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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比武无意伤仇冤 至情消散谱浪曲

    那乌拉西自恃兵多且强,浩浩荡荡爬山,青城山地形复杂,远非其所料,爬至

    一处,左面是一峡谷,右面是一坡道。乌西拉笑道:峡谷之内必有埋伏,但走坡

    道无妨。待大军进了坡道,倏然上面擂鼓呐喊,一排布满了敌人,乌西拉见有伏

    兵,大惊之下忙叫回走,又进左面峡谷之中,腿没走热,同时喊声大作,晁虎大笑:

    砸死这些没娘养的!擂木滚石泼天涌下,砸得蒙军躲避不及,亡命向前冲,自

    相践踏,待出了峡谷,已折了五百人。

    乌拉西气得跳腿,言道:不杀光山上道士,誓不回军!转过几道弯,爬至

    一处,左面又是一峡谷,右面又是一坡道。乌拉西骂道:狗山粪山,乍这么多条

    条道道!副将问道:不知此时该走哪条路?乌拉西道:适才中了疑兵之计,

    今但走坡道,不走峡谷。没有几步,前面有一道士探出身来,见到蒙军,拔腿就

    跑。副将劝道:有奸细诱敌,前面恐有埋伏。乌拉西大笑道:虚虚实实,实

    实虚虚,派一小道士假装刺探,故意叫我不走此路,我却偏走此路。引军大大咧

    咧地开来,爬了一半,坡上隗洛英大笑道:来得正好,点火放木。火烧树干纷

    纷滚下,碾死烧得蒙军不计其数,乌拉西嘴里直叫惨,见右边有一数丈的池塘,忙

    引军投去熄灭身上之火。待蒙军入了池塘,隗洛英吩咐将火把扔到池塘中,塘面上

    铺着一层柴油,遇火就烧,蒙古兵急忙没入水中,不起来就憋死,起来就被烧死。

    乌拉西哇哇大叫,引着残兵夺路而逃,隗洛英自引着弟子追击。乌拉西逃到天

    生桥处,已上气不接下气,只见下面悬崖万仞,危峰挺拔,只有此桥连通对面,青

    藤卷搭,恐怖至极。后面追兵将到,乌拉西慌不择路,就令过桥,过了一半,前面

    有两个小道士窜了出来,正是金荣与代赢,哈哈大笑道:正中计了!提刀就往

    桥藤上砍,乌拉西魂都吓飞了,用汉语大叫:不要砍!金荣笑道:偏要砍!

    又故意砍了几刀,代赢道:师父说不要把桥弄断。金荣道:要装得像一点嘛!

    蒙军都立在半空中,吓得没头没脑地乱逃,有的往前冲,有的向回跑,自家把

    自家撞下悬崖的难以计算,隗洛英赶来,一阵掩杀,桥上一时哭声震天。那乌拉西

    死命冲过桥来,杀退金荣、代赢,前方林中转出十几名道士,首领正是俞松林。只

    见俞松林拈须笑道:将军今日需逃脱不得。乌拉西拔刀就砍,没三个回合,被

    俞松林用拂尘卷住刀身,扔在半空中。乌拉西自知不敌,掉身就走,被金荣赶到,

    大吼一声,一刀斩下首级。

    金荣喜得屁颠屁颠,不知身后蒙军副统领正举刀杀来,金荣措不及防,眼见就

    要丧身敌手。说时迟、那时快,一剑破空飞来,穿透了蒙军副统领的胸腔,惨叫身

    亡。原来云飞将剑掷出,救了金荣一命,金荣回头见云飞跑来,忙将敌将首级紧紧

    捂在怀里,鼓目喝道:你跑来做什么,想抢我的战果不成!俞松林叫道:飞

    儿适才救你一命!金荣嗤之以鼻,道:谁要他救!

    云飞讨个没趣,也不理他,拾剑走到俞松林跟前,俞松林道:叫你休息,却

    又不听。云飞道:你们杀敌,我在家里忍不住,特来相助,其实我的伤已经好

    了。金荣叫道:师父,你不是说过,不听调遣者斩吗?云飞本该养伤,谁料他

    擅自行动,理应该斩!俞松林大怒道:住口!我教他在家养病,又不是调遣他,

    你处处欲害他,居心何在!金荣恨恨一声,自去杀敌。

    顷刻,蒙军差不多被剿杀干净了,降者百余人皆带回去看管,青城派得胜收军。

    金荣自取了敌将首级,提在手里,自鸣得意,好似这场仗就是他打胜的。当晚,青

    城山上杀猪宰羊,大摆庆功宴,热闹欢腾。俞松林担心蒙古人不会善罢甘休,言不

    可掉以轻心,众人皆称是。

    俞松林回到住所,正自运筹,隗洛英来访。俞松林问道:师弟有何事?隗

    洛英道:此仗虽胜,奈何后患无穷,我思蒙军若卷土重来,放火烧山,如之奈何?

