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蓝回到家后,一直精神恍惚、神思惘然。这两个月来经历的事情,将这个在生意场上威风八面的男人彻底击垮了。自从儿子死后,夏蓝就一次也没到公司去过,将财团全权委托副总裁管理。他整天待在家,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发呆、沉思,自言自语。尤其是夏青的墓被盗后,他更是像疯了一样,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去劝导和安慰他。
相对于父亲来说,母亲竟然表现得更加坚强。虽然儿子死后,她也一直活在悲痛和思念当中,但她明白,事已至此,无法挽回。看着丈夫每况愈下的精神状况,上官云担心不已。她知道再这样下去,丈夫终有一天会精神崩溃,彻底疯掉。她已经失去了儿子,不能再失去丈夫。
夏青的墓被盗一事,金管家回来之后就详细地告诉了上官云。上官云对于此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理智告诉她,不管怎样,儿子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至于那被吓死的盗墓贼、消失的尸体,都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丈夫的精神和身体状况。她要拯救丈夫,拯救这个家。
晚上睡觉前,上官云决定跟夏蓝好好谈一次。她把一杯温热的牛奶递给丈夫,然后坐到他面前,望着他的眼睛。
夏蓝坐在卧室的沙发上,木讷地接过妻子端来的牛奶,却并不喝,只是捧在手里,继续发愣。
上官云温柔地说:“喝吧,牛奶能安神。”
夏蓝点了下头,将整杯牛奶一口气喝完,好像这是一剂中药——让他品尝到的只有苦涩,或者什么味道也没有。
上官云把杯子拿过来,放在旁边的玻璃小茶几上。她再次凝视丈夫:“夏蓝,看着我。”
夏蓝缓缓转过头来,望着妻子。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夏蓝轻轻点头:“我知道。”
上官云有种意外的惊喜:“你打算振作起来了吗?”
“我一直都想振作起来。”夏蓝神色委顿地说,“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做到。我像是患上了强迫症一样,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想一些事情。想不到这些事情的答案,我就没法振作。”
上官云闭上眼,叹了口气:“你在想什么?你应该告诉我。”
夏蓝凝视着她:“我害怕告诉你后,你也会得强迫症。”
“不,我不会。我会努力找到答案,或者合理的解释。我不会让某个问题一直困扰我,还有你。”
“好。”夏蓝开始说了,“我在想,那天——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天——发生的事,会不会真的是一个错觉?”
“我不懂。”其实她懂,“什么意思?”
“我没有亲眼看见夏青钻进保险柜!我只是回到房间的时候,听到保险柜关闭的声音。我没看到夏青,就下意识地认为,他躲进了保险柜里。”
“可是你听到了夏青在保险柜里说话的声音呀。你自己说的,他当时很害怕,大声喊着要你放他出来!”
夏蓝紧闭双眼,那一幕又重现了,就在这个房间里。他努力控制情绪,说道:“对,我是这样说的。但现在我不敢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夏青的声音。我的意思是,万一那只是一种心理暗示呢?你知道,有些时候,人在受到某种误导后,会出现错觉……”
“别说了。”上官云打断他,眼泪流了下来,“那你告诉我,我们的儿子,如果他没死……那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夏蓝突然烦躁起来,“这正是困扰我的事情——他也没在该在的地方!那个保险柜被打开了,里面没有他的……尸体,这一点又该如何解释呢?”
“我知道你一直在纠结这件事情。那我现在告诉你吧,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夏蓝惊讶地看着妻子。
“这是一个非常残忍的推论,但可能也是最接近真相的推论——盗墓贼把夏青的尸体取出来后……抛弃在了某处。他用毛巾将柜子和里面的宝石擦干净,打算拿走。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取走珠宝,就突然心脏病发作死去了……”
“不,不可能!”夏蓝连连摇头,露出痛苦的表情,“如果盗墓贼把夏青的尸体丢弃在了附近的某处,警察怎么会直到现在都找不到?你说他把柜子和珠宝擦干净,那更不可能。他怎么会时间充裕到可以做这些事情?而且,有什么必要?”
上官云说:“你知道那个看墓老头说的就是实话吗?也许他跟那盗贼是一伙的也说不定!夏蓝,你知道吗?金管家把保险柜里的宝石玉器拿回来了。但是他说,珠宝丢了一些。从价值上来说,应该少了大概五百万左右!”
夏蓝睁大眼睛望着上官云:“这些事情,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上官云摇头道:“你这几天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会关心宝石有没有丢失这样的小事吗?”
“我当然会关心!我在乎的不是珠宝,而是——就像你说的——这可能意味着那看墓老头没有说实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
说到这里,夏蓝怔住了,表情凝固。
上官云的眼泪再次从眼眶滚落下来:“你明白了吗?这样一来,一切都能解释了……而这也证明了另一点,我们的儿子,的确死了……他不可能还在这个世界上。”她抱住丈夫,“不管这是一个多么残忍的结论,你也必须接受。夏蓝,你不能再终日沉溺于对儿子的想念和幻想中了。你要坚强,为了我,为了这个家,你要振作起来!”
夏蓝一动不动地任妻子抱住自己,就像她抱着的只是一棵大树。只是这棵树在流泪,在淌血,在枯萎和死去。
上官云感觉到自己说的话对夏蓝带来的沉重打击,她不希望今晚的谈话换来的是丈夫更加恶化的心理状况。她必须给他希望和鼓励。“夏蓝,别再继续伤心下去了。你想过吗,只要你和我还在,我们就可以重新再来。我们……可以再要一个孩子。”
夏蓝怔怔地望着妻子,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欢乐,全是悲哀。“可能吗?其实生了夏青之后,我们也试过,想再生一个孩子。但是,我再也无法令你怀孕了。夏青是一个奇迹,仅有的一次奇迹……”他的嘴角尝到了从脸颊滑落的苦涩的泪水,“而且,我要告诉你,夏青是无法取代的。就算我们再生十个孩子,我仍然会想他……我最可爱的儿子。”
上官云的心像被浇熄的炭一样冷却了。她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