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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舌剑拳影风发气 放浪不羁真少年

    李祥勒起袖子,道:我来!舌头仰起来,嘴巴张大点。云飞一个劲

    嗯啊,故意朝李祥呵气,李祥捏鼻叫道:真臭,真臭!罗彩灵在一旁催询:

    找着没有?李祥只是摇头,查来挖去,照旧只有两排牙齿一个舌头。李祥犯着

    琢磨:他真的吞下肚了?没那么蠢吧!可又清省白省地见他丢在嘴里的,真活见

    鬼了!

    罗彩灵心里憋气,发起狠来,又摸出一粒金珠,指一过路人叫道:王八蛋,

    来,给你金子!那个路人听有这等好事,连忙瞪着眼睛一瞅,见罗彩灵的手指捏

    处果真黄灿灿的闪亮,赶忙马一样地跑过来,猴子一样喜得抓耳挠腮,笑嘻嘻地接

    了,袋鼠一样紧紧揣在怀里,生怕罗彩灵会反悔似的,豹一样地奔了。许多行人都

    充作王八蛋,围将过来,伸着双手,你叫一句:我是王八蛋,给我一粒吧!他

    叫一句:我也是王八蛋,给我一粒吧!罗彩灵只推没有,众王八蛋闹了半日也

    不肯散,几个不规矩的家伙还扯她的袖口,她拔出剑来,寒气凛人,喝道:我说

    没有就没有!这杀人的祖宗可没长眼睛,擦着就伤、抵着就死的,王八蛋们吓得

    鸡飞狗跳墙,一蓬风地呼了。

    罗彩灵像一个打了大胜仗的元帅,望云飞努嘴道:看见了没有!人家多孝顺,

    没一个像你这么不识趣的!云飞呸了一口,道:这些人真没出息!罗彩灵神

    采奕奕道:不是没出息,是灵光!她还指望李祥能凑合一句呢,谁知李祥闷不

    作声,这点,罗彩灵倒有些诧异。不过,李祥还是李祥,对着罗彩灵,哪怕心口不

    一,也要讨她的欢心,道:灵儿,他傻不溜秋的,跟他说话就等于拿着擀面杖吹

    火,一窍不通,咱们别理他。罗彩灵一拍巴掌,笑道:你这句话说得好听!

    拉着李祥道:我们走!将云飞撇在后面,李祥还时不时用脚根向后踢灰,搞得

    灰烟蒙蒙的。云飞捂着嘴鼻,心里骂道:这小子,受了两句甜言就得意忘形了。

    心里又一笑,丹田里一运气,那金珠儿从胃里被真气逼上嘴来,吐在手心上,也得

    意起来:你们还在鼓里作梦哩!

    黄黄干土龟路的前方有十五个官府衙役排成三排朝云飞等迎了过来,个个目含

    恶涛,手握刀柄,路上的行人都避而远之,百姓也都紧闭门窗。罗彩灵与李祥止住

    步,云飞在后面笑道:怎么啦?害怕么?想到我了么?需要我么?罗彩灵回头

    给了云飞一眼钉,李祥小声道:看情形,这些人好象是冲着咱们来的呢。罗彩

    灵点头道:不错,咱们可以看戏了。李祥惊讶道:看戏?罗彩灵一指后面

    的云飞,李祥顿然明白,笑道:那好,咱们找个干净地方坐着看。罗彩灵拉着

    李祥便往回走,对云飞道:你答应过我,要保护我找到青龙宝珠的,现在我有难,

    你快去吧!两人擦过云飞,在一门前石墀上坐着隔岸观火,罗彩灵还拿出馒头与

    李祥吃。

    云飞还没工夫说话,那些衙役便近了跟前,唰唰拔出刀来。云飞只得应付,摆

    出笑脸道:不知小民犯了何罪,要牵绊各位总管如此兴师动众的。第一排中间

    那个胡子眉毛最浓的衙役开口了:我听说有土匪在这一带打家劫舍,是一个姑娘

    和两个男丁。遂一指云飞等,大喝道:就是他们,大伙儿上!

    由于这场武打戏连罗彩灵和李祥都吵不好看,所以便没必要浪费笔墨了。且说

    云飞须臾打得一十五人仰翻在地,单留那个胡子眉毛最浓的作信口。那家伙可吓呆

    了,抖动着身子后退,双手拦在胸前,口中不住求饶,他身后有一支大竹筐,一不

    小心屁股栽进筐里,翻成个王八朝天蹬脚。云飞过去摁下他的脑袋,喝问道:是

    谁指使你们来的?那人胡子一撇,眉毛一立道:就算你杀了老子全家,老子也

    不招!李祥笑道:呀哈,想不到他竟是个硬汉!罗彩灵也笑道:终于有好

    戏看了。

    云飞向罗彩灵递以一笑,问道:有刀么?有。罗彩灵从腿靴间摸出一

    把寒光闪闪,约摸三寸的短刀,其柄用犀角雕成鬼脸之状,道:这是阇婆国的

    不刺刀,是用雪花镔铁打造的,可锋利得很哩!说罢丢给云飞,云飞接过,

    望着筐里的硬汉,笑道:我和你玩个游戏吧!这个游戏便是,先受苦,后归西。

    那人听得寒毛都竖了起来。云飞道:嗯,我先替你把胡子刮掉,好么!边说边

    将短刀在他下巴上游动,他吞着涎,额头上冒着热汗。云飞拈着他的草胡子,一刀

    削下一半,那人还逞嘴大叫道:个板妈养的!老子不招就是不招!

