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只闻呼呼风声,不见任何应答。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季如风摆手示意道:咱们原路退回,大家莫要走散,我和楮刚兄弟断后。姜振山点点头,率先沿来路戒备而行,几个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紧随其后。
走出不到百丈,就见任天翔带来的几个侍卫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一探鼻息皆气若游丝。任天翔示意楮刚将他们弄醒,楮刚喝了口御寒酒,然后将酒喷到众人脸上,又推拿拍打半晌,才见几人悠悠转醒。怎么回事?你们发现了什么?任天翔忙问苏琴和陆棋,他知道几个侍卫中以二人武功最高,遇到什么敌人,肯定也是以二人最为清楚。谁知二人却茫然摇头,眼中皆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连对手都没看见,就全都着了别人的道?任天翔急问。陆琴缩着脖子摇摇头道:我们确实什么都没看到,如果一定要说对手是谁,那一定是鬼鬼?任天翔哑然失笑,你一定是被吓傻了吧?这世上要真是有鬼,砸门抓一个回去展览,一定能赚大钱。我想这是上每一个人,恐怕都想看看鬼长什么样子吧。少堂主莫要亵渎鬼神!姜振山不悦道:须知天地间鬼神无处不在,你看不到只是因为没有一双慧眼。
任天翔想起义安堂和墨家一脉相承,而墨家学说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信封鬼神。他知趣的闭嘴,转向苏棋问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苏棋摇摇头,眼中再次闪现出莫名恐惧:我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听到有人在耳边低声念咒,我们循声要追,却怎么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几个兄弟神智渐渐模糊,开始拿刀对砍,我只好将他们打晕,谁知到后来我也渐渐失去了知觉,不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众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虽然它们中不乏见多识广之辈,却也从来没有听过今晚这样的情形。苏槐弟子胆怯地望望四周,小声嘀咕道:莫非是始皇陵中的恶鬼被咱们放了出来?无稽之谈!季如风一声冷哼,不管是人是鬼,我们这么多人,又何惧哉?大家马上沿来路返回,我倒想看看,是什么人在故弄玄虚。
众人与几个幸存的侍卫合在一处,沿来路谨慎而回。刚走出没多远,就见前方黑黢黢的旷野中,隐约出现了几点绿莹莹的鬼火,在半空中飘飘荡荡,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恍若来自鬼冥的喃喃咒语,似刺耳锐啸,又似众鬼夜哭。众人心中虽有恐惧,但大多是经历过生死一线的高手,并不为其所动,反而加快步伐往原路而回。就见前方飘渺的鬼火渐渐多了起来,像无形的活物般在众人周围飘荡。渐渐迷乱了众人的心智,众人走了不知多久,却始终没有找到回去的路,反而只是在原地打转。
鬼打墙!一定是鬼打墙!一个侍卫惊恐地大脚,刚经历过不可理喻的怪事,在经历眼前这诡异的情形,他的精神几乎就要崩溃。
前面开路的姜振山一声大吼: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有种报上名来!
喃喃咒语突然变成了滞涩的幽咽,像针一样钻入了众人耳朵。几个原本就有伤在身的侍卫,突然捂着耳朵发狂般大吼大叫,拼命挣扎着冲向咒语传来的方向,神情如痴如狂,若非义安堂几人拼命拉住,他们恐怕已跑得不知去向。就算这样,依然有一名受伤的侍卫跌跌撞撞地冲向前方那点点鬼火,跟着传来他刺耳的呼号和惨叫,在夜空中传出老远。
鬼!一定是鬼!一个义安堂弟子惊恐万状地大叫。一定是我们将始皇陵中的厉鬼给放了出来,它们现在缠上我们了!
虽然众人大多不信鬼神,但眼前这情形实在太过诡异,令人惊惧不敢往前。只有任天翔神色稍显从容,眼前这情形,让他想起了在沃罗西遇到过的摄魂笛和镇魂鼓,这来自黑暗深处的嘶哑咒语,与沃罗西黑教法师的骨笛和人皮鼓,似有相通之处。他示意众人道:大家不要惊慌,这只是一种以声音乱人心智的邪门功夫,跟鬼神没任何关系,如果能找到那念咒之人,便可破去这离魂阵。
姜振山自告奋勇道:我去!老夫倒要看看,是什么邪魔外道在此搞鬼!
