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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渡江緝兇

    石一平走前一步,道:“稟副堂主,江東突然出現不少戰船及生面孔的人,大概是堂主的死訊傳了出去,巨鯊幫正想乘機奪本堂的地盤,請副堂主定奪。”

    梅傲霜雙目一睜,隨即鎮定了下來。“如此,柳香主及盧香主便請到江東指揮一切,以防巨鯊幫的突襲!”

    她想了一想,“石香主,你派人去請沈神通來吧,我想把這件事委託他辦,避免我們分散了人手,予敵可乘之機。”

    石一平道:“屬下正有此意,副堂主高瞻遠矚,不愧是女中丈夫,屬下好生敬佩,屬下這就派人找沈神通。”

    梅傲霜露出欣慰之色,揮手示意他退下,突然又道:“看來大堂主及三堂主的喪禮也不宜過於鋪張,你著人擇個吉日,從速讓二位堂主早日入土為安吧。”

    沈神通帶著端木盛到大江堂總舵時,已是初夏了,鐵凌威及莫朝天亦已經安葬了不少日子。

    梅傲霜穿著一身未亡人的黑色打扮,黑色衣服襯托出白皮膚的晶瑩,她有著梨花打雨般的哀愁。

    可是沈神通卻在進門一瞥下,在她臉上捕捉到了些什麼。

    梅傲霜在廳上接見他,她坐在椅上,沈神通微微一笑,把身子側了一邊,道:“不知夫人相召有何見教?”

    梅傲霜道:“想請神捕把本堂叛徒姚百變捉回來。”

    “可惜,沈某不是大江堂的人。”

    “你要多少代價,但請開口。”

    沈神通一笑,道:“錢是另一個問題,不過沈某若是被人當作屬下看待,則再多錢我亦不辦的。”

    梅傲霜一怔,脫口道:“神捕此話是何意?”

    沈神通笑而不答。

    石一平忙以眼色示意梅傲霜。

    梅傲霜才驀地想起沒有請沈神通坐下,忙道:“對不起,本座一時忘記應有之禮儀,來人,搬一張交倚給沈神通坐。”

    沈神通冷冷地道:“一張椅能坐兩個人?”

    梅傲霜臉上一紅,忙道:“再加一張!”心中道:“老傢伙架子比我還大!”

    沈神通坐下時,對端木盛道:“你帶茶葉來了嗎?”

    “有。”端木盛忙自懷中掏出一包茶葉,“是武夷的大紅袍。”

    石一平聽了心中十分異樣,心想梅傲霜實在失禮,忍不住叫手下泡茶上來。

    沈神通道:“且慢,你們是用什麼茶葉?”

    石一平無言以對,說實在的這些刀頭舐血的粗豪漢子平日只對那火辣辣的烈酒感興趣,對喝茶之道根本一竅不通。

    沈神通道:“拿老夫這茶葉去泡一壺,水不能下得太多,否則味便淡了。”

    梅傲霜到底是女人,心胸狹窄,聞言道:“本座請神捕來只是想請你替本堂辦點事,不是請你來教本堂喝茶。”

    沈神通怫然站了起來,說道:“沈某的脾氣一向這樣,夫人若看不慣,沈某人一走了之便是了。”回首對端木盛道:“我們走吧。”

    梅傲霜臉色一變,霍地自椅上站了起來:“你,你……

    你不能這樣走!”

    沈神通回首道:“梅堂主想把沈某留下?”環顧四周,冷然道:“只怕未必辦得到。”

    石一平忙道:“神捕不用多疑,敝上只是想請你留下把這案子接下。”

    沈神通盯著梅傲霜,說道:“是這樣嗎?”

    梅傲霜乾笑一聲,道:“未亡人見識淺薄不懂禮數,說話欠禮,神捕勿怪!”

    恰好一個堂眾把茶送上來,端木盛忙打圓場道:“老大,我們先喝一杯茶吧。”

    沈神通哼了一聲才轉身再次坐下。

    石一平怕梅傲霜再得罪沈神通,便搶先把姚百變如何擅用公款,鐵凌威如何召他回總舵訓話,那夜在密室內密談,不料鐵凌威及莫朝天又如何被發現毒斃在密室內,單隻逃出姚百變一人,跟著又把盧山及柳浴陽如何在孔家大院發現他,又如何被他逃脫細細述了一遍。

    沈神通想了一陣才道:“如今你們打算沈某如何做?”

