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威震绿水桥
正在风洛阳和唐斗进退维谷、不知所措的时候,隔着绿水桥一个街区以外的民居之上,一身黄衣头戴青斗笠的鱼韶此刻正和祖菁并肩伏在屋脊之后,偷偷观看着绿水桥上的形势。
此刻的祖菁已经急得头顶冒汗,她凑到鱼韶耳边,轻声道:“阿韶姐,这个时候,他们按理应该站起来啦!怎么还在那里死坐着?如果再不站起来,那些吓死人的家伙不是要招呼到他们身上?”
“别急别急。”鱼韶此刻也想不透风洛阳和唐斗在想些什么。她的整个计划就是将风唐二人在龙门年帮决斗之时引到绿水桥头,再在他们头顶上挂起以和为贵的大旗,造成唐门和这两大帮派的矛盾,引他们站起身应付。趁着唐斗和风洛阳一起站起身的刹那,让他们出一个大大的洋相,同时损一损天下第一剑和唐门大少的面皮,令他们成为武林笑柄,为秦水瑶出一口恶气。最重要的是,龙门年帮看到风唐二人沦为丑角,大笑之余,戾气顿消,若是走运,说不定可以就此消弭一场江湖罕见的惨祸。
谁知道不但风洛阳和唐斗没有按照她预想的那样站起身,而且龙门年帮各怀鬼胎,各自请了一票算计之外的人马。如今的形势险绝异常,再非她鱼韶所能控制。这令她一时之间千头万绪,不知如何解决眼前的麻烦。
“阿韶姐,刚才阿斗他说了些特别鼓舞人心的话,要是他有心趁着这个机会劝服龙门年帮不要在绿水桥决战,那就好了。”祖菁忽发奇想,悄声道。
“唐斗什么时候有这种好心肠?”鱼韶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也许这么想有些发疯,但是唐斗是个胆大包天的狂徒,如今他看到这么多年帮龙门精英,怕是他心里起了为唐门招纳新的念头,就像他刚才说的一样——兄弟们,来唐门吧。”
“阿斗不像是那么疯狂的人,我看他只是觉得这么说显得他厉害,与众不同。你听他的声音,颤巍巍的,其实他心里怕得厉害。”祖菁低声道。
“咯咯。”听到祖菁的话,鱼韶忍不住笑了起来,“唐斗害怕?我从来没想过,不过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点。菁儿,想不到你刚认识他几天,却仿佛比我更了解他。”
“你关心则乱,当然没有我看得清……呃,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阿韶姐你看,那群凶神恶煞的和尚,还有那几个可怕的机关人就要杀过来了。”祖菁颤声道。
“哼,就看见唐斗一个人在忙活,那个姓风的傻愣愣地坐在那儿,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装死吗?”鱼韶的眼光一转,狠狠瞪了瞪绿水桥上木然而坐的风洛阳,埋怨道。
“小师叔……”祖菁焦急地望着风洛阳,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低头沉思的风洛阳忽然抬起头来,朝着绿水桥两头环顾了一圈,似乎有话要说。因为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是唐斗出面和年帮龙门的头面人物交涉,风洛阳只是在机关堂出场的时候,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此刻见到他的样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虽然风洛阳天下第一剑之名多年来一直遭到质疑,但是这道绚烂夺目的光环仍然将他照耀得流光溢彩。天下第一剑有话要说,哪怕是江湖上最蛮横狂野的魔头也不得不凝神聆听。
“阿韶姐,小师叔终于——要说话啦,太好了,他一定有解决的办法。”看到风洛阳终于要出头,祖菁顿时感到风和日丽,眼前一片光明,忍不住信心满满地说。
鱼韶睁大了眼睛,怪物一般看了祖菁一眼,只感到这位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对风洛阳的崇拜已经盲目到了分不清形势的地步。但是此刻无计可施的她仍然忍不住被祖菁无缘无故的乐观所感染,颇有期盼地望向风洛阳,希望他能够解决眼前的困境。
风洛阳看了看面前的弩机阵,又转过头去瞥了一眼西少林金刚院八大金刚,“铮”的一声拔出青锋剑,扬声道:“多说无益,一起上吧。”此话一出,吓倒三个,气死一群。
“他疯了!”“小师叔疯了!”鱼韶和祖菁几乎同时失声道。
“你疯了?”风洛阳身边的唐斗苦着脸,抿着嘴,用传音入密低声道。
“好胆!”金刚院首座铁佛恩暴怒如狂,厉啸一声,双手一盘,熟铜棍刮动罡风,宛若泰山压顶,对准唐斗的头顶拍来,棍梢所指,连风洛阳右脑太阳穴也被罩了进来,竟是要一棍打俩儿。棍招一经发动,他的身子猛地踏前一步,右脚轰地一声埋入了绿水桥青色石板之中,溅起满天灰尘,整座石桥都被这一脚踏得嗡嗡作响,这简单直接的一棍恍然间竟有摇动天地之威。在他身后,金刚院其他七大金刚,人人黑着一张脸,七根铜棍织成一片金光灿烂的死亡之网,追随在铁佛恩的身后,一浪又一浪地席卷而来,势不可当。
