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之后,韩子墨就开始以黎初遥的男友自居,他给每一个高中同学打电话说他们两个在交往了,不管黎初遥怎么否认都没有,韩子墨固执的认为那是她害羞了,就像他的那群朋友,固执的叫她嫂子一样,搞的黎初遥都抓狂了。好在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到放假了,韩子墨被家里派来的车子接了回去,黎初遥终于摆脱了那个烦人的家伙。
她觉得,他一走,世界瞬间清净了!
林雨笑着在电话里调侃:“你是有多讨厌他才会这么觉得?”
黎初遥想了想回答:“也没有多讨厌啦,就是觉得他有点烦而已。”
“他就是那个性格,烦是烦了点,喜欢你倒是真心的。”林雨说。
“你怎么知道他是真心的?”
“你当所有人情商都和你一样低呢?我高中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林雨一幅什么也瞒不了我的语气说。
“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弟去世的时候,是他发动全校的师生去捐款和拜祭的,那时候你为了照顾你妈,把大学志愿填在本地大学,也是他去找你爸让他改的,我那个时候就觉得他对你过分热心了。”林雨似乎在吃什么东西,嚼吧两下继续说:“后来我听说他和你去了一个学校,我就确定了,那小子对你意图不轨啊。”
黎初遥嗤笑道:“都多大人了还乱用成语,这怎么叫意图不轨呢?”
“那叫情有独钟好了吧。”林雨无所谓的修正。
黎初遥笑了笑没接话,林雨又在电话那头问:“哎,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想你了。”
“还要过些日子。”
“你也真够厉害的,女生宿舍的人都走完了吧,你一个人在寝室里不害怕么?”林雨佩服地问。
“我最近不住女生寝室,和我弟一起住在韩子墨的房子里。”
“你弟?”林雨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哦,李洛书啊。”
“……”这倒让黎初遥反应不过来了,这个名字她已经好久没有想起了,抬头望了眼坐在地毯上,认真地串着水晶珠子的少年,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孩子也真够可以的,我听说他连姓名都改了,就这么死心塌地的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个人……”林雨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问。
黎初遥没注意听,又说了两句才挂了线,她握着手机直愣愣的看着前方,那孩子最近这几天一直在帮她加工自己进来的货物,不得不说他的手比韩子墨的巧多了,韩子墨只是胡洋的把蕾丝或珍珠水晶缝上去,让进来的货物与众不同而已,可那孩子却不是,他认真的按货物的颜色和款式搭配装饰,他做的很仔细,他缝的每一粒珍珠都很牢靠,打的每一个蝴蝶结都很紧凑,那些普通的帽子手套围巾,经过他的手之后,比正中的韩货日货还时尚可爱。
黎初遥走过去,蹲在他的身边,随手翻弄了一下他弄好的货物:“都做这么多了,休息一下吧。”
他抬头,望着她腼腆的笑笑:“姐,我不累,多做一点,晚上能多卖几个。”
黎初遥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皱着眉说:“今晚天气冷,你就别出去摆摊了,在家呆着吧。”
由于黎初遥白天晚上都得带家教,所以他自觉主动的接过了摆地摊的任务,还别说,这小子卖货的速度比她快多了,每晚的利润至少是她的三倍。
“没事,我穿着姐给我买的羽绒服呢,不冷的。”他依旧笑着,似乎对屋外的寒冷一点也不畏惧。
黎初遥扭不过他,吃过晚饭,便带着他坐上了公交,他去天桥摆摊,她去带家教,晚上她下课,去天桥接他,一起回家,这几天,他们都是这样过的。
公交车先停靠在市中心,他要先下车,黎初遥有些不放心的交代道:“太冷就先回家,知道吗?”
他点了点头,双手拿着大帆布袋子,吃力地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向公交车后门,黎初遥站在车上,向下看,过了好一会才看见他纤收的身体从人群中挤出来,公交车再次发动,车身从他面前缓缓开过,他刚转过身,使劲的对着公交里瞅,好像在寻找她的身影,还未看见,车子已从他面前开过,他跟着车子走了两步,身子前倾,傻傻的望着,望着,直到再也望不见了……
黎初遥来到带家教的小女孩家,那孩子挺乖的,她讲课的时候她总是一动不动,很认真的样子,可是眼睛却是直直的,黎初遥知道他在发呆,每教一会都要叫他两声,让他复述一下,她刚才说了什么。就这样一点点的教,黎初遥觉得自己对这孩子真是用尽所有耐心了,可是效果却一般,这孩子,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
“这道题我讲了三遍了,你还没听明白?”不知道为什么,黎初遥今天似乎没什么耐心了,也许是因为屋外的树枝被寒风吹动的越来越厉害吧。
小女孩有些胆怯的望着她,似乎被她不耐烦的语气吓到了。
黎初遥压下心中的急躁,柔声说:“那我再讲一遍,你仔细听好吗?”
