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当地派出所的警察来说,一向纯朴、安宁的古镇里,竟然发生了这种离奇而残忍的命案,是连警方人员都十分震惊的。几个警察在那间屋拍照、取证,法医将那些被肢解的尸体和碎肉块收集起来,带回警局。接下来,就是请两位报案人到派出所去录一份口供。
坐在派出所的办公室内,穆雷仍然无法平静。他捧着杯子的双手微微颤抖,面无血色,神情惶惑。穆东城要稍微稳定一些,但脸色仍是一片蜡白。
派出所的刘所长坐在父子俩对面,观察着他们的神情,过了好一阵后,才问道:“你们为什么会这么晚到那里去?”
穆雷定了定神,说:“是那家私房菜馆的老先生跟我约好的。”
“就是被分尸的死者?”
下午,我还跟他站在院子里说话,现在,已经成了一堆残肢碎肉。穆雷的心一阵紧缩。“是的。”
“他约你去干什么?”刘所长问。
“我下午登门造访,问起他那里的一道菜是怎么做的。老先生就说,叫我晚上十一点再去找他。于是,我叫上我儿子,一同前去。没想到……”
刘所长旁边的一个年轻警察记录着穆雷所说的话。
刘所长思忖一阵,问道:“你的职业是什么?”
“我是一个美食评论家,叫穆雷。”
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抬起头来望着穆雷。刘所长微微张开口,点着手指说:“哦,怪不得我觉得眼熟呢。电视上看过。”
穆雷勉强挤出一丝礼节性的笑容。
“这么说,你是为了寻找美食,才到这家私房菜馆来。”
“没错。我上周和几个朋友一起在膳品居吃了顿饭,觉得这里的菜非常美味,而且独具特色。所以今天再次登门拜访,想向那主厨的老先生请教一番。”
“他为什么会约你这么晚前去呢?晚上十一点可不是会客的时候呀。”
“我也纳闷呢。我和我儿子都猜不透那老先生的用意,只有按他说的去做。”
刘所长转动眼珠。“但你愿意这么晚前去,说明这老先生要告诉你的事情,非常重要吧?”
穆雷心中咯噔一声。这警官一语中的。但他显然不可能完全如实道来。“没错。我在他那里吃到的一道菜,是我一生中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之一。由于我对美食有一种执着的追求,所以拜托那老先生不吝赐教。”
刘所长抿着嘴唇思索了一分多钟,望着穆雷父子问道:“你们说,当你们十一点钟到膳品剧门口的时候,发现那里的门没有关?”
穆东城回答道:“是关着的,只是没有锁。我们敲了一会儿门,见没人回应,就试着推了下门,这才发现门没有锁。”
“然后,你们进入东北的厢房,发现那个房间也是虚掩着的?”
“是的。”
刘所长盯着他们看了一阵,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但是我们刚才仔细检查了大门和东边厢房的屋门,发现门都有被撬过的痕迹。”
“什么?!”穆雷和穆东城一起惊叫道,“门被撬过?”
“你们去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吗?”
父子俩赶紧摇头。穆东城说:“当时街上和院子里都一片漆黑,我们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知道大门和东边厢房的门都是一推就开了,根本不可能看出门有没有被动过手脚。”
刘所长凝视着他们。“你们赶到那里去的时间,是刚好十一点吗?”
穆雷想了想:“最多提前了五分钟吧。”
“那你们之前在古镇里干什么?”
穆东城突然像找到了救星一样急切地说道:“我和我父亲在一家门口有棵大梧桐树的烧烤店吃东西,一直坐到十点四十才离开,然后才向老街走去的!”
刘所长显然知道他们说的是哪家店。“那烧烤店的老板能作证吗?”
“当然!当时店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桌人在打麻将呢,他们也能帮我们证明。”
“好吧,我们一会儿会去证实的。”
这时,穆雷反过来问刘所长:“警官,如此看来,在我们去之前,有人撬开了膳品居的门,并进门行凶?”
“看起来是这样。但这起案件实在是疑点重重,很多地方都不符合逻辑。”
穆雷父子俩睁大眼睛望着警官。
刘所长分析道:“第一,如果是小偷要进门盗窃的话,怎么会选在里面有人的时候下手?第二,我们刚才勘査了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物品被盗的迹象;第三,凶手作案的动机是什么?”
