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井镇逢集,太阳刚上一竿手高,街巷便热闹起来。
“夜来香”客栈后楼上的一对住客,由于“黑影”的打扰,一夜没睡好,起得很迟。
边马起得早点,他下得楼来,开了小院的门,高声呼唤道:“堂官!”
堂官天生伺侯人的,早早便起来了,打扫好庭院,温好水,等着客人早起洗漱之用。
听到呼唤,堂官忙不迭跑过来。
堂官道:“客官夜晚睡得可安稳?”
边马刚想道出夜晚那神秘的黑影搅了一声好梦,话到嘴边,舌头一咽又咽了回去。淡淡地说道:。“还可以吧?”堂官道:“俺这‘夜来香,客栈历来平平和和,客官是乘兴而来,满意而去,住过头一回,就有缘再来!”
边马道:“堂官,这后边是哪家宅院?”
堂官道:“是‘藏春楼’的后院,正门在西街呢!”
边马道:“呃,你送水上楼吧!”
边马着罢,先上楼出去了。
木一会儿,堂官送来洗漱的温水。
堂官道:“客官、有可尽管吩咐,小的在楼下伺侯着哩!”
边马道:“去吧,没你事啦!有事会唤你的。”
堂官下楼去了。
菊娘子一边只顾洗漱,她的一身男士打扮,堂官几次进房来,竟没看出一点破绽。
菊娘子道:“相公,这堂官这么罗嗦,行迹可疑吗?”
边马道:“没啥可疑的,这种人一脸奴才相,来的都是客,笑脸相迎,再笑脸相亲,维维诺诺,为的是挣点琐碎银子罢了。”
菊娘子道:“眼下是非常时期,得处处留心才是。”
边马道:“放心吧,小弟!”
菊娘子道:“昨夜那窗外的黑影,我总觉得蹊跷,”
边马道:“我刚才问过堂官,后边这片宅于是家妓馆,那黑影肯定是从妓馆趁黑摸过采的,当咱们发现他的,他又循原路溜走,我看,来者定是个沾花惹草之徒,越脊而来是图人钱财,有钱方能消遥嘛!”
菊花青道:“不一定。图人钱财者有,但别忘了,武林中也有经常出没于花街柳巷的浮浪子弟!武林互会临近,各色人等混杂,不得不防啊!”
边马道:“是啊,我也怀疑,不是武林高手,’哪来那身迅捷的轻功?”
菊花青道:“相公,你来时可曾有人在后盯捎?”
边马仔细思索一番,摇摇头,道:“哎,昨天我进双并镇时,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在这‘夜来香’客栈对面的大柳树下晒太阳哩!”
菊花青猛一惊,道:“当真?”
边马道:“这还能有假!”
菊花青道:“哇操,你咋不早说!”
边马道:“我是思念娘子心切,别的全抛到九宵云外了!”
菊花青忙收拾东西。
菊花青道:“你呀,真浑!快收拾东西!”
边马道:“咱们这就走?”
菊花青道:“不走在这儿街死呀!哼,险些儿误了大事,咱们被人盯上了!”
两个人急匆匆收拾停当。
正要出屋下楼,菊花青拦住边马道:”记住,我们仍兄弟相称,我叫你边相公。边兄:你叫我菊弟,菊相公都行!”
一对武林“兄弟”来在前厅账房结过账,急匆匆离开了“夜来香”客栈。
一家饭庄门口,几个走江湖的流浪艺人正在打场子,阵式已经摆开。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衣着单薄,扎着两个羊角小。辫,正卖力地翻着跟头。小姑娘的跟头翻得轻松、快捷,真谓身轻如燕。—会儿一朵花在空中绽开,一会ㄦ如银燕稳落地上,两肢很轻,着地无声,如同雪花飘洒四周。响起一阵阵“华华”的喝彩声。
一位老者一身青褐色衣褂,他两手抱拳,拱手向围观人群施礼,面带笑容,客气地说道:“各位老哥、兄弟,常言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在下与小女、徒儿刚来贵地,靠卖艺为生,仰仗各位老哥、兄弟多多捧场!……”
一位七八岁、衣衫褴楼的男孩头顶箩筐,转身圈向四周围观人群下跪施礼。
不少人慷慨解囊,向箩筐里拥着银两。
菊花青和边马相跟着,摆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款款走来。二人挤在人群中朝场子当中看看,又相互耳语着。边马从怀中掏出一点碎银,扔进筐中然后与菊花青走进旁边的一家饭庄。
在门口恭迎的堂官热情喝道:“二位客官里边请!”
