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考上大学了。
接到N省宁清大学金融专业的录取通知书,一家人高兴得什么似的。按说以老爸如今的权位,大姐纵算考不上大学,问题也不是很大,自会给她安排一个妥帖的出路。如果老爸坚持原则,要避嫌啥的,现放着一个“向阳首富”的兄弟在,还能不为她设法?
不过话又回来,N省历来学风甚盛,亲朋好友之间,经常以有会读书的子女为荣。谁家孩子考上大学,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情。
老爸教书先生出身,很在意这个荣耀。
论功行赏,自是江友信辛劳辅导,居功第一。鄙人举荐良师,从旁襄助,亦不无微劳。
我一边欢欣鼓舞一边暗暗纳罕。
看来这个历史,只要你去推动,它就会起一些小小的改变。上辈子大姐可是没能考上大学的。不过貌似这个金融专业,毕业之后会分配到金融系统工作,而大姐上辈子就是在银行上班的。这个这个,难道冥冥中真有天意?虽然强力改变了历史的轨迹,它还是会尽力修正,不令偏离太远?
这么想着,我有点冒冷汗的感觉。
上天的玄机,造物主的神奇,实非吾辈凡夫俗子所能窥透。
如此喜事,自然要好好吃一顿表示庆贺。
不过这回却无须本衙内破费,自有老爸“大款”掏腰包。叫上严玉成一家子,浩浩荡荡,杀奔一招待所而去。
老妈地意思。这般大喜事。要请所有县委常委和县革委副主任都来与宴。老爸笑着否决了这个提议。这也太显眼了。传出去影响不大好。
至于严玉成。任谁都知道与老爸乃是死党。不请他反而会被人胡乱猜忌。
老妈实在是高兴坏了。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说是要回柳家山去大摆筵席。遍请众亲朋好友。
老爸顿时头大如斗。
我笑道:是搁在以前。爸没做这个革委会主任。倒也应该。如今却不合适了。人家还以为我们趁机收红包搞**呢。”
老妈眼睛一瞪。怒道:“我光请客。不收礼。他们有什么话说?”
老爸不禁连连摇头,我也连连摇头。
说人家会信吗?”
老妈怒火更甚:“身正不怕影子歪!怕什么?”
呵呵,老妈不愧是铁姑娘队队长出身,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
我与老爸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都有点无可奈何。
江友信微笑道:“阿姨,还是不要搞得动静太大了。”
说来也怪了,都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江友信轻轻一句话,老妈顿时眉花眼笑,就此罢休不提。我不由背转身子,悄悄朝江友信竖起大拇指。
谁知这事还是传扬出去了,接下来几天,不断有贺客登门。
第一个登门的就是唐海天,不但自己来了,还带上爱人孩子一道来的,并且送了一支“派克”钢笔做礼品。对于唐海天这种老资格的县委副书记来说,这就很够意思了。
礼轻礼重倒在其次,关键是态度啊。
唐海天向大姐说了些祝福的话语,眼睛却直朝我身上瞟。
嗯?唐伯伯,你要做甚?貌似你家并没有一个与本衙内年貌相当的小女儿啊!
