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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英雄碧血染花紅

    大約一頓飯工夫。那方圓數尺場地,竟被郝若愚掘進一尺。他內力深沉雄厚,又有利劍相助,速度自是不慢。又不多時,只聽劍尖“嘎”地輕響,觸着一個硬東西。郝若愚喜道,那話兒來了!他用劍尖到處插探,將凡是觸着硬物地方的泥土,盡都掘松,然後運起真力,雙掌急速揮動,就象平日練功一般,那鬆土被他兩掌推動,象一道泥泉,往外噴射,沒多久,便露出烏黑黑一塊鐵板來。鐵板長約三尺,寬有尺半,上面鑄一個大環。郝若愚急不可待,伸手就去拉那鐵環,誰知道,任由他面紅脖粗,鐵板就如生了根一般,動也不動。想他白日雙掌擊大佛那份神力,是何等威猛,這鐵板就算有三五百斤,在他也不過小事一件,為什麼竟啓不開?常言説,強弩之末,其勢不能穿魯縞。郝若愚整整一天,不是勞神,就是勞力,人非鐵打,怎能不累,那鐵蓋雖不重,但此時此刻,對他來説也不下千斤。郝若愚又試了兩次,仍無法開啓,才知自己體力消耗過大。他心中忽然升起個不祥的預感:若現在出現敵人,可謂大大不妙。欲速則不達,切不要急在這一分一刻。他盤腿在土坑邊上,微閉雙眼,心神合一,雙手抵腹。默默地運氣調息,讓一身筋脈盡行放鬆。一個時辰後,身上功力全部恢復。他甩甩手,腳下騰挪幾下,靈活自如地走了一路拳,喜道:“行啦!”坑內窄小,移動不便,他乾脆半蹲在坑邊上,腳穩穩地拿個馬樁,雙手握住了鐵環。他喝一聲“起”,那鐵板便緩緩上升。斜眼望去。見下邊亮亮閃閃。盡是黃白之物。雖明知如此,他仍是喜不自勝。手上猛一加力。迅速把鐵板掀開。就在鐵板被完全掀開的同時,發生了一件意料不到的事,坑下突然一聲大響,數十把鋒利無比的短刀,向四面八方疾射而出。郝若愚眼前閃起一片白光,無論頭部、前胸、小腹都有中刀的可能。他當時正急急俯身去瞧,要閃避真是談何容易。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他硬是將前俯的身子收住,雙足牢釘於地,一個鐵板橋功夫,身體直直後仰,飛刀紛紛擦身而過。奈何事起突然,頭、胸、腹等要害部位,雖沒被傷。左臂卻給一柄短刀生生穿透。郝若愚痛徹心骨,拿樁不穩,跌坐在地。藉着月光,只見左臂衣袖早被鮮血浸紅。他咬緊牙關,拔出短刀。這下更是血流如注。他眼前一黑,幾乎暈了過去。這柄短刀,與普通短刀不同,不僅刃面寬,而且三面帶鋒,稜形,一被擊中,創口便比普通刀傷大了一倍。郝若愚將刀一扔,點住左臂穴道,那血流才稍緩。他摸出金創藥,急急敷上,又割下一條衣襟,緊緊綁紮,待弄好時,已出了一頭冷汗。他用劍撐地,慢慢站起。再看那坑中,金珠玉石,熠熠有光,果然是一個寶窟,那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郝若愚凝神而思,計算怎樣將這些寶物弄走。正在這時,一縷細若遊絲的聲音,顫顫傳來。由遊絲般輕音變為鬼哭樣嘯吟,倏忽進到林內。郝若愚苦笑一下,暗自道,他終於還是來了,選在這個時候來了,他真是好運氣呀!前邊林子,在月光下朦朧不清,郝若愚還是看到有個影子飄飄而來,這是灰影。灰影乍見郝若恿,禁不住咦了一聲,似乎頗為詫異,待看到他已受傷不輕時,立即發出一陣陰森森的怪笑,尖聲尖氣地道:“我聽到機括髮響,還道可以來收屍呢,你居然不死,這份功夫也算難得極了!但那三稜刀,也非比尋常,如今廢了一條左臂。你説説看。到底是自了斷好呢?還是讓我送你歸西!?”郝若愚傷口一陣痛似一陣,他知這一戰,實是有生之年最後一戰了,這灰影陰險毒辣,武功高強,自己受傷之後,難是對手。但他一顆英雄之心,臨危仍豪氣千重,最初那點慌亂,只一閃就過去了。他對灰影的話不加理睬,右手緊握長劍。神情冷峻,夜風輕拂劍上長纓。霧氣在他腳下繚繞,那氣度有若天神。