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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假腿

    楼下突然响起的吵闹,将任天翔从半醉中惊醒。就听一个鲁莽粗犷的声音在楼下嚷嚷:这醉红楼的漂亮姑娘都死绝了吗?竟然让这些二三流的货色来煳弄我家公子!把身价最高的姑娘都给我叫上来,让我家公子慢慢挑选!

    老鸨在小声赔罪,不过那人却还是不依不饶,高声斥骂。老鸨无奈,只得小声答应,暂时将那人安抚下来。少时老鸨来到任天翔所在的雅厅,满脸歉然地对他赔笑:这位公子,你们只有两人,却包下了咱们醉红楼最红的十几个姑娘,其他客人难免会有意见,你看是不是

    若在往日,任天翔也知道独乐乐,不若与众乐乐的道理,但此刻他肚里正憋着一股邪火,听老鸨这话不由两眼一瞪:我少你钱了?

    这倒没有。老鸨连忙赔笑。

    那不就结了!任天翔一声冷哼,谁规定一个人只能要一个姑娘?

    老鸨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公子有所不知,若是旁人,老身早把他打发走了,也不敢来打搅公子雅兴。但是这位公输公子,老身却是得罪不起。

    公输公子?任天翔故意调侃道,一听这名就是个逢赌必输的家伙,你让他来跟本公子赌上两把,他要赢了本公子,这里的姑娘他随便挑!说完搂着两个姑娘继续喝酒调笑,再不理会老鸨。

    老鸨还想啰唆,褚刚已双眼一瞪:还不快滚!

    老鸨无奈,只得告辞下楼。少时就听脚步声响,一个身高几乎与门框平齐的大汉已推门而入。这身高远超常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正与任天翔喝酒调笑的姑娘们也都安静下来,皆以惊讶的目光望向那人。

    褚刚见这汉子不光身材魁梧彪悍,而且浑身肌肉犹如腱子般一块块凸起,犹如充满野性的雄狮猛虎。他心中微凛,浑身肌肉也不由自主暗自收紧。

    任天翔也感受到了这巨人般的大汉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形压力,他抬头扫了对方一眼,若无其事地微微一笑:公输公子?

    大汉一声冷哼:我家公子岂会亲自来跟你要人?我家公子说了,你们今日的开销算咱们的,只要你将姑娘们给咱们公子让出来。

    任天翔哑然失笑:你家公子好大方,不知是哪路神仙?

    大汉脸上泛起一种异样的崇敬:我家公子名叫公输白,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哦,原来是公输白,任天翔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在下可真是久仰得很呢!

    你听说过我家公子?大汉顿时满脸殷切,原来你也知道我家公子的大名?

    任天翔笑着点点头:公输白嘛,就是不光逢赌必输,而且还输得彻底洗白的那个家伙。你转告他,本少爷不差钱,要想从我这里带走姑娘,先过来陪我赌上几把。赢得了本少爷,这里的姑娘你家公子随便挑,钱算我的。

    大汉一愣,突然一声暴喝:***是在消遣铁爷?说着一把便向任天翔抓去。

    褚刚早已暗自戒备,见状闪身而出,抬手一拳便击向大汉巨灵般的爪子。二人拳掌相碰,就听一声闷响,大汉身子微微一晃便站稳,褚刚却不得不连退两步,心中吃惊不小。

    大汉惊讶地打量着比自己矮了几乎一头的褚刚,沉声问:你是何人?竟然能硬挡我铁摩一击?

    褚刚满脸凝重,徐徐拱手一礼:青州褚刚。阁下好大的力气,佩服佩服!

