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混沌)生无极,赤极生大极,太极牛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万物,万物分阴阳……什么乱七八糟的……”
狗儿一脚踢飞用来占卜的几块石头,有些懊恼地嘟囔道:“师傅爷爷这是什么神神道道的本事,弄得人晕头转向,嗯……现在该往哪儿走呢?”
小妮子穿着件羊皮坎肩,下身是一条肥裆裤,裤角打着绑腿,一副穷苦人家半大小子的打扮,因为日光垂暮,她已摘下了斗笠挂在肩后。小妮子双手插腰,烦恼地四下瞧瞧,又低头看看自己已经露出了大脚趾的一双鞋子,恨恨地道:“怎么一户牧民也看不到,想问个路都不成,不管了,不是说依着这山势走下去,一定能到银州的么?继续走!”
小妮子从腰间取下水葫芦,咕咚咚地在河里汲满了水,重新挂在腰带上,又挪了挪长剑的位置,便转身踏上了她的迷路之旅。
她刚转身,身后那条河流上游十余丈外的地方,那块长满青苔的大石头后面,一件物事随着水流荡呀荡的,终于飘了下来,狗儿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杨大叔仰面朝天躺在一块腐朽的房粱木上,打着转转儿飘了下去……
夕阳如血,大漠孤烟。
李一德的驻地气势森严,杨浩跳河脱生的兵马被救起了大半,足有四千多人,有些士兵意识还清醒时曾见一些幸运的伙伴半路就被冲到了北岸,已经先行爬上岸去,相信这些失散的士兵陆陆续续也能找回银州。
冬儿率领五千守城戍城兵和三千女兵已经赶到了羌定河畔,两军合拢,足有一万四千人,再加上救上来的四千余名士兵,虽说他们多少都染了风寒,可救治及时,姜汤热水灌下去,开弓射箭也还使得,这就有一万八千人了。
中军大帐内,冬儿、焰焰、穆青斑和李一德正听着小羽和李指挥讲述着跳水前杨浩的嘱咐。
“大帅说,一旦脱困,李光睿自知计败,必挥军来攻,他要我们不管是谁,先找到咱们的队伍时,务必通知李大人、通知折将军,迅速收兵后撤,敌势若过于凶猛,便退过河去,据河而守,敌攻我退,敌退我扰,总之要蹑紧了它,象一柄锋利的小刀,把它一刀刀削薄了。”
李指挥说到这儿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赶紧端起姜汤喝了一口,穆羽接着说道:“大人说,只要咱们逃出来了,李光睿的士气必然沮丧到了极点,就算尚有粮草可用,士气怕也维持不了几天了,只消缠着他们,消磨几日之后,他们军中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心生异念,逃兵一多,全军瓦解便是指日可待的事,那时就是咱们反攻的时候了,啊mn啊*……
穆青漩把弟弟身上的毯子围紧了些,端起碗热水,怜妥地道:“多喝些水,暧和一下身子。”
冬儿柳眉轻拧,说道:“如今折将军奇袭敌军粮草去了,我军势不能独自掇退,他若袭粮草之后退往别处倒也罢了,一旦退回河边,退路已绝,那就是咱杨家害了人家了,传令下去,利用现有防御措施再行加固,静观其变。”
说完,她站了起来,抚着手腕,心神不宁地道:“官人是最先下水的,应该最先被找到才对,怎么迄今不见?李大人,可派人向下游寻找了?”