    梅傲霜接口道:“請神捕把姚百變抓回來,交給本堂處理。”

    沈神通道:“抓姚百變?”

    “不抓他抓誰?”梅傲霜冷冷地道:“神捕要求若干,但請開口!”

    沈神通道:“這倒簡單,一萬兩就可以,他到江北如魚入水,要抓他也頗費功夫。”

    梅傲霜沉吟了一陣,道:“依你,姚百變人一到此,立即付酬金。”

    “還有一個要求,未知方便否?”沈神通道:“沈某想到密室看看。”

    梅傲霜道:“這本是敝堂重地,不過也沒有什麼秘密,就破例答應你。”

    沈神通喝了一口茶,站了起來:“請派人帶路。”

    “石香主,請你帶他們去。”

    “是,屬下遵令。”石一千彎腰作了個請客狀,“神捕請。”

    沈神通在密室內走了一遭,然後停在桌前,目光注視桌面。

    平滑的梨木桌一塵不染,桌面上卻被人用指“寫”了個“繭”字。“石香主,請問鐵堂主通常坐在哪裡?”

    石一平指一指正中那張椅子。

    沈神通微微點頭。“那麼,這個字是鐵凌威留下來的了?

    石香主,這以前桌面上可有這個字嗎?”

    “不知道,此地除了堂主之外,別人不得進入。”

    沈神通脫口問道:“難道這室內的日常清潔也是貴堂堂主自己動手?”

    “這倒不是,敝堂有個專門負責此室打掃的下人,不過,每次打掃都要有個堂主站在門口監視!”

    “最後那次打掃負責監視的是誰?我是指鐵凌威未死之前那次。”

    “正是在下。”

    “可曾發現這個?”沈神通指一指桌上那個“繭”字。

    “沒有聽那下人提過,在下只注視她的行動卻沒有留意桌子。”

    “請你傳那下人來相見可好?”他因石一平對他恭敬有禮,說話客氣很多。

    石一平臉現狐疑之色,不過還是應了一聲,然後出去派人傳秋菊來。

    不一會兒,那個名喚秋菊的下人應傳而來,她年約四十,走到桌邊好像心有驚悸般。

    沈神通沉聲道:“是你負責此地的清潔?”

    “是。”她福了一福。

    “鐵堂主臨死前你進來打掃時,有沒有發現桌上這個字?”

    秋菊看了桌子一眼,道:“沒有,當時桌面還是完好的!”

    “此話當真?”沈神通臉色一沉,厲聲道。

    “奴婢句句是真,若有不實,寧願受罰。”

    “好,你去吧!”沈神通臉色一緩。

    秋菊離去之後,他又對石一平道:“石香主,鐵凌威死後有人進來過否?”

    “屍體是由在下負責搬運的,後來堂主夫人再與在下來觀察,當時也發現了這個字,只是想不透這裡頭的玄機!”

    “如此說來,這個字必是貴堂主臨死前留下的了!”他想起太湖龍王項天元臨死時亦留下了一個“一”字,心中隱隱覺得其中似乎有些秘密,不過,他沒有說出來。

    片晌,才道:“貴副堂主既然只求沈某把姚百變找回來,沈某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必然全力追緝,請代轉告她一聲,說我不當面向她辭別了!”

    兩人出了大江堂總舵,在一家酒樓坐了下來。

    端木盛忍不住道:“頭兒,鐵凌威那個字可能另有玄機,你怎不向石香主查一查?”

    沈神通微微一笑,道:“慢慢來,梅傲霜只求我們捉姚百變,我們先辦了此事,然後再賺她另外一筆!”

    “姚百變真的把鐵凌威毒殺死了?”

    “暫時不必管這些,吃飯!你明日帶夏雷、風火輪及路遠到江北去,在未行動之前,最好告知李禿鷹一聲,那禿子脾氣可臭得很,不要讓他抓住把柄!”