    云飞诡谲地一笑,又将这把凌霜利刃移到他的眉毛旁边,道:这眉毛~~也

    一齐剔下如何?这时,那位硬汉突然双手合什,把云飞当作佛祖顶拜,嗯啊叫道:

    求求大爷,不要剔眉毛!这胡子、头发削去倒也罢了,再把眉毛一剃,头又尖、

    脸又光,不成个鸡蛋模样了!云飞心中暗暗吃笑:刚才还是龙呢,一下就变成

    鳝鱼了!又把厉眼横来,道:招是不招!

    我招,我招!这不关小人的事,都是干校尉的指使啊!他说受了那位姑娘的

    气,要我们把她抓去好好折磨折磨。大爷,我都招了,你放了小人罢!罗彩灵闻

    言,气得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抽出剑,一个箭步上前就要劈人,倒在地上装死的

    衙役一见都慌了,都像骑了硫磺马似的,一溜烟地跑了,只剩下倒在筐里的那个倒

    霉鬼。

    罗彩灵娇喝一声,高举青钢剑就要将他砍成两半,云飞抓住她的手,劝道:

    算了,他们也是受人指使。大侠说得太对了!小人是受人指使的,不关小人

    的事啊!筐里的家伙不停地上下揖手。罗彩灵啐了一口,将筐子一脚踢翻,他滚

    了出来,裤裆之处竟湿了一片,黑黑黏黏的,这下倒把罗彩灵的怒气全冲跑了,忍

    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云飞朝那家伙一瞪眼道:你怎么还不滚?他作了一个大揖

    道:大爷没吩咐,小的不敢滚。云飞懒得理他,道:那好,现在可以滚了。

    他迭声说是,不敢背对云飞,怕云飞突然给他一下,便倒退着滚了。

    干校尉正在一所高宅墙后避着看哩,这时直急得跺脚骂地。云飞窥其行踪久矣,

    捡了一颗碗口大的鹅卵石,在手上抛了几抛,然后掷将出去,不偏不欹正好砸在干

    校尉的脑袋瓜上,顿时长出一个热气腾腾的香包,痛得他捂头舍命地跑了。云飞望

    罗彩灵笑道:连幕后指使我也一并收拾了,你怎么谢我?罗彩灵拍拍云飞的肩

    头,道:放心吧,本姑娘赏罚分明,明天早上定有厚报。说完把短刀接过别好,

    拽步便走。云飞转过面,朝正扮着猪脸的李祥变了一个猫脸,两人正兽斗着呢。罗

    彩灵回头叫道:快走啊!云飞与李祥啊喔一声,跟在身后。

    脚还没走热,后面又有百十来人蜂攒蚁涌而来,都拿着齐眉短棍。云飞见他们

    穿着青布短褐,便知是贯府的家丁前来兴师问罪,骂道:打不完的狗奴!那些

    狗奴离云飞等十步远处止住了步,云飞当着他们的面,拾起一根断树枝,在地上画

    个十字。罗彩灵问道:你怎么写起字来了?云飞还未作声,李祥先笑道:

    云飞见他们人多,怕应付不来,这叫武的不行来文的。云飞听得好笑,也没理

    他,迳自将树枝往天上一扔,那树枝倒生了灵气,竟直直地插落在十字的中心,就

    像打坟桩似的。

    这是啥功夫?狗奴见后都为之不寒而栗。云飞提起脚来,往树枝上狠狠一踩便

    深戳入地,大喝道:再不滚,我杀了你们肥田!狗奴们都扔了短棍,呜哇嚷嚷

    地吓跑了。李祥也充能干地捡起一块石头掷去,骂道:小幺子们不识好歹!

    罗彩灵打量着云飞,笑道:想不到你对这些狗奴才也动了慈悲方寸。云飞

    拍拍手,趾高气昂道:人都有一张脸的,免得别人说我人少欺负人多。此话何

    等威风,罗彩灵掐了他的胳膊,弄得他酸酸的,啐道: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染

    房了!李祥乘机毁道:这叫什么鸟说什么话!云飞正揉着胳膊,真恨不得一

    拳将李祥的嘴巴打歪,可是却挥不动,原来罗彩灵的手还揪得紧紧呢。李祥也在云

    飞胳膊上掐了一下,嘿嘿笑道:有灵儿保护,你羡慕吧!云飞心中大大地骂道:

    乌鸦落在猪身上,笑人家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逗逗笑笑,也查觉不出辰光飞逝,天色苍黄,云飞等胡乱寻了家客栈就往里走。

    作生意的门坎低,店主见到三位客人,忙过来张罗:三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云飞道:我们住店。打听了端的,这家店有两层楼,楼上是上等客房,楼下是

