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大门外,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两个人。
棋盘前无身份贵贱,有的只是化棋为兵,纵横厮杀。
猜子之后,方醒说道:“汉魏时十七道,其后变成了十九道,至此围棋之道大成,却受限于规则之羁绊,总有意犹未尽之感,今日你我对弈,无需遵守什么规则,任意罢了。”
说完,拿到白子的方醒身体微微前俯,在董健那边的星位下了一子。
董健沉吟了一下,同样在方醒这边的星位上落了一子。
边上站着沙黑,还有几个看到热闹,懂些围棋的男子。
方醒住的这三间房屋,原先是一个店铺,后来那家人找到机会搬回了宣府,这里就空下来了。
这条街有几个商铺,此时看到这边热闹,于是那些人连生意都不做了,过来隔着十多步距离在看着。
围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就是个神秘的玩意儿,无法想象同样的黑白子怎么能在那十九道棋盘上演绎出惊心动魄的棋局来。
方醒第二子直接落在小目上,董健所学的布局知识只有座子,所以依然是二连星开局。
第三子,方醒落在了三九上中国流闪亮登场了!
董健有些不知所措,第三子迟迟未能落下。
……
阿台起床后,先喝了茶,然后吃了几块饼。
走出帐篷,阿台看到了月鲁。
“王爷,今日咱们的人还得继续打造营寨。”
月鲁在揉肚子,好像是在极力的忍着什么。
阿台点点头道:“脱欢肯定会来,所以营寨打造的越坚固,咱们就越安全,要让人盯紧了,千万别弄虚作假。”
月鲁低吟一声,“是,王爷……王爷,我……我要去上茅厕。”
“……”
一个尖利的屁,就这么当着阿台放了出来。其后那屁声变得沉闷起来。月鲁也顾不得什么体统,夹着腚沟就往临时的茅厕跑。
阿台皱眉掩住鼻子,然后快步走出了这段路。
“把它拉起来!”
不远处有十多人正在肢解树木,边上一群孩子在等着。
斧头锯子一起上阵,没多久这棵大木头就被分解成了一段一段的。然后那些孩子们一拥而上,把掉在地上的枝丫一抢而空。
这一路迁徙虽然困难,可总算是成功到达了目的地,但燃料却不足了。
阿台看着这一幕,就说道:“可组织人去拾些柴火?”
月鲁不在,身后的侍卫有人说道:“王爷,现在事情多,还没时间去。”
“要抓紧!”
阿台顺着栅栏缓缓视察下去。
栅栏的前面还得要挖壕沟,而且要挖很深,这是明军的要求。
一排排的人站在壕沟边上,奋力的把装满泥土的箩筐提起来,然后运到营寨里,据说有明人会教大家怎么打造泥屋,冬天比帐篷强多了。
哎!阿台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一幕,他担心这些牧民会慢慢的习惯了明人的生活方式,再也不肯辛苦的逐草而居。
到了那时,鞑靼人再也没有了自己的特长,想养活自己,怕是要去寻明人求援了。
种地?
阿台看看自己保养的白白胖胖的手,想象着这双手去握着锄头,顿时就有些意趣阑珊。
不过想起瓦剌人以后的遭遇,阿台就不厚道的笑了。
哈哈哈!还有那个该死的阿鲁台,什么狗屁太师,和脱欢一个样,把他们这些所谓的大汗当成了傀儡,动辄呵斥。
“都死了最好!”
阿台呸了一口,然后带着人回返。
几万人的部族全都聚集在这里,那些帐篷到处都是,不过明军有规矩,所有的帐篷必须得按照秩序安置,所以看着丝毫不乱,井井有条。
一个和尚在讲经,周围聚集了一大群人,都虔诚的跪坐在和尚的身前。
阿台停住脚步,想起了自己曾经有幸看到过一次十六天魔舞的盛景,当真是让人怀念。
那和尚讲经的声音低沉,周围的人渐渐的都垂眸,心中安宁。
阿台却不行,他在想着鞑靼部以后的发展,所以两种情绪一触碰,顿时就烦躁起来。
这时那些牧民跟着和尚开始念经,声音宏大。
阿台回身,看到自己的侍卫们都是宝相庄严,不禁轻哼了一声。
而与此同时,边上的一个帐篷被人掀开了帘布,旋即有金属物反光。
……
兴和堡最近无事,而且也被方醒接管了权利,所以无所事事的张羽整日只能去指挥鞑靼人修整营寨,教授统一双方的信号令旗等。
早上去查看了一趟后,张羽就回城了。
今天恰好有一队辎重车从宣府过来,在堡门外接受检查。
张羽走近看了一眼,正好抽查到一袋子面粉。
“好白的面,做成饼肯定好吃……”
堡外的几个鞑靼人都艳羡的凑过来,他们可吃不上这等高档货色。
张羽笑了笑,这几天鞑靼部可是忙的够呛,放牧的活都交给了那些老人和孩子。
这几人大概是偷懒吧。
那几个鞑靼人靠近之后,其中一人伸手去摸面粉,有军士就呵斥道:“离远些,这些都是救命粮,谁敢占便宜!”
那鞑靼人讪讪的退后一步,看了面带微笑的张羽一眼,然后说了几句蒙元话。
张羽的面色陡然一变,瞬间就开始后退,同时准备拔刀。
能听懂大明话的鞑靼人,居然用蒙元话来和兴和堡的守将说话,这是……
……
棋盘上多了六十多枚棋子,黑棋除去自己的左下角之外,其它地方看着都岌岌可危。
所谓金角银边草肚皮,可方醒却背其道而行之,从开始就抓住了黑棋的缓着,然后一气把黑棋压在三路以下。
“太厚实了呀!”
董健的脸上全是汗,他凝神盯着棋盘,想找到一个能侵削白棋厚势的方案。
良久,董健强硬的在五路投下一子,遥遥和刚在四路冒头的黑子呼应。
进可攻,退可守,应当可以了吧。
方醒笑了笑,问沙黑道:“棋盘如沙场,棋子如士卒,而棋手就是统帅,你认为这盘棋谁能赢?”
沙黑一怔,看向方醒。
笑吟吟的方醒,可那眼神却仿佛是细针,刺的沙黑的眼睛生疼。
冷汗瞬间从沙黑的背上冒出来。天上的太阳在挥洒着热量,可沙黑却感到了冰冷,就像是雪灾时看到自己的部众们守着一堆被冻死的牛羊时的冰冷。
方醒笑吟吟的道:“你不能回答吗?那便是没用,没用的家伙,和宁王想来会弃之如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