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玲驚噫一聲,攔腰一抱,順手點了嶽敏的麻穴,道:“嶽小俠被人暗算,腦户受傷,似乎記憶全失”
程紅冷哂一聲道:“姐姐喜歡他儘管請他回家,不必找些理由欺騙小妹,不過媽媽不在家,他也不能把一個淫賊帶回家去”
程玲氣急敗壞地道:“妹妹你怎地如此説話,他雙目無神,神態呆滯,且信數日不見,竟然不認識你我妹妹,試想,那有一個採花淫賊整天把‘採花’兩字掛在門邊的?!”
程紅道:“姊姊此刻是一家之主,你説了就算,小妹不便置詞!”
程玲狠狠瞪了程紅一眼,道:“姊姊當然作了主,妹妹不管也好”
説着抱起嶽敏向兩個婢女喝志“走”,疾掠入門,經奔後面一角紅樓。
程紅小鼻子一皺,狠狠地瞪了程玲一眼:道:“他要採你的花,你竟能……”
她説到這裏,不由滿面羞紅,掩起面孔,掠入大門,喃喃地道:“‘子午劍’傻頭傻腦,那有我的‘他’好!他要親親我,也總是很斯文地,雖然他有時手腳不大老實,到處亂摸,可是他從不到處亂嚷,令人難堪,此時他恐怕也快來了……”
她喃喃説到這裏,向那一角紅樓瞥了一眼,輕哂一聲,向後花園中掠去。
程玲將嶽敏放在她自己的牙牀上,出手如風連拍嶽敏數十要穴。
然而,嶽敏的腦部震盪,失去記憶,並非一般疏穴導脈之法所能治療,程玲費了好幾個時辰,仍然一籌莫展。
程玲弄得一身大汗,結果仍然解開了嶽敏的麻穴,道:“你分明腦部受傷,但小妹卻無能為力”
嶽敏一躍而起,道:“這是什麼地方?怎地也有一股子怪味道?”
程玲道:“什麼怪味道?”
嶽敏道:“説香不香,説甜不甜,聞過之後還想再聞!”
程玲闇然嘆道:“那就是純潔少女的獨有香味,也正和男人身上的味道一樣!”
嶽敏道:“我身上也有香味?”
程玲點點頭道:“雖然不是香味,但也不令人討厭!”
嶽敏不由大喜,道:“你喜歡我這味道麼?”
程玲默默地點點頭,微微嘆氣。
嶽敏大聲道:“那太好了,乾脆我倆交換好了,我的香味給你,你的香味給我,兩不吃虧,你看如何?”
程玲想笑又不忍笑,更深信他神志不清,道:“交換也無不可,但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你問好了!”
程玲幽幽地道:“你為什麼要交換這種香味?”
“因為我喜歡聞!”
“你從前聞過?”
“嗯!聞過,聞過,好象天天都能聞到!”
程玲羞答答地道:“你只是喜歡聞這香味,並不喜歡我的人是嗎?”
嶽敏道:“不錯!我只要聞到這香味就知足了,因為……好象這香味與另一個人身上的香味相同……”
“那人是誰?”
嶽敏凝想了一會,茫然地道:“我記不起來了,總之,那人很好!”
程玲長長的睫毛一眨,兩顆大淚珠腦頰淌下,她本是一個倔強而又放縱的少女,不知怎地,自見嶽敏之後,常常暗中嘆氣,終日怔仲、惆悵。
好象嶽敏將她的靈魂帶走,使她了無生趣。
嶽敏見她突然流淚,大聲道:“你不讓我採花就算了,何必傷心!”
説着撩起衣襟,替程玲擦去淚痕,兩人面孔相距不足半尺,薌潭微聞之下,嶽敏不禁一怔,指着程玲的櫻唇道:“怎麼,你口裏也有香味?”