小女孩点点头。
“这种类型的题目很重要的,考试肯定会考……”黎初遥拿起笔在纸上流畅的演算起来,题还未讲完,就听见身边的小女孩用惊喜的声音说:“老师,下雪了。”
黎初遥抬起头,放下笔,猛地站起来,椅子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她瞪着窗外飞舞的白雪,不可置信的道:“下雪了?”
“是啊……”小女孩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己的老师拿起地上的书包,将她的东西全部塞进去,匆忙的对她说:“小茵,今天就到这里,老师有急事,先走了。”
“老师你要走了啊?”小女孩开心起来,上课时木讷的眼睛瞬间变的活灵活现:“老师,再见。”
“再见。”黎初遥小跑到客厅,和女孩的家长请了假,便急冲冲跑出去,在马路上焦急的等了好久才等到出租车,车子在风雪中缓慢地往前开着,雪花打在挡风玻璃上,被雨刷刷过,干净了一秒,一会又落满雪花,又被刷掉,就这样循环着,前赴后继,车子终于在商贸城前停下。
黎初遥付了钱,打开车门,冲进风雪里,她担心那个孩子,那个明明很体贴,很安静的孩子,骨子里却透着一股执拗,执拗的让人为他担心。
她快速跑上天桥的阶梯,放眼望去,天桥一个人也没有,她松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看样子,那孩子,是回去了吧。
也是,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雪,傻瓜也知道躲一躲的吧?
黎初遥一级一级的阶梯往下走,还未走下天桥,一个人影迎面向她跑来,在离她几个阶梯的地方站住,和她一样,带着满身风雪,急急的呼出白色的雾气,他仰着头,揉着有些冻僵的脸说:“姐,你今天这么早就下课了?”
黎初遥眨了下眼睛,轻轻点了点头:“是啊,我看下雪了,就早点来接你,你去哪了?”
“没去哪。就在天桥下面的奶茶店,你一来我就看见了。”站在台阶下的少年,扬着绝世美好的容颜轻柔地笑着,好看地似乎能融化了这场冰冷的风雪。他对她伸出手,轻声道:“姐,我们走吧。”
她怔了怔,望着他伸出的手,缓缓走下台阶,轻轻的握住,两只带着厚厚毛线手套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并肩走下天桥。雪,越下越大,她们都没带伞,雪花在她们身边顽皮的飞舞着,黎初遥转头,望着身边的少年,记忆中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这般满身风雪,来到她的身边,在黑暗的楼道里,静静的等着她回来。
那时,他还只是个让她觉得麻烦的小男孩。
而现在,黎初遥低下头,望着他们交握的手,不自觉的又用了些劲将他的手再握紧些。
而现在,他已经是她最重要的弟弟,最爱的亲人了……
“初晨。”黎初遥轻声叫。
“嗯?”
“初晨。”
“怎么了?”
“没事。”黎初遥低下头,轻声道:“我就是想叫叫你。”
“姐……”黎初晨转头,望着身边的人,他漂亮的眉眼也不知何时,侵染了风雪,显得那般悲凉。
静默了一会,黎初遥随便找了个话题问:“今天生意怎么样?”
“不好,街上没什么人,就卖出去几样东西。”
“我就说天冷吧,你还非要出来,不听姐姐话的下场。”
“没不听你话……”
“还狡辩。”黎初遥敲了敲他的脑袋。
黎初晨抬手揉了揉,委屈地说:“不敢。”
两人说着说着,就上了公交,公交上的暖气让人瞬间暖和了起来,黎初遥脱下手套使劲的搓了搓双手,捂着冰冷的脸颊。
黎初晨也脱了手套,手伸进口袋里,过了好半天才紧紧的捏着拳头掏出来,递到黎初遥面前道:“姐,这个给你。”
“什么?”黎初遥定眼一看,只见他的手心摊着一条粉色的水晶手链,手链由一样大小的粉色水晶珠穿起来,中间穿了一颗大号的紫水晶珠和一个圆形的银片吊坠。
黎初遥从他手上拿起来,惊叹的望着说:“哇,好漂亮哦。”黎初遥再仔细看了看水晶珠发现和他下午缝在手套上的很像,转头不确定的问:“这不会是你亲手做的吧?”