    俞松林为之一叹,道:我也有此虑,在宴会上提出来恐扫众人兴。隗洛英道:

    敌人烧山,咱们无处可逃,硬拼又不敌,难道就坐以待弊吗?俞松林笑道:

    其实我已思得计策,保管蒙军不敢烧山,还教他们数年内不再犯我青城山。隗

    洛英大惊道:此计何出?俞松林附耳说道:且听我言...隗洛英闻言,

    大喜道:大师兄活赛诸葛也!俞松林笑道:此言出于我口,入于你耳,务须

    保密。

    当晚,俞松林吩咐将投降的蒙军好生管待,亲解众人所缚之绳,道:我青城

    派与你们无怨无仇,你们兴兵侵犯,不得以而抵抗。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哪个没

    有父母妻小的,杀了你们有悖天意,且远来是客,受了昨日之惊,权且在我山上住

    一两日,就送你们回去。内中有懂汉语的翻译给众人听,各各又惊又喜。俞松林

    忙布置酒菜压惊,蒙古人极重信义,在山上亦不犯事。

    果然没过两日,接到探报,蒙军数千人围在山下,各执干柴火把,就要放火烧

    山。青城山上为之沸腾,俞松林吩咐众人莫慌,自有解救之计,命青城弟子将所得

    蒙军全部带到山下,蒙军士兵见放回去,感激不尽,高高兴兴走下山来。刚至山角

    下,见下面蒙军要烧山,吓得惊呼。青城弟子道:你们要回去,同伴却要烧死你

    们哩!被降蒙古士兵大叫:不要烧山,我们在山上!下面的士兵见了,忙去

    报之将领,蒙军故不敢妄动。

    俞松林叹道:我们好心放你们走,你们的同伴却要置我们于死地,其心肠为

    何这般歹毒?被降蒙古士兵各各面有愧色,一士兵道:道长有恩于我们,我们

    怎可弃恩人性命于不顾,我们且不下山,其定不敢放火。俞松林道:生死有命,

    不敢强求。还是放你们归还,只烦将一书交于统帅刘整将军,望开一面之仁。说

    罢抽出一封书信交于蒙古士兵,蒙古士兵双手接过,道:敢不复命!施一礼后,

    纷纷下山去了。晁虎道:把他们放走,失了把柄,蒙军定得烧山。俞松林一笑,

    道:师弟多虑了。吩咐几个弟子至蒙古军中散布谣言,说青城派的道士功果

    非凡,有的甚至已修炼成仙,挑衅会生大祸,弟子们领命而去。

    蒙军见被缚的士兵被放回,都好奇地追问在青城山上的遭遇如何,那百余名士

    兵尽说青城山的道士何等义气,众皆大奇,事迹便在军营中流传开来。蒙军一时不

    敢烧山,把俞松林的书信逐级上报,交到都元帅刘整那里。刘整正攻襄、樊不下,

    得知小小一座青城山也未拿下,异常恼怒,接过俞松林的书信,默读道:青城派

    俞松林敬拜蒙古都元帅刘整将军,悉闻贵国乃信义之邦,蒙古人性情纯笃,笑傲胸

    怀。敝派荒山草寇,不谙礼仪,素知杀无辜之人,胜于下十八层地狱。敝派与贵国

    无怨无仇,自生自灭,未曾干涉过谁。是乎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海纳百川,有容

    乃大。观存亡之迹,只成败之变,非道不言,非义不行。山可焚秃,众口难填,诚

    惶诚恐,不知所云。

    刘整读罢大怒,心道:文中布刺,臭道士欺我不是蒙古人!正欲下令夷平

    青城山,又思:此乃明抑暗贬之计,我烧他一山是小,失义于天下是大。遂约

    阿术相见,问此事如何处理,阿术道:军中谣言四起,说有道士是活神仙,不可

    冒犯,否则决不饶恕。刘整正好找台阶下,忙道:今攻襄、樊在紧要关头,就

    算攻下青城山,也未必讨得到什么好处,若攻不下,青城派怀恨在心,必然在我军

    后方捣乱,不如与他们交好,互不侵犯为上。阿术道:将军之言,正合我意。

    叵奈臭道士们老与我们作对,不如修书一封,约定两家互不干戈,如何?刘整答

    允,遂修书青城派,此事便不了了之。青城山上众人得知俞松林之计,个个称服。

    俞松林受了金荣数次气后,见了金荣也不搭理。代赢忙向金荣献计,说现在形

    势对我们极为不利,师父师叔们大都站在云飞一边,为提高自己的地位,要他去向

    师父俞松林坦白认错,表明自己知错能改的决心,金荣依了此计。

    一日,俞松林正在书房起草征召名门正派共同推选武林盟主的檄文,金荣走到

    门口,又想进去又怕进去,在门窗前就像一个石磨不停地转来转去,把俞松林的眼

    睛都绕花了。俞松林忍不住放下狼毫,喝道:有什么事就进来禀明,在师父面前

    还鬼鬼祟祟做什么?金荣嗳了一声,推门入室,还未看清师父的脸色便扑嗵跪倒,

    道:弟子知错了!