    好说好说!铁摩洋洋自得地摆摆手,看你能挡我一击的份上,铁爷不为难你。叫那小子识相点,将姑娘们交出来,铁爷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褚刚笑着摇摇头:我家公子说了,让你们公输公子过来陪他赌上一把,不然就别想带走一个姑娘。

    铁摩一声冷哼:既然如此,就别怪铁爷不客气了!说着抬手便向褚刚头顶拍去。

    褚刚已知对手力大无穷,不敢硬接,侧身一滚闪过一旁,就见铁摩巨灵般的大掌拍在酒桌上,顿时将偌大的楠木八仙桌拍成了几大块。酒水菜肴四下飞溅,将众姑娘吓得尖叫连连,四下闪避。

    就在铁摩一掌拍实的同时,褚刚已从其腋下闪过,同时一拳击中了铁摩的腰肋。就见铁摩只是裂了裂嘴,回手便抓向褚刚头顶,似乎根本未将褚刚隐含龙象之力的一拳放在眼里。褚刚暗自吃惊,没想到这巨汉不仅蛮力惊人,更精通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横练功夫,抗击打能力超强。

    二人在厅中乒乒乓乓斗在一处,铁摩势大力沉,随便一掌就将厅中桌椅板凳击成碎片;褚刚身形灵活,但厅中狭小腾挪不便,几次差点被铁摩击中,一时间竟占不到上风。只急得闻讯赶来的老鸨唿天抢地,既心痛家什的损失,又不敢上前阻拦。

    正恶斗间,突听门外一声呵斥:住手!话音未落,就见一个黑影如鬼魅般冲入了房中,跟着一道刀光如闪电划过天际,将激斗中的二人一刀隔开。褚刚见这道刀光来得不仅突然,而且速度、气势、角度,无不拿捏得恰到好处,他心中微凛,急忙退开两步。就见一年轻男子目光如剑,双手执刀立在二人中间,虽然其身材跟褚刚和铁摩比起来,不仅显得瘦弱单薄,而且比褚刚还矮上半头,但他浑身上下焕发出的那种凌厉气势,却不容任何人忽视。

    褚刚认出这服饰怪异的年轻人,竟是不久前重创过郑渊的小川流云,一个来自东方遥远岛国的年轻武士。这小子刀法虽然算不上多么精湛,却有一种悍不畏死的凌厉气势,无形中将他的杀伤力提高了不少。褚刚知道他的厉害,犯不着为点小事跟他拼命,所以便退开两步,静观其变。

    小川流云双手执刀拦在二人中间,以尚不流利的唐语结结巴巴地道:这里是洪胜帮的堂口,任何人不得在此动武

    铁摩正打得兴起,却被人无端隔开,犹如酒鬼刚尝到第一口美酒,却被人打破了酒碗,心中愤懑可想而知。他怪眼一瞪,立刻将怒火撒向冲进来劝架的小川流云,厉喝:哪来的倭人?竟敢扫铁爷的兴!说着一拳便击向小川头顶。

    小川一声轻喝,对铁摩钵盂大的拳头视而不见,猛然拧腰原地转了半圈,手中长刀犹如风车般旋转,平平扫向铁摩的腰肋。这一下大出铁摩预料,他这一拳固然可以将这倭人脑袋打碎,但对方这旋风般的一刀,恐怕也会将他拦腰斩成两截。虽然大唐各派武功中都有万不得已之下两败俱伤的招数,但一上来就使出这种同归于尽的狠招,却是极其罕见。

    铁摩喜欢打架,却不喜欢跟人同归于尽,不得已收拳后撤,暂时避其锋芒。谁想他刚一变招,对手便趁其气势稍竭这白驹过隙的刹那,倭刀如无孔不入的飓风跟踪而至,逼得铁摩连连后退,一个照面便先机尽失、狼狈不堪。

    眼看铁摩一步步退到门口,突听门外传来一声弱弱的叹息:阿摩,叫你办点小事,你又来跟人打架?