    普通客房,他们都挑在楼上歇了。李祥初见店主长得像只老鼠,心里嫌他,想换家

    店,看看罗彩灵已往楼上走去,便只好把话闷下去。

    罗彩灵住一间房,隔壁是云飞和李祥共处有两张床的房间,李祥刚睡下还很平

    和,月亮高了,他便在床上翻来滚去地直哼哼,吵得云飞耳根不清,便爬起来掌了

    灯,问道:你怎么了?李祥蜷着身子,双手抱着腿直按摩,叫道:嗳唷~~

    我的小腿痛死了!哦!云飞笑道:你不经走远路,所以犯肌肉痛,谁要你

    锻炼少的,活该!李祥的额头生出汗来,小腿里就像钻了千百条蜈蚣似的,抽搐

    的痛,骂了一声祖宗,有气无力道:你别在这儿说风凉话了,我知道你鬼多,有

    什么好法子快拿出来给我治治罢!云飞挨着李祥的床沿坐下了,看他这副衰样就

    好笑,道:这点小痛就让你皱眉挤眼的,抹些樟脑酒或松节油不就好了。

    李祥一毂碌坐起身来,靠着墙,掀起裤子,嚷道:快拿来,快拿来!痛死我

    了!云飞噗了一声,摊开双手道:你说拿来就拿来,我又没有!李祥就像泄

    了气的皮球,啐道:没有你说什么!云飞伸手往他腿上一拍,道:你误会我

    一片好意了,我虽然没有,说不定别人有啊!李祥切问道:到哪里去找啊?

    我去店主那儿问问。云飞披衣下楼去了,李祥的腿愈来愈疼,疼到腰骨子

    也跟着疼起来了,正等着云飞救命呢!李祥望眼欲穿,这时才体会到度日如年的涵

    意,心里突然涌起一个恐怖的念头,以后还不知要赶多长的路呢,要是每到晚上都

    要闹回腿痛,那...

    他浑身哆嗦,不敢再往下想,盼星星,盼月亮,过了半炷香的时刻,终于闻得

    轻微的上楼声,李祥的腿痛立即好了一半,苦眼望见云飞两手空空,心也随着眼睛

    冷了。云飞脸色难安,道:这家店里没有我们要找的药,不过,我还有个土法子,

    百治百痊。李祥抽筋抽得厉害,咬着牙道:你别老是说半句留半句的,快说呀!

    云飞道:其实很简单,洗个热水澡,热敷一阵,再按摩痛处,半个时辰管好。

    李祥点头如切菜,道:我不能走动,一切麻烦你了。

    云飞找店主讨了热水、毛巾、澡盆,由小二哥一呼拉地搬了上来,满屋子热气

    腾腾。李祥急得就像在过洞房花烛夜,半刻也等不得了,边解衣边道:我洗澡时,

    你不许偷看!云飞听得气恼,谇道:我偷看?我挖了我的眼睛罢!倒在床上,

    转头睡了。

    李祥的两条腿又酥又麻,脚根上也结了厚厚的膙子,泡在热水里一敷一按摩,

    身子都爽得打了几个战抖。鱼儿可真会享受,整日待在水里,难怪呢!原来水中

    的感觉是这么爽啊!李祥一边想一边熏着蒸气,懒懒洋洋地叫道:云飞呀,这

    次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哪里吵疼,包在我身上了。云飞冷冷地说道:不用

    你费心了,只要你不再吵疼,便是我最大的安慰了。李祥摢了一捧水,笑道:

    你说的也是,日后麻烦你的地方还多着哩!泡了一会儿,水有些凉了,李祥叫

    道:云飞,麻烦你再给我加桶热水吧。云飞不耐烦道:你还没泡够么?李

    祥婉言说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的好处,我都记得。云飞见他可怜,

    只好爬起身来,咕噜叫道:睡觉都不饶人,都过了大半夜了!

    云飞掀被之时,突然查觉到周遭存在着另一种呼吸,心中一懔,本能地烈目横

    扫,只见窗纸上模糊着一个黑影。贼?!他登时跃下床来,朝窗户決冲,大喝道:

    谁?黑影徒然消失,噼剥的一声破木声,云飞纵出窗外。李祥将毛巾裹住下身,

    羞愧难当,大叫道:云飞,把那个偷看我洗澡的王八羔子给我抓回来!是女的先

    瞧瞧模样如何,是男的我要阉了他!忙呼呼跳出澡盆,四上三进一地把衣服套上

    了。

    四周星月皎明,一脉平阳,云飞脚刚嗒地,远见那条黑影蓬风而逃。想走!