任天翔心知姜振山在义安堂几位长老中,虽非武功最高,却也可进入前三,以他的武功即便不能击毙念咒之人,自保应该没多大问题,所以没有反对,只叮嘱道:姜伯一切小心,若发现形势不对,立刻撤回与大家会合,咱们再从长计议。我让昆仑奴兄弟随你同去,以防万一。
姜振山点点头:好!老夫去去就来!话音刚落,已如大鸟般直扑鬼火最稠密之处,昆仑奴兄弟得任天翔叮嘱,紧跟着他身后,就见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鬼火飘忽的夜幕深处,转眼便无神无息,无影无踪。
像来自地狱的咒语渐渐消失,天地一片寂寥。除了偶尔的蛙鸣虫唱,再听不到半点声息。众人等了片刻,不见姜振山和昆仑奴兄弟回来,褚刚高声呼叫,依旧无人回应。任天翔顿时没了主意,不由望向季如风。就见他手拈髯须沉吟道:趁着现在周围鬼火稀疏,咒语消失的机会,我们赶紧沿着来路往长安方向撤离。只要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我不信对方还能故弄玄虚。
任天翔忙问:不管姜伯和昆仑奴兄弟了?
季如风坦然道:跟义字壁比起来,任何人都微不足道。我们要先确保义字壁的安全,回头再来找姜振山和昆仑奴兄弟。
任天翔想了想,摇头道:昆仑奴兄弟从于田追随我以来,无数次救过我性命。我们虽名为主仆,实则兄弟,我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们不顾。今晚这来路不明的敌人显然也是为了义字壁而来,他们没有直接出手抢夺,却要借助黑暗的掩护故弄玄虚,说明他们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如果我们集中兵力追上去,未尝不可与之一战,而且现在天色将明,只要天一亮,他们就无法再在黑暗中遁形。
季如风见任天翔态度坚决,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贤侄所言甚是。
那好,咱们走!任天翔一挥手,率众向姜振山消失的方向追去。黑暗中看不清周围情形,只感觉脚下地势渐渐陡峭,众人已登上了一处山峦,从方位上看,应是骊山无疑。就见前方几点飘飘忽忽的鬼火在林木中忽隐忽现,似在前方领路。众人紧追鬼火之后,渐渐来到半山腰,前方鬼火突然消失,出现一座巍峨宏大的建筑,像庞然巨兽般矗立在山坳中。一个义安堂弟子燃起火绒小心翼翼上前一照,就见门楣上是三个大字玉真观!
任天翔不由咦了一声,没想到黑胤暗中误打误撞竟然来到了玉真观。不久前他才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杨玉环,还有那个天真善良的小道姑慧仪,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今胤晚那些黑胤暗中故弄玄虚的家伙,竟然会跟玉真观有关系。
见众人就要上前砸门,任天翔忙示意大家不要鲁莽。他独自上前敲响门环,在黑胤暗中朗声问道:御前侍卫副总管任天翔到此公干,求见宫妙子观主!观中无人应答,任天翔又叫了几声,黑胤暗中除了嗡嗡的回音,没有任何声息。在他的示意下,陆琴、苏棋上前推门,才发现观门虚掩,门扉吱呀声中缓缓打开,里面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今胤晚处处透着诡异,我们不可贸然行胤事。诸刚拦住想要率众往里面闯的任天翔,沉吟道:我先进去探个究竟,公子暂且在门外等候为上。
任天翔想了想,摇头道:我们不可再分开,以免让人各个击破,如果进去就一起进去,要么就在这玉真观外打尖休息,等候天亮再作计较。季如风也附和道:为安全起见,我看就在这观外的树林中打尖休息,等明天再入观查看究竟。
