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畔堅山似劍芒,秋來處處割愁陽。若為化得身千億,散上峰頭望故鄉。翌日清晨。顏北辰辭別李色塵,顧了一輛馬車,直奔“降國村”而去。李色塵反而落得輕鬆自在,取出一錠銀子置於桌面,隨即掩門而出,卻見飯館掌櫃謝飲,已在外恭候多時了。“喔,李公子要走了?謝某特來送行。”李色塵訝異問道:“怪哉?貴堂客人川流不息,都要掌櫃的親自送別嗎?”謝飲畢恭畢敬道:“非也!謝某是奉命在此恭候,請李公子跟隨謝某從後門外出,已備妥一輛馬車恭迎大駕,送您去見一個人。”話畢,謝飲轉身帶路就走,李色塵心知若問他是何人約見,他也一定不會說的,於是落落大方尾隨而去。李色塵一見豪華馬車上有一支黑色大纛迎風飄揚,上頭繡個白色“李”宇十分顯眼,便知是父親李斯召喚,一聲不作登上車廂,馬車立刻往王宮方向奔馳而去。五大夫府(即秦國第十二級官階)。馬車由府衙後門長驅直入,停於內院。四名俏麗丫鬟各捧著盛服伺候,一見李色塵下車,立即一擁而上想替他更衣換靴,他伸手一阻道:“不必了!快帶我見家父,不必如此多禮。”四名丫鬟不敢勉強,隨即跪地請安,異口同聲道:“奴婢梅、蘭、竹、菊參見少主萬福!”李色塵揚袖一翻,微笑道:“起來吧!少去那些繁文耨節,爾等前面帶路。”四名丫鬟領著李色塵來到書房,丫鬟李梅輕叩房門,即聽李斯歡聲道:“我總算盼到寶貝兒子回來了!快請少主進來共進早餐!”四名丫鬟立即閃身守在書房四周戒備,李色塵見她們的武功一流,非一般的護衛能比,略為安心,立刻掩門而入。李斯晨起,尚未梳洗,猶自披頭散髮,突顯出扁平的腦袋,而寬額下的雙眉疏淡似有若無,兩眼雖有如魚眼翻白,卻精芒逼人,鼻準頭特大,鼻孔卻特小,呼吸咻咻有聲,嘴唇上方的兩撇翹胡長至頰邊,總括地特異長相,好像一個蜈蚣頭,十分不討人喜歡。李斯正在享用豐盛的早餐,兩側各有一名妖冶豔麗的倩女,衣著不整,酥胸半袒肌膩膚雪,正殷勤地為李斯挾菜入口。兩名倩女一見李色塵進門,立即起身跪地向他請安,渾身發抖不敢抬頭。李斯也尷尬地嘿嘿乾笑解窘道:“好兒子,你來早了……快與為父共進早餐!”李色塵好像司空見慣不以為意,立即依禮跪地道:“孩兒參見阿爹萬福!您依然龍馬精神,老當益壯不減當年,如今為秦王贏政重用封為‘五大夫’,參與律法改革傲視秦境,可喜可賀!”李斯起身喝退兩名倩女令她們更衣再來侍候,轉身扶起李色塵就座,笑呵呵道:“阿塵,律法最接近百姓的日常生活,而秦國又比列國更為嚴苛,阿爹若逐漸掌權,可以挑起秦境門閥之間的矛盾,令他們互相猜忌再給予個個擊破,我就能結黨營私,逐漸控制朝政,牽制秦王贏政了!”李斯親自替李色塵舀了一碗熱粥,要他喝完了再說。李色塵喝粥時,發覺一股花香撲鼻,過後頓覺精氣神充盈五內,贊聲道:“阿爹調製的‘芙蓉毒散’確實高明,令人誤以為是養神提氣的妙方,於日積月累中滲入骨髓,不知不覺就受其控制了。”李斯捋胡笑吟吟道:“阿塵,你從小嚐百毒,這點玩意兒當然瞞不過你的唇舌,但贏政天天來要一碗,你說會有什麼後果呢?”李色塵驚訝道:“您對秦王這麼快就下毒了?一般人上癮之後容易產生自卑,因而喪失自信心,但贏政有朝一日掌權,卻會由自卑轉變為極度殘暴——您不怕養虎為患,被他反噬?這並非上上之策呀!”李斯得意地道:“阿爹是什麼角色!到時候贏政小兒孤掌難鳴能奈我何?他答應我,若除去了呂不韋及嫪毐,便升我任‘廷尉’(即司法部長)一職,況且立下字據掌握在我的手中……不知你那計劃進行得如何?”