    云飞狠咬钢牙,追风而奔,他算得出,此贼并非一般盗匪,身上定然隐藏着一个大

    阴谋。眼见相距不过十丈,右耳一颤,倏然闻得罗彩灵的呼叫声和刀剑拼斗声。

    糟了!云飞朝那贼狠瞪一眼,心虽不甘,却也顾不得追赶,硬生生地撇转脚尖,

    抽身返回。

    呼吸之顷便至客栈房下,罗彩灵正与另一黑衣人厮杀,乒乒乓乓,风影舞旋,

    难解难分。李祥也没闲着,不住地往楼下扔椅子、坛子、榔头等等。可惜点子太歪,

    一下砸向罗彩灵,一下砸向黑影,两人不能全心搏斗,还要抽神躲避天空下的横祸。

    店主听见声响,出门寻端时,被黑衣人一脚踹着肚子,在地上痛得直滚。

    云飞隔空弹下一指,一股劲气直逼黑影的维通穴,疾如流星,他哪里提防得极,

    腰儿一扭,身子酸楚,钢刀珰珰脱手,天旋地转,控制不住,躄倒在地。罗彩灵见

    黑衣人突然歪在地上,便觉奇怪,转眼云飞已在跟前站着,便明白了原由,忙把剑

    锋抵着黑衣人的咽喉,喝道:你是谁,为什么到我房间乱翻?黑衣人来个一问

    三不知,罗彩灵勃然大怒,心想你死到临头还撑硬檗,把剑锋往前一戳,只想让他

    痛一痛,并未下死手,眼见喉咙里溢出血来,黑衣人却连皮都不曾颤一下。云飞也

    发觉有跷蹊,道:我不过点了他的穴道,没下杀手。唰的一声,罗彩灵挑开黑

    衣人的面纱,更使两人大惊失色,只见此人三十左右年纪,嘴角早已流出一沟黑血,

    直直的一副死人面皮。俩人互望一眼,好没道理!

    闹哄哄的打斗声已惊动了不少客人靠着窗户往下看,李祥噔噔跑下楼来,脸面

    干净了许多。在皎丽的月光照耀下,罗彩灵与李祥猛然一见,倒不识了,端祥了半

    晌,方才格格笑道:李祥,你洗了脸后看着舒服多了。再望云飞时,发觉他又

    脏了几分,不满意道:云飞,你也洗把脸嘛!瞧你,污七八糟的!云飞要紧不

    慢道:先把这事儿解决再说,我的千金大小姐。

    李祥喘着气笑着,问道:怎么样了?罗彩灵托着下颔道:这家伙不明不

    白地死了。李祥道:人怎么会自己突然死掉的?心不准信,借过罗彩灵的剑,

    往黑衣人身上一捅一个窟窿,两捅一双窟窿,见他没反应,笑道:真的死了。

    云飞有些怪罪之意,道:你这人哪,真不好说得,人家死了就算了,你还来戳尸

    玩儿,他也没伤害你!李祥把剑在尸体上一拍,卞急地嚷道:谁说他没伤害我!

    这家伙变态,偷看我...云飞把李祥的手一捏,打断道:不是他,是他的同

    伙。遂又一想,不对呀,忙翻过话头来,道:他的同伙也没偷看你呀,窗纸都

    没舐破呢!

    罗彩灵听他们穷嘀咕,一句都没听懂,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偷看什么啊?

    李祥的脸上发起烧来,搓着衣角,脑中略微一转,道:也没什么啦,我在楼上和

    云飞下棋,我用绝招杀得云飞损兵折将,叫苦连天,甘败下风。谁知,这个杀千刀

    的却粘在窗户上,想偷学我李家的绝学,你说可气不可气?云飞听得满鼻子灰,

    忖道:好嘛,指着和尚骂秃子,李祥啊李祥,我救你还损我。

    罗彩灵信了李祥,也不去在意边外话,目前,搞清楚黑衣人的来历才是首题。

    她伸手从内衣中掏出一物,一股闷了很久的艳光终于释放出来,哗然眼前刺亮,一

    片闪耀洁透,直径约三寸、厚约一寸的璧玉活现在瞳。云飞啊了一声,李祥

    啊了一声,窗户边的客人们也啊了数声。只见罗彩灵小心地双手拈着璧玉,

    道:这宝贝叫作夜光璧,黑暗中可照二十余丈,是我爹身为金鳞双蛟的随身

    信物,世上只有两块,另一块在郑华手上。怎样,不错吧!

    李祥讨过手来,道:给我看一看吧!罗彩灵缩手笑道:等一下吧。她

    蹲下身子,右手把尸体的一对嘴囊挤起,左手拿夜光璧对着口腔,瞠直着眼睛洞察。

    云飞见李祥活灵活现的,问道:你的腿还疼么?李祥蹦了两蹦,笑道:早好

    了。罗彩灵似查出了珠丝马迹,大叫道:就是这个了!也顾不得恶心,用手

    勾进尸体的嘴里,暗运内力拔下一颗板牙,道:你们快看!云飞和李祥都把头

    凑过去,原来这是一颗黑牙,上面还残留着一线红色粉末。云飞哦了一声,道:

    我明白了,这人怕被缚后失节,预先在牙内安置了毒药。

    李祥道:原来如此,可是,这不要脸的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呢?罗彩灵指

    着尸体,道:你们看他的颈上带着一条红色的绫巾。云飞把它扯下来,拿着看

    了一会,问道:不知这条红绫巾暗示着什么?罗彩灵皱眉道:据说,几十年

    前,邪派中势力最大的帮派叫红教,横行黑白两道半百年,教徒都佩着一条红

    色绫巾,此教没有固定的旗舵,教众都散在天下。可是,一夜之间,整个红教突然

    消失殆尽,没留下任何痕迹。对此,江湖上传言很多。有的说,是我天人教灭的,

    可我爹对此极力否认;也有的说,是武林三巨看其刺眼,合力将他铲除了。这些传

    言都是空说无凭,此案便成了数十年来武林中最大的谜题。

    云飞知道,红教的消失,纯粹是他们故意匿影藏形,回想起来,怪不得金字三

    使者的颈上都没带红绫巾呢。他们丢下大好江山不理,目的又是什么呢?云飞本欲

    开口,但金钱使者张汉波曾叮嘱过,不要泄露他们的行踪,云飞顾着信义,又缄默

    了,再看着红绫巾,心里突然一懔:他们已重佩标志,这么说来,红教是打算重

    出江湖了!天人教绝然不会轻易把江山拱手让人,一场武林浩劫正在蕴酿之中了!