    知错?俞松林忖道:难道他又犯了甚么丢人现眼的事不成?心中生忿,

    啐道:你还知道错么?

    金荣嘣嘣叩头,道:弟子自知毛疵众多,作人矫情虚妄,处事放浪形骸,常

    以年长而欺压年弱的师弟们。小师弟云飞屡受我挑衅,但他度量宽弘,对我百忍不

    怒。昨夜我性灵善生,终于想通作人不是这个吊吊样子,回想起小师弟,对比深觉

    汗颜。但又羞愧难于面对他,特请师父代我转答悔过之心,从此我戒骄戒躁,与他

    同心齐力处事,不再生嫌疑才是我青城派三代弟子之福!

    俞松林是个色厉内荏的长者,那一肚子忿气竟被金荣这段精彩感性的文辞讲演

    全冲到毳毛孔外了,叹了一声,走过来将金荣扶起,道:人谁无过,过而能改,

    善莫大焉。你能悔过,从此形骸两释,派中再无隔阂矣!金荣道:我已明了,

    只要事事以责人之心责己,怒己之心怒人,则无事不可解。俞松林见他与前日判

    若两人,还道是真心悔悟,心里高兴,不禁浮想联翩,道:今后你们共赴沙场,

    浴血杀敌之景,为师的都已看到一些眉目了!拉金荣在身侧坐下,还讨论起檄文

    何撰来。

    当日俞松林便去找云飞,转答了金荣的心意。云飞虽善却不笨,经历了这么多

    事,早已看破了金荣伪善的心态,嘴面上唯诺俞松林一句,实际并不找金荣修好共

    处,见面时不过客气些罢了。对此,金荣大为羞恼,誓立他为百年之敌,代赢苦劝

    不听,只好作罢,只是又白费了一片心机。

    云飞上月因寻找爱之花耽误了许多时间,下一月可不能再荒费了,比武大

    会将临,他虽未死心,还是先得把那事暂且搁过,除见家师外,每日必见百毒神仙

    一次。恍惚一月即过,因为,快乐的时光总是勿勿而过的。当年,百毒神仙什么坏

    事没做过,什么好人没杀过?也许这就是天意,他偏偏要遇见云飞,两人嘻笑如同

    父子,云飞回去也勤练百毒神掌,渐渐掌可变红,百毒神仙看在眼里,甜在心里。

    云飞一月来受两位师父的严加管教,武功自然增进迅速。明晨就要召开比武大

    会了,青城派弟子十三岁以上便可参加,云飞今年刚满十三岁,这是第一次参赛。

    去年的武魁便是金荣,他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云飞的大敌。

    野树排排,馥郁满山花;嫩竹新栽,丽泉流曲涧。只见青城山的后山林里,隗

    洛英正与云飞习剑,两人你来我往,练了半个时辰。隗洛英道:你招数虽精,可

    惜内力不足,要胜金荣还有一定困难。云飞想起金荣的诸多阴谋诡计,淡淡说道:

    算了,和那种人有什么好争的。隗洛英厉声道:人若无志,便与禽兽同类!

    你怎可临战便心败!云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师父但请宽心,我一定会

    给您争光的!隗洛英这才换目变颜,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子,我对你很有信

    心,说不定今后掌门之位也是你的!说完哈哈大笑,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

    云飞则唯喏。

    夜已深,云飞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安寝不得,思量着明日的比武大会要如

    何应付,不过他年龄尚小,瞌睡本多,子夜之时还是入了梦乡。

    云飞一大早便起身,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开始比武,紧张之情对于他来说还是存

    在的。端坐在床,把真气运了一次大周天,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气息也正常了。梁

    建兴兴冲冲地跑来,与他促膝谈心。云飞道:二师兄,说不定我还没和大师兄比

    武就败了。梁建兴剖析了一会,道:那样也好,大师兄武艺高强,又心狠手辣,

    和他比武定要吃苦头。要胜他,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哩。

    吴秀兰弄了早饭,喊云飞吃,又问梁建兴:吃了没?梁建兴挠着脑壳,不

    好意思道:吃了。吴秀兰笑道:再吃点吧,等会子可要力气出呢。云飞与

    梁建兴到了客厅,坐在桌前,见桌上摆着三碗挂面,云飞把一碗面推到梁建兴面前,

    笑劝道:梁师兄,再吃点吧。我娘下的面,比那些个火头弄得好吃多了。梁建

    兴不好推辞,在云飞与吴秀兰的笑盈盈下,又填了一回肚子,说实在的,教内一日

    两餐的粮食份量太少,哪够他们这些个正长身体的毛头小伙子下肚呢?