    这声叹息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中气不足,但语音中却透着一种百年世家才有雍容和懒散,甚至透着一丝慵懒厌世的倦意。听到这声叹息,铁摩不再后退,突然奋不顾身一拳直击小川面门,对斩向自己下腹的一刀也视而不见。

    眼看二人就要两败俱伤之际,就听小川流云一声轻喝,终于在最后关头拧身闪避,同时收刀后撤。毕竟他只是要迫铁摩停手,并非真正的生死相搏。见铁摩已退到门口,他也就趁势收刀,不过依然拦在铁摩与褚刚之间。

    铁摩一拳逼退小川,急忙后退两步,对门外喘息道:公子别怪铁摩又跟人打架,是那小子不是个东西,两个人竟霸占了那么多漂亮姑娘。跟着又有个来历不明的倭人过来拉偏架,所以铁摩只好奋起还击。

    别说了,没的让人笑话。随着一声懒懒的呵斥,声音已在门外。铁摩赶紧让开一步,在门侧垂手而立。方才还气势如虹的一个彪彪汉子,此刻神情竟如奴仆一般恭谨。

    众人好奇地望向门外,都想知道这公输公子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将铁摩这样的勇士收为奴仆。随着脚步声响,就见一张软椅被两个壮汉一前一后抬了进来,软椅上铺着纯白的虎皮,一个满脸苍白的男子蜷缩在虎皮软椅之中,虎皮并没有为他增添一分威仪,反而使他更显瘦弱和单薄。

    那男子虽然满脸病容,但模样却还算得上英俊,眉宇间有着一种世家子弟才有的自负和孤傲。看年纪应该不到三十岁,却已经像六十岁的老人那般虚弱。不仅说话有气无力,就连唿吸都像是要使出浑身的力气。众人既意外又惊讶,已经病成这副模样,不在家里好好休生养息,却还要到醉红楼来买笑寻欢,这等好色不要命的主儿,还真是极其罕见。

    任天翔最先忍不住笑了起来,故意调侃道:这位想必就是公输公子了?公输公子好大的架子啊,上红楼寻欢作乐也要下人抬着,不知道其他事是不是也要人帮忙啊?

    阁下误会了。公输白指向自己的小腿,我从小患有腿疾,至今两只小腿依旧如孩童般粗细,所以不得不靠下人代步,让公子见笑了。

    见众人都有些将信将疑,公输白示意一个家人撩起自己的长衫下摆,露出两只赤裸的小腿。但见那两只小腿竟只有小孩手臂粗细,果然是先天的腿疾。

    任天翔故作惊讶地拜道:我原以为自己从小混迹青楼,也算是个资深玩家。谁知今日遇到公输公子,才知道天外果然还有天。公输公子两条腿已经不灵便,却还要让人抬着来这里寻欢作乐,而且还要跟人抢红姑娘,小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公子误会了!公输白没有理会任天翔的揶揄,淡淡道,我今日只是要在这里宴请贵宾,需要几个漂亮姑娘充下门面,所以还请公子帮个忙吧。

    任天翔看不惯公输白骨子里透出的那份世家子弟特有的雍容和自负,哑然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这关我鸟事!

    混账,竟敢对我家公子无礼!公输白尚未开口,一旁的铁摩已双眼圆瞪,手握拳头就要直奔任天翔。却见小川流云闪身拦在他面前,以唐语结结巴巴地道:谁也不能在这里动武

    阿摩,退下!公输白一声懒懒的轻斥,铁摩只得悻悻而退。就见公输白略一沉吟,懒懒问任天翔,公子说只要我赌赢你一把,就可以将姑娘们带走?

    任天翔笑着点点头:不错!

    公输白沉吟道:"公子既然划下道来,怎么赌是不是由我来选?

    任天翔想了想,笑道:没问题,只要我会的,无论牌九、骰子还是押宝,都可以奉陪。

    公输白遗憾的摇摇头:在下从小体弱多病,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自由活动,也没机会去什么赌坊,所以你说的赌法我都不会。不过我刚想到个赌法,公子一定会。说着公输白撩起自己的裤腿,指着自己那双儿臂粗的小腿,我不靠任何人帮助,自己从软椅上站起来,并且走到你面前。你认为我能还是不能?