    李祥可没这么多的心机,找罗彩灵讨了夜光璧正玩得起劲呢。

    眼前犯了人命官司,早有多事的人报之干豪校尉,他正带领数名衙役提着枷索

    握刀而来。刚绕到客栈的后面,干校尉眼见云飞等三人,倏然眼眶大了一圈、瞳孔

    小了一圈、头上的包又犯痒痒了,惨叫一声:我的娘耶!转头奔命地跑了。众

    衙役心里纳闷,怎么还没到,头儿就先弃甲曳兵了?待他们看清楚了前方的主子,

    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肉又犯痛了,齐声叫道:我的娘耶!转头一窝风地跑了。

    只是地上多了十来把刀,十来副枷索。

    云飞问道:灵儿,这个贼是怎么找到你的?罗彩灵道:我晚上有事出去

    了一趟,回来时就发现她在我房间里左翻右掏的,便和他打斗了起来。云飞还没

    来得及下问,李祥道:出去有事?罗彩灵笑一笑,道:这个暂且保密,明天

    一早你们便知道了!找李祥索回了夜光璧。

    晚上凭白遭劫,所幸有惊无险,都未受伤,各人回各人房里去了,尸体还留在

    原处,等明儿干校尉来收殓,只是和尸体睡得这么近,多少令人心悸。

    李祥打着呵欠踉跄回房,经过店主的门房时,听见里面传来店主和他老婆的话

    语。这儿也要揉揉吗?嗯,再用力点。嗳呦,肚脐眼上面多抹一点,疼

    死我了,嗳呦!省着点用吧,一瓶松节油都快用完了!

    松节油?!

    李祥听得心窝里一片大爆炸,事迹原委,皆已通明。好哇!我腿痛找你要松

    节油,你说没有;你身子痛,就要抹去一瓶!他龟孙子的!人在气头上,出力特

    别大,李祥啪啪啪的打门,死命嚷道:店主,给我滚出来!本来众位客人

    刚看完戏,都睡安稳了,这时又被惊起,遂跑过来看热闹,云飞和罗彩灵也下得楼

    来。

    李祥一连打了二十几下,店主才披衣开门,刚探出头来,谁知李祥打门打得急

    了,那只手还未停下,一巴掌捶在店主的脸鼻上。好嘛!直把他打得眼冒金星,不

    分东西,踉跄倒退了三步,一屁股栽在地上,捂面叫道:痛死我了,什么事啊?

    你还问我什么事!李祥拖着长音道:我犯腿痛,云飞找你要松节油,你怎么

    说没有?店主心里理亏,不好作声,李祥得理不饶人,冲进房里,揪住店主的衣

    领向上一翻,叫道:你别吃了闷子装哑巴,快说!店主的婆娘收拾干净了床铺,

    跑过来劝解道:我替他说吧,求客官先放手!李祥心想谅你也开脱不了,便放

    开了店主,道:好,你说!

    婆娘道:俗话说,有钱道真语,无钱语不真。先前是有一位客官来讨松节油,

    可他说的是借一瓶,我家相公当然推说没有了;他若说是买一瓶,莫说一

    瓶,一百瓶都有呢!钱钱钱,命相连,这年头,哪个不会打算盘?店主似乎觉醒,

    道:这位客官不要动气,既然已被你知道,我白送你一瓶也罢!

    人情寒暑,此刻淋漓尽现。李祥朝他们狠狠呸了两口,道:谁要你们的脏东

    西!把两人呸得一脸涎沫。李祥挤过人群,冲上楼去了。众位客人也都扫兴道:

    哎,没意思,还指望干起来呢!