与此同时,桥东邀月楼上一声尖锐的号令,七情弩机阵后的壮汉们纷纷后撤。机括发动之声不绝于耳,六个精钢人偶,三十六架机关弩毫不留情地同时启动,连绵不绝的驽箭犹如一蓬又一蓬暴雨,遮天蔽日,倾盆而至,令人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打!”唐斗眼看铁佛恩这一棍已经来到面前,右手一抬,也没见他手指如何曲张,十数枚三棱透骨钉已经电射而出,分射铁佛恩等人的印堂、廉泉、气户、天突、神藏、肩井、天池诸穴。只听得叮叮咚咚一阵乱响,这些剧毒无比的透骨钉撞在金刚院众僧金黄色的躯体上,只冒起了一层蓝光,接着就无力滑落在地。电光石火之间,铁佛恩的当头棍已经恶狠狠地劈到面前。唐斗万般无奈,只能闪电般拔出后脑的折扇,宛若手握画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铁佛恩的熟铜棍上连抹七下,以唐门特有的春暖花开心法化开了棍上刚猛异常的力道,接着扇子一横,以横担铁门闩的架势接下了这一棍。侥是如此,一股刚劲仍然势如破竹地从棍梢传入他的胸口,震得他双肋咯吱一阵乱响,五脏六腑仿佛翻了个个儿,一口鲜血忍不住涌到舌尖。
这一棍还不算完,铁佛恩撤开身形,为身后的师兄弟们让路,在唐斗眼前七根金灿灿的长棍四面八方劈打而来。
“我就不信横练功夫能练到命根子!”唐斗咬牙发着狠,手一翻,八枚精钢破甲锥犹如八道乌黑的匹练,笔直地射向八人的鼠蹊穴。唐门暗器,独步天下,众目睽睽之下,包括眼力最强的海天翁在内,龙门没有一个人看清他发锥的手法,只看到他手刚一抬,“当”的一声长音猛然贯入耳际,只见八枚钢锥几乎不分先后,结结实实打在金刚院八大金刚的胯下。
这八位金光和尚齐刷刷连退七步,将棍交于左手,右手捏了一个手诀护在丹田,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铁青色。
“哈哈,知道我唐门大少的厉害了吧?”唐斗啪的一声打开折扇,轻轻摇了摇,得意地笑了起来。
看着唐斗的轻狂模样,铁佛恩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狞笑。只见他轻轻一纵身,左腿向右,右腿向左,身子拧成一个麻花形状,接着雷霆般大喝一声,左腿向左,右腿向右,身子重新打开。只听得“铮”的一声,打在他胯下的破甲锥颓然坠落在地,化为一团扭曲的铁砣。在他身后的师兄弟们纷纷依样画葫芦,吐气开声,将打在身上的钢锥震落于地,人人神完气足,丝毫无损。
“铁裆功!”唐斗失声惊叫。金刚不坏体再加上铁裆功,金刚院的和尚几乎把能够练上身的横练功夫都学尽了,这简直是江湖暗器名家们的噩梦。唐斗首当其冲,心中自是苦不堪言。
“想要我断子绝孙,你下手果然歹毒,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不要怪我手下无情。”铁佛恩说到这里,狠狠一抖手中熟铜棍,就朝着唐斗扑来。
“断子绝孙?你本就是个和尚!”唐斗心里暗暗叫苦,连忙转头说道,“老风,挡不住了,咱们往桥东退一下!”
他的话音刚落,一股巨大的力道突如其来地撞到他的左肩,他和风洛阳所坐的石制长凳不由自主地朝绿水桥西连续滑行了四五丈。唐斗本来想要远离金刚院和尚门的棍阵,如今却一头撞了上去,吓得他一边把折扇舞得密不透风,一边大叫:“老风,我是说桥东!”
风洛阳艰难地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想要解释,谁知嘴一张,却狂喷出一口鲜血,溅了他一脸。唐斗顿时感到了好兄弟的窘境,百忙之中朝桥东看了一眼。只见绿水桥东风洛阳面前的一段桥身已经钉满了黑压压一片黑翎短柄强弩。每一枚弩箭的箭尖都深深地扎在砖石之中,足见机关弩的强大威力。此刻的风洛阳正将青锋剑舞成一团光华,奋力拨打着连续射来的强力箭雨。乍看上去,一片汹涌不绝的死亡黑潮势如破竹地撞击在一面白色光盾之上,爆出漫空金蓝相间的怪异火花,竟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动感之美。然而这摇摇欲坠的死亡平衡一旦打破,无论是风洛阳还是唐斗,都将是万箭穿心的厄运。
“老风,我跟你换!”唐斗将风洛阳的困境看在眼里,心头顿时热血沸腾,他大吼一声,两只脚一发力,坐下的长板凳转了一百八十度,风洛阳换到了面对桥西,而唐斗则要面对桥东的箭雨。
“五花!”唐斗刚转到桥东,迎面顿时有一蓬密密麻麻的箭雨兜头射来,他立刻大喝一声,一把抓住身边的酒桌桌面。仍然在酒桌上吃得不亦乐乎的五花,此刻听到主人的呼唤,连忙吱的一声,头一低,身子一扭,沿着唐斗扶桌的右手,钻入了他的袖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