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环的出现将镇恶堂见证唐斗成魔的江湖盛会化为了一场仙人布道。这令江湖上的风媒都发了疯。所有赶到扬州的风媒都骑上了最快的奔马,或者干脆运功奔跑如飞,将岳环成仙入道,下凡点化柳青原的消息以最快速度传遍了五湖四海。
一时之间,成仙问道成了大唐十三道各州各府的江湖好汉茶余饭后最爱的话题。岳环飞临扬州点化柳青原的桥段,更被人们耳口相传,越传越离奇荒诞。当日参加镇恶堂江湖盛会的武林豪杰纷纷指天发誓,亲眼看到岳环脚踩黑龙,乘云破雾,弄雷舞电,御风而去。
岳州芙蓉院前人满为患,连名门正派的子弟都蜂拥而来,人人都要领取足以羽化飞仙的神药。但是,岳环的提点言犹在耳,领了神药的人都将药收藏在身边,并不服用,只是翘首期盼天下能者尽快破解岳环留下的诗谜,得到化解魔人三劫的法门,然后再看看自己是否有福分成魔渡劫,飞升成仙。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柳青原和唐斗的身上。
“丰都无头又少根,万氏断头了无痕,比干无眼侍纣王,阎罗谣传误子孙。”这四句诗谜从那一日岳环布道以来,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柳青原的脑海。他无心南返,就住在了扬州镇恶堂中,每日都攥着岳环留下来的诗谜反复吟诵。虽然镇恶堂已经过户到了鬼楼名下,但是唐斗死活赖着不肯离开。他和柳青原大眼瞪小眼,食同桌,寝同房,连出恭都不敢寸离,生怕他忽然间领悟出法门的密要,不告而去。
相比唐斗而言,柳青原对于诗谜破解的期望更加强烈。唐斗还没有饮下神药,也没练天魔大法,还是一个肉骨凡胎的普通人。但是他已经一只脚踏上了成魔之路,如果不能找到破解魔化三劫的法门,他就要永世沉沦,成为一个渐渐僵化的魔躯。自从受到唐斗那一日醉酒狂歌的影响,再加上岳环的布道,入魔以来的种种弊端渐渐开始令柳青原不堪忍受。天下第一的名声在他心中的魅力随着时日的绵长而逐渐淡薄,很多时候他午夜梦回,不禁会奇怪自己当初怎么会如此执着于这空空如也的头衔,就象受了魔障。
这一日夜里,唐斗和柳青原终宵埋头在油灯之前,仔细琢磨岳环诗谜中字里行间的意思,忽然间一阵奇异的布谷鸟鸣从镇恶堂外响起。唐斗的一双小眼中精光一闪,他侧头看了柳青原一眼,沉吟良久,忽然猛下决心,耸身而起,冷然道:“我去出个恭……”接着转身离开了房间。
柳青原大为讶异,这些天来唐斗为了怕他悟通渡劫化魔的要义,整日里寸步不离,却不知为何在这个关键时刻突然想要离开。虽然唐斗的离开对他而言是一件大松口气的事情,他甚至有了立刻带着诗谜远走高飞的冲动,因为这些日子和唐斗呆在一起,他已经被这个唐门大少诸多毛病和怪癖逼疯了。若不是有了渡劫升仙的机会,他不敢多增恶业,他早痛下杀手将唐斗宰了。但是,唐斗的突然离去,和他平日行径大为不同,这让柳青原心生戒备,也起了好奇心。他静静等着唐斗离去的脚步声忽然变得轻微的一瞬间,身子冲天而起,推开窗户,悄悄窜出屋外,从另一条近路绕到唐斗身后,小心地坠在他的身后。
唐斗果然如他所料,并不是去出恭,而是越出了镇恶堂庭院的围墙,来到了扬州的街道之上,在一处街角飞快地转向,隐入了一条僻静的胡同之中。柳青原贴着墙壁来到这处街角,提起一纵身,跃上附近的民房,整个身子趴在瓦顶之上,一点点挪到那片胡同之上,侧耳倾听。
“大少,你真的决定和柳青原之流同流合污,不再回来了?”那木讷沙哑的声音属于昔日的天下第一剑风洛阳。
“哼,至少柳青原不会和我抢心上人!”唐斗愤然道。
“大少,我已经和阿韶说的很清楚了,我现在喜欢的是菁儿,我们真的只是朋友。”风洛阳恳切地说。
“噢,那真是谢谢了,谢谢你把阿韶让给我。我唐斗只配拥有你风洛阳不要的女人。”唐斗厉声道。