李色塵詭異一笑道:“阿爹,事情已經十拿九穩了,但您還用問嗎?您派出的密探隨時在盯著我,你當然再清楚不過了,想不到連‘玉食堂’總管謝飲都是咱們的人。”李斯尷尬道:“阿塵,並非是阿爹明知故問,而是希望從你的嘴中說出來,好印證我方的密探是否偷懶?但阿爹卻可以從他們的報告中,看出對你的尊敬,不愧是我的寶貝兒子。”話畢,李斯從床頭櫃裡取出一卷厚厚的竹簡道:“阿塵,你大略看一下,這些都是記錄你最近的行蹤,如果有一個環節不對,阿爹立刻宰了他們另換一批人。”李色塵捧著竹簡在手,尚未開卷就苦笑道:“阿爹,這不好吧?跟蹤孩兒的高手‘影蝠’,都是‘蝙蝠’郭伯父的要角,您若殺了他們會讓郭伯父不高興,如果各壇同床異夢,以後我這個少門主怎麼辦?”李斯一臉陰沉嘿嘿道:“郭開志老是與阿爹做對,怪不得阿爹。你可是‘五毒門’的少主,權力凌駕於各壇壇主之上,一講到公事,連老子也得聽命行事,不如你幫這個忙,利會機會幫阿爹整他一下如何?”李色塵聞言心中不悅,卻不得不迂迴道:“阿爹!孃親教主就是討厭你們貌合神離的醜態,不時地教育孩兒對教務要一切秉公處理,但不可正面與各壇主伯、叔、姨起衝突,有事必須告訴孃親,她自會處理,是否要孩兒向孃親提起您剛才所說的話?”李斯聽罷雙眼浮掠出一股懼色,卻故作吹鬍瞪眼狀,氣呼呼道:“好小子!你敢出賣阿爹?阿爹就是阿爹,總比他們還親吧?你連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嗎?應該要幫襯幫襯阿爹吧!”話說到這裡,原先那兩名侍女一身樸素掩門而進,隨侍在李斯左右為他們父子倆舀粥挾菜。李色塵指著兩名侍女,笑得詭譎道:“孩兒當然幫襯著您嘍!像您私生活糜爛這檔子事……從不告訴教主孃親。還有上一回,您染指‘蜘蛛壇’朱豔姨娘的分會總管朱音,先奸後殺,也是孩兒替您擋下此事,怎麼會說我沒有幫您?還有許多事情,要不要我再說下去……”李斯一臉羞紅地忙揮手製止,尷尬道:“別說了!難怪各壇主皆誇你處事公正不阿,否則也不會全部同意你繼承教王的寶座,你就當老爹在放屁,就什麼事都沒有了……”李色塵一邊看竹簡內容,一邊漫不經心微笑道:“您雖是我阿爹,但各壇主也視我如子,做人就要一視同仁,否則各壇主怎會服我呢?”李斯撫須仰天笑罵道:“大家疼你你就拿翹!你一直沒大沒小地搞得咱們受下了……你可知道為了你從小調皮搗蛋,因而被殺的奴僕有多少嗎?”說到了李色塵的心中之痛,他一瞼黯然,李斯才發覺說溜了嘴,卻又冷哼一聲道:“阿塵!你可要學我一樣,摒棄所謂的正義、謙恭、仁慈、信諾等等的美德,這些阿爹雖然都沒有,但我有野心,有權謀,才可能驅策別人的種種美德,為我所用。”李色塵搔摳後腦勺,傻笑一下道:“您講的謀略是‘厚黑術’,亦即不要臉又黑心肝,孩兒雖懂卻永遠學不來,孃親也不贊同我學,說學這種厚黑謀略,無法保持赤子之心,練武當然無法大成!”李斯雙眼精芒奕奕,浮出一絲詭譎,微笑道:“阿塵,難怪你的武功大進!你和管伯在‘愉情園’那一戰,精采絕倫,你不用‘哭虛子’的絕學對敵,卻能當機應變而一劍刺啞管伯,令他落荒竄逃,如斯精湛絕倫的詭邪劍法,並非各大名家絕學,是從何處學來的?”李色塵隱瞞實情,嘻哈道:“阿爹,我是從房中術學得的,您相信嗎?”李斯興致勃勃拍案驚絕,對著左右侍女笑吟吟道:“阿爹怎會不相信?