轉身而去。
何玉霜目睹那藍衣人背影遠去,突覺心底泛起來一股怒火,忍不住對那藍衣人的去向啐了一口。
她並未追那藍衣人而去,也未重回來路,轉了一個方位,疾步而去,去的正是玄支下院。
有了一次經驗,何玉霜變的更為小心,奔行之間,突然隱入了樹後草叢中,默查是否有人在暗中追來。
這一次,沒有人再追過來。何玉霜一口氣行到了玄支下院的門外。
只聽一陣冷笑,道:“臭丫頭,竟敢單人匹馬的找上門來。”
何玉霜目光轉動,道:“不要誤會,我有要事求見,圍牆外不是説話之處,可否讓我進入圍牆再談。”
那冷笑聲音應道:“只有你一個人嗎?”
何玉霜道:“是!如是你們看到了後面有人追來,最好把他殺死。”
那人冷哼一聲,道:“就讓你混進來,何懼之有,你請來吧!”
何玉霜飛身躍入了圍牆之中。
只見人影一閃,出來一個滿頭白髮,身着百結鶉衣的老叫化子。
何玉霜打量了那老叫化子一眼,道:“你是……”
老叫化道:“老夫袁道。”
何玉霜一欠身,道:“老前輩號稱丐仙?”
袁道道:“正是老夫。”
何玉霜道:“晚輩久仰大名,今日有幸拜會。”
袁道揮揮手,道:“罷了,罷了,別給老夫來這一套,你這丫頭,可就是會放飛鈴的人嗎?”
何玉霜道:“雕蟲小技,算不得什麼!”
袁道道:“看來,你是個很謙虛的人,説,半夜跑來要幹什麼?”
何玉霜道:“找人。”
袁道道:“誰?”
何玉霜道:“白天平回來沒有?”
袁道道:“你要見他,有什麼重要的事?”
何玉霜心中有些不耐,但卻忍着胸中的怒氣,説道:“談一談關於這玄支下院中人的生死問題。”
但見人影一閃,白天平疾掠而至,一抱拳,道:“在下來晚了一步,未能接待姑娘,望姑娘見宥。”
衰道突然飛身而起,人影一閃不見。
何玉霜目睹袁道消失去的背影,微微一笑,道:“袁老前輩,在江湖上聲譽卓著,也是天皇教主心中最畏懼的人物。”
白天平擔心玄支下院中劍士的安危,話題一轉,道:“玉霜,你此番前來,可是答應替他們療治傷勢了?”
何玉霜搖搖頭,道:“還沒有。”
白天平大感失望,但卻強自控制着激動的情緒,道:“玉霜,那你來這裏的意思是……”
何玉霜有些黯然地説道:“不替玄支下院中的道士們醫病,我就不能來看你了嗎?”
白天平道:“他們已經感受藥物的威脅,內腑中起了某樣變化,如若不能及時救治,這一批天下最好的劍士,可能就要斷送在藥物的折磨之下了。”
何玉霜道:“你自私的只管想你的事,就不管人家心中的痛苦了。”
白天平道:“你有什麼苦惱?”
何玉霜道:“我要報殺父母的大仇,又有誰肯助我呢?”
白天平道:“區區在下。”
何玉霜道:“這話當真嗎?”
白天平道:“千真萬確,如若口不應心,要我不得好死……”
何玉霜氣得一跺腳,道:“誰要你起誓了!”
白天平道:“姑娘,事有輕重緩急,在下希望姑娘,先答應療治這批劍士,這些人,不但是一股維護正義的力量,也是姑娘報殺害父母之仇的大援,公誼上,你替武林中做了一件大好之事,私情上,他們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你想想看,這一股力量,對你的幫助有多大。”
何玉霜道:“白兄,你好像快要説服我了。”
白天平道:“在下句句都是出自肺腑的真誠之言,希望姑娘相信。”
何玉霜嘆口氣,道:“白兄,療毒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我們要一些時間,這一段時間,我們無法阻擋天皇教的反擊。”
白天平喜道:“玉霜,你答應了?”
何玉霜道:“看起來,我是非要答應你不可了。”
白天平一個長揖,道:“多謝姑娘。”
何玉霜道:“天皇教主很精明,我們用藥的副教主死去了之後,他也知道我對藥物上有了很大的成就,所以,我一旦失蹤,他們可能會想到我背叛了天皇教,一旦他們知道我在玄支下院中,就會想到了我在替玄支下院中的道長們療傷。”
白天平道:“他們知道了,又會如何?”
何玉霜道:“會全力攻打玄支下院。”
白天平道:“這樣吧!玄支下院的劍士們,雖有毒發之徵,但他們還沒有失去抗敵之力,如若情形需要,咱們就分批療治,留一半抗拒敵人的攻襲,一半疔治毒傷。”
何玉霜道:“別想得這樣輕鬆,如若天皇教真的要全力攻打這玄支下院,就算院中劍士全部動員,也未必能抗拒得住。何況分出一半人手。”
白天平道:“玉霜,我想,我們非得冒險一下不可……”
何玉霜接道:“我不反對冒險,但冒險也要經過一番算計,如是我們的勝算大,這個險自然是應該冒,如只是一半對一半的機會,也可以咬牙一戰,就小妹瞭解的情況,咱們的勝算,不足兩成。”
白天平道:“玉霜,就算是九對一的機會,咱們也不能坐視玄支下院的劍士們毒發而死,是嗎?”
何玉霜道:“是的,所以,我才來。”
白天平道:“那只有冒險一試了。”
何玉霜道:“就算是九對一的冒險,咱們還有一成勝機,那機會由何而來?”
白天平被她説的一愣,苦笑了一下,道:“請教姑娘。”
何玉霜道:“小妹覺得,那是由精密的算計而來的。”
白天平道:“説的是。”
何玉霜道:“對天皇教的實力,我有十之七八的瞭解,但咱們有多大的實力,小妹卻是一點也不知道。”
白天平道:“袁老前輩在此。”
何玉霜道:“我知道,他是天皇教主最畏懼的人物之一,他老人家在此,對天皇教主,有着很大的震懾作用,但不知除了他老人家之外,還有些什麼人?”
白天平道:“丐幫中人……”
何玉霜道:“有多少?”
白天平道:“大概有五六十人。”
何玉霜道:“是不是丐幫中最精鋭的弟子?”
白天平道:“大概是吧!他們來此的人,都是些高明的人。”
何玉霜道:“什麼人?”
白天平道:“是些什麼身份我不清楚。”
何玉霜道:“他們幫主是否在此?”
白天平道:“在這裏。”
何玉霜道:“那位副教主在死去之前,沒有告訴你用的是什麼藥物?”
白天平道:“在下這方面的修養不夠,但我們已把他收在那山洞中的藥物,拿回來很多,姑娘也許能從那些藥物中,找出療治他們的辦法。”
何玉霜道:“試試看,運氣好,我也許很快的找出辦法,解去他們身中之毒,但解毒過程,最怕天皇教全力攻襲,是一齊服藥,還是分批療治,這要看情勢才能決定,但事前,咱們必須要有一套安全的佈置。“
白天平道:“玉霜,你説的這麼慎重,我們自也不能掉以輕心了,我立刻想法子找丐幫中人來,目前,似乎只有以他們作為主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