“大少,你这话不但侮辱阿韶,更侮辱了你自己。阿韶乃是当世少有的奇女子,我和她有缘无份,是我的憾事。而你如果仍然尊重她,中意她,就不要自暴自弃,去和魔鬼做交易,去做一无是处的魔人。”风洛阳急切地说。
“为什么她会选择你不选我,我有哪点比不上你?我样子比你帅,性格比你开朗,势力比你大,真要动起手来,你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为什么她偏偏会喜欢你这块呆木头。”唐斗愤愤不平地说。
“这是你离开的原因?大少!所谓各花入各眼,阿韶如何选择,她自己无法控制,我也无可奈何,只能说天意弄人。自从你走后,她日夜忧思难解,终宵无眠,每日将自己埋在乘风会琐事之中,不肯和人说话。你的离去,对她而言,实在是沉重的打击。”风洛阳沉声道。
“很好。是时候让她受受我十三年来所受的苦痛。自从她十年前将我拒绝,我的心一直在滴血,十年来我和每一个女人上床,叫得都是她的名字,每夜醒转,我都有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觉悟。我的人已经彻底被她毁了,但是她还觉得不够,还要喜欢上我最好的朋友!现在,我唐斗没有爱人也没有兄弟,我什么都没有了!人们以为我唐斗多么风流倜傥,潇洒不羁,可是有谁知道,我唐斗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唐斗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嘶哑。
“唉……”柳青原听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一丝感慨的笑容。当初他身中唐斗的智计,身败名裂,在江湖中被万人追杀,曾经对于这个狡猾绝伦的对手深恶痛绝,恨不能食其肉,寝其骨。现在看来,这个看起来英明神武的唐斗却原来是他见过最可怜的江湖人。他心中对唐斗的怨气也不禁降低了不少,发现即使不去杀他,任他活在世间,对他也是一种折磨。
“大少……”一个充满磁性的沙哑嗓音忽然在胡同中响起。
“阿,阿韶……”唐斗此刻的声音已经哽咽,他狼狈而窘迫地朝后踏了一步,擤了擤鼻子,哑声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回凤凰客栈吧,不要再和柳青原这样的魔头为伍了,这些日子没有你在身边,所有人都没了精神。”鱼韶小心翼翼地劝道。
“那又如何?我现在管不了这么多!本来我不过是要入魔,成魔之后我要好好和老风比试一下武功,看看谁才是最厉害的江湖霸主。现在不但要入魔,我还要成仙,成仙之后,也许我能够彻彻底底把你忘记,从新再来。”唐斗厉声道。
“大少,你真的以为,那些靠喝神药入魔的江湖恶人会有机会成仙吗?那不过是他们自己异想天开罢了。”鱼韶苦苦劝道。
“说我异想天开?再异想天开的事情我都做过。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我唐斗留恋的东西,除了去死,我就剩下修仙了,你们谁也别拦我!”唐斗嘶声道。
“唐斗!”鱼韶愤怒了起来,“你够了!好好一个男子汉,一点担当都没有。我不就是不喜欢你吗?我不就是喜欢上洛阳哥吗?又怎么样?我和你一样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洛阳哥喜欢的是兰致慧心,青春无敌,比我年轻八岁的菁儿。我暗恋了他十三年,现在落下这样的结果,你以为我不难过吗?我不伤心吗?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你可曾好好替我想过?没有了洛阳哥,你也离我而去,现在的鱼韶何尝不是孤身一人?情爱对我们而言,永远是虚无缥缈的梦,人生在世,但求知己而已,我从来没有放弃你这个朋友,你又如何忍心离我而去?”