众人在无异胤议,便在观外背风处升起篝火,焦急地等候天明,经大半夜的惊恐和劳顿,几名受伤侍卫的伤势加重不少疲惫地躺倒在篝火边,诸刚和几名义安堂弟胤子则在周围警戒,以防暗藏的对手偷袭。
歇息不到盏茶功夫,就见火光将附近的虫豸、飞蛾引了过来,不时有飞蛾扑入火焰,随着噗的一声响,变成一团飞舞的火团,爆出一股令人恶心欲吐的恶臭。虽然飞蛾扑火是再自然不过的现象,但今胤晚的飞蛾实在太多了些,就见无数大大小小的飞蛾前仆后继,成群结队不断扑入篝火中,此起彼伏的燃胤烧声,令人恶心又感到诡异。
不好!这飞蛾有毒!季如风最先意识到不对,急忙示意大家远离篝火。但此时已有不少人着了道,尤其那些躺在篝火边受伤的侍卫,已经不能再站起。任天翔也感到头晕目眩,浑身无力,若非陆琴、苏棋搀扶,他只怕也落得跟那些受伤的侍卫一样。
众人勉强从篝火边退开,却听到四野传来沙沙声响,寻声望去,就见草丛中不知何时钻出无数不知名的蛇虫蝎蛛等毒物,不少人吓得面如土色。
季如风身形一晃折回篝火旁,抄起一根燃胤烧的树枝做火把,用烟火在前面开路。众人立刻学着他的模样,各抄起火把对付周围的毒蛇虫豸,就见那些蛇虫在烟火熏炽下纷纷后退,让出了一条通道。
但是那些不知名的飞蛾,却是不惧生死地往火把上扑去,随着一阵烧焦的糊臭,一团团黑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众人不慎吸胤入一点,便感头晕目眩,浑身发软。但要熄灭火把,四周的蛇虫又会源源不断地围上来,令人防不胜防。
季如风一看,立刻扑向玉真观大门,并对众人喝道:跟我来!众人立刻紧随其后,慌不择路地奔向玉真观。一干人进得玉真观,季如风选了间窗门紧闭的偏殿,撞开大门闯进去,待众人都进门后,赶紧关上殿门,将尾随而来的蛇虫和飞蛾,尽数关在了门外。几只漏网进入偏殿的飞蛾,也被众人射杀。
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直到这时任天翔才发现,安全退到这偏殿中的除了季如风和两个义安堂弟子,就只剩下陆琴和苏棋两个侍卫,包括褚刚在内的大多数同伴,都已下落不明。
季如风捡起一只尚在地上微微挣扎的飞蛾,仔细看了半响,神情越发凝重。那是一种众人从未见过的飞蛾,艳丽的色彩透着一种莫名的诡异。任天翔虽然仅吸入一点毒气,却依然感到恶心欲吐,手足几乎失去知觉。他使劲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那种麻痹在渐渐消退,这才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妖蛾子,居然带有令人浑身麻痹的毒性?
季如风遥遥头:我也从未见过,不过我想这种飞蛾绝非自然生成,而是经过特殊的培育。有人利用了飞蛾扑火这种天生的习性,培育出了这种浑身带毒的飞蛾,当它扑入火焰燃烧烧起来后,毒烟便随之扩散开来。幸亏这种飞蛾毒性还不够大,不然今晚咱们全都要着道。
任天翔听得暗自咂舌,忍不住问:依季叔之见,咱们的对手会是什么人?
季如风皱眉沉吟道:世间最擅用毒的除了九黎族的苗人,就是活跃在漠北和幽燕之地的萨满教。萨满教巫师精通各种巫术和咒语,善于以音乱魂,今晚咱们的对手多半就是他们。只是萨满教一向只在漠北活动,很少涉足中原,为何他们会突然出现在长安附近?
任天翔突然想起张果曾经也提到过这个名字。以张果那几近仙人的本事,也被萨满教闹得灰头土脸,萨满教之能可见一斑。他好奇心顿起,忍不住问道:萨满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门派?比起中原的门派有什么不同?
