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朴峰下，昨夜残留的血迹已干，山顶余烟滚滚，一群道士正往来担水扑灭余火。
伫立在山脚，叶凡仰面看去，眼角不觉竟已湿润。
“大师兄！”一声娇呼，从林间传来。
叶凡闻声转头，却见赵灵儿一身红裙，担着两桶水，和那些同门师兄弟一起，加入救火大军中。
长发扎成两条马尾，脸颊上犹带汗珠，迎着林间斜射而来的日光，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纯真、好看。
再见到她时，竟恍如隔世。
“小师妹。”叶凡也笑了。
赵灵儿放下扁担，擦了擦汗，向他走过来：“走吧，我们去九霄万福宫。”
“去那里做什么？其他人在哪里？”叶凡愣了愣，这次，是他有记忆以来，赵灵儿最贴近正常人的一次举动，却又那般不正常。
她似乎也变了。没有了泼辣彪悍的赵灵儿，让叶凡一时有些不习惯，不习惯她这种变化。
“三位师父在那里等你，你的后宫女眷们也在哦。”赵灵儿抓起他的手，嘻嘻笑道：“快走啦，大师兄。”
“后宫女眷……”叶凡汗了汗。
一路被赵灵儿拽进九霄万福宫，厅堂之上，闲云、紫虚、华阳子三位道人分列三茅真君神像座下，一干茅山宗二代弟子正聚首厅堂，聆听训诫。
昨夜出了南宫禄这个叛徒，紫虚道人、华阳子连日从山外赶回，主持大局，稳定人心，收拾这个破败的摊子。
贪之一念，万恶根源，即便出家人，也难逃这一苦毒侵扰，这便是人心罪恶。
看到叶凡和赵灵儿出现，华阳子挥舞拂尘，低沉着嗓音说道：“散了吧！”
一众弟子垂首拜别，华阳子走下座位，望着叶凡问道：“祖师可有话要你捎带？”
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叶凡如实答道：“回掌门师尊，没有。”
三位老道相视一愣，彼此都有些惊愕。
茅山发生这样的大变故，清风真人竟没有训诫传下！？
“臭小子，你莫不是忘记了什么？”闲云走下来，追问道：“祖师将你带往灵墟峰，说了什么？”
他们这三个老家伙，一辈子都难得被清风真人召见几回，更无缘登顶灵墟峰。
“祖师说……身处凡间，要历练凡心。”无奈之下，叶凡只能捡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复述一遍。
“祖师还说，要弟子全力医治玄阴绝脉。”
“祖师还说，待到弟子修道有成，再往灵墟峰受教。”
听着这些口口相传的训诫，三个老家伙面容严肃，均在心中细细品味，琢磨，仿佛揣测圣意的太监，整个大殿内寂静无声。
几句与他们无关的话，能揣测出什么来？
哪知，华阳子眼神闪烁，似乎悟到什么，和闲云交换眼色，说道：“师弟，既是祖师意愿，你便助他达成此事。”
“如此，掌门师兄，紫虚师兄，我等便去完成祖师意旨。”闲云打了个稽首，挥手示意叶凡走出宫殿。
这些老家伙在打什么哑谜？
叶凡心生疑惑，却被赵灵儿抓着手拽出大殿。
“臭小子，此番际遇不浅，艳福也不浅啊……”一出九霄万福宫，闲云便阴阳怪气斜眼瞅着他，挥手向赵灵儿说道：“叫她们也一并过来吧。”
沈佳瑶几女被安置在偏殿中，赵灵儿卷了阵香风跑去叫人。
“老头，你这是干什么？”
“当然是治病救人，不然你以为？”闲云哼道：“以你如今的实力，怕不在我们三人之下，眼高于顶，不把老子放在眼底了吧？”
空气里有股酸溜溜的味道，叶凡忙陪着笑脸说道：“哪里哪里，您老若认第二，我绝不敢说第一。”
“少来忽悠老子，等她们过来，便带你们去玉阳洞。”闲云甩了下胳膊，眼中却似有得色。
“去玉阳洞？老头，你急成这般？这大白天的……”叶凡此刻终于明白他们的意图，玉阳洞地处大茅峰半腰，是整个茅山的风水宝地、命眼所在，所谓第一福地，第八洞天，洞天最初实则是指玉阳洞这个地方。
“臭小子！大白天如何？玉阳洞内光线昏沉，今日关起山门，无人搅扰，白天可当黑夜使，办你的好事，休要啰嗦！”
“你这……简直是为老不尊啊……”叶凡无言以对，哭笑不得。
“来了！”闲云拎起嗓子怪声怪气叫了句：“走吧？”
沈佳瑶、清纱尤美最先出现在殿前，赵灵儿却不知去向，苏琳身后，林诗雅一身清纯的装扮，慢吞吞走在最后。
“叶凡！”沈佳瑶兴奋叫了一声，几步并做一步奔来。
清纱尤美依旧冷艳无双，腰间挂着凶厉的长弯刀，远远驻足，漠然看着台阶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大家都还好吗？”被沈佳瑶挽住手臂，叶凡勉强笑了笑，视线有意无意落在了林诗雅身上。
“我们都没事，就你有事，你吓死我了！”沈佳瑶伸手在他的腰间恨恨拧了一把，噘着嘴恨道：“下次你再这样，本小姐一个月不理你！”
“呃，我那不是为了救人吗？”叶凡尴尬地笑着，目光迎上苏琳，后者似乎看懂了什么，视线转向林诗雅，停住了脚步。
沈佳瑶也察觉到什么，松开叶凡的手臂，回头望着她的同窗，那个被她视为情敌的女孩，眼神十分的复杂。
所有人都猜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林诗雅一张苍白的嫩脸在阳光下，竟也浮起了绯红。
闲云不耐烦的腔调在前头不合时宜地响起：“还不走？要卿卿我我，到了玉阳洞里关起门来腻歪个够！”
叶凡黑了黑脸，闷头跟上去，再待下去，老家伙还有更难听的话。
“叶凡！”身后，沈佳瑶突然一声深情呼唤。
“什么事？”叶凡闻声回头。
“没……没有……”沈佳瑶紧紧抿住了嘴唇，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里。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倾心的男人与别的女人去做那事，不能阻止，无力阻止……
这种痛苦，让她几乎无力面对，无法承受。以前叶凡与其他女人之间的瓜葛她可以睁一眼闭一眼，装作不知道，可今天，她亲眼目睹，亲身经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在生命面前，一切牺牲都必须为它让步，包括忠贞不二的爱情……
“哦。”叶凡低声转过脸去，他没有勇气凝视那束目光，那写满哀怨与挣扎、痛苦和悲伤的眼神，在一瞬间触动了他的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那种感觉，揪心！
“琳姐。”林诗雅此刻比任何人都紧张，望着苏琳，显得有些畏缩。
“去吧。”苏琳展颜一笑，脸上的表情却僵硬得像个木偶。
她是过来人，她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的心底，却始终认为自己绝不能拥有儿女私情……为了首长的重托，为了部队的纪律，她死死地压制着自己的情感，不爆发，不泄漏，恪守她与他的秘密，哪怕是死。
闲云和叶凡的身影渐渐走远了，林诗雅方才挪动千斤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跟上去。
路过沈佳瑶身旁时，她忽然说了句：“对不起。”
这三个字瞬间就点燃了沈佳瑶的泪点，一把抱住她，两个女孩泣不成声，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