鱼韶的话就象一声霹雳,不但打醒了唐斗,也让躲在暗处偷听的柳青原一阵惆怅。他的心忽然想起了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被自己拒绝的苏云烟。他想起自己成魔之前,苏云烟曾经到芙蓉院来找自己,她希望尽最后一份努力,阻止他的入魔。但是他的心已经被称霸江湖的幻梦所吞噬,他终于还是拒绝了她的情意。说起绝情,他比唐斗可要无情得多了。
“阿韶……”唐斗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柳青原几乎不敢相信唐门大少能够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对不起,我没想过你会这么伤心。但是,和你回去,再次看到你,这对我来说实在太痛苦了。我想逃开世间的一切,逃开所有人,我想要修仙。”
“修仙?你还没有打消入魔这个糊涂念头?”鱼韶哑声怒道。
“不,阿韶,你听我说。我亲眼看到岳环当日在镇恶堂前脚踏黑索,腾空而去。他是真的入了仙班。由魔入道,真的可行。”唐斗连忙说道,“他留下了一张诗谜,现在柳青原和我正想要将它破解出来。这很可能是成仙入道的第一个线索。”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你也应该回来和我们在一起。”鱼韶柔声道,“我是乘风会大当家,你想要解开诗谜,就需要去翻查乘风会的卷宗。如果天下还有什么人能够解开神仙的谜团,那就是我们乘风会了。”
“对啊!”唐斗兴奋地脱口而出。
“对啊!”在暗处偷听的柳青原听到鱼韶的话,也不禁精神一振,“我怎么没想到,风媒遍天下的乘风会才是解秘的关键。”
“这是诗谜……”唐斗飞快地在鱼韶的手上写下了岳环留下的诗。
“跟我们回去吧,大少,我们一起来揭开修仙之谜,这至少给了我们一点事做。”鱼韶哑声道。
“阿韶,和我一起修仙吧,离开世间的一切,离开所有的痛苦。”唐斗恳切地说。
“还是不了,和你一起升仙,到最后我怕是仍然要害得你贬落凡尘。”鱼韶苦笑着说。
“你对自己真有信心,唉,但是你说的很对,到了哪里我都忘不了你。”唐斗也苦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风洛阳咳嗽了一声,插进话来:“阿韶,我喜欢菁儿不是因为她比你小八岁,而是因为她……”
“闭嘴,我们走!”鱼韶挽住唐斗臂膀,二人同时腾空而起,风洛阳摇了摇头,跟在身后,三个人同时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柳青原望着他们的背影,得意地冷冷一笑,深吸一口,坠在他们身后,提气飞奔而去。
“丰都无头又少根,万氏断头了无痕,比干无眼侍纣王,阎罗谣传误子孙。”鱼韶、唐斗、风洛阳和祖菁聚集在乘风会润州分舵的藏信阁中,通宵不停地搜索着奇中保罗万象的消息。丰都、万氏、比干和阎罗地府的资料被他们摆满了房间。四个人通宵不停地翻阅资料,已经五日五夜没有合眼。
“丰都无头又少根,如果是拆字谜的话,丰字无头又少根,不就是王字?”看到众人都一脸疲倦,祖菁忍不住问道。
“对啊!”风洛阳用力一击掌,一脸兴奋地说。
“难道第一句诗说的就是这个王字?”鱼韶难以置信地问道。
“如果都是拆字的话,万氏断头了无痕,我也猜出来了,这是一个方字。”唐斗说道。
“比干无眼,比干无眼?干字加两眼,岂非是一个平字?”鱼韶问道。
“阎罗谣传误子孙……嗯,这句诗……我什么都想不出来。”看到自己的朋友们一人猜出了一个字,风洛阳不甘示弱,一个人攥着最后一句诗,不停地思索,却终于还是一头雾水。
“我们也想不出来。”祖菁和鱼韶都笑了起来。
“哎呀,果然还是和朋友们在一起想东西有趣味,我一个人躲在镇恶堂怀仁轩和那个柳青原食同桌,寝同房,生怕被他抢先悟出来奇中真相,那种滋味真是难受。”唐斗感慨地说。
“阿斗,那你就别去想着成仙了,和我们一起畅游四海,不是很好吗?”祖菁热切地问道。
“嗯……”唐斗看了鱼韶一眼,苦叹一声,“还是成仙的好,成了仙人,才能看破红尘。”