    任天翔从懂事起就会赌钱,却从未听到过这种赌法,顿时来了兴趣。他暗忖如果说能,公输白只要躺着不动,自己肯定是输;但要说不能,这虽然符合常理,不过公输白既然开口打这个赌,就肯定有办法站起来,并且走到自己面前。至于用什么办法,倒是让人颇难猜测,而且公输白身边也没有任何拐杖之类的辅助物,就算有,以他两腿皆残的现状,只怕也没法使用。

    任天翔在心中盘算再三,始终想不通公输白有什么能耐能自己站起来,虽然知道无论赌能还是赌不能,自己多半都输定了,正常情况就该拒绝这样的打赌。但他心中的好奇终究还是占了上风,很想看看公输白如何靠自己的力量从软椅上站起来。所以他在沉吟良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我赌你不能!

    公输白眼中闪过一丝诡计得逞的笑意,慢慢从软椅后方拿出一对木制的物件。任天翔仔细一看,竟是一对做工精致的木腿。就见木腿与人腿的结构几无二致,一端连着木鞋,另一端却以一种复杂的结构折叠起来,像是某种机关结构。木腿内部中空,且可从侧面打开。就见公输白将脚穿入木鞋,然后将木腿打开固定在自己残疾的小腿上,并将另一端的机关固定到自己大腿根部。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扶着软椅扶手,就凭这这对木制的假腿,颤巍巍地从软椅上站了起来。

    众人不禁发出一阵惊叹。一个双腿发育不全的天生残废,竟靠着一双木制的假腿站了起来,这在常人眼里不啻是难以想象的奇迹。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就见公输白若无其事地对任天翔淡淡道:我从小就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站起,这是我人生的不幸,不过幸运的是我生在一个精于机械和制造的家庭,加上我不能像正常孩子那样跑跳玩耍,所以我只有将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花那些祖传的技艺上。在我九岁那年,我终于做出了一双能让我站起来的木脚,并在十二岁那年,将它改进成能让我自由行走的假腿。没想到这双假腿,今日竟让我赢得了人生第一个赌局。

    说完公输白迈出了笨拙的一步,他的步伐虽然有些蹒跚僵硬,脚步声更是异于常人,但却走得十分平稳,一点不像是个双腿俱残的废人。就见他一步步走到目瞪口呆的任天翔面前,眼中闪过一丝居高临下的微笑:你输了!

    你你是齐州公输世家的传人!一旁的褚刚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失声惊唿。

    公输白傲然一笑,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不错,我是公输世家第九十八代传人!

    公输世家是干什么吃的?好像没听说过!任天翔莫名其妙就赌输了,心中颇有些不甘,故意不屑地问。

    公子连公输世家都不知道?褚刚颇有些尴尬,急忙压着嗓子小声解释,那你总该知道公输班吧?见任天翔还是摇头,褚刚急道,就是所有匠人的祖师爷,因生在春秋时的鲁国,所以后人也称其为鲁班。

    任天翔这才醒悟:原来就是历史上那个最有名的木匠啊?难怪他的后人也精通木器,给自己做双可以走路的假腿,害本少爷莫名其妙赌输了这一局。

    公输班可不是普通的木匠!褚刚小声道,据史书记载,他可是当时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制造的攻城器械天下驰名,堪称是攻城掠地的必备利器。

    任天翔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点头道:我记得史书中好像写过,他与墨家创始人墨子之间的一次模拟攻防战,结果他输在了墨子手里,如此看来他也不怎么样嘛。

    褚刚叹道:恐怕当时也唯有墨子可以抵御他的攻城利器了。据说他传下的记载有一生心得的《公输三经》--《木经》、《石经》和《铁经》,堪称无价瑰宝,只怕唯有传说中墨子的《九御》可与之相提并论。