    “是,屬下明白。”

    端木盛頓了一頓,“不過,姚百變在江北朋友可不少,我四個人可能人手不足,到時可能要用及李老頭的手下,如果他要求……”

    “如果他的要求不太高,你就答應他。哼,以後他遲早也會用得著我們!”沈神通悠閒地吃了一口菜,邊咀嚼邊說。

    剛才他們口中提到的李神捕就是江北總捕李禿鷹,其名頭不下於沈神通哩!

    端木盛帶著夏雷、風火輪及路遠乘船過江。

    江風吹來,暑熱全消,那舟子異常熟練,小船在江濤起伏中依然行得十分穩當,不一會兒,便把船靠在江北岸邊。

    端木盛決定先去拜會江北的總捕快“神眼禿鷹”李鷹。

    當下一千人首先在漢口歇宿,次日一早,端木盛派夏雷到大江堂漢口分舵瞭解一下情況,自己則去衙門詢問李鷹的下落。

    漢口的捕快早已聽聞過端木盛之名,於是立即請人去查詢,而端木盛先返回客棧。

    近午時,夏雷回來報稱大江堂分舵未曾發現姚百變的蹤跡,不過卻取來了一份姚百變在江北的朋友名單。

    端木盛看了看名單,心念立即急促地轉動起來,姚百變會藏在什麼地方?

    他想到姚百變左腳曾中了一箭,上岸時必在這附近,但大江堂分舵的人為何未曾發覺?他藏的地方很秘密?據他們所說,姚百變逃離之後的次日並沒有陌生人在城中買馬或乘車代步,按理他即使易容術非常高明,走路時左腳始終會露出馬腳。

    那麼,他會藏在何處?

    想了一會兒,得不出結果,他看看名單上住在附近的人的地址,又自忖道:“絕對不成理由!這些人盧山及柳浴陽都已去找過,若是藏在那裡,豈能不被發現?”

    心頭突地一動。“難道他潛回江南?”他再盤算一下覺得大有可能,可是現在他的傷也該痊癒了,他會留在江南嗎?

    端木盛肯定姚百變現在必定又潛回江北。“他在江南孤掌難鳴,怎能與大江堂硬碰?如果他想東山復起,那必定要找個有勢力的朋友。”

    他眼光再次落在那份名單上,上下移動,脫口道:“大別山飛鳳寨倒是個好去處!”

    夏雷聽得一怔,問道:“端木兄你說什麼?”

    “如果姚百變企圖東山再起,重回大江堂,你說他會藉助誰的力量?飛鳳寨的‘火鳳凰’兄妹正是最佳人選!”

    端木盛目光大盛,越說越興奮,“火鳳程一鳳跟姚百變一個脾性,好酒又好色,火凰程一鳳跟他又有染,姚百變只須動之以私,答應事成讓飛鳳寨在大江堂占上一份,倆兄妹絕沒不答應之理,而且,雙方距離又近,互為犄角,把水陸勢力聯合起來,雙方聲勢將更盛,也更鞏固了呀!”

    風火輪接口道:“說得有理,吃了飯就上飛鳳寨一趟吧!”

    “等一下,我看還是先拜會了李神捕後才好行動。”

    吃了飯,衙門內有人來通知,說李鷹現在正落腳在豫南的信陽,端木盛便派夏雷等三人先到飛鳳寨附近探聽,自己提劍北上信陽。

    他騎馬急馳,只三天便到了信陽,找到了李鷹的窩,他遞上了拜帖,一會兒,一個身穿藍衣的青年立即出來,並且自我介紹,“小弟顧思南,久聞端木兄之盛名,今日一見果然見面勝過聞名,端木兄請進!”

    端木盛忙說道:“不敢。顧兄之名,小弟亦是如雷貫耳,惜沒緣謀面,素以此為憾,如今一見,果是人中龍鳳,大慰平生!”

    顧思南見他年紀比他多了將近十歲,成名及入行都比他早,但卻毫無架子,心中亦是大喜,連忙把他引入。

    李鷹正坐在小廳中抽著旱菸,端木盛一見他頭頂上沒毛,便知他的身份,慌忙行了一禮,並說道:“晚輩端木盛拜見李老前輩,前輩威名震懾江北,群醜蟄伏,為萬民造下不少福,小子今日入境一切生疏,還盼前輩不吝賜教!”