我這個兒子天生異秉,媲美天下聞名的大淫棍嫪毐,從小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這都是承襲老子我的優點,聰明絕頂,‘爽’字落根,卻想不到能拿出來自創‘射塵九式’!”兩名侍女聽得春眸盪漾,挨著李斯左右撒嬌,令李色塵莞爾一笑問道:“阿爹,您知道管伯的來歷嗎?”李斯起身再從床頭櫃取出一卷竹簡遞給他道:“管伯肯定是‘墨門’的隱世高手。有關‘墨門’一派及目前分裂為本家與‘別墨’的情況,全都記錄在竹簡上,看過後再還我吧!”李色塵詳閱竹簡,發現內容競比‘魯候’董錯描述的更為詳細,看完後交回又問道:“這個時代太亂了!俱皆是一些爭名奪利的傢伙,但‘墨門’的潛伏力量不可小覷,也很可能成為‘五毒門’與‘劍塵門’的死對頭!”李斯稱讚道:“好孩子!有頭腦、有見識!動亂時代才有期待,有期待自會產生動力,如果只停留在等待,就如廢人一般不足取。萬事皆有源頭,有源頭就有轉機,那本《墨經》就是源頭,也是‘墨門’的致命傷,你若能奪得就可管控‘墨門’如管伯之輩的絕世高手,也得聽命‘鉅子令’,對你臣服。”李色塵好奇道:“阿爹,那本《墨經》目前流落何方?”李斯道:“各方魔頭和各派掌門皆覬覦這本曠世之作,你看竹簡內客詳載那段當年‘墨子’與公輸般,在楚王面前討論攻防術的經過,有何感想?”經過李斯一點破,李色塵恍然大悟道:“著啊!史載當年‘墨子’最看重的門生,就是‘禽漫釐’!所以這就是源頭,那本《墨經》和‘鉅子令’必然是由他來傳承……但‘墨門’歷代掌門,並無此人呀!”李斯微笑道:“阿塵的判斷正確!這位‘禽漫釐’如果存活至今,已是近百歲的人瑞了,是否在世不得而知,但天下間姓禽的皆被各家查詢,有的被逼供殘殺,有的軟禁,有的卻被諸王賜以高宮籠絡,所以再也找不到姓禽的流落民間了。”李色塵聞言哭笑不得道:“姓禽的不論是榮華富貴,或者遭到軟禁,都是倒楣極了!秦境可有禽氏的存在?”李斯點頭道:“有幾個,但都是平庸之輩,他們的祖譜上雖然與‘禽漫釐’沾上邊,但均非正統,所以這條線索,秦國就無法追查下去了。”“可惜!”李色塵慨嘆道。李斯做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雙手一攤道:“阿塵闖蕩江湖多加留意就是了,你若有機緣奪得那本《墨經》,交給為父,消滅列國就易如反掌,而‘鉅於令’由你暗中統領‘墨門’,天下萬教就如掌中之物。”李色塵眉頭一顫又問道:“阿爹,百年來列國的攻防器械日新月異,大都是精益求精不斷地更新變化,《墨經》真的有用嗎?”李斯自信滿滿道:“肯定有用!連當年的不世奇才公輸般都敗在墨子的手下,由此可見《墨經》是曠世傑作。”李色塵轉了話題問道:“阿爹,我在故事軒殺了幾頭屍獸,聽其道出來歷竟是楚國戰士,這些半人半獸皆是魔門教主夢魘搜魂赤千里煉製的,這是什麼邪術?”李斯不答反問道:“你是遇上了魔門五太長老之一‘水魔門’婼靈,能暗中放她一馬,不讓人起疑,確實高智決斷,連你的教主孃親,都樂得贊下絕口呢!”李色塵微笑道:“孩兒也不知婼靈竟是赤煉壇的一份子,想必是孃親親自調教出來,安排在魔門臥底的密探,我真的差一點就與神獒獸王許衝聯手殺了她!”李斯笑得十分曖味道:“阿塵,你覺得婼靈長得怎麼樣?”李色塵怎會不曉得阿爹的話意,臉色羞紅道:“阿爹,您可別亂點鴛鴦譜——但婼靈的確長得秀外慧中,武功也不錯,十分討人喜歡。”李斯拍桌大笑道:“你長年廝混在胭脂羅帳中,居然也會臉紅?但婼靈和陰陽門掌門蒙琬相比,你覺得如何?”