黎初晨扭过头,抿了下嘴唇说:“这个珠子有的多,零散着放着容易掉,我就把它们串起来,结果发现满好看的。”
“不是满好看的,是非常好看耶。”黎初遥立刻将手链带在手上,手链的长度刚好够绕两道在手腕上,既不会单调又不显累赘,真的非常好看!
黎初遥抬着手腕,对着公交车上的灯光看了又看,喜欢的不得了,开心的拍了拍黎初晨的肩膀,夸奖道:“初晨,你真能干!”
黎初晨抿着嘴唇使劲的忍着,他不想表现的那么开心,好像经不住夸一样的肤浅,可是为什么他这么努力的去忍,还是忍不住笑开了呢?
黎初晨低头,抬手,摸着鼻子,小心翼翼的将他的开心全部藏起来。是的,要藏起来,要是老天爷看见他这么开心的话,会把这些都收走的吧?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黎初遥带着弟弟回到了老家,父亲骑着摩托车去火车站接的她们姐弟俩,黎初遥刚进门,黎妈就快步走出来,抱着他们姐弟亲热地说:“你们可回来了,想死妈妈了。”
黎初遥仔细的打量着母亲,她精神较好,眼神清明,笑容满面,一点也不像是生病的人,黎初遥高兴极了,用力的抱了抱母亲:“妈,我也想你。”
黎妈开心的拍拍黎初遥的头发说:“呦,出去半年嘴巴变乖了,会撒娇了。小时候就和你爸一样,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妈!”黎初遥不高兴的嘟起嘴。
“来,妈给你们做了好吃的,快来吃点饭。”黎妈拉着他们两个就往餐桌上一按,自己忙前忙后去给孩子们热菜,黎初晨主动上去帮忙,拿了筷子,给家里人都装了饭端上桌,黎爸见儿女们都回来了,心情也好,开了小酒倒在杯子里,黎初晨熟门熟路的从碗橱里拿出炒好的花生米,倒在碟子里端过去给他下酒。
黎爸点头赞道:“乖。”
黎妈听到这声乖便走过来:“那还用说,我们初晨是越大越懂事了,小时候连碗都不洗,现在都会烧饭了,遥遥,我和你说啊,你弟弟现在做菜可好吃了,比你手艺还好。”
“是嘛,那明晚大年三十就让他发挥好了。”
“我看行。”黎妈欣慰的看着黎初晨问:“你觉得呢?”
“好,我来烧。”黎初晨笑着答应。
“真乖。”黎妈开心的摸摸他的头发,转头又对黎初遥说:“你看看,你一不在家,你弟功课也好了,也会做家务了,什么都能干……”
“是是是,我不好。”黎初遥连忙承认错误:“我以前太惯着他了,什么都不让他做,我以后改,什么都让他做,好了吧。”
“也不能什么都让你弟做……”黎妈又反悔了,生怕姐姐欺负弟弟。
“知道了啦。”黎初遥好笑的说,抬头看了看饭桌上的三人,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爽朗又泼辣的妈妈,少言而温柔的爸爸,乖巧漂亮的弟弟,一切,都没变……
她笑了笑,夹起碟子里最后一个鸡腿夹进黎初晨碗里,黎初晨望着她笑笑,低头不言不语的将鸡腿吃掉。
“看吧,说过不宠他,又把好吃的都让给你弟,你啊……”妈妈一边吃着饭,一边又絮叨开来。
吃过饭后,黎初遥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旅行箱里藏着的一万块钱拿了出来,偷偷地叫来爸爸,塞进他手里:“爸,这是我这学期赚的,你拿着去把小舅舅家的债还了,他们家也不容易。”
“都给我了,你不用啊?”