边马和菊花青坐在一张靠墙角的桌旁。
店小二早跑过来一旁伺侯着。
边马吩咐道:“一盘牛肉,一壶丛台春。”
不一会儿,酒菜端了上来。
两个人慢晶轻咂。菊花青环顾四周,看有无可疑之人。
店堂里食客并不多,只有位白头老翁在不远的桌上独斟独饮。
边马道:“相公,听说惠贤门当初修建百关室时,就秘密设计下暗道机关,真如迷魂阵。没有百关室的暗道机关图,是无法进入百关室的。”
菊花青道:“是啊,暗器四伏,随时会发出来伤人,防不胜防!“边马道:“这百关室是谁设计的呢?“菊花青道:“听说是个叫空不盗的,百关室建筑,惠贤门主龙一林背记下暗遭机关图,掌握了全部暗器开关,设计田便被毁了。”
边马道:“设计图毁了,只要参与设计的人还在,就有可能泄出机密!”
菊花青道:“龙门主也非等闲之辈,谁能保证龙门自己没做手脚,亲自布暑暗器、修改设计图呢?”
边马道:“那到是呀!”
菊花青道:“相公,咱们既然来了,就得凑凑这个热闹。
他们越忙,咱越添乱,纵然不能得手,也要将今年武林中的金虎玉龟互会给它搅散!”
.二人慢吃慢饮,心里都不安全。这时,店堂走进个小叫花子来。
小叫花子没受到任何拦阻,径直走到菊花青和边马的桌旁。
小叫花子道:“施主行行好;发发善心吧,我要饿死了!”
边马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高高地扔到小叫花子手上。
小叫花子立即将肉塞到嘴,大嚼起来。
就在小叫花子接肉的当儿,菊花青看清了他的手,那手不是一般叫花子那种脏兮兮、裂满血口子的那种,虽然脏,但看得出落道时间不长。
菊花青机警地四下望望,寻觅着可疑的人影。
菊花青道:“小老弟,你是丐的帮的吧?”
小叫花于道:“什么鞋帮、丐帮的,我听不懂你的放呀!”
菊花青轻轻地笑了。
菊花青道:“小老弟,你要真不懂,我就说给你听。人活在世间,谁也别想单独活着。就连出家的尼姑和尚还分门派呢!天下有七十二行,哪行哪业不分帮结派?你以为沿街乞讨就无门无派吗?错了,这丐帮可是遍布大江南北呀!丐帮中又以地域而划出分舵,这丐帮头目就是祖师爷。且丐帮中又有自己的门派,这太复杂了,就象武林中的门派一样。且不管它们派如何的复杂,都有一个共同目的:光耀自己的门派。”
小叫花子摇摇头,对菊花青这番高论似乎在听一堂难解难记的玄经。菊花青道:“这大干世界说穿了,就一句话,弱肉强食!你年纪轻轻,也长着一双手,为啥要靠沿街乞讨去混日子?”
小叫花子道:“我甚也不会呀!”
菊花青道:“你可以帮人做事呀!”
小叫花子道:“我能帮人做甚?不会偷不会抢,又不会拳脚,只有这样……”
菊花青道:“你可以帮人做事的。你走南闯北,听到的,看到的都是消息啊!也许一条有价值的消息能使你一夜间暴富,腰缠万贯。能你我说说有价值的消息吗?我给你银子!”
菊花青说道:“从怀里摇出一锭银子。
边马四处观望着。
不远处独自饮酒的白头翁依然是那副消闲自得、无所事事的样子。
小叫花子听着,摇摇头。
菊花青道:“这银子成色不错的。”
小叫花子突然道:“我没、沒消…消什么,别的东西你们要吗?”菊花青道:“只要有价值,我们都要的。”小叫花子道:“我拣了样东西,你们要吗?”菊花青道:“拣了什么?”
小叫花子道:“一张废纸,上画画的乱七八糟的,我拣来想屙了屎擦屁股的,可太绉!”
菊花青道:“既然你没用,拿来看看,若有用,我用这锭银子买了厂小叫花子道:“不在我这儿,在我哥哥身上,我去取!”
小叫花子趁机在盘子里抓了块肉,塞进嘴里,就往外跑去。
饭庄里现出了暂时的平静。
不远处的白头翁还在悠闲地自斟自饮。
小叫花子咚咚地地跑回来了。来到菊花青和边马身前,待平喘口气,从怀里掏出叠得四四方方的黄纸。
菊花青接过来,一股刺鼻的汗腥味儿直冲肺腑。菊花青打开来,纸上果画得密密麻麻,圈圈点点。
小叫花于急切问道:“有用吗?”
菊花青慢慢看懂了,是张密室暗道机关图。是哪个门派的密室呢,一时难以判定。但小叫花子拣来的必经是张密室暗道关图,而不是张废纸。
菊花青道:“这虽不是张废纸,但对我们也无用处。念小老弟辛苦一场,这锭银手算你舶啦!”
说着,将银子拥在小叫花子手里、边马道:“够你消受些日子了!”
菊花青和边马离开饭店,朝西而去。
饭店里,小叫花子正乐呵呵地把玩着那锭银子,白头翁走过来,对小叫龙子说道:“狗蛋,你小子今天发财了!怎么样,往后听我刀副总管的吧?”
小叫花子恭维道:“谢谢二爷广荒郊野外,菊花青和边马正匆匆赶路。
边马道:“娘子,这张图有用吗?”