    云飞一望身侧的罗彩灵,想听听她的意见。她的脸庞被透窗而入的桂华擦照,

    就像被抹上一层迷纱,白皙中泛着冷青,有一种说不出的凄美。此时,人已散尽,

    更显孤芳独幽。一阵凉风拂面,云飞见她的手露在袖外微微攥着,不禁萌生一丝怜

    意,怕她冻着,想伸出手来握住,指头儿轻轻弹动,却又被潜在的感情压抑住了。

    罗彩灵把星子般的眼神投向云飞,耸了耸肩,极其缓慢地说道:有些东西的确用

    钱买不到,可是没有钱就什么都买不到。此话大有深意,云飞连忙问道:你说

    什么东西用钱买不到?她只对云飞投以莫明的一笑,笑中隐约夹着一缕苦涩,然

    后噔噔跑上楼去了。云飞攒眉凝神,敁敠了半晌,似乎已参悟出来,叹了一声,随

    之步履。

    九月,露寒霜见。罗彩灵拂晓起来,她喜欢吸吐新鲜空气,便在外面遛达了一

    圈,刚跑进店,就看见一个穿着破衣烂衫、脸洗得干干净净、头发却窝窝囊囊,十

    足一个不伦不类的家伙在与店主说话,这家伙便是云飞。

    罗彩灵走到云飞跟前,把他后背一拍,笑道:脸倒是洗白了,可是那些疤子

    就更突出了,你再看看这身破衣物,我真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你就好!云飞见她

    笑得前仰后合,撇下店主,叫道:是你要我洗脸的,我洗干净了你又取笑我,早

    知这样,我就不洗了!心中发急,顺手在砚内沾了一些墨就往脸上涂。罗彩灵鬼

    灵精一动,把笔砚抢在手上,用笔沾着墨,嘻笑道:一个人涂多没意思,让我也

    玩玩吧!边说边往云飞脸上画,云飞忙用手遮。

    一个又追又撩,一个又躲又藏,踩桌子踏椅子,踢翻了筷子桶,打碎了石泥碗,

    店主吓得蒙头躲在柜台下。正闹得不亦乐乎之时,李祥打着哈欠,忽忽悠悠地下楼

    来,猛的一见云飞满脸黑星,大笑道:怪事,怪事,大白天也能撞见黑煞鬼!

    罗彩灵见帮兄已至,手忙嘴忙道:李祥,你也加入一个吧!好有意思,他不敢还

    手呢!李祥念及云飞昨晚的好处,便摇摇头,只是坐壁上观,视线始终不离罗彩

    灵左右。

    云飞听得心中不宽快,道:什么我不敢还手,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哇!

    把手上未干的墨汁往罗彩灵脸上甩,罗彩灵一抹脸庞,掌上擦过一层黑皮。爱美的

    她怎能容忍脸上存在黑斑,顿时偃旗息鼓,扭嗫着跑去洗脸了。云飞则不在意,和

    店主赔不是去了。原来人都有破坏欲的,闹了一阵子,俩人都感到好畅快。接着清

    理战场,罗彩灵欲赔几两银子,店主昨夜已被李祥唬怕了,今早又见另两个更凶,

    这三人定不是宗好买卖,死活不肯接银子。

    人闹累了吃饭也香,云飞三人正在楼下用膳,点了一笼松毛包子、一盘白麻糕,

    另加三碗豆腐脑儿,正啊呜啊呜地吃着呢。从门外跑进一人,抱着一块用猩红锦布

    裹着的扁扁物件,小心放在旁边桌上,道:姑娘,你昨晚定做的金匾就是这件了。

    罗彩灵摸出一锭银子给他,他谢过而退。云飞伸出小半片舌头,道:金匾?罗

    彩灵清脆地笑道:我昨日不是说了,明天早上定有厚报的么。说罢一掀红锦,

    露出金匾上四个大字钢铁英雄!

    噗!李祥将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全吐到桌上,云飞捂嘴大笑道:真有你

    的!罗彩灵笑道:不错吧!云飞硬憋住气,道:不错是不错,但要我将这

    玩意儿随时带在身上,还嫌赘得慌。劳慰你呀,我也不要你的厚报了,还是赏给别

    人挂在家里当摆饰罢。正巧店小二夏奀家中穷困,也没甚么山水鸟图之类的,便

    要去补家里那张空白的墙了。

    李祥突然大笑起来,云飞道:你笑什么?李祥道:许多人在外饮食,都

    喜欢在碗盘中故意留点什么,一点汤水也好,几根面条也好,总之,以浪费粮食的

    代价表明自己不是穷鬼。如果把碗吃得底朝天,就会害怕身边的人瞧他不起,瞧

    他那身酸样,像几年没吃东西的!像个讨饭的!想起这些冷言谇语来,怎不

    教人心寒?看来人都活得不自在,在这家店里过早的客人,都犯着这种毛病。罗

    彩灵为之一笑,云飞却笑不起来。

    三人昨夜没闲,一大早都饿慌了,把食物吃得罄尽,云飞与罗彩灵的饭量天生

    就浅,不象李祥,一人抵他们俩,都是他收的碗盘,才不理会其他客人怎么想呢!

    这班多趣嬉闹之人饱足出栈,到了镇口,骋望一路绿草如茵,川原无限。云飞

    扫眼身旁之景,略有所思,向罗彩灵道:我们该不会就这么走到聚泉庄吧。罗

    彩灵嘻嘻笑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走走路,舒活舒活筋骨有什么不好的。

    又冲着李祥道:是么?李祥经过了昨晚的一场艰难战役,求的就是以马代足,

    但为了罗彩灵,只好昧着良心,一拍大腿道:对!云飞敲了他一脑袋瓜,道:

    对你个大头鬼!等会儿我可要弄匹好马乘着,要走你们两人慢慢地走。罗彩灵

    格格笑道:瞧你吓的,咱们当然要买三匹快马啦,不过先要找个买市呀!遂轻

    搂云飞之腰,慢慢说道:过了川原就是千家镇,此镇富饶多产,咱们到那里痛吃

    痛喝,以感谢昨日你们挺身相救之恩。

    云飞搙起嘴巴道:小气鬼!昨日我替你解了一次大围两次小忧,至于那小忧,

    一块匾也就勾了。但我在群雄手上费了那么大的劲把你从火炕中提出来,你就一顿

    饭将我打发了?这可不成,你要另赠厚礼慰劳我。罗彩灵伸手扭着云飞的右耳,

    道:你这个势力鬼,替本姑娘作事竟敢索取人事!云飞忙笑道:不敢了,灵

    儿快放手!李祥乘隙说道:你这家伙搞不清楚状况!我为了灵儿就算上刀山、

    下油锅也不皱一下眉头,你还要什么礼物,这算是朋友吗?云飞道:我和灵儿

    说话,要你岔嘴,我稀罕灵儿就够了。罗彩灵放下云飞,道:谁要你稀罕,还

    是李祥好!一听这话,李祥感到自己就好像身处瑶池仙境一般飘飘然的。

    别胡思乱想的,找的宝藏,有你们的份儿!罗彩灵蹦蹦跳跳地行在最前面,

    回转玖面招手道:快走吧,别磨磨蹭蹭的!呖呖的莺声、璀璨的笑容教人忘其

    身形,云飞和李祥互作了一脸怪相,随在其后。

    千家镇果然名如其身,此地因未被元兵侵犯,故热闹非凡。一座红漆宽宇的木

    屋之上高挂着四盏大红灯笼,屋眉镂有行书霓虹楼,笔法苍劲有力,如盘龙屈

    身,飞虎跃江,云飞为之惊叹非凡。其实中原艺人才子居多,隽楼玉宇遍地尽是,

    云飞见得少些故而失惊。

    这家酒楼属于阔字号的,十两银子的大餐到隔壁的酒楼中只需五两。罗彩

    灵偏偏进了这家,为什么?看着爽心呗!

    不止于她,许多人请客吃饭都只重看相不重味道。当然,并非说有看相的酒楼

    做的菜味道不好,只是人们把吃饭的吃字的定义给弄错了。说来说去,还是面

    子问题,不能失了身份。这种酒楼自然就迎合成了阔爷们花实钱买虚面子的场所。

    就是没钱的人到这里开个座也会顿觉身价百倍,高傲地望向窗外路人,仿佛自己是

    一尊金佛,路人都是一群碌碌的蚂蚁。嘿嘿!你们都不够资格进来哩!如果有熟人

    经过,真忍不住要大呼道:瞧啊,我在这儿坐着呢!待他真正吃起来时,想到

    一口饭菜一口钱,吃得都心疼哩!

    书归正传,且看三人鱼贯而入,找了个空位坐下。里面真是座上客常满,樽中

    酒不空。但见东桌那边三人面色凝重,太阳穴隆起,一瞥便知是武林中人,正讨论

    着一些江湖碎事。云飞等人进店安坐,他们也不加理睬,看来商议之事非小。

    店小二瞧云飞等三人也太不相配了,一个貌若天仙的少女和两个乞丐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该打招呼还是不打招呼。正为难间,罗彩灵叫道:小二哥,过来一下。

    店小二甩着毛巾应声而来,不敢怠慢,端给罗彩灵一簿菜谱,问道:姑娘要来点

    什么?罗彩灵回眸望着云飞,粲然笑道:我说了,这顿要吃些好的,以犒劳二

    位英雄。云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李祥听说要吃好的,不禁喜上心头,

    要知在丐帮的时候,时常是一顿饱一顿饥的,哪还能到这种地方来奢吃。

    罗彩灵按着菜簿,脱口吐道:来个子姜焖兔肉、何首乌凤鸡、南煎丸子、桂

    霜银丝、杞子肘子、海米绣球、冬菇素鱼、菊花紫蟹涮鱼汤、芙蓉肉松、干煽鳝片

    ...她涛涛不绝地尽点山珍海味,云飞实在忍不住打断道:够了,够了!我

    们吃不完这些!罗彩灵见云飞急成那样,不禁抿嘴偷笑,接着向小二道:就这

    么多吧,快快端上来。小二一愣一愣地走入厨房,忖道:他们该不会是来混吃

    骗喝的吧?不过,看那位小姐穿着华贵,也不象是骗吃的啊!李祥从未听过这些

    菜谱,不过一听这豪华的菜名儿就知道是好东西,错不了咧!

    东桌那边三人都穿一领青衫,头着木针,看来是一路的。一个虬须老者,当真

    是清瘦得很;另外一个肥头大耳,面部一动不动,犹如呆猪;还有一个攀着头巾的

    小生。只见那胖汉沉思了许久,动着肥嘴道:听说螭遢狂侠的真名还无人知哓呢!

    他技压群雄,独占鳌头,力克天山派掌门、少林掌门、崆峒派和华山派两大掌门地

    夹攻,更不思议的是他搅破了昆仑派天下无敌的玄圃七星阵,还轻轻松松将大名鼎

    鼎的逢憷燕子杨涛给击败了!

    那小生瞪大双目,向虬须老者问道:师父,螭遢狂侠真有那么厉害吗?虬

    须老者啜了一口酒,余兴未尽道:唉!只恨派中琐事,使我等误了时辰,没缘瞧

    见螭遢狂侠的真面目。只听得道上朋友说当真是举世无双的奇侠,天上的武曲星下

    凡,但究竟如何,也不得而知了。

    想不到一个雷声天下响,云飞成了英雄了。罗彩灵向云飞瞟来一笑,云飞沉笑

    着摇摇头,良思道:我才出道一日,他们就封了我一个名号,以后得恪遵行事。

    李祥则竖起大姆指道:螭遢狂侠这个雅号我喜欢!