李一德道:“卑职已派人快马寻下去了,不过河面宽,河水急,往下四十里,又是一条三岔河口,如果到了那儿还找不到……”
冬儿脸色一白,穆羽满不在乎地道:“放心吧,我家大人不会有事的,大人一身武功那么高明,这么多普通士兵,有的人身上带着伤呢,还不是好端端活着,大人想必半路就上了岸,不过这里草原茫茫,凭两条腿走路,要找到咱们,一定要花上些时间的,嘿!说不定大人还直接回了银州呢……”
李一德一听也开朗起来:“着哇,我就说呢,咱们大人与水有缘,嘿,水德之瑞,可不是白说的,这不,愣是在敌军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多人马安然逃生口大人绝不会有事。”
冬儿点点头,说道:“派一支游骑,打起火把,连夜循北岸寻人,尽量救出咱们的弟兄。”在她心中想来,官人一身卓绝的武艺,被冲到下流的可能性甚小,十有**,他是半途先行上岸了。
唐焰焰按捺不住,跳将起来道:“姐姐守住军营,防敌反噬,我带人去沿岸寻找。”说罢风风火火出了大帐,点齐一千娘子军,沿着北岸向上游寻去。
此时,张崇巍的大军气势汹汹杀奔河边大营而来,张崇巍两万大军困住杨浩,结果杨浩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逃出了生天,他居然一点也没发现,李光睿目露凶光,对他发出的狰狞的狠话可不是假的,这个胖子统治西域群狼,群雄慑伏,尊风称臣,那狠厉的手段着实了得,谈笑杀人,只在须臾之间,若不是眼下情形实不宜阵前斩将,张崇巍知道自己现在恐怕已经被录下了血淋淋的一层皮。
困住杨浩,是李光睿反败为胜的关键,这件重任交给他了,他却办砸了,如果不能立一份大功,这一次逃脱了,来日有了机会,李光睿还是不会放讨他,他最终的命运,十有**是变成一张光滑、柔软的马鞍,被李光睿坐在**底下。
李光睿有八副人皮马鞍,有部落头人的、有办事不力的大将的,还有他曾经十人宠爱却与人有了私情的宠妾的,甚至还有一副……是他曾经举旗造反的亲弟弟接州刺史李彝敏的,他张崇巍何德何能,能叫李大人放过了他?所以一到李一德大营,张崇巍不顾暮色苍茫,急令全军马上进攻。
罗冬儿刚刚赶到军营不久,就与李一德部合兵一处,与张崇巍展开了一场大战。
在张崇巍的估计中,留守河边的部队只有几千人,足以被他如狼似虎的大军一举吃掉,谁想大战一起,他就发现营中的军队似乎兵力并不比他为少,本想一举攻克敌营,却因敌人兵力陡增,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而陷入了僵局,张崇巍陷入了一场苦战…”,
※※※※※※※※※※※※浓※※※※※※※※※※※※※※※※※
李光睿的大军络绎不绝地杀往摩云岭。
李光睿脸色铁青,执缰坐马,随大队而行,丝毫不曾落后,可他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火把下,那张胖脸已经呈现出了淡金色,看起来就像一尊怒目而视的佛陀,看得乐飞雨暗暗心惊,可是就连他现在也不敢相劝,李光睿如今正在火头上,刚刚他才亲手斩杀了一个只是发了句牢骚的营指挥,刀上血迹未干,这时谁敢去触他的霉头?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今夜星光灿烂,银河浩瀚,广袤无垠,充满了神秘与瑰丽的感觉,大草原上,执火把的数条长龙,却是杀气腾腾,蹄声如雷,破坏了这夜的静谧。
前方已隐隐看见一道乌黑高耸的山影了,山影间似乎隐隐传来厮杀声、呐喊声,点点火光如同天上的繁星,遍布那高耸入云的一座山峰。
李光睿心中一宽,喜道:“他们尚未夺下摩云岭,给我……”
他刚刚说到这儿,就见那处处火光如同一座玲珑宝塔的山峰自上而下、自下而上,同时燃起了大片的火光,火势汹汹,顷刻间便弥漫了整座山峰,摩云岭变成了夜色当中一支巨大无匹的火把,火光直冲九宵。李光睿猛地勒住坐骑,两眼发直,绝望地看着那座看似很近,但“望山跑死马”的摩云岭,猛地拔出大刀,咆哮道:“杀mn触杀过去!全歼他们,不…不要放走一个!”
这句话说完,他只觉得心跳声轰击着整个耳鼓,眼前一阵发黑,胸臆中翻腾不已,忍了又忍,终于将一口鲜血喷了出去,血雾喷在那马头上,嗅到了血腥味儿,那马不安地扬了一下前蹄,李光睿往后便倒,直挺挺地栽下马去……
李光睿倒下的时候,他的儿子李继筠的肆靴刚刚踏上银州城头。
银州只余两千兵,就算全部摆上城头和城门处,四面一放,也没有多少人了,而且其中大多有伤,许多轻伤的士卒都随夫人杀向无定河去了,这些兵士伤势较重,尤其是银州现在外围大战不断,可银州本身却没有受到攻击的可能,柯镇恶兢兢业业,却做不到让全军将士也都有险无险时刻保持警慢的觉悟。
夜深了,戍守城头的士兵有些已拖着伤臂残腿返回军营上药歇息,仍在城头戍守的士兵不多了,忽然,数百枝飞抓无声无息地抛了上来,”叮叮叮“地落在城墙内,然后迅速拉紧,城上的戍卒急忙示警,并冒着城下的冷箭挥刀猛砍绳索,但是等到营房中的士兵闻听警讯提着兵器杀出来时,已有几十个夏州兵攀上了城头,在他们的掩护下,后续兵丁源源不绝,一面城墙失守,城门被迅即打开,然后李继筠的铁骑便蜂拥而入,银州失守了。
这个时候,丁承宗、丁玉落兄妹,带着整编镇户、招募训练的契丹、回讫、吐蕃、羌、汉各族新军共计一万人,正兴高采烈地赶往银州城,他们刚刚翻过五佛岭,距城三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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