    李鷹吐了一口煙,眯起雙眼,看了他一會兒,道:“人說你不日便能成為強人繼承人,果然沒有說錯!你先坐下吧!思南,拿一壺酒來,老夫只喝酒不喝茶,不像沈神通那樣吹毛求疵,也不敢請你喝茶,以免出醜!”

    “前輩言重,晚輩喝什麼都沒講究!”他又行了一禮才坐下去。

    顧思南立即替他斟了一杯酒。

    李鷹大大咧咧地道:“思南,你替我敬他一杯!”

    他自顧地吸起煙來,“我素知沈神通的為人,他派你來必有事求我,你說吧!”

    “是,”端木盛恭敬地應了一聲,然後把姚百變毒殺鐵凌威及莫朝天的事說了一遍。“晚輩估計他藏在大別山的飛鳳寨裡,但這是前輩的地頭,晚輩不敢造次,先來對前輩稟告一聲,以免誤會!”

    李鷹點頭道:“這問題不大,既然你這小子對我還有幾分尊敬,我便任你行動,絕不過問!”

    端木盛大喜,脫口道:“謝謝前輩盛情,不過……”

    李鷹一板臉孔,道:“怎麼突然吞吞吐吐?”

    “不知前輩要求多少禮金?”端木盛小心翼翼地道。

    李鷹兀地站了起來,磕掉菸灰,沉聲道:“你以為老夫跟貴上一樣嗎?他斤斤計較,把錢看得比天還大!你只管行動吧!老夫不收分文。”

    端木盛大喜過望,連忙又再拜謝。

    李鷹哈哈笑道:“你這小子還對我的胃口,可惜,擇錯了主,算沈神通好運氣!你在這裡吃午飯吧,我還有話問你!”

    端木盛一直怕李鷹會問些令他難答的話,這頓飯吃得很不愉快。

    飯後李鷹才問道:“你剛才說,鐵凌威死前留下一個‘繭’字,這是什麼意思?”

    “晚輩也不知道,當時曾問過敝上,他卻說我的責任只是把姚百變抓回來交給大江堂,其他的以後再說!”

    李鷹冷冷地哼了一聲,抽出旱菸杆,一邊裝煙,一邊道:“你再把密室內的情景及石一平的話說一遍。”

    端木盛不敢違他,便再仔細說了一遍,他話剛說完,李鷹亦剛把煙抽完。

    “好啦,你如果趕著去飛鳳寨,老夫亦不再阻延你!”

    端木盛連忙站了起來,道:“多謝前輩一飯之恩,晚輩就此告別。”

    李鷹道:“思南,你替我送客!”一頓,又道:“沈神通若不能禮待於你,我這裡隨時歡迎你!”

    “多謝前輩知遇之恩!不過敝上對晚輩也是青睞有加,晚輩不能……”

    李鷹揮一揮手,示意他不用再說下去,他目送端木盛離開,心中卻不斷琢磨石一平的話。

    端木盛趕到大別山附近,憑著沈神通創下的聯絡暗記找著了夏雷等人,他迫不及待地詢問情況。

    風火輪搶著道:“小弟冒險上了幾趟山寨,由於山寨防衛嚴密,多次都因怕打草驚蛇而不敢造次,直至昨夜才潛入飛鳳寨的鳳凰廳,那時已是二更,但仍燈火通明,原來程家兄妹在宴客,看情形其中一人便是姚百變,但昨夜程一鳳宴請的卻不是他,而是‘飛天蝙蝠’蒲松柏!”

    端木盛道:“你能肯定姚百變在山寨裡?”

    “應該沒錯!”

    風火輪道:“小弟聽程一鳳多次呼一個瘦削身材、面色青白的中年男子姚老弟,而程一鳳卻坐在他身旁,還不斷用肩挨著他,狀甚親熱,兩人不斷打情罵俏,程一鳳不時叫他變哥哥。”

    他學著程一鳳的說話語氣神態:“變哥哥,這次可不許對小妹變心!沒良心的東西,你若變了我便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到底它是用什麼做的!”

    他學得唯妙唯肖,旁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端木盛亦禁不住笑道:“你可聽到蒲松柏上山是為了什麼?”