“没事,我有助学贷款,有特困生补助,还有奖学金,我再打点工,上学不用花钱还有的赚呢。”
黎爸拿着钱,皱着眉头:“你啊,别打那么多工,学习重要。”
黎初遥看着父亲日渐衰老的面孔,心疼的说:“爸也是,别加这么多晚班,身体重要。”
“没事,爸能苦。”黎爸说:“爸今年升了大队长了,工资也加了,家里的债爸慢慢还,能还掉,你好好读书,别瞎忙乎。”
“知道了,爸。”黎初遥笑着点头,像小时候一样,抱住父亲,赖在他结实而宽厚胸膛里,轻声说:“爸,我可想你了。”
黎爸有些吃惊,记忆中,自己的女儿一直是聪明而理智的,很少这般撒娇,他笑了笑,拍拍她的头发,慈爱地说:“这孩子,越大越会撒娇了。”
黎初遥安静的赖在父亲的怀抱里,闻着熟悉的烟草味,感受着父亲像哄小宝宝一样,轻拍自己的后背,那样厚实的手掌,温柔的力度。这一刻,黎初遥好像忘记了一切悲伤,似乎一切苦难都未发生,她的世界还像原来那般美好。
她的亲人都还在,她还是活在幸福里的孩子。
只是,只是……那时死去的人,是谁呢?
让她肝肠寸断般的悲痛的人,是谁呢?
亲爱的初晨,姐姐好害怕。
姐姐害怕,会像妈妈一样忘记你,真的真的忘记你,让另外一个温柔的孩子,彻底地……取代你。
亲爱的初晨,你会难过吗?
在天堂的你,会哭吧?
“爸爸,我就要忘记初晨了。我就要忘记他了。”黎初遥在父亲怀里忏悔着:“我怎么能这样呢?弟弟会难过的,他一定会难过的!”
黎爸垂下眼,他望着自己聪慧懂事的女儿,连心尖尖都软了,他抬手,轻抚着她的短发,用最温柔的声音说:“不会的,初晨最喜欢的就是你了,他不会希望你活在悲痛里。”
“爸爸……”黎初遥抬头,眉头紧锁,一脸自责。
“你看。”爸爸轻轻的拍着黎初遥的背,指着客厅里陪着妈妈看电视的少年说:“那就是初晨,就是你的弟弟,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还是那么健康,那么孝顺,他还是我们全家的珍宝。”
“不是的……”黎初遥焦急的想抗辩什么。
可黎爸却拍拍她的背,轻声说:“初遥,忘记是好事。爸爸感谢他,能让你和妈妈都忘记。”黎爸吸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顶说:“初晨就由爸爸记住,爸爸会连着你和妈妈的份,一起记住,记得牢牢的,绝不会忘记,不会让他伤心的。”
“所以,我们聪明的初遥,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
“爸……”黎初遥鼻尖微酸,眼框里涌上泪水,她久久不能言语。
她很感谢爸爸,这样对她说,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忘记黎初晨,真的好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晚她又梦见了黎初晨,这次,不是在漫天的大火里,而是在学校的操场上,他从操场的另外一头跑过来,渐渐近了,近了,他还是十四岁时候的样子,他从她面前跑过,没有停下,她着急的大声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来,笑着对她挥手,像是在告别一样。
第二天,黎初遥醒来,躺在床上发了好久的呆才坐了起来,穿好衣服从房间出去,庭院里阳光正好,她眯着眼睛享受着冬天的暖阳,院门被人推开,那人在她身后说:“姐,你起来了?”
黎初遥转过身去,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说:“嗯,起来了。”
他望着她笑,好看的不得了。
恍惚间,她想,是谁说过,世上最美好的事就是,早上起来,发现阳光和你都在。
从这一刻起,她真的释怀了。
三十那晚,林雨约了好多高中时候的朋友一起去河坝上放烟火,同学们都是用塑料袋从家里提了一些烟花炮竹出来,只有韩子墨,像个大爷一样两手空空的站在河坝上等着他们来。
“韩子墨,你的烟花呢?什么都没拿,可别指望我的给你放。”林雨依然是见到韩子墨就掐。
韩子墨眯了眼林雨提着的袋子,嫌弃地说:“你那也叫烟花,切。”
林雨单手叉腰,怒道:“那你说,什么叫烟花?”
韩子墨伸手一指,沿着河坝开来一辆小型货车停在他们面前,车上下来两个工人,打开货柜,从里面搬出一堆一堆的大型烟花。
林雨两个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尼玛,这土毙了的暴发户。
韩子墨说:“看见了吧,知道什么叫烟花了吧?”