“大少,你想反了吧?”风洛阳轻声道,“只有看破红尘,才能成仙。只有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的人才会想着去修仙。你还有朋友,大少。”
唐斗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唇:“老风,你是最好的朋友,也许有些太好了,我想我唐斗怕是不配做你的朋友。你为我付出的永远比我为你付出的多。多了我,只是拖了你的后腿。”
“大少,你我这么多年兄弟,你现在和我说这种话?”风洛阳听到这里顿时皱起了眉头。
“好啦,对不起我不得不打断你们这对小情人儿的私话,我这里有了关于王方平的消息。”鱼韶从一堆卷宗中找出一页泛黄的宣纸,高声道。
“当真?!”唐斗兴奋地凑上前,探头望去。
“这里写着,王方平,王方平,对啊,我怎么会忘记了。王方平乃是传说中在平都山脚踩五色祥云飞升的道教仙人。王方平,阴长生历来被人称为平都二仙,当地人曾经造凌云阁来纪念这两位修道成仙的奇人。”鱼韶激动地说。
“这么说,这么说,岳环的师父难道是王方平?”唐斗比鱼韶更加兴奋,一张脸涨得通红。
“哦,对了,我想起来阎罗谣传误子孙的典故了,还是和丰都城有关,在江南一带不是流传着丰都是鬼城的传说吗?”风洛阳忽然灵光一闪,开口道。
“对啊。鬼城不就是阎罗殿吗?但是……为什么说是谣传误子孙呢?”祖菁顺着风洛阳的思路思考道。
“故老相传,平都山乃是王方平,阴长生升仙之地。人们常常将王、阴二人说成阴、王二仙。结果一代代以讹传讹,终于将他们说成了阴王,就是阴间之王,更有人把阴长生说成幽冥之主,谁叫他老人家姓阴呢。结果平都山畔的丰都城就成了闻名遐迩的鬼城。人们以为丰都城就是阴曹地府。这自然是阎罗谣传误子孙啦。”鱼韶解释道。
“这说明什么?说明岳环是希望我们去丰都城寻找王方平的线索?”唐斗问道。
“正是,否则诗的开头也不会说丰都无头又少根,这就是让我们去丰都的意思。”鱼韶沉声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如果有方法可以让江湖上所有的魔人都能成仙修道,那自然比让他们留在世上涂炭众生要好上千百倍,我们走吧。”祖菁激动地说。
“很好,看来天无绝人之路,我本以为魔潮即将席卷天下,没想到竟然会有仙人指路这样的好事发生。”风洛阳感慨地说。
“哼,我可不这么想。凭什么让这么多做恶多端的魔人去飞升成仙,太不公平。等我找到由魔入道的捷径,我就自己升仙,在把江湖中的所有和我作对的魔人全部铲平,第一个我要找的就是柳青原。”唐斗阴森森地冷笑道。
就在这时,藏信阁外忽然传来一声不易察觉的轻响,颇似衣襟带风的声音。唐斗、风洛阳、鱼韶和祖菁同时从窗口大门抢出屋外,朝远方的夜空望去,只见一条奔驰如电的身影一转眼就隐入了茫茫的暮色,化为不可辨识的一个黑点。
“柳青原?”唐斗惊道。
“他蹑足潜踪的功夫已经高到让我们根本无法察觉,这样的修为实在让人震惊。”风洛阳沉声道。
“他既然已经知道了诗谜的秘密,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丰都城,我们怎么办?”祖菁问道。
“哼,谁怕谁?我们连夜启程,立刻去丰都,赶到他的前面去。我就不信,他柳青原还能次次占到我的上风。”唐斗厉声道。
位于浦州和万州之间,地处长江北岸上游的丰都鬼城自古又有巴蜀别都之称。相传远古时期,氐族羌人所信奉的土伯神,也就是俗称的羌族鬼帝就曾经住在这座传说中的都市。两汉之时王方平,阴长生先后在丰都所处的平都山成仙飞升,更将一股飘逸的仙气注入了这片人文气息浓厚的神秘土地。汉人的仙道文化混合着氐羌鬼帝的鬼文化终于融会而成了丰都鬼城这座游离于尘世和阴司的奇异都市。
鱼韶、唐斗、风洛阳和祖菁跋山涉水,经历了漫长的旅程,终于来到了位于益州盆地东南边缘的名城,因为途中披星戴月的赶路,等他们到达之时,四人已经筋疲力尽。
“哎呀,我的妈呀,不服老真的不行啦,这七天七夜的跑下来,我的两条老腿都快断了。”唐斗龇牙咧嘴地说。
“大少,你也开始服老啦?看看我们的巾帼英雄们可还没有喊累呢。”风洛阳耻笑道。
“唉,不行了不行了,老风!”祖菁的声音在风洛阳的背后响起。风洛阳连忙露出温和的笑脸回头道,“菁儿,你怎么样?”
