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個寫作生命裡不肯放棄遊戲、不願認輸的頑童而已。
寫完了小說足有一個月後才正式動手寫後記,對我而言,是少有的事。
好友蘭君就說過我是“文狂”:寫那麼多字、著那麼多書還不夠,還“自動自發”地為每部作品寫前言、後記乃至製作附錄,真是“自找苦吃、不可救藥”。
我想她說得對,只不過補充一點:我是“文魔”,已走“筆”入魔了。小時,家嚴為我著想,不大允許我不知自制地寫個不休。所以,長大之後的我,一拿起紙和筆,還是有一種幸福的感覺。不安於室的我,寫作能使我安定。
嘗謂:愛不言悔、恨不怕苦;我既喜歡寫作,又好俠義之事,自然在別人認為奇慘刻苦的過程中盡得快意。孟子說過: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想來,我就是個寫作生命裡不肯放棄遊戲、不願認輸的頑童而已。
受我作品影響的一些年輕朋友,以為“超新派”就是一味刻意求新,求奇,求變化,所以不講章法,不合情理,胡作非寫,不知所為。我想我若有這等“負面影響”,實是罪過。其實我曾一再在小說後記強調過:新意不難,但要新得好、新得新、新得有道理卻不容易。創新是建立在豐厚紮實的傳統基礎上,可讓人意料之外,唯須合乎情理之中,而不是一味求新不講理路,只加以破壞不曉建設。若如此,不如平心靜修回頭去學法度、修傳統好了。
對於這些迄今仍嘮嘮叨叨看不慣“超新派”或“現代派”武俠諸子努力的臺灣學者,認定“新不如舊”的論見,朋友和讀者一直希望我出來“說幾句話”,我其實也沒啥好說的,早在八十年前魯迅已經說過:
“……但是要進步或不退步,總須時時自出新裁,至少也必取材異域,倘若有各種顧忌,各種小心,各種嘮叨,這麼做即違了祖宗,那麼做又像了夷狄,終生惴惴如在薄冰上,發抖尚且來不及,怎麼會做出好東西來。所以事實上‘今不如古’者,正因為有許多嘮叨著‘今不如古’的諸位先生們之故。”
魯迅先生早在一九二五年二月九日在《看鏡有感》時已把話說清楚了,也不必我來置喙了。
為對平生知交有所交代,我這部小說多在各地旅行中寫成,其中多在神州內地各地撰寫不輟,最終還是自困於北京城的酒店中抱病完成。寫《傷心小箭》時,我仍與弟妹們聯袂江湖共闖蕩,有說不盡的激情歡快。到這《朝天一棍》時,有的人已斷然別去,傷懷難免。黯然之後,總算也有紅粉知音、弟妹良朋以可貴純潔的友誼伴隨我走這一段風雨天涯路,相互砥礪,憂戚與共,苦樂相濟,瑞安何幸?我已年邁不惑,但仍能不讓一天無驚喜地活著,夫復何求!
寫了那麼久的“說英雄,誰是英雄”,而今的我早已不要當烈士、不想做英雄了。然而,套用辛幼安(也是“安”)的一句詞作收稍:
——英雄本是真儒事,君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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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於一九九四年七月十一至十九日:與“太平門”、“金字招牌”、“下三濫”、豬小弟六赴鵬城。上海學林出版《港臺新派武俠小說精品大展》收入《四大名捕會京師》。胡正群撰文:《溫瑞安的“傳奇”與“異數”》及總序《神州劍氣升海上》論析拙作。香港《東Touch》全版介紹:“溫大俠妙語如珠。”收取江蘇、上海、星洲、南洋、香港、文聯等各路版稅。與“青霞”論青霞。書勢好。
校於一九九四年七月下旬:與Elain、Candy、Pahcinson、Hello三入穗。於酒店遇多位讀者和知交。遇“黃山派”諸子。《東方明星》附錄了《溫派武俠兵器譜、獨創門派索引》。與“花城”再度緊密合作。《神州傳奇》二期重頭刊出拙作《血河圖》。結交林健穎、陳希、吳春暉、姚峰、陳維浩、遊偉健諸讀友。
修訂於二○○四年九月中:於新浪網作首次網上現場訪談,據聞現場點擊達一百六十餘萬次;並作電視訪談錄影,於九月中分輯播出逾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