    只听那小生道:过耳之言,深不足信。若能得见,我定要向他讨教一二!

    胖汉咧着肥嘴,笑道:有成千上万名武林同道作证,怎不可信?就算我们三个加

    起来,也不够他一个指头扳哩!虬须老者嗤了一声,笑道:江湖中侈谈众多,

    凡事也不能这么绝对嘛!话又说回来了,难道我们有缘与他逢面就动手不成?三

    人相互畅笑了一场。

    店小二此时已将所点佳肴一盘盘地端上,色彩缤纷,醇香鲜嫩。李祥拿起一枝

    流水细字藜纹箸,左摸右抚,啧啧赞道:这大酒楼的物样就是不凡,连个筷子都

    这般别致!云飞笑而不语。罗彩灵要了一壶东兰墨米酒,李祥见酒色紫黑,犯琢

    磨道:大酒楼的东西真古怪,连酒都是黑的!

    罗彩灵心中笑李祥没见识,也不作解,向云飞斟满一杯,亲自劝酒道:英雄

    大恩不言谢,小女子敬上三杯薄酒,万勿推辞!云飞本不善饮酒,但罗彩灵盛情

    难却,便与她连饮三杯。李祥见他们对饮着,自己这边冷清清的,想夹菜又怕在罗

    彩灵面前失礼,只好独个喝闷酒。酒过三巡,罗彩灵又敬了李祥一杯,道:李祥

    啊!你第一个为我辩护,我还怨怪你,这杯酒当我陪罪。李祥喜上眉梢,忙与她

    碰杯,仰颈饮下,顿时觉得苦酒变作甜酒。云飞见罗彩灵脸色生晕,知她不善酒力,

    劝道:少喝点酒,对身体有好处的。罗彩灵笑道:我听你的,不喝了。一

    摊手,爽笑道:吃菜,吃菜。

    李祥早已饿得饥腹难忍,见雕盘中青荷萍萍,托着七粒晶莹剔透的丸子,活像

    龙眼,早将他撩起食欲,拿起筷子往桌上一揰,就开始尬事。谁知那丸子异常滑溜,

    一夹一掉。他见云飞和罗彩灵也不动箸,只是一个劲看着笑话,这脸上也挂不了好

    颜色了,便憋着气,一只手握一根筷子,小心翼翼地拈举着丸子。好容易靠进嘴边

    时,那丸子偏与他过不去,噗嗵落地。李祥满面窘红,只见云飞双手揨着膝盖,笑

    得吁声吁气;罗彩灵笑岔了气,捂着肚子嗳哟。

    李祥低身寻那颗该死的丸子,谁知竟不见踪影,气得跺脚骂道:好你个土地

    老儿,胆敢偷你爹的丸子!瞟见丸子跑到云飞脚下了,又转怒为喜道:土地老

    儿你莫气,我错怪你了。便游到云飞身下捡丸子,罗彩灵笑道:算了,还有几

    个呢。李祥捡起丸子,道:莫浪费了,我作乞丐时,烧鸡掉在地上,不都吹吹

    再吃。这样浪费,我替丸子抱不平。云飞暗笑:你吃了它,我才替它报不平呢。

    李祥将丸子丢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赞道:好味好味!云飞饿了一天,肚不

    饶人,道:我也不客气了!罗彩灵夹菜时,衣袖在菜上晃来晃去,沾了一些黑

    黑的佐油,云飞笑道:你这丫头忒没调教,你看你的袖口,真不知道在家里被父

    母怎么惯肆。罗彩灵翻过袖口一看,孜孜笑道:我在家中总喜欢一个人吃饭,

    上大桌少些,没事,没事。还没事呢!来,把手伸过来。云飞抻出双手替她

    把袖口卷了一层,罗彩灵看之不尽,就像冬天坐在火炉旁一样,熏熏的暖和。

    她这脸上一发烧,心上一炉火,高兴得更加放肆了,干脆放下筷子,用手拿了

    一只鸡腿就撕着吃,还冲着李祥道:有些东西用筷子吃很麻烦的。李祥连声应

    道:没错,没错!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何必在意别人的眼神!云飞摇摇头,忖

    道:她要是个男孩子,简直就是李祥的模板嘛!又不自觉地将罗彩灵与雪儿一

    比,两人的性格还真是完全相反呢!

    李祥吃得嘴里腻得慌,便拿起汤匙舀了菊花紫蟹涮鱼汤,喝得回味无穷。罗彩

    灵特爱提问,在家里总是缠着长辈们问些奇怪而不以为然的问题,这时看着李祥喝

    汤,又绊动了古怪神经,望云飞道:为什么人在喝完一口汤后,常常会张着嘴发

    出啊~的一声,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么?云飞嚼干净了食物,停碗投箸道:

    可能在喝汤时,喉咙里憋着气,所以喝完后要舒一口气。李祥一抹嘴,大笑道:

    你哪里知道!这汤太烫了,我若不吐一口热气,舌头要烫麻的!罗彩灵拊掌笑

    道:有意思,有意思!回味无穷原来就是这个道理呀!怪不得有句俗话,汤要趁

    热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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