灰影見狀,又笑道:“既要作困獸之鬥,那也由你,不過話講在先頭,等我送你上路時,可不如你自己一劍了結那麼爽快,那麼舒服了!”郝若愚聽他一再出語輕侮,心頭一把無名烈火騰騰燃燒,那左臂的傷痛霎時間奇蹟般地消失了,當下也不搭話,合身向前躍進,一記“白露橫江”紫煙青鋒劍橫掃敵手腰際。灰影尖聲叫道:“好劍法!我們就來玩玩!”邊説邊避過了郝若愚一劍,接着嗖地取出一件兵器,一招“毒龍出洞”,刺向郝若愚左臂。郝若愚急忙揮劍抵擋。灰影這件兵器很古怪,已不是那柄烏黑長劍,竟是一件截鐵槍。槍身漆黑,槍頭雪亮。這種器械不短不長,不似銅棍那般沉穩,又不如刀劍那麼靈動,一般人使來定然極不順手。灰影卻用得巧妙自如。他一會當長槍使,搠、打、挑、刺、攢,槍尖在月光下如靈蛇飛竄,閃耀萬點銀光。郝若愚只得身隨槍走,趨避進退,幾次險被他戳中。一會兒他又拿槍當鞭使,砸、點、封、架、劈,槍身和槍尖揮出一黑一白兩個光團,逼得郝若愚無還擊餘地。若論劍術,灰影自不是郝若愚對手,就是他身負刀傷,以劍對劍,一段時間裏。也還能鬥個旗鼓相當。但灰影用這異兵器和怪異打法,忽鞭忽槍,還夾着鐵沙掌。郝若愚受傷之身本已不甚靈便,如此一來,更加吃力。十多二十回合一過,已露敗象。郝若愚明白,照這樣鬥下去,自己被擊倒只是遲早間問題,橫豎是個死字,他一擰眉頭,決心已定。只見他閃避間劍招突變,使出一路“同歸劍法”。這劍法意在被敵逼到無路可走的一步時,拚了一死,與其同歸於盡,所以劍招一出,絕不考慮後路,一味狠攻,凌厲無比。比如敵人一刀砍來,這使劍人根本不去封擋,而是長劍直出,拚着挨砍一刀,也要戳對方身上一個窟窿。這路劍一使出來,灰影大驚,見對方不退不讓,長劍硬刺硬削,不免手忙腳亂,但幾回合一過,已知其意,仗着身法靈活,躍前縱後,決意把對方拖垮。灰影此計,果然得逞。郝若愚數度猛撲未能制敵,身法漸漸遲滯,呼吸已感粗重,灰影見機會已到,鐵槍架開郝若愚迎面剁來之劍,欺身而進,左腳一個旋風腿,着地掃來。郝若愚拚着給他掃中,右足飛起。直踹他左腿筋骨,只要踹中,灰影小腿非斷不可。哪知灰影這一腿乃是虛攻,半路一收,左掌跟着向下劈落。郝若愚忙中收式不及,回劍要戳他手掌,但為時已晚,灰影手肘突然下沉,一個肘子,正打在他左邊。“肩井穴”上。郝若愚負傷而戰,本是憑着一股視死如歸的豪氣,久戰不下,早已力竭,給灰影這狠狠一擊,又是打在傷處,只覺眼前一黑,全身勁道皆失,一個身子撲地,倒到數尺之外,昏了過去。郝若愚從昏迷中悠悠醒來,他想站起,但兩腿卻不聽使喚,原來腿彎處已被灰影點了穴道。再抬頭,見一柄寒森森的劍離咽喉處不到一尺。那劍竟是自己的紫煙青鋒劍,卻拿在灰影手裏。灰影見他醒來,嘎嘎冷笑道:“郝若愚啊郝若愚,你智固然大,能破解圖中之謎,非一般人所能。可惜你有智仍愚,終敗在我手!”那言辭之間,甚為得意。灰影接着道:“那晚一戰。我自知不是對手,於是趨避鋒芒,等你自上死路,果不其然,你中了我計!”郝若愚冷冷地瞧着他。説完這番話,灰影聲音陡變,從尖利沙啞,變為蒼老圓和,他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你心中有許多末解之事,我要讓你死個明白。”郝若愚不知他耍弄什麼鬼,灰影卻把遮面黑巾一掀,道:“郝施主,別來無恙!”郝若愚那當時驚訝,簡直難以訴諸筆墨,月光朗照着灰影的臉,竟是了緣和尚!只是了緣如今目露兇光,全然不象是昨日那面目慈和的老僧了。郝若愚道:“你,你是了緣…”灰影譏誚道:“似是而非,了又未了!當初埋寶時,那了緣就被我送到西天極樂之地去了。那枯井中,不過是一套僧衣着些破布,至於兩個小和尚,是幫我們埋了寶後,留下來侍候我的。去掉舌頭,免得他們多嘴多舌。你可曾聽見過那瘸腿鬼説過話?我倒沒想到擔水小沙彌會畫圖給你,我只發現他準備向你泄露機密。説實在的,他們本還不會死,都怨你過於相信我,又急不可待地去追問他們,這下內情就暴露無餘,怨不得我開殺戒,那兩條小命實是你斷送的!