直到后来唐海天话锋一转,说到我身上,鼓励我好好学习,争取将来和大姐一样成为大学生,并且最好是考上首都有名的重点大学,我才有点恍然。敢情唐海天还是为了“淫秽聚会”的事情道谢来的。
嘿嘿,这些官场上的人,城府也够深的。这么不着边际地说上几句,言者有心,听者有意,和老爸的关系就更进了一层。
这可是大好事。往后人事异动,若是老爸调往他任还则罢了,若调走的是严玉成,老爸还留在向阳县,有唐海天这样坚定的盟友,意义非同一般。就算老爸不能接任严玉成的县委书记一职,仍做革委会主任,地区另调一位书记过来,两位本土副书记联起手来,亦足以抗衡,不落下风。
官场上的事情,风波诡异,多做一手准备,多结交一个盟友,总比多树一个敌人强多了。
唐海天之后,马智宽和魏玉华也先后登门道贺,言辞之间,甚是客气。
接下来,所有县委常委和县革委副主任都相继登门,一连几天晚上,家里都是高朋满座,贺客盈门。
陈立有、梁国强、孙有道、胡家辉、程新建、徐国伟这一帮子本衙内的铁杆死忠,自然不甘落后,这个结纳柳主任的机会,焉能错过?连方金德也来了。
每天晚上欢声笑语,直至深夜,光收拾房间就将老妈和大姐累得够呛。二姐三姐虽不用做家务,却也好不到哪里去,老妈被大姐考上大学的“伟大胜利”所鼓舞,兴奋不已,下了死命令,二姐三姐必须也要考上大学,然后就将她俩赶到小房间里埋头苦读。
三姐倒没什么,基本上她还是比较爱读书的,咱四姐弟,上辈子就她正儿八经考上了大学,这一辈子秉性未改。只苦了二姐,天生不喜欢读书,再也勉强不来,却是受了大姐的“池鱼之殃”。
好在我平日对她们“笼络”得不错,关键时刻,倒未曾与我攀比。不然,本衙内怕也在劫难逃。
嗯,瞧老妈不断拿眼睛瞟我,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情势还是不大妙啊。
我只得主动出击,说道:半年我直接上初中,这个五年级,就不读了。”
这一招“以进为退”果然管用,老妈立即笑眯眯的点头,不再打算将我赶进小房间去受罪。
其实这一招固然有忽悠老妈的意思在内,却也未尝没有一点私意——严菲下学期就读初中了,咱还是跳跃一下,和她同班吧。
小妮子如今已经十二岁,出落得越来越是水灵,人见人爱。丝丝的“排他情结”已经如春雨后的小草般,在本衙内心里缓慢而又顽强地滋生出来了。
貌似今后的“护花”任务,又重了一层。
吵吵闹闹的到了八月底,宁清大学的新生入学日期到了,大姐收拾行囊,准备前去报到。老妈自然是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出远门的,嚷嚷着要亲自护送大姐前往省城。
我笑着说道:里事情多,你去了省
来管我们啊?不如叫江哥送大姐去好了。”
大姐顿时就红了脸,眼睛里却满是企盼。
老妈便即会意,拍拍我的脑袋,笑道:“就是这么办,叫小江请两天假。”
“两天不够吧?来回都得两天,报名啊,安排住宿啊什么的,也得要点时间,我看最少四天。”
我边说边朝大姐猛眨眼睛,大姐朝我威胁地挥了挥拳头。
天就四天,叫你江哥跟你爸请假去。”
江友信怀着略微有点忐忑的心情找老爸请假。一贯稳重的江科长在陈述请假理由时也不免紧张得很,说话吞吞吐吐的。
老爸笑了笑,温和地道:“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江友信从老爸办公室出来,硬是连擦了几把汗。
一直等在外头的本衙内笑道:“江哥,把握好机会。这样吧,我派个车送你们去,省得挤长途班车受罪。”
对于我的情形,江友信是很了解的。知道我那个“向阳县通达物流公司”眼下已经拥有了四台卡车,三台嘎斯车,一台吉普车。
自然,亲近如江友信,却也还不知道,那台吉普车其实是我个人的专车。名义上是通达物流的车,事实上每日停在离巧巧面包屋不远的供销社大院里。
司机是周厚群在青安县叫过来的一个战友,叫苏建中。身体强壮,技术好还不多话,我要不叫他,捧着本小说能在面包屋的楼上看一天。简直就是一等一的私家车司机。当然,我暂时用车的时候不多,主要就是跑跑柳家山,看看工厂,偶尔也自己开车过过手瘾。
如今柳家山的工厂总数已经达到四家了。除了制砖厂、腾飞机械厂、宏大搪瓷厂之外,好叫各位得知,清凉风扇厂也建起来了。
这个风扇厂的规模,还是很小的,主要合作方是方文剔和二哥,他们占四成股份,其中方文剔三成,二哥只有一成。原因很简单,方文剔积蓄比二哥丰厚嘛。柳家山大队投资五成,倒是货真价实。如今的柳家山,也算得财大气粗了,区区几万块钱投入,不在话下。
用五伯的话说,就是“咱们公家还能占他一个残疾人的便宜”?