    出门之时,吴秀兰向云飞道了一声小心,又拍了拍他的身子,直把梁建兴这没

    娘儿看得眼眶欲湿。吴秀兰又道:我等会子去瞧你。母子绸缪之时,梁建兴乘

    机背面拭泪。随后,两人边说边行,不一会儿到了操练场上的武台旁。

    青衫客盘坐于后台首席,俞松林等侧坐左右席。随着咚~咚~两声钟响,

    俞松林起身走到武台正中,朗声道:各位青城弟子,我派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现

    在开始!随着台下一阵沸腾,俞松林接口说道:本次大会共有一百名第三代弟

    子参加,初赛分成五十对,现将名单公布,云飞与梁建兴、金荣与顾尽忠...

    云飞的第一场便和梁建兴对上,这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两人互望了一眼,都是

    一脸苦笑。吴秀兰忙完了家务事,已到台下立定,云飞望向母亲,看出她满目牵挂

    之情,知道她又怕自己上台,又想自己上台搏斗的矛盾心理。

    随着俞松林宣布第一场开始,云飞与梁建兴应声入场,两人互揖了拳,但都不

    愿动手。俞松林喝道:傻站着干什么,动手啊!容情不举手,举手不容情,云

    飞咬牙使出飞天剑法,由于两人练的都是同一种剑法,每一招都很熟悉,胜负的关

    键就看谁会活用、拆拼,速度和内力也很重要。过了五十招,云飞和梁建兴越斗越

    勇,已经放开打了。

    台下的弟子都为他俩喝采,金荣哼了一声,道:这种软脚虾怎么可能胜得了

    我!又过了五十招,他们气息渐渐变粗,也愈来愈杂乱了。梁建兴的内力虽较云

    飞强,可云飞又练过百毒神掌,对本身的内力也有较大帮助,亦是同等疲倦。云飞

    大喝一声起,梁建兴的钢剑被云飞挑离脱手。

    俞松林见状喝道:两人停手,第一场云飞胜!云飞走下台,不满道:梁

    师兄,为什么让我?梁建兴道:我在台上想,还是让你去和大师兄战一场吧!

    以你现在的武功是可以撑到最后一场的,我不想再浪费你的体力了。云飞为之默

    然,梁建兴道:我收回今早的话,我相信你能打垮他的,加把劲!云飞握拳庄

    重地点了点头,看着母亲又担心又惊喜的目光,心中一热,自己决不能辜负大家的

    期望。

    后面几场云飞都胜出,金荣也一样,比赛一直持续到次日午时。青城派的伙食

    本是两餐供应,因比武大会事情特殊,遂加了中餐。各弟子正在餐堂进食,云飞领

    了稀饭、馒头,没吃上几口,因母亲招他说话,且走出门外。吴秀兰替儿子拍了拍

    身上的灰土,道:吃得消么?云飞笑道:不知其他的师兄们怎么搞的,好像

    都没吃饱似的,出手又慢又没劲。吴秀兰一笑,道:比武且莫斗狠,若知道自

    己不是对手时,不要硬撑。云飞点头道:本来就是切磋武艺嘛,又不是打架。

    代赢思量:云飞这小子武功好强,若让他打到最后一场,金荣未必能赢,不

    如作个手脚。见云飞走开,稀饭又放在桌上,旁边没人注意,心中窃喜,便走过

    去,把碗端至桌下,摸出一包泻药倒在稀饭里面,搅匀了重放回桌上。代赢正欲离

    开,金荣与郏育深走了过来,道:这是谁的稀饭、馒头,怎么没人吃?代赢道:

    是云飞的,他刚出去了。金荣笑道:我正好没吃饱。抓起馒头就啃,端起

    稀饭欲喝。郏育深道:留点给我吧。从金荣手里拿过稀饭就喝。因他们动作太

    快,代赢阻挡不及,见郏育深一口就把一碗稀饭喝得底朝天,不禁大为失悔,又不

    好说出来。

    云飞这时走了进来,见金荣正在吃自己的午饭,心中好生有气。金荣望云飞笑

    道:味道不错哩!郏育深也笑道:稀饭好爽口哩!云飞一阵恶心,扭头就

    走。金荣笑道:别走啊,我还没谢谢你的午餐呢,哈哈!代赢望着郏育深直摇

    头。

    战到未时便到了最关键的一场,云飞与金荣脱颖而出,到底谁的武功更高竿,

    即刻便见分晓,只是郏育深还在茅房里蹲着呢。青衫客笑道:想不到冠亚军竟是

    三代弟子中最年长和最年轻之争,却是出人意外。俞松林叹道:他俩本就水土

    不服,这也是天意。晁虎一笑,也不表态。隗洛英则望着云飞,陷入沉思中。俞

    松林站起身来,高声宣布:这一场的冠军可学得飞天剑法最后一式直冲云霄,

    金荣、云飞,谁能学得直冲云霄,就要看你们的真材实学了。

    听得直冲云霄这四字,台下落选的弟子无不叹息,金荣听得咬牙握拳,发

    誓一定要重创云飞。吴秀兰只觉得心脏扑扑地乱跳,生怕云飞出事。隗洛英在座上

    朝着云飞竖起紧握的右拳,云飞会意,着力地点了一下头。隗洛英向晁虎道:云

    飞聪明机智,底子又好,负责会赢的。晁虎道:那也不尽然,金荣身为上届高

    魁,又是大师兄,可不能轻视啊!隗洛英只是一笑。

    云飞上台之前,代赢故意伸长脚绊他,被他轻易跳过,代赢轻蔑地一哼,眼睛

    珠子斜得就像那射箭的。梁建兴看到,心中大怒,日后定要替云飞出这口恶气。云

    飞与金荣分别立在台上的东西两侧,两人因有过节,故不行礼。金荣心想先下手为

    强,后下手遭殃,待俞松林一声令下,首先一招挑云拨雾舞着朵朵剑花刺向云

    飞,下手毫不留情,云飞力弱,便先躲避。

    俞松林看在眼里,金荣前心犹是未改,照样不顾师兄弟之情,不由长叹数声。

    二十招须臾即过,云飞只是一味闪避。不过,云飞渐渐掌握了金荣的弱点,原来他

    只是不断用蛮劲;而云飞的躲避其实是一种战术,用以消耗金荣的体力。金荣愈战

    愈乏,云飞的体力消耗则小得多,五十招过后,金荣的速度明显迟钝了许多。只是

    台下众多弟子都在替金荣擂鼓,声势壮过云飞许多。茅厕之中,郏育深的腿都蹲得

    失去知觉了。

    云飞耳不闻噪,看准机会,转守为攻,将所学之精妙招术尽数使出,金荣手里

    渐渐难于支架,心中暗暗吃紧,对他来说,输了会比死亡更加恐怖。云飞不敢把视

    线望向担忧的母亲,专心搏击,十招后,一剑挑中金荣手腕,宝剑飞离出手,掉在

    地上叮叮作响。一刹那间,金荣身为大师兄的威风被云飞无情地挫杀,他的一些狗

    友都看得张大了嘴巴没话说。茅厕之中,郏育深的肠子都被掏空了。

    俞松林长吁了一口热浪,面色转宽,喝道:两人停手,本次武斗高魁乃隗洛

    英之第子云飞!隗洛英在席上喜出望外,站起身来朝晁虎表功道:我就说云飞

    负责会赢的吧!晁虎干笑道:张师弟教出来的弟子真不赖呀,师兄我是由衷的

    佩服哩!说罢也站起身来。青衫客拈须笑道:古人云,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

    云飞这孩子前程真未可量也!隗洛英陪了两句客套话,台下的梁建兴挥拳叫嚷助

    兴,吴秀兰则喜极落涕。

    云飞下手不算很重,见金荣的右手鲜血流淌,于心不忍,便过去扶他。金荣这

    下傻了大眼,明誉没有了,连直冲云霄也学不成了,再加上以前所受的闷气,

    肚子里就像在炸蚕豆。现在见云飞近得身前,还以为他要乘势羞辱自己一番,气得

    蓄劲于掌心,一掌击向云飞。云飞没料到他竟来这一手蝎子扎尾,惊慌中忙伸掌相

    迎,由于他的掌法只练过百毒神掌,无意识下便将其抵掌使出。

    迎空轰的一声巨响,金荣被震得飞出一丈,在地上连栽几个跟斗。摔得是

    耳噪目眩,头破血流;痛得是暴筋突起,泪如雨下。金荣的手掌渐渐变成粉红色,

    这还是托云飞没练到家的福,如是高手,金荣的手会变成血红色。

    俞松林见到如此情景大为震惊,一跃身至金荣身旁,老练的精目一瞥,便知其

    中了掌毒,急聚内力按下他的曲池穴,抱起向卧房冲去。台下弟子见状一阵喧哗,

    吴秀兰也为之惊呼起来。隗洛英皱着眉头,好好的比武,怎么生出这等事来。云飞

    见自己铸成大错,望着右手,站在台上不知如何是好。青衫客再坐不住,蓦然跃起,

    十指如铁钩一般抓住云飞之手,仔细观辨,一股怨毒之气直冲顶颅,大叫道:百

    毒神掌!难道百毒神仙还没有死?

    青衫客的肚子里煮着稀饭,一切迷题都在云飞身上,钢爪死死扯住云飞,眼中

    闪着精芒,仿佛要将其看穿,叱道:这种掌法,你可是从百毒神仙那里学来的?