    “沒有。”風火輪搖搖頭,道:“會不會是去接姚百變下山?”

    端木盛記得大江堂漢口分舵的韋香主提供的那份名單,裡面也有“飛天蝙蝠”蒲松柏的名字,他腦筋飛快地轉了一下,說道:“蒲松柏要接他去哪裡?回大江堂?單他一人豈能成事?”他不禁沉吟起來。

    夏雷道:“可能蒲松柏只是陪他去找別的朋友,而且姚百變他們亦未必知道梅傲霜已聘請了我們來捉他。大江堂主雖然在長江兩岸都有勢力,但江北這方面顯然比較弱一點,他可能亦有恃無恐!”

    路遠道:“不過,也有可能蒲松柏上山只是去見見姚百變,隨便與程家兄妹聊聊天而已!”

    端木盛想了一會兒道:“依我估計姚百變一定會跟蒲松柏下山,他不會甘心拱手把大江堂送給梅傲霜,如果要重收大江堂,他必須下山去探聽動靜及聯絡他那些狐朋狗友,以壯聲勢!”

    他看了眾人一眼,道:“飛鳳寨有幾條出路?”

    “表面看只有一條山路,不過也有可能另有暗棧,只是我們未有發現。”

    “無論如何,我們先在這附近等他三天,三天之後,姚百變若仍未下山,我們再另作打算!”

    端木盛道:“只要飛鳳寨有人下山,便得仔細觀察,因為姚百變的易容術頗高明,一個疏忽便會讓他溜掉!”

    “是,端木兄說得有理!”

    端木盛又道:“風老弟,你辛苦點潛上山中,以防姚百變走暗棧。不過,不要太靠近山寨,否則若被發現,事情就更難辦了!”

    過了兩天,依然沒有動靜,不但未發現姚百變下山,連“飛天蝙蝠”蒲松柏亦不見了。

    這天風火輪躲在一叢野草之後,遠遠注視飛鳳寨的動靜,正在煩悶間,突然見到姚百變揹著一個包袱,跟蒲松柏出來,背後跟著程家兄妹,由於相隔太遠聽不到他們說些什麼,看樣子程家兄妹好像是在送客。

    不久便見姚百變及蒲松柏回身拱拱手,然後邁開大步而行,姚百變仍是本來的面目,沒有易容化裝。

    鳳火輪大喜,正想搶先下山報訊,不料姚百變向左一轉,卻不下山。風火輪住了腳,心中詫異:“姚百變左首有塊大石阻住去路,姚百變走向那邊幹什麼?”

    風火輪靜悄悄跟上了去,原來石中有條隙縫,竟僅能容一人側身而過,他待姚百變進入石隙中好一會兒才閃身而人,這石縫看來是天然的,斜斜向下。

    走了十多丈才到出口,風火輪探頭下望,姚蒲兩人尚在下面。

    巨石斜生在峭壁之上,石隙出口有一條粗如兒臂的山藤,長逾數十丈,姚百變及蒲松柏正順著山藤爬下懸崖。

    他待山藤靜止了之後,才握著山藤迅速滑下去。

    他的輕功在沈神通手下號稱第一,這下當真是又穩又快,若不細心幾乎看不出山藤的搖晃。

    山藤盡處又有一塊大石,這石頭又平又滑,正好落腳,四周樹木叢生,看不到姚百變及蒲松柏的蹤影。

    石下有一道山澗,山冰潺潺而下。

    風火輪不敢怠慢,連忙自石上躍下,沿澗而下。

    走了小半里,突然聽見水聲嘩嘩,他憑著樹木的掩護竄前幾步,原來姚百變及蒲松粕正坐在澗邊喝水吃乾糧。

    他見姚百變的那個包袱丟在一旁,眉頭一皺,心生一計,便悄悄走上前,自懷中取出一小撮東西放在包袱內,然後又退了下去。

    姚百變及蒲松柏談笑正歡,加上水聲嘩啦,竟絲毫沒有發覺。

    風火輪不敢怠慢,立即從原路退回,又順山藤爬上峭壁。

    待他回到山前端木盛等人埋伏之處,已是一個多時辰之後了,喘著氣把情況說了一遍。“小弟放了一撮‘千里飄香’的藥粉在姚百變的包裹內,不怕被他逃脫!”