菊花青道:“有用!我估计是惠贤门首关室的闺。”
边马道:“会不会内中有诈,是张假的吧?”
菊花青道:“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边马道:“你又昨知道是真的呢?”
菊花青道:“真也好,假也好,咱们总算有了这张密囱。
这人世间的事就这样,有假才能衬出真,有真才有人造假。
真真假假,让你不辨真伪。别人可以以假乱真,咱们不也可以以假乱真么?”
边马道:“这密图得来太容易了,让人无法相信!”
菊花青淡淡一笑,道:“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两人正走着,从一片草丛由瞒跚地走出一位老者。
菊花青和边马,猛地怔住。
啊,是饭店里的白头翁。
白头翁手里扔柱着拐,腰弯曲着,锒须飙飙,一副老态。
菊花青和边马相互使了个眼色,要避开白头翁。
白头翁在一丈开外的地方拦住了他们。
白头翁道:“二位大善人,周济些银两吧!”
说着,伸出了右手。菊花青和边马知道,狭路相逢,他们遇到了麻烦。菊花青下意识地摸摸藏密图的左胸,心想:只要能尽快脱身,花点银两也值。
边马道:“空位老者,我看你不是浪迹天涯的乞丐,你要我们周济银两,什么意思?”
白头翁道:“人老了就还祖,变成老小孩了,活—文就得吃饭,没银两咋成?”菊花青道:“你要多少?’’白头翁将伸出的右手攥成拳,单伸出一个食指,边马道:“一百两?”
白头翁道:“不,一千两!”
菊花青道:“你别欺人太盛!更不要拦路打劫!”
白头翁道:“大路朝天,各走一半。没银两不要紧,那就将怀里揣着的密图还给我,你们也好赶路呀!”
边马道:“别胡说,什么密图不密图的!”
白头翁哈哈大声笑着,道:“实话告诉你们,刚才你们在饭店实小叫花子的那张图,是假的!”
菊花青道:“你……”
白头公道:“便宜没好货呀!一张惠贤门百关室的密图,难道就值一锭银子,有了百关室的密图,就能进人百关密室,就能拿走武林信物金虎,有了金虎就可以去互会,就可以去争夺武林盟主,纵然争不到盟主,有了金虎就有武林半壁江山,你们算算,就值一锭银子?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菊花青迅速打开肩上的包袱,取出了银剑。
菊花青道:“少罗晾,你什么人?”
白头翁道:“先别问我什么人,我到要先问问,二位是哪路英雄好汉?”
菊花青道:“武林中人。”
白头翁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连名子都不敢通报还算甚武林中人?我早盯上你们了,二位昨晚住‘夜来香”客栈的吧?”
原来昨晚登楼窥探的鬼影就是这白头翁,菊花青气急手,陕,银剑直刺白头翁咽喉。
白头翁一个平行跳跃,躲过了菊花青的银剑。
白头翁道:“菊娘子,咱们君子动嘴手么!”
菊花青一听白头翁知道自己的身份,逼问道:“你什么人?”
白头翁道:“我坐不改姓,行不吏名,在下是惠贤门副总管刀思利!”
菊花青道:“呃,是刀副总管!”
刀思利将头饰,假须除去,露出真身。
边马也拿出包中剑,从侧面围住了刀思利。
刀思利道:”今天无意与二位争斗,昨晚在‘夜来香’客栈,菊娘子和边相公是一夜风流,精力耗尽,我乘人之危大打出手,不是太无情无义了么?”
边马道:“少胡言乱语,看剑!”
边马说着,手中剑已快速刺出,刀思利手中的拐仗瞬间也变成柔柔软软一柄利剑,他一个闪身,躲过边马的猛刺,又一个腾翻,落到边马背后。菊花青一边已看出刀思利武功,抛挥剑上阵,左劈右刺,银剑呼呼生风,一道道寒风闪闪。
刀思利右躲左闪,还要防备边马从旁突袭。突然,刀思利凌空一翻,从菊花青头顶掠过。菊花青正欲扭身出剑,只觉右膀尖一沉,手中的剑“哗”地落地,右手随即酥麻无力。
刀思利在空中出手点了菊花青的麻穴。
边马从旁刺过来,刀思利又一掠,已琼到菊花青面前。
未等菊花青闪身,刀思利手中剑只轻轻一挑,菊花青胸前衣衫已被利刃挑开,而刀思利左手—个顺手牵羊,已将菊花青身上的密图拿走。
刀思利掠到树丛边一块高地上,道:“既然菊娘子不肯奉还,我只好自己取过来了。这密图虽然是假的,也是我的饭碗呀!”
说罢,又轻身一掠,消失在树丛后。
菊花青气急,但挥身无力。
边马欲追赶刀思利,被菊花青拦住了。
菊花青道:“相公,快解我解开麻穴!”
边马道:“那密图白白丢掉?”
菊花青道:“得到的容易,失去的也容易。天无绝人之路,还有得手的机会的!”
边马给菊花青解开麻穴,二人收起剑,只顾赶路去。
天阴了,阴的黑沉黑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