    快给我从实招来!云飞重伤师兄,实非出于本心,麻木立在原地,青衫客的问话

    丝毫未闻,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痛苦地思索此事该如何了结。

    青衫客放过云飞,向隗洛英、晁虎吩咐道:快随我到后山看看!隗洛英等

    皆不知百毒神仙之事,因百毒神仙已关了几十年,那时隗洛英尚是孩童,他便陷入

    云山雾海之中,连忙问道:师父,到后山去看什么?青衫客不耐烦道:问你

    的好徒弟吧!说完狂奔而去。

    隗洛英满心着急,向呆闷的云飞问道:到底去看什么?云飞念到百毒神仙

    危在旦夕,也没时间理会师父了,猛然不顾一切地朝百毒神仙的洞穴冲去。隗洛英

    还是不明此去之意,晁虎也摇摇脑袋,两人皆带着疑团随之步履。场中的弟子们都

    追向俞松林,看金荣的伤势,吴秀兰却怔在原地无法动缠。

    云飞的轻功慢些,赶到洞口时,听得青衫客沉沉的话音在洞内响起:二十六

    年了,你还活着,叫人真是想不到啊!洞中又隆隆震起一阵撕心裂肺的惨笑,粉

    石碎块由顶厢震落,你要动手就快点吧,反正老夫二十六年前就该死了!哈哈哈

    哈!

    云飞闻得这凄如鬼号的话语,便知青衫客与百毒神仙已对上了,心中惊悚非常,

    忙疾冲洞内。只见晃虎打着火把,青衫客正恶狠狠地持着青钢剑,离百毒神仙只有

    丈许。百毒神仙见云飞到来,能见这孩子最后一面,死也瞑目了,高声笑道:死

    便死,有什么好怕的!青衫客恨声道:好!你那么想死,我便成全你!这次给

    你一个痛快的!言毕大踏步向前,那沉重的脚步声便如丧钟一般,令云飞消魂散

    魄。

    云飞猛烈地摇着头,速身挡在百毒神仙的前方,泣泪纷纷道:师祖,我求求

    您不要杀他!您看他现在这个样子,都被折磨得不象个人了!青衫客仰天长啸:

    那是他咎由自取!我师兄苍琨剑客就死在他的掌毒下,此仇我怎能不报!哼,

    想不到他竟然还在人间残喘,真气杀我也!青衫客啸完继续踏着低沉的脚步,一

    步一步地逼近百毒神仙。

    云飞见状,只好央求隗洛英:师父,快劝劝师祖吧!你看他的身体被锁着,

    饱受煎熬二十六年,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哪怕他犯下天大的罪孽,还不能抵偿么!

    隗洛英深受感动,正欲苦劝两句,青衫客大喝道:逆徒还敢妖言惑众,等会儿再

    来收拾你!隗洛英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压下去了。晁虎则将身子缩在墙边,扯

    了一下隗洛英的手,示意要他也和自己一样缩在墙边为上。隗洛英甩开晁虎的手,

    不理会他的好意,心里想着如何帮助云飞。

    其实每个人的心,都是非常脆弱的,哪怕他犯下多少滔天罪恶,也有不为人知

    的一面。百毒神仙打量着无邪的云飞,眼角第一次湿润了,以前就算是多么重的酷

    刑他也从不淌一滴泪!

    百毒神仙双目无神,默念道:阊阖要敞开了。混浊的泪水脉脉而出。

    青衫客愈逼愈近,杀百毒神仙只是一伸手的事情,云飞跪下抱住青衫客的腿,

    凄惋地摇道:师祖!他真的已经改过自新了,您放过他吧!哪怕再关他多久都好,

    不要杀他,求求你!青衫客一脚攒开云飞,伸出右掌捏住百毒神仙那干枯的喉咙,

    大喝一声,含内力猛地一提,将他的头颅硬生生和身体分离开来。云飞解救无门,

    裂开的心脘终于碎了,闭上了双眼,因为一切都太黑了。

    青衫客敞胸啸道:师兄!我终于替你报了大仇,你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隗洛英撇下青衫客,冲上前去,安慰萧坐在地的云飞:飞儿,对不起,为师

    的还是帮不了你,为师的有愧啊!云飞双目双耳绝灵,只有脑子里想着对一个将

    死之人也要施暴,是正派人士所为吗?青衫客将怒瞪百毒神仙的视线转移到云飞身

    上,道:逆徒云飞勾结邪魔歪道,为害同门师兄,罪不可恕!即日逐出师门,永

    不得回山!隗洛英大惊,忙疾呼:师父!飞儿心地淳厚,年龄幼小,况有舛错

    也情有可原。您饶过他这一回,弟子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青衫客把眼一挑,冷然道:无论是谁犯了教规都得受罚,如果这次姑息他,

    其他弟子会怎么想?隗洛英无语以答,想起了自己亦有一件不光彩的事。青衫客

    怒气横飞道:看来上次书信之事多半也是他所为!哼,两次合为一次,罚薄不为

    慈,诛严不为戾,我意以决,不得多言!言罢挥手而去,晁虎叹息一声,跟着青

    衫客出洞了。

    隗洛英抚起云飞,将百毒神仙窆埋在乱丛堆里,冥空惨淡,几只黑鸦束于枯枝

    上哀哀呜鸣,云飞伏在坟头涔涔哭着,渐渐哭累了,不停地抽噎。隗洛英抱起疲惫

    的云飞走出洞外,将之放于青草地上,道:飞儿,今后我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你自己要多保重啊!言罢,怆然泪下。云飞起身跪下,虽然身体早已无力,还是