季如风沉吟道:准确地说萨满教不是一个门派,而是流传于漠北各族中所有原始宗教的统称。他们敬拜各种自然的神,许多教派并没有文字传承,而是靠巫师与弟子口口相传。就近二十年来说,萨满教实力最强的一支当属活跃在蓬山一代的蓬山派,他们地位最高的巫师被信徒们尊为蓬山老母。任天翔闻言心中一动,立刻想起张果好像就说过,当年为追踪女儿慧仪的下落,就曾追到关外的蓬山,与蓬山老母还打了一架,结果因为有伤在身而败走,如此看来萨满教还真是不可小觑。
就在这时,突听见门上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陆琴一声大喝:什么人?门外却无人应答,但敲门声却连接不断。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季如风让两个义安堂弟子去开门,而他与陆琴、苏棋则在门后戒备。只要等门拉开便同时出手,将敲门的家伙一举制服。虽然他们对萨满巫师的各种阴谋诡计心怀忌惮,但要面对面动手,他们自信不惧任何人。
趁着门外敲门声再次响起的同时,两个义安堂弟子猛然将殿门打开,季如风与陆琴、苏棋一冲而出,人未至,手中兵刃已往方才敲门声传来的方位招呼,三人配合的异常巧妙,从三个方位封住了敲门人所在的空间,无论从任何方向他都无从逃脱,就算不死也必伤在当场。
但三人蓄势已久的联手一击却完全落在了空处,门外根本无一人。不仅如此,放眼四下望去,也没看到任何逃脱的人影。这一瞬间三人额上冷汗涔涔而下,皆惊惧莫名。三人皆是见多识广之辈,知道凭方才听到敲门声后立刻开门的速度,没人可以从三人的眼皮底下逃脱,这速度完全超出了人类的极限,直让人怀疑是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鬼魅。
鬼!一定是鬼!两个负责开门的义安堂弟子早已吓得满脸煞白,语无伦次地惊呼,这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鬼敲门。
季如风示意陆琴苏棋退回殿中,然后令两个义安堂弟子重新关上殿门。谁知殿门刚关上不到一刻,就听门上又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季如风示意这次由苏棋、陆琴二人去开门,由他出手突袭,他知道陆琴、苏棋开门的速度,必定远远超过两个武功平平的义安堂弟子。
陆琴苏棋悄悄打开门闩,待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的瞬间,同时发力将殿门猛地拉开。季如风身形一晃从门缝中扑出门外,但见门外四野寂寥,哪里有半个人影?他立刻感到头皮发麻,浑身突然有种虚脱的感觉。紧随而出的陆琴苏棋也是满脸煞白:莫非这敲门的真是山精鬼怪?
几个人都在放眼四下搜索,以期找出暗藏在门边阴暗处那装神弄鬼的家伙,只有任天翔在打量着两扇厚重的殿门,然后伸出手指在门上摸了摸,凑到鼻端一闻,顿时释然一笑:原来如此!