    九御?那又是什么东东?任天翔茫然问。就听褚刚叹道:墨子与公输班,皆是春秋战国时代的风云人物。一个崇尚和平、博爱和不攻,一个却精于制造攻城器械。公输班曾帮助楚国制造攻城器械欲进攻宋国,《小说下载|wRsHu。CoM》墨子闻讯赶到楚国,与公输班在楚王面前模拟一战,终以独到的防守令公输班折服。墨子将他一生研究的防守心得和守城器械的制造和使用方法记录下来,这就是后人传说中的墨家《九御》。

    听褚刚讲起古圣先贤的传奇事迹,任天翔不禁悠然神往,在心中暗叹:可惜现在是天宝盛世,四海靖平,即便边关偶有战事,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冲突。若我能生在春秋战国这样的乱世之中,与公输子、墨子这等古圣先贤在战场上一较高低,才算不虚此生啊!

    公输白先听褚刚夸赞其先祖,自然满脸放光,没想到褚刚后来却对墨子推崇备至,令他颇为不快。虽然后人对先祖与墨子之间的恩怨一无所知,但从史书上的记载来看,先祖与墨子显然是一对冤家对头,尤其墨子在战争器械的制造上,隐然胜了先祖一筹,这岂能为公输世家的后人接受?听褚刚对墨子如此推崇,公输白不禁冷笑道:墨家早在秦汉时就已湮灭,我公输世家却是千年传承。谁强谁弱还用争论吗?史书上寥寥几笔语焉不详的模煳记载,岂能诋毁我先祖的荣光?

    褚刚无言以对,只得摊开手以示和解。任天翔看不惯公输白的自负和自傲,故意笑问:就不知道史书上关于尊祖的记载,是否也是语焉不详、模煳不清呢?

    公输白脸上微红,冷冷道:方才的打赌你已经输了,我可以带走这里的姑娘了吧?

    任天翔不以为意地摊开手:当然没问题,请便!

    公输白对铁摩和几个随从一招手:我们走!

    小川流云只是要防止双方在醉红楼中动手,以免造成财产损失和醉红楼的姑娘伤亡。既然双方已和平解决争端,他也就不再阻拦。就见公输白带着众人正要出门,突听门外有人高唿:公输兄早已到了?小弟来迟一步,万望恕罪!

    公输白急忙换了一副笑脸,回头招唿:东照兄千万莫这么说,兄能亲自赴宴,就是给足了小弟面子。

    说话间就见一个锦衣公子带着几名随从来到门外,那锦衣公子看年纪比公输白略小,眉宇间有着豪门子弟特有的轻狂和张扬。任天翔一见之下面色大变,正欲往一名美女身后躲避,谁知那锦衣公子已经看到了他,顾不得拱手相迎的公输白,他盯着任天翔愣了片刻,有些迟疑地问:你是老七?我没看错吧?

    任天翔见躲避不过,只得硬着头皮拱手一拜:没错,正是小弟,二哥别来无恙?

    那锦衣公子又惊又喜,过来就给了任天翔一拳:果然是你这混账小子,这几年你死哪儿去了?自从那年老六出了意外,咱们就再没听到过你的消息。都说是你失手将老六推下了楼见任天翔连使眼色,锦衣公子突然醒悟,连忙刹住话头,向一旁的公输白介绍,这是我兄弟,不是外人!

    任天翔忙对公输白拱手道:小弟任天,见过公输公子。

    公输白勉强一笑:东照兄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锦衣公子挽起任天翔笑道:今天公输兄请我喝酒,却正好遇上兄弟,这岂不是公输兄与我兄弟的缘分?大家一起喝一杯,天大的仇怨也一笔勾销了!

