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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謊言

    到了鄱陽湖畔的一個喚作鐵漁村的小村落,天色已經很黑了,雲飛煙及顧思南在村中一家茅舍借宿一宵。

    這鐵魚村大多數的人都是靠打魚為生的。村裡的人也大多是姓鐵的,茅屋主人是個六七十歲的老人,十分好客,他老伴已死,也沒有子女,因此對雲飛煙及顧思南很熱情。雲飛煙便詢問鐵凌威的家事。

    那鐵老頭想了一會兒才道:“你說的是鐵威子,咳,這小子自小便很聰明好學,又跟村中的教頭學了幾年拳腳,他父母死後他便出外去闖蕩了,他家原來那間茅屋早幾年已塌了。”

    顧思南忙道:“鐵凌威離開這裡是幾年前的事?”

    “你待老朽想想。”鐵老頭想了一會兒才道:“少說也二十多年了,他離開時才十多歲呢!那時老朽還經常下湖網魚。”說罷不勝唏噓。

    雲飛煙接口問道:“最近他有沒有回來過?”

    鐵老頭不假思索地道:“沒有,本村總共不到五十戶,要是有個外鄉人來探親,一下子便傳遍全村,鐵威子自從出去之後從未回過來,要不是你們告訴老朽,老朽也忘記了他。”頓了一頓道:“嗯,他這幾年混得還好吧?”

    雲飛煙不欲把真相告訴他,含糊地道:“還不錯,我們因為找不到他,以為他衣錦回鄉,所以來此找他的。”說罷望了顧思南一眼,兩人心中都充滿疑惑。

    顧思南道:“老伯,你們村中有沒有一箇中年婦人在四五年前離開這裡去武當做丫環的?”

    鐵老頭訝然道:“小兄怎會這樣想?你聽了誰說的?”

    雲飛煙代答道:“聽一個朋友說的,那個女人在當人家丫環時叫做秋菊。”

    “沒有這回事,本村多年來國泰民安,漁獲又豐富,不是老朽自吹,這裡的人生活都很好,根本不可能會到幾百裡外去謀生,也許是你們聽錯,鄉下人若非萬不得已,否則都不願意去外頭闖蕩,像鐵威子這種事已經使人非議了,何況是一個女人。”

    雲飛煙與顧思南面面相覷,心中疑雲更盛,可是在雲飛煙來說卻認為是件好事,起碼多了一條線索。

    次日,兩人在村中訪問了幾戶人家,他們既不認識秋菊這人,亦與鐵老頭同樣看法,這種情況在他們來說簡直是大悖情理的事。

    而且更異口同聲說沒有見鐵凌威回過鄉。

    雲飛煙原本心想鐵凌威即使沒有回鄉,但有可能在外頭碰到秋菊而把她收為女侍,可是按村中人的說法看來,秋菊根本不是鐵漁村的人,亦即是說秋菊跟鐵凌威絕對沒有同村之誼。

    可是提供這個消息的是鐵凌威的妻子梅傲霜,只有一個解釋,鐵凌威及梅傲霜其中必有一個說謊。

    假如說謊的是梅傲霜,那麼她莫非跟秋菊合謀害死鐵凌威?

    如果是鐵凌威瞞騙梅傲霜,那麼他跟秋菊是什麼關係?

    這其中又有什麼玄妙?

    雲飛煙在回途之中不斷思索,她急欲把這個消息告訴李鷹,因此一路上早起夜歇,馬不停蹄,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武當。

    李鷹聽了她的話之後,腦筋立即活躍起來,他決定在姚百變到了之後,再去一趟大江堂,先頭那個假設再次翻了上來,那個密室必定藏有秘密,只是這秘密尚未揭開而已。

    幸而姚百變次日中午便在蕭穆的押解之下到了沈神通的窩裡。

    可是姚百變表示毫不知情,因為建造地下密室時他事先並不知道,亦從來未曾聽到鐵凌威提過密室內有個地道通到外面。

    他的話令在場的全感失望,可是李鷹不但信念未因此而動搖,相反姚百變的話使他對鐵凌威有了進一步的瞭解。

    過了兩天他帶了雲飛煙再人大江堂總壇,幸而梅傲霜還很客氣,仍叫石一平陪他倆去視察。

    雲飛煙望著桌上的那個字動也不動。

    李鷹看了她一眼,訝道:“煙兒,你看什麼?”

    “叔叔,你說鐵凌威臨死前留下這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鷹沒好氣地道:“你說呢?”

    “侄女有一種直覺,這個字可能與女人有關。”

    李鷹失笑道:“女人名字中還會有個‘繭’字?”