    端木盛忙道:“我們快追,蒲松柏的鼻子靈得很,莫要被他發現,斷了線索!”

    四人也不答話立即行動。

    到了那條石澗,姚百變及蒲松柏已不見蹤跡。

    風火輪猛力吸了幾下,幸而“千里飄香”藥味仍在,眾人趁著日落之前又急趕一段。

    次日一早又立即急行,風火輪走在前面帶路。

    走了幾十裡仍在山中,卻一直向北行。

    到了中午,風火輪一拐改向東行,再急走個把時辰,前頭仍不見有絲毫人影。

    端木盛隱隱覺得不對:“咱趕得這般急,如果姚百變不是已經發現被人跟蹤而加緊步伐,應該早已追上了。”

    夏雷本來的性子就較急,聞言不禁叫道:“那麼我們再加快追上去!”

    又走了五六步,端木盛突然想起一事,心頭一跳,道:“假如姚百變已有所覺,他將會把包袱拋掉,我又因何必要循氣味追之許多路!”

    路遠比較仔細,接口道:“對,這其中有什麼奧妙?他葫蘆內賣什麼藥?”

    端木盛抬頭一望,前頭仍是一片山石木樹,他有點焦急地道:“只怕要追上去才能夠知道究竟!”

    黃昏,晚霞滿天,宿鳥歸巢,呱呱亂叫,煩人心神。

    風火輪躍上一顆大樹,只見遠處有個人影閃躍走動。他心中大喜,連忙飄身下樹,道:“前頭有人,可能就是姚百變!”

    眾人都是精神一振,展開輕身功夫追上去。風火輪一馬當先,他好像足踏風火輪,遠看好似一道輕煙。

    那人不是姚百變,而是“飛天蝙蝠”蒲松柏,他轉身冷冷道:“你們是誰?”

    夏雷脫口道:“姚百變呢?”

    蒲松柏臉色一變,道:“在下怎麼知道?”

    “什麼不知道!”風火輪怒道:“你明明跟他一道!”

    蒲松柏怒道:“我犯了法嗎?我不說你又能奈我何!”

    端木盛道:“在下端木盛,沈神捕的手下,想你多少有個耳聞。我不想把大家關係鬧翻了,請你把姚百變的下落告訴我們!”

    蒲松柏神色又是一變,但迅即恢復,他打了個哈哈道:“蒲某還以為是那些瞎了眼的強盜呢!原來是沈神捕的手下,失敬失敬,蒲某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我們昨天分手了!”

    好傢伙,他竟拐了彎罵人。

    路遠怒道:“你竟敢當著和尚罵禿子,閣下再不說休怪我無禮!”

    蒲松柏倒頗有骨氣,冷笑一聲:“無禮也不過是把蒲某殺死而已,有什麼大不了?”

    端木盛倏地退後幾步。

    夏雷立即道:“讓夏某試試你的斤兩!”拔出一把長刀,刀身細窄,晶亮眩目,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蒲松柏仍然不懼,道:“來吧,蒲某正想討教!”

    他的衣服十分奇異,衣袖跟上衣脅際連在一起。指甲長長突出手指,一展雙臂好像脅生雙翅,山風吹來,衣袖獵獵作響。

    夏雷一揚長刀,道了聲有禮,挽了個刀訣,手腕一沉一抖,刀尖直刺蒲松柏胸膛。

    蒲松柏一閃,雙手立即自刀隙中撲進去。

    夏雷暴喝一聲好,雙腳一錯一退,刀光立盛,一招接著一招使出,一招三式,三六一十八式彩雲追月刀法一展開,只見刀光不見人影,疾如閃電。

    蒲松柏長嘯一聲,沖天飛起,半空中張開雙臂,好似雄鷹展翅,在空中一個迴旋,飄過夏雷頭頂。

    夏雷也是輕嘯一聲,足尖一點離地向上射去,人未至長刀也帶著一溜斜陽連刺蒲松柏胸腹九大死穴。

    蒲松柏心中大喜,暗道:“你這不是尋死?”雙臂一扇,去勢突然加快,夏雷六招刀法全部落空!