祖菁伸出一只白生生的玉手扶到他的肩膀上,连连摇头:“我真的不行了,我的功力也就到此为止了,再走下去,我真的要垮掉了。”说到这里,她嬉皮笑脸地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笑道:“老风,我知道你是最靠得住的人,对吗?”
“来,来,我背你走。”风洛阳连忙弯下腰,温声道。
“嘻嘻!”祖菁兴奋地一个雀跃,舒舒服服爬上了风洛阳的脊背,一边爬一边问道,“喂,我重吗?”
“不重,就跟没分量一样。”风洛阳咧嘴笑道。
“嗯,好,我趴在你身上睡一会儿,找到客栈叫醒我好了。”祖菁说完,双手抱住风洛阳的脖颈,闭上眼睛。
“呵呵。”风洛阳扭头看了看她沉睡的样子,心头一阵温热,傻笑了两声,转身朝一旁的唐斗看了一眼,却发现他仿佛木雕泥塑一般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不动。
“大少,你怎么了?跟被雷劈过一样?”风洛阳纳闷地问道。
“老风,你就这么被小祖当牛做马啦?”唐斗吃惊地说。
“你懂什么,这叫情趣。”风洛阳一仰头,得意地说。
“你这算什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男欢女爱也不能这样啊。”唐斗震惊地说,“太没面子了!”
“难怪你这么多年身边也没个人,这些还是不适合你啊。”风洛阳一副过来人的泰然模样。
“你神气什么?你和小祖才不到一个月吧?”唐斗大感不满,忍不住埋怨道。
“这么多话干什么?快点赶路,找间客栈休息,明天还要办大事。”后面的鱼韶此刻赶了上来,沉声道。
“不如咱们来比一比,看谁先找到客栈?”风洛阳回头道。接着他也不等唐斗和鱼韶答应,一个人背着祖菁撒开腿朝着丰都城区飞奔而去。
“他这是犯了什么毛病?”看着风洛阳疯疯癫癫的样子,鱼韶无法理解地问道。
“据他说这是什么什么情趣!反正我是无法理解,让小祖爬到头上作威作福,简直丢脸啊。”唐斗连连摇头。
“好像忽然变成了小孩子,真是我都看不过眼。”鱼韶苦笑道。
“就是,这是智慧低下的表现,我就从来不这样。”唐斗说到这里,忽然咧嘴一笑,转头问道,“阿韶,你赶了这么久路,累吗?想不想……”
“不想……”鱼韶白了他一眼,快步朝前方走去。唐斗无奈地叹了口气,飞身跟上。
丰都城虽小,但是唐门和乘风会在这座鬼城之中仍然分别设立了两个分堂。唐门的丰都分堂的设立还能追溯到当年叱咤风云的万里公时代。那时的唐万里刚刚从龙城鬼谷天书博览会逃回性命,感到世事无常,人总有要死的一天,于是他在丰都城建立了一个唐门分堂,希望唐门子弟他日魂归地府,能够在阴间也有一席之地。这个分堂虽小,但是却是唐门历史最悠久分会之一,辖下有两个棺材铺和一个药材铺,同时还出钱建有一个道观,专门为唐门子弟和家属做法事。乘风会丰都分舵的历史比唐门近一些:当年鱼邀霞想在蜀中建立三个乘风分舵,方便在剑南传递消息。其中一个选在了益州,另一个设在了巴州,最后一个本来想要设在浦州,但是那时侯正赶上唐万里和唐万壑争多唐门家主之位,唐门子弟在浦州进行了一场大火拼。乘风会不欲介入其中,于是将分会移到了丰都城中。这一布置尽显鱼邀霞用心之巧妙,丰都分舵的风媒通过和在丰都做法事的唐门弟子的接触,获得了唐门的大量情报,很多唐万壑的生平事迹就是在那个时候收集的。
唐斗、鱼韶、风洛阳和祖菁来到丰都城,立刻有人通知了唐门分堂的香主。这位香主一辈子都没见过唐门的话事人,这时候听说唐门大少亲临丰都城,立刻带领所有分堂弟子一直迎到了城区主干道上,正好和想要寻找客栈的风洛阳等人撞上。