連這檔子事都知道,使得李色塵好生尷尬,卻不能不據實回答道:“各有千秋!阿爹,您到底想說什麼?”李斯又哈哈大笑道:“這有什麼下可說的?婼靈是你孃親從小培育出來的高手,你對她有救命之恩,她當然想以身相許,而蒙琬是一派之尊,也中意你,其師瑟仙瑞飛鳳的清心神韻之‘神韻三疊’,有呼風喚雨,請動諸天神明護法的能耐,若結為親家,等於助爹一臂之力。而她的爺爺蒙騖是當朝上將軍,國之棟樑,阿爹能拉攏他不啻如虎添翼,在朝在野對咱們父子皆大有助益,連你孃親也大表贊同。”李色塵也不知怎麼說才好,只有微笑道:“阿爹,一切順其自然……您快說出屍獸來源,才是正事!”李斯捋須笑道:“對……對……年輕人的事應順其自然,但阿爹還得利用蒙琬去巴結其祖蒙騖,有機會你得幫襯一下。至於屍獸的來源,阿爹已通知郭通壇主派人去查了,應該會有好消息,這‘屍獸軍團’確實不可輕怱。”李色塵滿意道:“阿爹,孩兒創立劍塵門,成立‘獵魔士’一事,缺乏培訓的人才,不知孃親有何意見?您又有何看法?”李斯雙眼詭譎一閃瞬間即斂,撫須點頭道:“阿爹當然高舉雙手贊成!你娘也同意了,還直誇你有遠見,已派人專辦此事,但得有你的推薦函,本門那批專才方可進入降國村培訓‘獵魔士’,如若成功,保證你殺得妖、魔、鬼、怪四大邪門雞飛狗跳,寢食難安!”李色塵興奮地拍案叫好道:“孩兒即刻寫推薦函!”李斯高興道:“為父這改自周朝以來的大篆,節省了許多筆劃所創的小篆,非常方便,就由阿爹代筆!”侍女捧來竹簡及雕刀,由李斯迅速寫好,李色塵在最尾端簽名了事,父子倆聊至晌午過後,方由馬車載著李色塵離去。兩名侍女在李斯身邊撒嬌求歡,李斯也樂呵呵地和她們上床,一男兩女正翻雲覆雨時——一名侍女親吻李斯臉頰,突然問道:“老爺,少主長得一表人才……怎恁地一點都不像您呢?”另一名侍女接口道:“是呀!少主既然不像老爺,是否長得像教主一般的漂亮模樣呢?”李斯聞言臉色驟變,陰惻惻道:“你們跟我有一段時間了吧?可知老爺我有個最大的禁忌是什麼嗎?”兩名侍女發覺老爺的臉色及口氣不對,不敢妄言,一個以檀口就著他的老傢伙吸吮,一個以酥胸去摩挲其上身,表示一種溫柔歉意。李斯不為所動,冷然道:“我最恨人家說阿塵……長得不像我!”一名侍女忙改口道:“只要父子連心……長相是否一樣,不是重點。”另外一名侍女又接口道:“奴婢雖沒見過教主……但肯定少主和教主長相相似的……”李斯雙手分左右各按一名侍女咐頭頂,嘿嘿冷笑道:“不!阿塵也不像敦主——陰玉門!”侍女看他臉色陰晴不定,口氣又略有不滿,誤解其意,忙道:“哎喲!莫非教主……是偷漢子,才生下少主的嗎?”另一名侍女趁機興風作浪道:“羞死人啦!教主偷人為世俗所不容……老爺不如休了她,由您登上教主寶座,方為名正言順之事……”“事”這個字的尾音尚迴盪床第之間:只見李斯雙掌輕輕地離開兩名侍女的頭上,竟然若吸盤般各抽出一隻顫動的小蜈蚣,放進嘴裡咀嚼起來,好像是世間最美味的食物一般。兩名侍女好似被抽掉了靈魂般,瞬間香銷玉殯。李斯把兩具女屍棄置於床上,離床整裝完畢,面帶獰笑掩門而出。床鋪底下忽然傳出“嘶……嘶……”的吵雜聲音。驚見無法計數的大娛蚣,百足騷動聲令人毛骨悚然,沿四周床角攀爬至床上,爭先恐後地在兩名侍女的屍體上滿滿覆蓋,片刻間將兩具屍體噬啃精光,連一點鮮血都不遺漏。第五集完待續——武俠吧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