林雨不服气地说:“我呸,你这哪里叫烟花,你这叫礼炮。”
“哇,韩少,你这火力绝对能把河坝都炸了。”同学们纷纷走过来,嬉笑道。
韩子墨兴致正浓,高兴地说:“那就炸吧,炸坏了我赔!”
同学们都大笑着叫:“韩少,您还是这般牛气。”
韩子墨得意的大笑。
“光赔可不行,蓄意破坏国家重要公共设施,可是判十年以上的。”黎初遥带着黎初晨也不知道从哪走出来,淡定地泼着冷水。
“啊,真的么?”韩子墨惊道。
“同学,多读点书吧。”
“初遥!大过年的,你就不能让我高兴会么?”
“你的兴奋点不就是被我虐么?”
“……”
“哈哈哈,黎初遥,也就你能收拾这个臭屁的暴发户。”
“你才暴发户呢。”
吵闹声中,绚丽的烟花冲上天空,在半空"轰"地一声绽开,然后,接二连三地,冲上去,重重叠叠地绽放在头顶上方,火树银花,照亮半边夜空。他们都被那美丽的烟火惊艳,可这美丽太过短暂,他们只有不停地点燃一桶桶烟火,才能将它留住。
天空,整个都被照亮了。
太美了……同学们仰着头看着,烟花将那一张张年轻稚嫩的面孔染上璀璨的色彩,他们停下动作,望着这壮丽的景象,这将是他们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一场烟花雨。
黎初遥抬头看着,不同颜色的烟火从眼前交替着射向空中,然后再依次炸开,七彩斑斓,美不甚收。忽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她转头望去,韩子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边上,眉眼弯弯的望着她笑:好看吗?
他的声音被烟花升空的声音掩盖住了,可她却看懂了,点点头回答:“好看。”
韩子墨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贴近她的耳边,大声说:“以后我每年都放给你看。”
这一刻,黎初遥承认,她心动了,她笑着抬起头,望着美丽的烟花,任由身边的人,牵起了她的手,紧紧地握着。
那之后的很多年,一到过年听到喧闹鞭炮声,看见美丽的烟花声就会想起,她总是会想起这场灿烂华丽的烟花雨,想那个在烟花雨下笑着对她承诺的少年……
可这一切,也就之余回忆,之余梦中。
寒假特别短暂,一周的时间瞬间就过去了,黎初遥又踏上了返校的列车,同行的,还有韩子墨。
“你干嘛坐火车?”黎初遥瞪着坐在对面卧铺上韩子墨问:“你家不是有专车接送吗?”
“哦,我没有坐过火车嘛,哇嘞,这么窄的卧铺要怎么睡啊。电视里放的卧铺好像比这个要宽吧?”韩子墨皱着眉头测量着卧铺的宽度,担心地嘀咕:“睡上去会不会掉下来啊。”
黎初遥叹了口气问:“你的行李呢?”
“叫我家司机送去学校啦。”韩子墨回答:“我昨天不是给你打电话,让你把行李给我吗?”
黎初遥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个只知道浪费钱的白痴。
黎初遥脱了外套,盖上被子,半躺在铺位上看书,火车一晃一晃的,对面的人,也躺下来,侧着身子,傻傻的盯着她看。
黎初遥被他盯着难受,合上书,转过脸去问:“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我怕我睡着了。”
“卧铺就是拿来睡觉的。”
“可是床太窄,我会掉下来的。”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坐火车!”黎初遥抓狂了!
“坐火车很好啊,我们可以在这么小的车厢里呆上十二个小时呢,而且,为了不被别人打扰,我还把上铺的两个座位票都买了,嘿嘿嘿。”韩子墨说着说着奸笑起来,那简单的脑子里在想什么,黎初遥不用猜就清楚明白。
她默默地拿起书,一巴掌拍在他脸上:“这种猥琐的想法放在心里就好,不然我打断你的狗腿。”
韩子墨摸着脸颊,委屈地说:“好凶。”
黎初遥哼了声继续看书,而他继续看她,他看着看着就看见了她手腕上的那条水晶手链,他一下激动的坐了起来,指着她的手腕问:“你怎么带粉色水晶手链?”
黎初遥眼也没抬地反问:“为什么不能带?”
