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遥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回家,家里爸妈正和黎初晨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茶几上摆着刚拿回来的各类水果,气氛很是融洽。
黎初晨见她进门,便忍不住出声问:“怎么才上来?我都要下去找你了。”
“去小区门口买了两支笔,晚上要写点儿东西。”黎初遥随口敷衍了一下,看了一眼父亲,什么话也没多说,转身走回房间,关上房门。房间外,听到黎妈用有些不满的声音说:“这孩子,性格真独,大过年的也不和家里人坐在一起说说话,一回来就往房间跑,真是一个闷种。”
“妈,姐都说了要写点儿东西了,肯定工作还没弄好呢。”黎初晨为她说着话,用温和的声音安抚着母亲不满的情绪。
黎初遥回到房间,也没有开灯,直接往床上一躺,习惯性地看着天花板发呆。她每次有烦恼的时候都会这样做,明明很多事情没解决,生活乱成一团,可就是想能逃避一会儿是一会儿。也许她本身并没有外人看上去那么坚强可靠,那些她伪装的虚假面具,只是为了掩饰她的懦弱和彷徨。
她就这样发着呆,房间外面的电视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房间变得很安静,静得好像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清醒着一样。
忽然,手机响起了短信的提示音,她懒了半晌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看了看,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写得很简单,只有三个字:“看窗外。”
黎初遥眨了眨眼睛,缓缓坐起身来,走到窗户边上向窗外看。忽然一束烟花从楼下直冲上来,冲到空中炸开一朵绚丽的五彩花朵,紧接着一束又一束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漆黑的夜空,瞬间被那五彩斑斓的烟火点亮,漂亮得像是下着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黎初遥微微愣住,上次看到像这样不要钱一般的烟火还是好几年前,有一个人每到过年前都会买一车礼花炮竹,然后拉着她去河堤上放,燃得整个天空都被点亮他才开心。
她记得那个时候他对她说:“初遥,你看,就算烟火燃烧得再快,绽放时间再短暂,可只要我每年都这样放给你看,那美丽的烟火也算是盛开了一辈子吧。”
她记得那个时候的他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寒风吹着他的发丝,他英俊的脸庞在烟花的映衬下,忽明忽暗,帅气得让她心动不已。
那时候的她,明明想说一句,你要是每年都这样放,还不如把烟花的钱给我呢,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自小吝啬的她居然默许了他这样烧钱的行为,只是觉得,若真能这样看一辈子烟火,该有多好。
阵阵烟花声中,手机又响了,黎初遥打开短信,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上面写着:“要不要下来一起玩?”
黎初遥有些愤愤地瞥了一下窗外,用力地拉上窗帘,将手机丢到床头,自己也重新躺了回去。窗帘外烟花继续燃放着,不时照亮黑暗的房间和黎初遥冰冷的面容,手机还在不停地闪烁着,短信的声音被窗外的焰火声掩盖住了,屏幕上那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不时闪现。
“初遥,我有话想对你说。”
“你下来,我还你钱。”
黎初遥一把抓过手机,用力地按下了关机键。如果是平日里,黎初遥可能会下去抽他两个巴掌,骂他几句,好好收拾他一顿。可是今天,她真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根本不想和他纠缠。她的脑子已经够乱了,她需要好好静静,像父亲说的那样,把事情理清楚,下一个决定,然后好好去走未来的路。现在的她不想去见韩子墨,不想去和他说话,不想去猜测他为什么回来,回来到底想干什么。
隔壁房间里,黎初晨也被这忽然冲天而起的烟花雨吸引住了目光,他打开窗子,往楼下看,果然看到楼下的空地上有一个男人弯着腰在点燃一排排礼花,像是不要钱似的点了一地。虽然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可这样的行为也足够让他猜到那个人是谁了。
他抿了抿嘴唇,侧耳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可隔壁的人似乎安静得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一点儿声响都没发出来。
也许她已经睡了吧,刚才她进房间时脸色很不好,似乎有些不高兴。他不敢打扰她,因为每次她心情不好,总喜欢把自己藏起来,不愿意和人说,也不需要别人安慰,好像在房间里关一晚上,自然就会好了一样。
其实他多希望她不开心的时候,能找他说一说,哪怕只是抱怨吐糟都行。有的时候,他真的觉得,虽然他们每天都在一起,可是他的心离她的还是好远,不管他怎么伸手,都摸不到……
如今韩子墨回来了,又为她燃起了烟火,她会去看吗?
黎初晨抬头望着漫天的烟花,明亮的双眼里映着浓烈的悲伤。他看了一会儿,低下头,关上窗子,退回了房间里,坐在椅子上,垂着头,安静地听着隔壁的动静。一直到烟火声结束,隔壁房间都没有动静,他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没有出去,要不然他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他真的很怕自己像个无理取闹又醋意横生的男人一样,在她开门出去的同时,一把打开房门,然后把她拉进房间,紧紧地抱住她,不许她出去,不许她下楼,不许她去见那个男人。
他真的很不想做这样不优雅的事,不想变得这么暴躁,可是他知道,如果她出去的话,他会这样做的,会像一个疯子一样阻止她。
小区的楼下,那个像是不要钱一般放烟火的男子坐在草坪上,抬头望着四楼的房间,从塑料袋里抽出最后一根仙女棒,用手里的香烟点燃。小小的烟花在他眼前闪烁着,他知道她不会出来了,可是依然不愿意离开。
他撇了撇嘴笑了笑,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初遥,这些年我不在,你有没有放烟花?哈哈,你那么抠门一定没有放吧。”
他抬起头,望着楼上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的房间继续说:“我放了,每年过年我都放了好多,就算穷得要死,就算没人看,就算不在你身边,我依然每年都放那么多的焰火。”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我和你好像还联系着。”韩子墨苦笑了一下,手里的仙女棒燃尽了最后一丝火花,他那微红的双眼,被泪水划过的英俊面容,在火花熄灭时,也被隐藏在了漆黑的夜里。
这一夜,这个年,这些人的心,似乎都像冬天的夜一样,不管燃尽多少烟火也照不亮,烧不暖,冰冷冷地割得人全身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