“在下唐门丰都分堂香主唐小柏,欢迎大少莅临丰都城!”一眼看到唐斗招牌一般的青衣斜帽,丰都香主立刻诚惶诚恐地迎了上来。
因为自己已经十年未在蜀中驻留,一直到看见这个唐门分堂的香主,唐斗才霍然想起来自己在丰都城还有一个分堂。他连忙走上前,将唐小柏扶起来,嘿嘿一笑:“哎呀,小柏啊,怎么样,最近丰都的兄弟们日子过得可还舒适?”
“回大少的话,棺材铺最近的生意好得不得了,纯利翻了五倍还不止,大概是因为江湖上魔潮大起,江湖中人多有死伤。药材铺的生意也是风生水起,但是没有棺材铺那么好赚。买药的江湖人多是选购人参,茯苓,黄精之类的补品,很少有人买伤药。那些武林人士行走江湖一旦受伤,就直接去棺材铺订棺材了。最近的江湖当真凶险了不少。”唐小柏娓娓道来。
“嗯。”唐斗和鱼韶、风洛阳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脸色都严肃了不少。
“最近魔人大举,生灵涂炭,也难怪棺材铺这么好生意。不过小柏你放心,等我们忙完此间大事,江湖定然会恢复平静。”唐斗温颜道。
“大少英明神武,自然马到功成。小柏愿携丰都分堂所有弟子效犬马之劳。”唐小柏兴奋地说。
唐斗看了看唐小柏身后那五六个五六十岁的唐门弟子,顿时感到一阵滑稽,他忍住笑道:“小柏,好意心领了,你只需要给我们四个安排一处住宿之地,其他的,我们自己会解决。”
“大少请放心,丰都城最好的客栈就是望乡台客栈,我已经将所有最好的客房包下,请随我来。”唐小柏热心地说道。
“望乡台客栈?”唐斗、鱼韶和风洛阳同时皱眉问道。
望乡台客栈的命名虽然让人感到很不吉利,但是唐斗、风洛阳等人仔细想想,自己人已经到了丰都鬼府,还怕什么吉利不吉利,住在名叫望乡台的地方,反而让人有一种归属感,让人觉得安心了不少。这大概也是这座客栈以此命名的原因。
住在望乡台舒适的客房之中,唐斗等人顿时感到了一阵疲倦睡意,纷纷卧倒床上,沉沉入睡,唯有风洛阳翻来覆去,总是感到有些不妥,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从床上爬起身,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手扶着腰畔新造的青锋剑,缓缓踱到客栈的院落之中,朝着客栈的围墙望去。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入竹林,竹叶拂动的索索声。他紧紧抿住嘴唇,迈着沉稳的脚步在客栈围墙墙角下缓缓走了一圈,侧头仔细聆听,将体内的气机延伸到望乡台客栈的每一处角落,希望找出任何令自己感到不妥的线索。但是望乡台内除了客栈伙计和掌柜轻微的呼噜声,还有唐斗、鱼韶和祖菁深沉悠长的呼吸声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动静。
风洛阳感到一丝丝冷汗从脊背上滑落,却不知道为什么。他艰难地喘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拼命平静住翻滚如潮的心绪,猛然拔出青锋剑,舞出一片灿烂如锦的光芒,开始一招招将三分不舍剑的剑招施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