这话硬是要得,透出一股王霸之气!
至于另外一成,却是由本衙内投入的。我原本不想占这一成股份,没啥意思,并不是什么生意都要插一杠子的。尽管我也知道,今后数年之内,在空调尚未大规模崛起之前,风扇这种价廉物美的消暑用品,还是有很大市场空间的。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一些品牌很硬扎的风扇,也一直销售得不错。这个项目投资下去,运作好了,绝对可以创造出一个响当当的品牌。
但是方文剔坚持一定要我入股。
他放不下“利民维修服务部”的生意,没有太多时间呆在工厂,想学本衙内的样,做一个只管收钱的甩手掌柜。我如果不入股,他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柳家山是我和二哥的老家,不是他的。
不过他对我却十分放心,知道我绝不会坑他。有了我的一成股份掺和在里头,他便相信没人敢阴他的工厂。这点草根阶层患得患失的小心眼,我倒是相当理解,也就遂了他的心愿,掏出点钱砸了进去。
技术转让是梁经纬帮我在D省省会一家老牌的风扇厂联系的。他的老营长自卫反击战中荣立一等功,因为受伤,不适宜继续留在部队服役,转业到了这家区属的风扇厂做党委书记。梁经纬是老营长一手*看重的兵,又听说是支援内地经济建设,二话没说,就同意扶助清凉风扇厂。连机器设备都是淘了他们厂里的二手货。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叫作互利互惠。
亏得有了梁经纬这个穿针引线,不然要在短短两三个月时间内将风扇厂建成投产,可不容易呢。风扇这个东西,季节性很强,若不能赶在三伏天到来之前推出产品,那就等着压库吧。方文剔将全部积蓄都砸了进去,若搞出这么个结果,只怕本衙内在他心目中“无比高大的光辉形象”瞬间便会坍塌,变成不同戴天的仇人!
想想他一个残疾人,拖着条瘸腿,碰碰磕磕走到今天,也挺不容易的,咱可不能坑他。
工厂管理,选的是柳兆玉。砖厂那块,就全交给七伯了。
砖厂成立时间最早,内部管理和外部运作已经相当成熟,七伯虽然不以管理见长,倒也不怕出什么岔子。毕竟他是“技术总监”,人家不服他的权威不行。
柳兆玉在砖厂一年将近一万元的收入,是柳家山所有“高管”层里工资最高的,甚至比腾飞厂厂长张力和搪瓷厂总工程师唐元英的工资还高一大截,让他放弃这么好的待遇就”风扇厂厂长,工资低了许多,着实在心里做了一番思想斗争。
最后还是五伯闷声说了一句“做人要向前看”才算是解开了这个心结。
五伯这话一点没错,如同严玉成语重心长开导我一般,做人做事,有时还真是要向前看,“格局”要够。制砖厂工资是高,但是规模已经到顶了,发展前途十分有限。七伯五十岁的人了,守着这么个小摊子自然合适,柳兆玉正当大好年华,前程未可限量。贪图一时之利,将自己陷在制砖厂里,未免不划算。
工厂表过不提,言归正传。
听说有专车接送,江友信很是高兴。以他和我的关系,自然半句客气话都不消说得。当即和大姐拜别父母,高高兴兴坐上吉普车,奔赴省城去了。
我原本有意跟他们一道去省城看看周先生和师母,顺带将大姐介绍给白杨。想想还是算了,不去做这个电灯泡惹人厌。只是将白杨的联系方式给了大姐,叫她有空和白杨多亲近。
打从上次“黑子事件”,我就一直与白杨和彭飞保持联系。自然,主要靠写信,虽说巧巧面包屋已经装了电话,但需要通过总机转接,还是不大方便。再说我总觉得电话里建立起来的友谊,远不如白纸黑字建立起来的友谊牢靠。
江友信从省城回来没多久,他的工作调动便提上了议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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