    “不是。”雲飛煙吸了一口氣,便頭腦冷靜下來,“繭是蠶吐絲而形成的,‘春蠶到死絲方盡’這句詩是形容什麼的?”

    她頓了一頓又自接答道:“這是形容男女之間的感情的。”

    李鷹目光一亮,脫口道:“你再說下去。”

    雲飛煙苦笑道:“侄女也只能想到這些。”

    李鷹腦筋飛快地轉了一轉,道:“煙兒,那天沈神通說四牆壁他全敲打過了,卻毫無發現,他做事的細心叔叔自然相信得過,我們不必再往牆壁上找尋……”

    雲飛煙脫口道:“地上,地上!地道入口可能在地上。”

    李鷹頷首道:“而且大有可能就在這張桌子下面。”

    他話音未落,雲飛煙已一掌推開梨木桌子,隨手自身上取出一把小鑿子在地上敲打起來。

    李鷹卻搬開鐵凌威的坐椅,把耳朵貼在地上,然後輕輕逐寸逐寸敲打起來,只敲了十來下他臉上的神情立即顯得興奮無比,左掌在一處使勁按下,地板迅即凹下,可是另一端卻凸起,原來是一塊活板,活板下面黑黝黝的似有通道。

    雲飛煙隔遠看見歡呼一聲跑了過來,連坐在一旁閉目養神的石一平亦奔過來。

    李鷹自身上摸出火摺子,說道:“煙兒,我們下去看看,石香主麻煩你守在這裡。”

    石一平臉色漲得通紅,顯然也是興奮緊張兼而有之,他搓一搓雙掌,道:“等等,待在下先上去把石門掩住。”說罷立即三步併成兩步躍上石階。

    李鷹暗贊他一聲:“果然謹慎。”

    待石一平取出一根短棍守在洞口,他一沉身躍下洞裡,身邊風聲一響,雲飛煙接著也躍下去。

    李鷹晃著了火摺子,眼前一亮,他雙眼把周圍打量了一下,這通道頗寬,五尺寬七尺高,剛好一個人直立而行,上下左右都嵌以大麻石,前頭黑黝黝的,光線照不著盡頭,看來頗不短。

    “煙兒,你的火摺子不要使用,我怕這條地道若是太長,一把火摺子可能不夠用。”

    “是,侄女知道。”

    “小心點,把兵器取出來,我生怕鐵凌威在通道內有機關之類的埋伏。”他吸了一口真氣,全身佈滿勁力這才邁步。

    通道沒有埋伏,可是卻像無窮無盡似的,雲飛煙默默數了三百步之後,仍然望不到盡頭,她索性不再數了。

    李鷹估計走了三四里路時,“噗”,火摺子已油盡而滅,四周立即陷入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了。李鷹連忙沉聲道:“煙兒,把火摺子給我。”聲音在長長的地道有點空洞的感覺,一會兒,地道那頭突然傳來一陣聲音:“把火摺子給我……給我……”

    雲飛煙嚇了一跳,手中的火摺子似乎失手跌落地上。

    李鷹道:“不用怕,這是迴音!”他轉身伸手向雲飛煙,黑暗中碰著她的身子,他一急連忙把手移開,“拍!”手掌掃到壁上,聲音清脆可聞。

    剎那一陣“嗤嗤”聲立即傳來。

    李鷹大吃一驚,急呼道:“不好,有暗器,快退。”他人立即向前掠去,一掠二丈五六,雙掌護在頭上,掌風在地道內激盪,呼呼作響,氣氛頗嚇人。

    他一驚之後,足尖一點再向前竄上一丈,急聲問道:“煙兒,你沒事吧?”

    他霍地再一個轉身,“噗!”眼前倏地一亮,背後立刻現了一條長長的人影。

    雲飛煙打著了火摺子,與他相距七丈,“侄女沒事!”左手持火摺子,右手提劍向他掠來。

    李鷹至此才鬆了一口氣,他電一般銳利的目光環掃一下地上,只見地上散落了一大叢牛毛針,大概因藏得太久,針上都已生鏽。

    李鷹目光向上一移,地道之頂露出三個管子,大概是牛毛針的發射器。

    “煙兒小心,不要再碰到牆壁!”回身再度前進。

    大概再走五六十丈,前頭突然現了一道微光,那光團四四方方,二尺見方,李鷹心頭一動,低聲道:“小心出口可能有埋伏!”