    给了隗洛英三拜,续撑起身子,洒着泪花,头也不回朝家中跑去,留下的只是隗洛

    英悲凄的长叹。

    青衫客单身到云飞家中,气冲冲地向吴秀兰道了云飞的种种罪行,如助邪欺正,

    重伤师兄,拜毒家为前辈等等。吴秀兰静静听着,也无语可答,只是看着青衫客愤

    愤地离开家里,自己便安心地收拾行李。她明白,青衫客来这里的目地,便是要赶

    她们母子俩走,只是他念着旧情,没说出嘴而已。而青衫客另一面则修书董槐与邢

    鸣风,将此事告明,再附上了一些无可奈何的堂皇之话。

    云飞遭逐,最高兴的莫过于代赢了,金荣中了云飞的毒掌,生死未卜,这下可

    真是一箭双雕,他正烧香拜佛,诅咒金荣快快去西天取经,南无阿弥陀佛。

    云飞惴惴踱进家门,见到娘亲忍不住哇的一声,扑到娘的怀里,哭诉着那

    不平的一切,此时的他最需要的莫过于亲情的安抚。吴秀兰压住悲情,抚着儿子那

    黔云般的乌发,慰道:飞儿,没事了,没事了。将来你要干大事业的,不能总是

    哭哭啼啼啊!

    云飞点了点头,泪花中隐隐约约见到百毒神仙,他慈爱地说道:孩子,勿悲

    伤,勿迷惘,挺起胸膛朝上望,头顶是天空。云飞一惊,擦了擦眼睛,却没见到

    百毒神仙。吴秀兰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咱们这就动身罢。云飞一点

    头,激情地离开了娘的身体,挥泪拾起桌上的包袱,提起钢剑,毫不留恋地朝山下

    拽开步伐。他恨这个地方,讨厌师祖,讨厌大师兄,甚至一刻也不愿待在此处!母

    亲失神地跟在儿子身后,前方路渺渺,恶世把身消,从此,母子俩开始了流浪尘世

    的生涯。

    暮林小岐,一片残霞烧天,血红的云际抹杀了大地上的无数原色,吴秀兰与云

    飞拖着长长的身影,吃力跋涉着。离了青城山,因此地驻扎蒙古兵,便往东行了上

    千里路,到得大宋管地奉节。只见居室栉比,门巷修直,傍晚的通衢上依然闹声恬

    恬。其实这些喧腾之气不过是一片虚象,待得蒙古兵杀来,便轻松毁之一炬。

    那些糖葫芦、小木人、玉佩饰的商贩在互相比气力地高嚷着,云飞虽年幼,但

    此时对之一丝兴趣也没有。母亲的头发盘得很紧,不过,也有几根发絮在眼前飘荡

    着,厚厚的风尘结在她的脸额上,双目显得毫无神采,对所有的事物都是那样淡然,

    只是紧紧地将云飞牵在手中。

    云飞──便是她的一切。

    吴秀兰望了望吵嚷的街市,道:飞儿,咱们走了这么远的路,就在这里安身

    吧。云飞点头应道:好啊,我们早已将青城山甩得十万八千里了!再次忆起

    在青城山上的往事,就不免有些伤感。

    东街左侧有一人家,门户大开,院墙有些老破,两三人在糊墙打坯。门首立了

    一块木牌,写有清心馆三字,母子俩瞧见此处,行了进去。门外和门内果然是

    两个天下,一闹一静。两人穿过青石大场,到得堂屋,屋内稳坐二老,似是夫妻,

    年近古稀,岁月虽不饶人,二老看起来却也十分健朗。

    他们正在喝茶叙话,见了吴秀兰与云飞,老叟忙起身迎道:二位客人可是要

    住宿?吴秀兰干裂的嘴中吐出一声:打扰了,我们要长住。这句话说得气力

    短紧,老叟猜想这母子俩定是远足客,不然身子怎会如此疲累,忙摆出生意人的笑

    脸,道:敝人庾振光,就叫我庾伯吧。再指向老婆子,道:这是内人彭明华,

    不知夫人怎么称呼?