见众人都不解地望着自己,任天翔举起自己的手指:是鲜血!我在一本杂书上看到过,将鲜血涂抹到门上,附近的蝙蝠闻到血腥味便会被吸引过来。蝙蝠撞到门上会发出咚咚的声响,开门却看不到半个人影,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敲门。话音刚落,就见季如风一抬手,一只蝙蝠立时从半空中坠落,却是被季如风一枚金钱镖射下。众人一见之下暗舒了口气,正待回屋关门,突听远处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冷笑:义安堂果然有些能耐,这都吓不倒你们。不过如果把鲜血涂抹到这些人身上,不知会有什么效果。
话音刚落,就见偏殿前的天井周围,突然亮起了惨绿色的灯火,借着暗淡的火光,隐约可见无数黑影倒挂在三清殿的屋檐下,众人凝目一看,立刻认出是方才那些失踪的同伴,姜振山、诸刚等人皆落在其中。就见他们一动不动,似是失去了知觉。在他们周围,有无数黑色的身影在高速飞舞,像是黑影中看不见的精灵。那是一群裙的蝙蝠,数量如此之多,不失发出如老鼠般吱吱的叫声,令人牙根发酸,头皮发麻。
你们是谁?究竟想干什么?任天翔高声喝问。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们是为那块埋藏在始皇陵中的玉片而来的就行了。那声音忽左忽右,飘忽不定,让人无法确认位置,你们的同伴全在这里,如果你想救下他们,就拿那块玉片来换。
任天翔正在犹豫,季如风一声冷哼:如果你以为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就能令我们屈服,那就打错算盘了。
是吗?那我就试试。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披五色彩衣,脸上带着五彩鬼面的巫师,从屋檐上落到一名倒挂着的侍卫身旁,抬手就给了他腿上一刀。刀口只有不到半寸深浅,鲜血缓缓从伤口中渗了出来。闻到血腥气的蝙蝠立刻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吱吱叫着扑向新剖开的伤口。那侍卫立刻发出野兽般的惨叫,拼命挣扎,但却无法挣脱绳索的捆缚,那黑影接着又在他背上、胸腹各划一刀,引来更多的吸血蝙蝠,就见他全身上下被吸血蝙蝠密密麻麻地包裹,惨叫声也渐渐弱了下去。
住手!任天翔见那巫师还想依法炮制,割开另一个侍卫的衣衫,他连忙喝道,你先将我的人放了,我给你那块玉片!
那巫师一声冷笑:你当我三岁小孩?先将那块玉片奉上,我们自会放了你的同伴。不然我就将他们一个个都喂了吸血蝙蝠,你也别妄想出身相救,你看看他们的上方。
任天翔抬眼望去,就见每个倒挂着的同伴上方的屋檐上,都有一个戴着鬼脸面具的彩衣人,就算这些彩衣人武功平常,仅凭季如风、陆琴、苏棋三人,要想救下所有人也是不可能。任天翔权衡片刻,回首对季如风无奈道:看来,只有暂时将那块玉片给他们,救下姜伯和诸刚他们要紧。不过季叔请放心,不管他们是谁,我迟早会将这块玉片追回。
季如风想了想,朗声对那巫师道:阁下空口无凭,要我们如何信你?可否先报上名号?那戴着鬼面的巫师一声冷笑:老夫又不想跟你们交朋友,没必要拉什么交情。现如今的形势,你以为还能跟老夫讲条件谈价钱?是你们自己将玉片奉上,还是让老夫先杀了你们的同伴,再费点手脚杀了你们夺回玉片?
季如风还在犹豫,任天翔已悄声道:我们今晚已经输大了,输了就要认赔出局,改日再来翻本。要是不想认输一味用强,只会越陷越深,直到输得一干二净,再无翻本机会。季如风在心中权衡半响,只好拿出怀中那块玉片,遗憾叹息:苏槐兄弟用命换来的这块玉片,还没在我手中捂热就要拱手让人,实在令季某心有不甘。
任天翔正色道:季叔放心,我答应过你,一定会为你拿回这块玉片。季如风点点头,抬手将包着玉片的包裹扔给了屋檐下那彩衣巫师。对方打开后仔细查看片刻,确认无误后立刻一招手:我们走!
四周惨绿色的灯笼应声熄灭,太真观(估计印错了,前面是玉真观,这儿成太真观了)又恢复了原有的幽暗。季如风急忙令义安堂弟子点起火绒,就见那些身着彩衣,戴着鬼面的家伙已不知去向,屋檐下只留下一排倒挂着的人影,众人急忙上前将他们一个个放下来,除了那个被吸血蝙蝠吸尽鲜血的侍卫,其他人只是昏迷,并无性命之忧。
季如风与陆琴,苏琪将他们一个个就醒,一问之下才知道,姜振山、褚刚等人都是被对方药物所迷,根本没机会与他们正面动手。幸好对方要以他们为质换取玉片,才没伤他们性命。此时天色渐明,任天翔令陆琴,苏棋清点人手,才发觉有两名侍卫已遭不幸。一个是被对面咒语迷乱心智,被同伴误杀,另一个则是喂了吸血蝙蝠,死得惨不忍睹。
这次任天翔带来的侍卫虽然不多,但都是他十分信任的心腹。原本以为只是来盗个墓,哪想到会出这种意外,早知如此他宁可一个不带。见几个幸存者神情黯然,他忙上前叮嘱道:今晚的事大伙儿要一并上报,就说咱们再追捕突力和其同伙的过程中,遭遇了对方的埋伏,经兄弟们英勇奋战,终于击溃了敌人的包围,不过有两名兄弟因公殉职。他顿了顿,续道,回去后我会为大家请赏,除了朝廷的抚恤和赏赐,我会另外给遭遇不幸的兄弟每家一万贯,给受伤的兄弟每人两千贯,所有参与行动的兄弟每人一千贯,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
这怎么行?几个侍卫急忙道,给副总管办事,咱们怎么能要钱?