“粉水晶是招桃花运的。”韩子墨生气的说:“你都有我了,还要什么桃花,快摘下来。”
黎初遥淡定地翻了一页书:“你们家人就是太迷信,什么招桃花,带粉水晶是招桃花,那紫水晶呢?”
“紫水晶是去霉运的。”韩子墨一边回答一边起身,踩在鞋子上走过去,亲自动手把她的手链拿下来。
“别动。”黎初遥用另外一只手护住手链道:“这是我弟亲手做给我的,弄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韩子墨顿了顿问:“黎初晨给你做的?”
“嗯,漂亮吧?”黎初遥炫耀般的摇摇手腕。
“漂亮个死,这臭小子从小就看我不顺眼,他什么心思,想给我招情敌么?”
“得得得,别用你那小肚鸡肠想我弟。”黎初遥撇他一眼说:“你以为我弟和你一样啊,一天到晚不学无术,就知道研究迷信知识啊?”
“这不是迷信,粉水晶招桃花很灵的,我一个小姑姑,40多岁了还嫁不出去,我妈给她一条粉水晶手链带着,不到一年,果然就顺利嫁了掉。”韩子墨信誓旦旦地说:“这事你弟也知道的,这臭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招就招呗,招桃花也没什么坏处。”黎初遥无所谓的说。
“摘掉摘掉。”
“走开。”
“摘掉嘛~!”
“再罗嗦我揍你了啊。”
“……”韩子墨无比委屈的默默闭嘴,盖上被子睡觉。
火车行驶了几个小时,已到夜里,车厢里的大灯全部关上了,黎初遥打开铺位上的小灯,将书放在枕头底下,定好起床的闹铃才躺下休息,铺位对面的韩子墨早已经睡着了,他整个人挂在铺位的最外面,只要再稍微翻一点点身,就会整个掉下来。
两个铺位就隔着一臂的距离,黎初遥忍不住伸手过去,将他往里面推了一下,他又咕噜地滚进去,继续呼呼大睡。
黎初遥也困了,闭上眼睛睡了,半夜里似乎总是听见有重物掉落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想,这家伙要掉下去几次才够?
第二日,阳光刚刚升起的时候,黎初遥就被手机闹铃吵醒,她睁开眼睛,转过头去,就见韩子墨乌黑着一双大眼望着她,她抬手垫在后脑勺下面问:“昨天晚上掉下去几次?”
韩子墨摸着脑袋说:“没数,到后半夜都不敢睡了,跌的疼死了。”
黎初遥笑了:“看你下次还坐不坐火车。”
韩子墨揉着头,想了想说:“坐,当然坐,你看,我们的床位隔的这么近,其实就等于睡一张床上了,我伸手就摸到你的头……”
一本书飞过去,精准无比的砸在他脸上,某人淡定地甩手道:“跌死你算了。”
因为黎初遥是提前一个星期回校,学校里还没什么人气,女生宿舍空空如野,拎着行李箱走在楼道上,能听的见回声。
“要不,你还住我哪吧,这白天都这么阴沉,晚上可怎么办?”韩子墨拎着黎初遥的行李箱跟在她后面走着:“你想想,大晚上的一个人也没有,要有什么动静多可怕,不是说女生寝室最容易闹鬼么?”
黎初遥瞪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寝室钥匙,旋开门锁,寝室里经过一个寒假落满灰尘,六张床铺上的被子都叠的整整齐齐的用报纸盖好,黎初遥放下东西,走进最里面的床位,爬上上铺掀开报纸,把被子和床垫都抱下来,拉到阳台上去晒,好在火车是清早到的,太阳刚出来,可以好好晒晒被子,不然晚上真没办法睡。
“你看,你还要打扫卫生,还要晒被子,我那边昨天就让钟点工去打扫好了,拎包入住哦。”韩子墨还在不菲余力的说服她。
黎初遥一边晒着被子一边说:“你不用再说了,我不会去你那住的。”
“为什么啊?你前段时间不是去住过了么?”
“那是和我弟一起住,当然没问题。”黎初遥转过身来,指着他说:“和你,当然不能。”
韩子墨哼了声,嘀咕道:“卑鄙……”
“你说什么?”
“我说卑鄙的黎初晨!”