    吴秀兰淡淡地说道:叫我云夫人好了,这是小儿云飞。庾老叟身边的老婆

    婆笑盈盈道:云夫人,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从这走廊向左走,第三间是空房。

    至于赁金嘛,一月三十文铜钱,不收关子。吴秀兰的眼神倏然从无力变得有些吃

    惊,一月三十文铜钱,对她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随着她咬唇的动作,终于从嘴中

    勉强地迸出:好吧。彭婶朝云飞盯了好一会儿,象在他脸上找寻什么似的,总

    之,俊秀的脸庞总是惹得人怜爱。

    老婆婆亲切地说道:好孩子,没事到婆婆这里来聊聊啊!看得出,这位婆

    婆很喜欢云飞,吴秀兰代云飞应了一声,便牵着儿子朝新家走去。清心馆内居

    住的人家也有十来户,妇女们都在门前摆盆槌衣、聊家常,见到吴秀兰和云飞,孤

    子寡母的,都投来鄙夷的目光。

    吴秀兰心性清静,鲜与邻居叙话,以帮人洗衣、缝衣为生;云飞则辰时读书,

    午时习武。云飞在青城山时,不仅武功出类拔萃,文笔也不错,师父们常赞他是第

    三代弟子中最有前途的。

    鸡鸣之时,正是男儿读书之刻。云飞在学习上非常自觉,从未使母亲劳心,爰

    崇断杼之事如经典在心,不感轻忘。时不时便闻得云飞家中琅琅讳书声:典张文

    物,心之著也。家齐国治而天下平,心之推也。心之德,其盛矣乎...

    刷刷刷,迎空传来母亲辛勤而有节奏的洗衣声,猛然触动了云飞的心志,

    母亲起早贪黑地操劳,不禁心酸,默念道:我空有一身武功,怎不去帮这个家!

    心意已决,便放下书卷,提剑悄然而出。

    云飞行至街市上,天色虽早,却已闹哄哄了,立一空地,放开心怀,揖拳吆喝:

    各位大叔、大婶、大爷、小姐、公子们儿,在下云飞,自幼学过几套拳脚,今路

    过贵地,特耍给列位作兴。各位若看得起眼,赏口饭吃;若看不起眼,只当小子顽

    闹罢了!见这小孩相貌堂堂,语齿伶俐,行动乖巧,不少人止步观之。

    云飞见众人围作一圈,心中暗喜,便打起十二分精神施展飞天剑法。当真是,

    剑舞华光耀九天,拳腿无影虎生风。圆场之中,飞天剑法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剑

    风拂人衣,剑光闪人眼。观众齐声喝彩,有不少人投掷铜钱,赞叹这位少年小小年

    纪真不简单,又说:若我们大宋百姓都有这身好功夫,就再也不怕蒙古兵了!

    云飞耍到酣处,人群中冒出几位恶相之人,把路人扒到一边。那顶爷光头秃顶,

    提一鸟笼,似个和尚,但生得方面圜眼、卷唇巨口、两鬓朱砂、乱发蓬蓬,敢问世

    间哪里有这般凶恶相的和尚?

    云飞见其来者不善,便收剑而立。那秃头走上前恶狠狠地骂道:呔!这三街

    六巷,哪个不晓得我杀得光的金子招牌!你小子要混饭吃,也不先跟老子打声

    招呼,活腻了不成!他身后跟着的三个地痞也揎拳裸袖,横眉竖眼道:毛小子!

    先敬上我大哥五两银子见面礼,不然打断你的手脚,叫你走着来,爬着回去!

    云飞本想替母亲分担家事,却碰上这等倒楣事,见来者势众,不能硬碰,一抱

    拳道:我叫云飞,初到贵地,不识礼数,万望海涵!只是,各位大哥都看见了,

    地上的铜钱尚不足一两,我怎交得出五两银子?

    杀得光咄了一声,道:看你乳臭未干,今天大爷心情好,放你一马。弟兄们,

    将地上的铜钱给我捡了,剩下的帐先记着。那些鹰爪们趴身扑地,就似饿狗般打

    滚。云飞心中虽恨,但思量道:算了,让他们拿去吧,过一会儿我还能赚到。

    杀得光凌践乡民,四周的人们深知厉害,谁敢替云飞出头?只隐约听得见一些蚁声:

    不像话,几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

    忽然,人群中有一人扬头骂道:龟孙子们,你们干嘛吃屎啊?正在地上捡

    钱的几个地痞闻言大怒,峥峥地立起身子道:是哪个短命鬼惹到太岁头上来了!

    人群纷让,显出一位武者打扮、五十上下的中年人,面阔风赜,颇有侠范,身穿锦

    衣风袍,眼中精光闪闪,蕴着无穷内力。

    那汉子喝道:路不平,有人铲;世不平,有人管!地痞们见了债主,揎拳

    一齐上前讨债。中年人冷笑一声,单腿三拚,如疾风骤雨般点中叁地痞的小腿。只

    听得突突突的三响,叁地痞一齐跪地,身不由己地朝好汉山呼礼拜。好汉嗬嗬

    笑道:我儿,快请平身吧!你们吃得多,用得多,为父的可养不起你们啊!

    周围的人们见有英雄拔刀,都无所顾忌地开怀大笑起来;叁地痞横行此地无数

    时日,今番受此侮辱,羞得无地自容。他们老大杀得光见手下有难,怎能不救,慌

    忙扔了鸟笼,从腰内抽出钢刀,大喝一声,当首砍来。好汉的脸上倏然一笑,傲声

    道:今天若不教训你们这些恶霸,我就枉称金钩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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