程玲微微一震,心中説不出是什麼滋味,但她知道嶽敏所説的香味,必是崔珊身上和口中聞到的。
妒嫉本是女人的天性,況且嶽敏此刻的憨態,非但不使她厭惡,反而覺得他純潔得令人可愛,但一想到崔珊的撩人美態,又不禁心如刀戳。
嶽敏記憶雖失,但他對崔珊的印象太深,此刻凝神靜思,腦中立即現出一個模糊的情影。
況且口對口兒,薌潭微聞,吐氣如蘭,靈光忽現,突然緊樓着程玲的細腰,道:
“我……我認識你!”
説着沒頭沒臉的狂吻,鐵臂越摟越緊,程玲幾乎喘不過氣來。
此刻程玲索性閉上雙睜,讓他盡情的狂吻,但她芒心已碎,知道嶽敏狂吻的是崔珊,而不是自己。
愛情,本就是一個詭秘的精靈,它能使一個身陷苦難章人得到快,樂,也能使一個幸福之人陷入煩惱,乃至於痛不欲生。
程玲在最初遇到嶽敏之時。是何等明朗活潑的少女,曾幾何時,即變得深沉而落落寡歡。
玩情如玩火,青年人應謹記此言。
程玲嬌軀微顫,心中不知是苦是甜,但一串串的淚珠,卻有如斷線的珍珠,紛紛尚下。
天色漸漸地暗下來,樓中一片漆黑,嶽敏如一頭雄獅;謀求無厭,狂吻不休。
程玲有如一團棉花,任他擺佈,如果嶽敏此刻再有進一步行動的話,她也許會
突然,窗外發出極輕微的談話之聲,道:“這淫棍想強姦你姐姐,我進去幹掉他”
另一個少女聲音道:“我姐姐自己甘心情願,我們何必多管鬧事!”
“不行!此人居心不良,你姐姐已經被他迷惑了,你我不管,可能要鑄下了大錯!”
“你……你還是不要進去吧,‘子午劍’近數月俠名大噪,且身負‘血罡’絕學,你恐怕不是他的敵手!”
“紅妹你別長他人的志氣,嘿,小兄還沒把‘血罡’放在心上!”
“靳哥!我倆相識已有數月,除了知道你的名字叫靳龍外,別的一無所悉,你能告訴小妹麼?”
外面那個少年人獰笑一聲道:“好!等我進去教訓這淫棍一番,再告訴你”
樓中的嶽敏正沉緬於愛的憧憬之中,當然沒有聽到窗外的交談,但程玲卻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大為震駭。
因為她素知妹妹從無男友,且有事不分鉅細,都與自己酌商,沒想到她竟私下交友,瞞着自己。
而令她吃驚的是,與對方交往數月,竟不知對方的身份這是多麼荒唐之事。
她意念未畢,只聞“蓬”的一聲,窗子啓處,一條血霧疾瀉而人。
程玲眼前一花,只感胸前兩個肉球被人摸了一把,而嶽敏的身子也隨着血霧電掠出窗而去。
程玲和窗外的程紅同時驚呼一聲“混元罡”,不由驚極楞住。
且説岳敏彼人點了穴道,挾着疾馳向梅花谷後面的一個絕崖下文掠去。
嶽敏心中突然一亮,前事又歷歷在目,尤其是父母失蹤,羅湘君慘遭毒手,且被強姦。
只是對剛才在梅花谷中之事不大清楚,因此他怎會落人此人之手,也茫然不知。
此刻已進入一個幽谷,挾着他的人東張西望,似在找尋什麼。
突然,他發現一個七八丈方圓的水潭,舉起嶽敏獰笑連連地道:“你想知道我是誰麼?假如你能不死的話,可到天山野人谷找我!”
就在這剎那工夫,嶽敏雖然不能言不能動,卻看清了對方的面貌,原來是一個玉面朱唇,星目劍眉的少年人。
就憑此人剛才由窗進入樓中的身法,嶽敏深知即使不高過自己,也不會在自己之下。
此人是誰?