任天翔抬手打断了众人的推辞,正色道:我心意已决,大家不必要客气。回去以后任何人不得再提今晚发生的事,不然就不再是我任天翔的兄弟。
几个侍卫纷纷答应。任天翔安抚完手下,这才回头问褚刚等人:玉真观的人找到了吗?他们是不是也遭了毒手?褚刚庆幸道:他们只是被人迷倒,全部被关在后殿,没什么大碍。现在季如风已将他们救醒,谁知他们一问三不知,连如何被人迷倒都不知道。
任天翔听了暗自咂舌,虽然玉真观并非以武功见长,但观中弟子也多少都会点武功。谁知全观上下被人MI倒而不自知,由此可见昨晚那帮来历不明的家伙,使毒药MI药是何等的厉害。
看看再问不出什么,任天翔只得带着众人先回长安。想几天前众人兴冲冲而来,没想到一夜之间便输得一干二净,心情自然都十分郁闷。尤其这次还死了两个兄弟,无论如何得向上禀报,没法全部隐瞒。
任天翔给几个侍卫分发了银子,然后派人将死难者尸体给家属送去。作为顶头上司,他亲自除了两名侍卫的葬礼,然后又亲自写奏折,向圣上讲明同僚遇难经过,一连忙乱了数天,才稍稍从颓丧中解脱出来。
褚刚见他郁郁寡欢,便选些好消息告诉他道:对了,小泽从洛阳送来最新的消息,说公子将陶玉减产九成,价格提高十倍后,生意反而火了。好些富豪之家都已陶玉作为款待贵宾的器皿,一些普通人家也不惜下血本来买陶玉,将之作为传给后人的传家之宝。我就不明白,这些人难道看不出陶玉根本不值那么多钱?他们是不是都疯了?
褚刚见他郁郁寡欢,便选些好消息告诉他道:对了,小泽从洛阳送来最新的消息,说公子将陶玉减产九成,价格提高十倍后,生意反而火了。好些富豪之家都已陶玉作为款待贵宾的器皿,一些普通人家也不惜下血本来买陶玉,将之作为传给后人的传家之宝。我就不明白,这些人难道看不出陶玉根本不值那么多钱?他们是不是都疯了?
任天翔似是早已预料,根本不觉惊奇。见褚刚十分疑惑,他笑着解释道:据《吕氏商经》记载,人类社会的财富有种如吸铁石般的属性,就是不由自主地趋近和集中,表现出来就是财富最终会流向少数人,越有钱的人,对财富的吸引力就越大,就像是一块大的吸铁石,总是会将它周围的小吸铁石都吸引到它身上来一样。这就造成了少数人越来越富,而大部分人越来越穷的现象。
褚刚疑惑地挠挠头:好像是这样,但这跟咱们的生意有什么关系?
任天翔悠然笑道:这个关系可就大了。明白了钱是中在向少数人手中集中,你就该知道,我们可以将赚钱的目标放到这少数人身上,对这少数富甲天下的人来说,商品的价值不仅在于使用,而且还代表着一种虚荣和身份,钱对他们来说早已不是什么问题。他们为了将自己和普通人区别开来,不惜多花十倍百倍的钱来炫耀。从大到府邸田庄,小到珠宝首饰,他们总是要处处显得与众不同,就是在饮食衣衫鞋袜这些地方,他们也愿意多花十倍百倍的价钱。他们最关注的事商品的价钱,而不是品质。
诸刚若有所悟,微微颔首道:所以公子就故意将陶玉定一个高高在上的价钱,以吸引他们的目光?