    蒲松柏凌空一個倒翻,雙手如鷹爪抓向夏雷背後。眼見夏雷氣將竭,力將盡,難有餘力逃避,他目光中不禁露出一絲勝利的喜悅。

    剎那但見夏雷雙腳一屈,人如一個大皮球般墜下。

    蒲松柏怪叫一聲,雙肘合緊,人即如隕石般飛下,雙爪改插夏雷頭上。

    端木盛及風火輪等不禁發出一聲驚呼,但又搶救不及,空白著急。

    夏雷,左腳尖在右腳面上一點,身子如離弦之箭,反向蒲松柏疾射而去,臨近時,手腕一翻,刀光霍霍卷斬蒲松柏雙爪!

    蒲松柏大感意外,急切間雙臂一展一合,飛鳥般滑開。

    “嗤”一聲,刀至袖裂,蒲松柏衣袖一裂失卻空氣浮力的憑藉,身子立即墜落地上。

    這幾招兔起鶻落,疾如星火,雙方反覆歷險,令人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待到夏雷安全落地,眾人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蒲松柏失了一隻衣袖,威勢盡斂,好似飛鳥失去一隻翅膀,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夏雷道:“你以為在空中便能佔盡優勢,可惜在下的武功本就是在空中作戰,否則夏某的刀法又如何會被稱為彩雲追月刀!”

    蒲松柏看了端木盛一眼,道:“蒲某一子走錯滿盤皆落,要殺要剮任憑你處置!”

    端木盛道:“我只想你把姚百變的去向說出來而已,並不想殺你!”

    蒲松柏臉色一沉,厲聲道:“大丈夫生有何歡,死又有何懼?要蒲某出賣朋友是萬萬辦不到的!”

    風火輪冷笑道:“你還挺講義氣的呀!要是你與姚百變易身而處,只怕他早就把你出賣了!”

    “別人怎樣做法蒲某不會理會!”

    蒲松柏冷冷地道:“但蒲某又豈會自違自己的做人原則!

    蒲某也就如你所願也免多受凌辱!”他左爪立即插向腦門!

    夏雷大驚,長刀卻同時飛出,蒲松柏本能的反應立即把手腕倒翻,長長的指甲系在刀身上,叮一聲長刀倏地斜飛一旁!

    端木盛嘆息道:“蒲兄不必求死!端木某敬你是條漢子,絕不與你為難,你走吧!”

    “你放蒲某離開?”蒲松柏幾疑置身夢中。

    “是。沈神捕的門下雖然嫉惡如仇,不過卻最佩服有義氣的好漢子!”

    蒲松柏這才相信。“好,蒲某心領,異日再兵戎相見,我亦必放你一次!”語音一落,立即展開輕功飛馳離去。

    風火輪亦讚道:“想不到姚百變也能結交到這樣的好朋友!”

    端木盛焦急地道:“我們走原路,再向北追下去,我有一個預感,姚百變可能是去冀南找‘金甲神槍’郭霜天!”

    當下一行人便立即退回原路,然後直往北馳去,走了十多里路才停下休息吃乾糧。

    這夜月色皓潔,照得大地光如白晝,四人為把失去的時間追回來,連夜急飛。

    直至五更才停下休息。

    次日黃昏,眾人到了一個名喚換馬集的小鎮,這鎮不很大,但因為是馬匹的集散地,人口還不少。

    小鎮的一條街道是用青石板鋪成的,馬蹄敲打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得得聲。

    遠處有枝斜伸的竹竿,吊了一幅布簾,上面寫了個斗大的“酒”字,眾人經過長途跋涉早已又飢又渴,見了這酒旗都是精神一振,不約而同向那裡走去。

    這酒店不大不小,不過佈置得倒乾淨,背靠竹竿河,臨河那邊開了好幾個窗,清風徐徐自窗口吹進來,凡到此的人都覺暑氣頓消。

    已近晚飯的時刻,好幾張座都有了食客,端木盛等人挑了個靠門的座位坐下,以便監視街上的行人。

    風火輪一人店便急呼道:“小二,弄幾樣可口的菜來,還有先把茶水及酒送幾壺來解解渴!”他一邊說一邊把上衣的鈕釦解開幾個,轉身面對窗口讓清風吹拂在他胸膛上。“好涼快!好涼快啊!”眼光一瞥,陡地發現有人望了他一眼,待他留神時那人卻已轉過頭去。