而更使他吃驚的是,此人面貌極酷肖自己,若在第三者看來,可能無法分辯。
“完了!”
嶽敏閉上眼睛,一時之間,父母失蹤,嬌妻被人姦殺,自己被人暗算,一幕幕映上心頭。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嶽敏只感水寒如冰,硬骨生涼,而且逐漸向下沉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嶽敏悠悠醒來,睜眼一看,不由楞住。
原來他面前站着一個綠裳美貌的少女,眉如春山,目似秋水,體態婀娜,撩人遐思。
嶽敏一抬手,不由又是一震,原來穴道已解,且全身竟毫髮未傷。
他一躍而起,搓搓眼睛,仔細一看,驚呼一聲,道:“姑娘可是‘天鼓追魂’鄺森之女?”
綠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小妹正是鄺娟娟,嶽哥哥,你怎會掉在這寒潭之中?”
嶽敏想起“天鼓追魂”的為人,以及想獨霸武林之事,暗下戒心,不敢再到處留情,道:“在下被人暗算,不知是否姑娘將在下救出寒潭?”
綠衣少女道:“不是小妹難道是鬼不成!”
嶽敏兜頭一揖,道:“姑娘活命之恩,在下必有所報,此刻在下尚有要事,就此別過”
他知道此女身手不俗,若不出其不意,可能糾纏不休,難以脱身,語音未畢,全力一掠已在二十丈以外,只聞嬌呼“嶽哥哥”之聲自背後傳來。
他不敢回頭,全力急奔,不到盞茶工夫,已奔出三五十里。
此刻他已來到峙山之中而不自知,鬼霧谷即在此山之中,一天一夜未曾進食,不由飢腸轆轆。
突然,一聲幽幽的嘆息,來自數丈以外,聲音雖低,卻摧人肝膽。
嶽敏轉過一塊石柱,只覺一塊五六丈方圓的大石之上,端坐着一位全身一色黑衣,面蒙黑布人。
此刻天色未明,夜霧濃重,夜風吹起黑衣蒙面人的衣衫,發出“卜卜”之聲。
嶽敏自幼流離失所,孤苦伶訂,受盡人間疾苦。近日又遭父母失蹤及妻子被害之痛,剛才一聲嘆息,立即引起他的共鳴,大步走上前去,道:“剛才可是前輩嘆息?”
黑衣人紋風沒動,冷冷地道:“不錯!”
嶽敏道:“言為心聲,前輩嘆息感從已深,不知有何傷心之事?”
黑衣人揹着嶽敏而坐,有如一尊石象,道:“老夫有感而發,説與你聽,你也不知,你小子一腔仇火無處發泄,還來管別人的閒事,真是可笑!”
嶽敏不由一震,心道:“自己仇火填胸,幾乎快要爆炸,這蒙面老人怎會知道?”
他立即答道:“前輩怎知在下有一腔仇火?”
黑衣人不耐地道:“嘿嘿!你剛才不是説過‘言為心聲’嗎?怎地如此健忘!”
嶽敏又是一動,心知這蒙面人大有來頭,但他天生俠膽仁心,既對此生出同情之感,就非問明原因不可。
黑衣蒙面人冷峻地道:“走吧!待會此處有一場曠古難得一見的搏鬥,你親仇在心,不必無辜涉險!”
嶽敏大聲道:“在下自從出道以來,就從來不知道懼怕為何物,前輩大可以不必為在下擔這個心!”
説畢,也不理那黑衣老人,徑自席地而坐,耐心等待。
夜風略有涼意,四周蔓草發出蕭瑟之音,此刻在嶽敏聽來,倍增淒涼之感。
三更過去了,蒙面人不言不動,大有坐上三五天也不感焦灼之概。
嶽敏飢寒交迫,心中十分焦急,但他個性倔強,心想你能坐上三天,我嶽敏難道不能坐上三天?
時間在寂靜索然中溜走。此刻已將近四更。
突然,老人喃喃地道:“來了,來了!”