任天翔笑道:陶玉一直是最好的瓷器,这个概念在人们心中早已根深蒂固,虽然现在刑窑、越窑已造出了不逊于陶玉的瓷器,但这种品质差还微乎其微,唯一能将陶玉与它们区分开来的就是价钱。高高在上的价钱虽然放弃了广大潜在的买家,但却抓住了最有钱的那一小撮人,陶玉在人们眼里已经不是用来吃饭的器皿,而是用来炫耀的奢侈品,对于奢侈品来说,价格只能代表人们对它的渴望,已经与它的品质关系不大。现在你明白为何与刑窑、越窑瓷器品质相差无多的陶玉,能够卖出十倍于它们的价钱了?
诸刚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却又不解的问:那刑窑、越窑为何不能定个比陶玉还高的价钱?
任天翔微微笑道:原因有二,一是名声非一两天就能打造,陶玉能一鸣惊人成为最好瓷器的代称,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二是明白这道理的人万中无一,就算明白这道理,也未必有这样的机会去实践。我也是读了《吕氏商经》才知道这道理。
诸刚闻言笑道:既然这《吕氏商经》如此神奇,有空我也得找来看看。
正说话间,就见丑丫头小薇兴冲冲由外而来,还没进门就嚷嚷道:安庆宗送来请帖,说明日是他的生辰,邀公子去附上一聚。公子也带我去见见世面吧,整天关在这屋子里,闷都闷死了。
任天翔接过请柬展开一看,想起上次安庆宗戏言要介绍妹妹给自己认识,想必这次聚会就是为此而设。顿时有些意兴阑珊,正待推辞,诸刚忙道:公子自骊山铩羽而回,又死了两个兄弟,一直郁郁寡欢,不如就趁这机会去散散心,将心中的烦暂时丢开。
是啊是啊!小薇也怂恿道。公子就算是带我去见见世面,也一定要答应。任天翔哑然失笑道:带你去?你见过谁赴宴还带个丫环的?
小薇眼珠骨碌一转:带个丫环不行,带个小厮总可以把?
任天翔疑惑道:小泽又不在我身边,带那个小厮?
小薇狡黠一笑:你等着,我这就去带他来见你。说着一转身就跑得没了影,弄得任天翔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丫头在搞什么鬼。
没过多会儿,就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快步而入,来到任天翔面前拱手请安道:公子爷在上,小贾有礼了。
任天翔先是有些诧异,不知府上何时多了个陌生的小厮,待仔细一看,不由哑然失笑:你这丑丫头,哪来那么多鬼门道,你以为装个小子,本公子就认不出来?原来这小厮不是别人,正是小薇假扮,就见她大大咧咧地拱手拜道:公子能认出来没关系,只要旁人认不出来就行,就我这模样和装扮,谁知道我是公子爷的贴身小丫环?
任天翔心中暗忖,自上次安庆宗说过将其妹妹介绍给自己后,就已经多次差人来请,自己要再推辞,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不过要是自己应约赴宴,而他又真将他妹妹介绍给自己,还真有些不好应付,看安禄山这老小子的模样,就知道他女儿不是无盐就是母夜叉,难怪二十多岁还没找到婆家。自己要公然拒绝难免令安庆宗脸上难堪,不如就将这丫头带在身边,万一安庆宗那个妹妹要给我死缠烂打,也好有个人帮我抵挡一二。
这样一想任天翔不再犹豫,对小薇点头道:带你去也可以,不过你得依我三条。
小薇忙道:公子请讲!
任天翔沉吟道:一,你不得干涉我喝酒赌钱找女人;二,我的话就是命令,你任何时候不得违抗;三三还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
小薇毫不犹豫点头答应: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就是任何时候都不要喝醉,不然我可背不起你。
任天翔哑然失笑,(我晕今天他失笑多少回了)与小薇合掌一击: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