“你干嘛骂我弟,又讨打。”黎初遥举了举拳头,吓的韩子墨缩着脑袋跑了。
黎初遥花了一上午时间把寝室收拾好,然后又给带家教的几家打电话,和她们约好开始上课的时间,才休息下来。晚上,黎初遥一个人住在女生寝室楼里,十一点之前,她开着灯看书倒没什么感觉,十一点之后寝室准时熄灯,寝室里黑漆漆的一片,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确实有些心里发毛,她拿起手机开始和林雨发短信聊天,期间韩子墨的短信也不时的进来。
黎初遥一改平时不爱发短信的习惯,在黑夜里当起了拇指一族。
“过几天就是情人节了哎,我们一起过啊。”黎初遥打了个哈欠,看着韩子墨的最新短信,终于有些困了,刚准备回复说不,手机丁丁咚咚的响起来,她一看,是家里的电话号码,这么晚会给她打电话的只有一个人,按下接通键,轻声道:“喂。”
“姐。”果然,黎初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你睡了没?”
“还没呢。”黎初遥回答。
“哦,路上顺利吗?”
“挺顺利的,坐卧铺一点也不累,一路睡过来,下次你来也坐卧铺吧。”上次和黎初晨一起回家的时候,正巧赶上春运,没买到卧铺票,两人是坐硬座回去的。
“好啊。”黎初晨的声音很轻快。
“对了,初晨,你知道带粉水晶的意义吗?”黎初遥忽然想到韩子墨那义愤填膺的样子,便随口问了一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犹豫,却还是老实交代:“知道。”
“那你还给我带粉水晶?”
“我……我没想那么多。”黎初晨想了想说:“串珠子的时候只剩下粉水晶了,你要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带了。”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黎初遥笑:“你亲手做给我的,我肯定带着,招桃花就招呗,你姐我除了韩子墨,还没招过什么桃花呢。”
“嗯。”黎初晨轻声答应,静默了一会,又说:“姐,妈妈说,你刚走她就想你了。”
“哦?真的?”
“真的。”黎初晨低着头,手指在电话机按键的缝隙中来回的推着:“妈妈说,一想到你还要好久好久之后才回来,感觉天就像黑了一样。”
黎初遥哈哈大笑:“妈妈真是越来越爱我了。”
“是啊,她很爱你,最爱你了。”黎初晨轻声呢喃着。
“才不是嘞,妈妈最爱的是你好伐,小时候她不知道有多偏心呢……”
夜,越来越静,黎初遥和弟弟聊了很久,直到真的困了,才挂了电话,手机里积攒着十几条短信,和未接来电。
打开一看都是韩子墨的,第一条还是接着刚才聊天的内容:“怎么我一说情人节你就不回话了?”
第二条:“喂,说话呀。”
第三条:“你干嘛不回我短信啊?”
第四条:“你在和谁打电话呢?”
第五条:北京移动来电提醒通知您:139xxxx0214曾拨打过您的电话。
第六条:“打这么久。”
第七条:北京移动来电提醒通知您:139xxxx0214曾拨打过您的电话。
……
……
……
第十四条:“还在打!”
第十五条:北京移动来电提醒通知您:139xxxx0214曾拨打过您的电话。
……
……
第二十条:“讨厌讨厌讨厌,一定又是黎初晨!”
第二十一条:北京移动来电提醒通知您:139xxxx0214曾拨打过您的电话。
……
……
第二十八条:“我生气了!”
黎初遥看我短信,哭笑不得,摇摇头,拿起手机正想给他回一个,可是刚按上拨通键,还没通,手机就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黎初遥看着黑屏,眨眨眼睛,心想,韩子墨啊韩子墨,老天爷都叫你继续生气呢,我可管不着。
她将手机扔到床头,盖好被子睡觉去了。
离学校不远的小区里,住户们都息了灯,只有一户还灯火通明的,屋里的少年躺在床上,似乎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短信,他不时的拿起手机,看一眼,再放下,再看一眼,再放下。
想再给她打个电话吧,可是刚才自己都已经打了这么多了。
再打是不是太烦人了?
而且他原来的手机是设了来电提醒的,她看见了应该会给他回电话吧?
要是不回就证明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了。
嗯,不能再给她打电话了,再打就太丢脸了。
……
……
……
怎么还不打电话来?这可恶的家伙!
韩子墨恶狠狠的拿起电话,心想,我要打个电话过去骂她,他用力的拨出了黎初遥的电话,电话那头很快做出回应:“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韩子墨大叫一声,一把把手机扔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瓣,他气的在床上使劲扑腾:“臭黎初遥,臭黎初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