刘所长喝了一口茶杯里的水,继续说道:“如果只是单纯的杀人,干吗要如此残忍地将死者分尸?如果说凶手跟死者有深仇大恨,非要杀人碎尸才能泄恨,那他(她)为什么要将残肢的各个部位摆放在不同的地方——这样做有没有什么意义?”
穆雷又想起了那恐怖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冷噤。
刘所长继续道:“还有最奇怪的一点,这个凶手作案的时机,怎么会这么巧?恰好在你们今晚要来找那老先生之前下手。看起来,就像是知道你们会来,故意嫁祸给你们的一样。”
“对……包括将门撬开,然后故意虚掩,都是为了引我们进去,嫁祸给我们!”穆东城说。
刘所长乜了他一眼。“这只是我初步的判断,还要经过仔细调查才能得出结论。”他顿了一下,问道,“你们到膳品居去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周围有别的可疑的人?”
穆东城摆着头,他记得当时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了。穆雷愣了片刻,突然“啊”的一声叫出来。
“怎么了?你想起什么了?”刘所长问。
“青惠……”穆雷浑身颤抖,大声说道,“那个叫青惠的女人,她在哪里?”
刘所长问道:“青惠是谁?也是那家膳品居的人吗?”
“对,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年龄看起来比那老先生小了一半,但她一直称呼老先生为‘当家的’。她在膳品居负责接待和传菜。”穆雷问道,“警官,您是这个镇的派出所所长,您不认识她吗?”
“我是两个多月前才调到这里任所长的,对镇里的人还认不全。而且我也没去那家膳品居吃过饭,不熟悉你说的这个女人。”刘所长说,“今天下午你去那里的时候,这个叫青惠的女人在吗?”
“在的!”穆雷说,“我刚才惊骇过度,竟然忘了她的存在。刘所长,你们起先接到报案去膳品居的时候,有没有搜查过那个四合院里的另外两间屋?”
“当然搜查了,但是没看到任何人。”
“这就怪了……”穆雷眉头紧蹙,“按道理,青惠肯定就住在那里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到哪里去了呢?”
刘所长也不觉皱起眉毛。这件事越来越古怪了。“有三个可能,”他分析道,“第一是,青惠在看到凶手行凶后,伺机逃走了——但她既然逃出来了,为什么不报警?可见这个可能性不大;第二种可能,这个叫青惠的女人也被凶手杀死了,并且被带走了尸体——当然也可能还活着,被绑架了;第三种可能性……”
说到这里,刘所长停了下来。
穆东城猜到了警官的心思,试探着说:“最后一种可能是,这个青惠就是凶手,她杀死了老先生之后,畏罪潜逃了。”
刘所长没有说话,绷着唇思索着。过了半晌,他问穆雷:“你知不知道今天晚上,膳品居有没有营业?”
穆雷这才想起,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赶紧说:“他们今晚要营业。实际上,每个星期只有周一和周三,这家膳品居才会营业,而且只接待一桌客人,并限制是晚餐。”
“这么说,在命案发生之前,这里曾有一桌客人来吃过饭?”
“按常理应该是这样。”穆雷说。
穆东城提出自己的假设:“如果……凶手是今天晚上这一桌客人中的某人,那这起案件就更复杂了。”
刘所长显然也看出来了,这件案子绝对不简单,不是坐在这里谈论、分析就能得出结论的,必须详细调查和取证。他站起来,对穆雷两父子说:“好吧,感谢你们的配合。这起命案性质极其恶劣,我们警方一定会倾尽全力侦破。两位都是本市的人吧,希望你们这段时间暂时不要离开本市,如果有什么需要两位协助调查的,我们会再次联系你们。”
“好的。”穆雷站起来,和刘所长握了下手。
“对了,还有一点。这起命案的作案手法十分残忍、恐怖,令人发指。为了不造成恐慌,希望两位不要把这件事情传播出去。”
穆雷和穆东城一起点头道:“好的。”
刘所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暂时没什么事了,两位请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