如今,你一切既明,當死而無憾,我用你自己這把劍,送你一程吧!”説着,就將紫煙青鋒劍高高舉起。郝若愚想不到自己大仇未報,取寶不成,反中了惡賊奸計,落得個身首異處,恨恨之氣難消,對着灰影破口大罵。灰影獰笑不已,青光一閃,手起劍落。郝若愚閉上眼睛。千鈞一髮之時,忽聞“當”地一響,灰影手中利劍,被飛來一物,撞得蕩了開去。接着一聲叱吒,一人飛掠而到。郝若愚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就見來人已和灰影鬥得難解難分。月光下,兩條人影倏分倏合,掌風虎虎,足影點點,金鐵交鳴,直看得他目眩神馳。慢慢地,郝若愚終於看清,來人是個女子,她秀髮飄飄,手中單刀直砍斜劈,英姿颯爽。他心頭一熱,不禁大叫了一聲:“青青!”但青青鬥不多久,卻漸落下風,灰影一槍一劍,直挑,橫削,一招緊似一招。郝若愚急得心頭亂顫,苦於雙腳不能移動,竟是半點兒幫不了她的忙。青青知自己不敵,邊打邊退,向他這邊移來。郝若愚省悟,這是青青想借己之力,突擊灰影。他暗暗叫苦,他雖右手還能動,卻沒了兵器。青青哪裏知道他的劍已到了灰影手中了呢?灰影與青青越鬥越近,郝若愚能清楚地看到灰影那兇惡的臉孔,聽到青青吁吁喘息之聲。他在地下摸索,希望能抓到一塊石頭。但地下俱是敗葉、泥土。突然他心中一喜,手觸到腰間一樣東西,就是怪臉人那柄短劍。他連忙抽劍在手。青青此時已全然不支,隨時有可能喪命,但她仍是苦苦支撐,並冒險移形換位,搶到灰影另一面,逼灰影將背部朝向郝若愚。灰影剛剛把身轉過,郝若愚竭盡全力,將短劍飛擲過去。那短劍在黑暗中激起一道寒光,“噗”地一下,從灰影后心插進,前胸穿出。幾乎在同一刻,青青也發出一聲慘呼,兩個相鬥之人,陡然分開,一齊摔倒!郝若愚聽青青那聲呼號,立即知道凶多吉少,只覺得口中一甜,天旋地轉,一時間急怒攻心,吐出一口鮮血,又昏了過去。迷糊中,郝若愚覺得有人在摩挲他,睜眼一看,是青青爬到了身旁。這時月已偏西,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動動腳,發現時辰一過,穴道自解。他坐起來,一隻手抱起青青,青青面白如紙,氣息微弱。他心中大痛,急呼道:“青青!青青!”青青胸上有一創口,凝着大片血跡。他想用衣裳幫她包紮,青青掙開眼,緩緩推開他的手,顫聲道:“郝哥哥……我不行啦……你終於為大軍得到軍餉…很好,將它們送到……大營,李將軍處……”話未完,已喘做一團。郝若愚道:“不是你及時趕來,我命休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青青道:“我一直暗中…注意……可惜今天遲來一步…”郝若愚猛地想起一事,問道:“那夜在客棧,盜圖還圖的就是你?”青青含笑不答。只説道:“別的不用多言……我先説的,你可記住了?…”郝若愚頻頻點頭,表示一定遵辦。他要抱她起來,帶她離開,設法施救。但青青不住搖頭,又説道:“還有一事……你答應我…我死後,要替我報父母之仇……但還是那句話……不是現在。郝哥哥…你挨着我,我很喜歡……”説完這句,青青不再言語,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充滿無限眷戀之情。晨光熹微,青青的身體漸漸變冷,一雙秀美的眼睛也閉上了。郝若愚對她凝視了很久,襟前落下一串英雄之淚。他掩蓋好坑中的寶藏,從灰影身上拔出短劍,將長劍重新插到背上,一切擺弄停當後,他俯身抱了青青,緩緩離去。此時東方欲曙,晨風陣陣,吹動他的衣襟。而在他心中,義軍那威武的軍旗,也迎着晨風獵獵飄動——黃易迷OCR,黃金社區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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