嶽敏凝神一聽。除了風吹草木發出“沙沙”之聲外,萬籟俱寂,哪裏有步履之聲呢。
又等了一刻,果然傳來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
嶽敏大吃一驚,這下可真佩服這個蒙面老人,過去,他自信自己的武功,在當今之世,已屈手可數,那知這老人比他高出多多。
約半盞茶工夫,峯頭出現兩個大漢,接着又緊跟着兩個大漢,四人合抬一張雕花大牀,牀上羅幃低垂,不知幃內何許人也。
四個大漢輕輕放下大木牀,徑自侍立在木牀四角,神態十分恭謹,目不斜視,即連端坐在一旁的黑衣蒙面老人,他們也未多看一眼。
黑衣蒙面老人冷漠地道:“房老鬼還不快滾出來!”
羅幃一動,嶽敏只感眼前一花,峯頭已站定一個手持龍頭巨拐僅有一臂一腿的藍衣老人。
這老人以拐代腳,身法快得出奇,相貌威猛,額下長鬚黑中透亮。卻又紮起兩道辮子,搭在雙肩之上。
嶽敏心知這兩人都是世外奇人,好奇心大起,站起來走到兩人對面,成鼎足而立之勢。
藍衣老人環目嶽敏一掃,巨目中精芒逾電,懾人心魂,宏聲道:“崔老鬼。這是你的傳人?”
此老雖然低聲説話。聲音卻有如平地焦雷,震得四山暴響。
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老夫是‘一朝被蛇蛟,三年不鑽草’老夫今生再也不作收徒的打算了。”
藍衣老人道:“那麼這小子是你的什麼人?”
黑衣老人聳聳肩頭道:“天知道他是什麼人?!你老鬼不會自己問問他!”
藍衣老人冷笑一聲,道:“崔老鬼你在玩什麼花樣?須知老夫不在乎多一個小崽子。”
黑衣老人嘿嘿冷笑道:“你別往臉上貼金,老夫想整你,還不須找幫手”
嶽敏胸脯一挺,大聲對藍衣老人道:“這位前輩不必多疑,在下並不認識這位蒙面前輩,請不要誤會!”
藍衣老人肩頭未晃已閃到嶽敏面前,一雙巨目有如兩個小雞蛋,瞪着且瞬也不瞬。
嶽敏雖震於他的絕世輕功,但心中毫無所懼,也蹬着藍衣老人一瞬也不瞬。藍衣老人道:“好小子,果真有種,不但你不認識他,連老夫也不敢確定他是誰?”
嶽敏不由一怔,心道:“藍衣老人分明與黑衣人約定在此見面,怎麼會連黑衣老人是誰都不知,這不是欺人之談麼?”
嶽敏大聲道:“前輩剛才還稱那位前輩為崔老鬼,既知姓名,怎麼不識其人?”
藍衣老人退回原處,道:“因與崔老鬼同名之人已死多年,老夫雖與這個崔老鬼過手多次,可從未見過他的真面目。”
藍衣老人續道:“老夫雖然未見他的真面目,卻又相信他不會冒充,因為老夫猜想他一定被其劣徒毒手毀容”
“嘿嘿嘿嘿!”黑衣老人沉笑—陣,道:“你老鬼怎地晚來了一步?”
藍衣老人道:“早來晚來都是一樣,反正今天不打出個結果絕不罷休!”
黑衣老人道:“除非你房老鬼又投名師,我看今夜仍是不了了之!”
藍衣老人向嶽敏大喝一聲道:“小子退到一邊,老夫要動手了!”
嶽敏心中一噱,隱隱看出這兩個奇人似乎常常約定地點過手,而又未分出勝敗,而兩人可能也沒有深仇大恨。
他立即退後一寸,向場中望去。
藍衣老人沉聲道:“崔老鬼,我們如何打法?”
黑衣老人端坐不動,雙目緊閉道:“照舊!”
“好!”藍衣老人立即坐在黑衣老人對面約三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