    他有點奇怪,這人的面孔陌生得很,可是卻偏偏又有熟識之感,他抓抓腦門,驀地想起主要是那對眼睛令他有熟識的感覺,想到此猛地又醒悟:“這是化了裝的姚百變,任他易容術如何高明,總不能把眼珠子換過!”他心中大喜,忙回身對端木盛打了個眼色。

    端木盛不明所以,眼光露出疑惑之色望著風火輪。

    就在此時,那個漢子突然自椅上飛了起來,半空折腰射飛向大門。

    風火輪不及對端木盛細說,喝道:“他是姚百變!”

    這幾人之中只有他見過姚百變,所以只他認得,端木盛及夏雷尚來不及定過神來,風火輪長鞭已“畢拍”一聲,向姚百變捲去!

    姚百變知道暴露了身份,急著離開,眼看身子即將飛離酒店,正在暗暗高興之際,風火輪的長鞭已臨身。

    他心頭一凜,急忙中運氣沉身讓過軟鞭,身子一沉右腳立即踏在一位食客的肩上,跟著借力一蹬,整個人又立飛起,去勢更急。

    剎那端木盛離椅飛起,雙掌猛擊姚百變胸腹!

    姚百變一咬牙,右手伸出蛇形劍往他雙掌絞去。

    端木盛雙掌一縮跟著暴漲,姚百變怪叫一聲,猛一吸氣凌空移形換位,勉強避過。

    刀光一閃,夏雷的長刀已如流星般劈到。姚百變則一擋,“當”的一聲巨響,身子立即被迫落店內。

    他雙腳剛沾地,劍一引,斜刺端木盛面門,半路一抖改削路遠肩膊,再一沉又再改戮他“璇璣穴”,一招三變,果然是高手的風範。

    路遠疾退兩步,大砍刀一握在手立進,“畢拍”一聲,風火輪的軟鞭已斜抽在姚百變背上,立時皮破衣裂,火辣辣的疼痛使姚百變神態更為瘋狂,蛇形劍一掄,格開夏雷的長刀,跟著伏地一滾避過端木盛的掌,左掌急翻,反劈對方的-膝蓋,蛇形劍一揮急削路遠雙腳。

    端木盛躍高三尺,足尖疾踢姚百變雙眼,路遠不退不避,彎腰大砍刀向蛇形劍纏去。

    姚百變討不到便宜,立即再滾開,正想直起身來,風火輪的長鞭毒蛇般掃至,百忙中他左掌在地上一擊,身子立打橫平空升高三尺,軟鞭自他脅下穿過,鞭風砭人肌膚。

    他雖逃過軟鞭卻避不開夏雷斬來的刀,長刀在他左肩劈下,鮮血如噴泉般湧出,可是他也終於搖搖晃晃地站直起身來。

    夏雷這一刀使他在那一剎那失去了知覺,腦海中空空洞洞,行動也突然慢了起來。

    “畢拍”再一聲鞭響,風火輪這一鞭力道至猛,把姚百變自地上捲起來。

    此刻姚百變腦海才猛地清醒起來,他雙手雙腳在空中晃動十分笨拙可笑,卻阻不住去勢。

    風火輪不禁得意地笑了一聲,剎那不知怎地姚百變的去勢卻突然加速,直向窗口飛去。

    端木盛喊了聲不好,話音未落,耳際已傳來一陣“噗通”的水聲,夏雷急奔至窗口望下,只見姚百變自河上露出一顆腦袋來,跟著一個轉身,像天平臥在水面上,附近江水立即被血水染紅了。

    時值夏季,河水暴漲流速甚疾,只一眨眼之間,姚百變已經被河水衝出二十多丈。

    他兩次脫險都是借水逃遁,上次在長江,這次卻在竹竿河。

    端木盛道:“夏老弟你在這裡買些乾糧點心,我跟風老弟先追下去!”

    路遠亦道:“對,他傷得很重,未必逃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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