    雲飛煙腳步一緊,緊跟在李鷹之後。“把火熄掉!”李鷹的命令一傳到她耳中,雲飛煙一口氣便把火吹熄。

    到了那個小洞口,李鷹用手示意她略退一步。他自己把勁力運到雙掌上,然後慢慢自洞口探身而出。

    “這是一口井!”李鷹心中暗呼道,他抬頭望一望井口,三尺直徑的井口紅霞滿天,已是黃昏時分。

    李鷹正在猶疑之間,突然聽見有步履聲來,他立即把頭縮回,並對雲飛煙作了個噤聲的手勢來。

    默默運起內勁戒備,身子貼在洞口之旁。

    一會兒,只見上面投下了一個水桶,“拍”一聲,桶底撞及井水,立即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跟著系桶的繩索一甩,桶口立即向下,裝了滿滿的一桶水,然後逐漸升高。

    那人大概打了三桶水才離去,李鷹正想爬出去,心頭一動倏地忍住,他決定待天色暗齊之後再上去。

    他心想那人大概尚未知道自己已在井裡,那麼他多待一會兒也沒關係,假如鐵凌威之死與這條地道有關,即使等一年他也會等!

    這半個時辰對他來說好似過了漫長的一夜,他狠一狠心,在天黑齊了後,再等了一柱香時間才探出身子去。

    這口井很深,自洞口到井口也有三丈多高,李鷹雙腳雙手分撐在井壁上,慢慢向上移動,到了井口他一使勁翻身而出。肩膊著地打了個滾,伏在一堆燒火的乾柴條之後。

    這裡是個院子,不大也不小,看來仍在武漢城中,按路程計算大概在西城邊沿,院子的一頭有棟紅磚瓦犀,內屋似乎有燈火亮著。

    李鷹拾了一塊小石子,手一掄準確地投入井口。

    石子落在井水,發了一聲水花聲。

    這是他與雲飛煙約定的暗號,也是叫她出來的命令。

    李鷹緊張地戒備著,一雙眸子在黑暗中閃閃生光,無意中瞥一瞥那棟磚屋,不知何時燈光已熄滅。

    他心頭一緊暗呼一聲不妙,人即如豹子般竄起,半空一折人向屋子裡直射而入。入屋是間小廳,黑燈瞎火,乍到難辨東西。

    李鷹行動間腳尖踢到一張椅,他反應迅速,立即彎腰展臂握住椅背,才不致翻倒,儘管如此仍然發出一聲異響,寂靜中清晰可聞。

    李鷹心中更急,足尖連點自廳門穿出,出了廳光線較亮,後面又是一個小院子,栽了些蒔花盆栽,院子後頭一棟小樓靜靜矗立。

    李鷹更不懷疑,一提真氣,像頭大鳥般飛起,左手在欄杆一按,人即如怪蟒翻身躍上回廊,房內毫無聲息,落針可聞。

    李鷹抽出煙桿,左掌按在窗上,內力一發,“吱”一聲,木筍斷折窗子立即彈開,幾乎在同時李鷹已竄人房中。

    他左掌在前,右手持杆在下,運起“通天耳法”聽了一輪,斷定房裡沒人,此刻雙眼已漸能適應黑暗,他在桌上取起刀石,敲打點燃蠟燭。

    燭光亮起,立即看出這是一間女子的閨房。帳上繡著鴛鴦戲水圖,梨木床架雕工十分精細,看來主人的家境還不錯。

    李鷹伸手摸一摸床鋪,人手冰冷,目光改投向梳妝桌,桌上放著一枝金釵,入手沉重,上面雕著一尾活躍生動的鯉魚,魚嘴前鑲著一顆珍珠。

    金釵通常是以龍鳳、鴛鴦之類的吉祥動物作圖案,像這枝鯉魚吐珠的倒很少見,李鷹看了一會兒把它放入懷裡。

    恰在此時雲飛煙也已起來。“叔叔,人呢?”她說得沒頭沒腦,李鷹總算能明白。

    “煙兒,你到樓下去看看,我隨即下來!”

    雲飛煙應了一聲,晃亮了火摺子自樓梯翻身下樓。

    李鷹直覺這房的主人一定與鐵凌威有關係,否則大江堂地下密室的出口豈會設在這院子中。

    他明明覺得他剛爬出井口時內院隱隱有燈光透出,可是當他拋下石頭人井通知井內雲飛煙時候,內院燈光卻已熄滅,這證明自己的行蹤可能已被發覺,而那人也立即迅速逃去。

    想到此,他立即把床上被褥扯下,跟著把床板抬起,回身取了燭臺照亮。床底下地板毫無異狀,但藏了兩隻箱子,一大一小。

    李鷹先把小的那隻箱子提起,出乎意料,竟然十分沉重,那大的反而較輕。

    李鷹正想打開箱蓋,恰在此時樓下雲飛煙傳來一聲尖銳的叫聲,聲音充滿恐懼,令人聽了心中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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