    好啊!请客不如撞客,就在我这包房中重开酒宴!任天翔也不客气,呵呵笑道,我与二哥多年未见,正好借输白兄的酒宴叙叙旧。

    话音刚落,锦衣公子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老七,人家是姓公输,不是姓公。这么些年不见,***还是没一点长进。好歹你也多读点书,免得让人笑话。

    任天翔意味深长地笑道:我知道他姓公输,不过他这名字实在像是要逢赌必输、输到洗白,所以简称输白!

    锦衣公子见任天翔话里有话,再看房中碎裂的桌子和满地的酒水菜肴,早已猜到究竟,忙拉着任天翔道:公输公子是为兄的朋友,若有得罪,大家坐下来喝杯酒,一笑了之如何?

    好说好说,二哥的朋友自然就是小弟的朋友,一起喝杯酒也是应该。任天翔打了个哈哈,转向一旁的小川流云,方才多亏了你帮忙,不然本公子差点让条疯狗给咬了。一起喝杯酒吧,我得好好谢你!

    小川对唐语不是太精通,只听懂了个大概,不过见任天翔颇为诚恳,他略一迟疑,终点头答应:哈依!

    公输白似乎并不愿与任天翔同席,不过见锦衣公子挽着任天翔不放,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在老鸨的安排下,几个人换了个房间重新开席。锦衣公子被公输白让到上首,任天翔与小川流云在左右相陪,公输白则坐了最末的主位。每个人身边都被老鸨安排了两个姑娘伺候,一时燕语莺声,好不热闹。至于铁摩和褚刚等人,则被老鸨安排在了另外一桌相陪。

    这锦衣公子名叫施东照,乃是当年任天翔在长安时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在长安七公子中排行第二。当年任天翔煳里煳涂背上杀害六公子江玉亭的命案,不得已逃离长安,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上当年的旧友,他既想知道那件命案的最后消息,又担心杨家知道自己的下落后追踪而至,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施东照见任天翔神情怔忡,知道他的担心,便拍拍他的肩头小声劝慰道:老六的不幸我们都很难过,不过当时你们都喝醉了,老六究竟是自己失足坠楼,还是被你失手推下去,谁也不得而知。退一万步说就算老六的不幸真与你有关,那也是无心之错,你也别太自责。

    任天翔勉强一笑:就怕杨家不这样想。对了,不知长安近况如何?几位兄弟可都还好?

    施东照顿时眉飞色舞:咱们几个也都还混得不错。前不久把持朝政十八年的李相国终于走了,几个兄弟的老爹总算熬出了头。现在朝中是国舅爷杨相国当政,托祖上的福萌,哥哥也混了个御前侍卫的功名,出入宫门跟回自己家一样。呵呵

    二人只顾叙旧,到把公输白冷落在了一旁。不过他也是聪颖之人,故意失手将杯子落在地上,总算唤起了施东照的注意。

    哎哟,你看我差点忘了!施东照恍然醒悟,拍拍自己脑门对公输白笑道,好些年没我这兄弟的消息,今天突然遇上,就只顾着叙旧,差点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扁平锦盒,小心地打开锦盒,就见里面是一件红绸包裹的物件。他边打开红绸边笑道,这东西虽然不起眼,却是当年日本天皇托御史中丞晁衡大人,从日本国万里迢迢带来。据说这本是咱们老祖宗的东西,辗转流落到了日本。天皇为了表达对咱们大唐帝国的敬仰,所以多年前特意托到大唐求学的晁衡大人送到长安。不过我横看竖看,也没看出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特别,不知公输兄为何要花大价钱来买?

    红绸打开,露出了包裹着的一片不起眼的墨玉残片。公输白眼中猛然闪过一丝晶亮的锐光,跟着却又若无其事地笑道:这东西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只是它跟咱们公输家的先祖有些渊源,咱们做后人自然要将之视为珍宝。说着他摆了摆手,身后一名家人立刻将一个小锦囊递到施东照面前。

    施东照从锦囊中倒出几颗龙眼大小的珍珠,对着天光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公输公子就是公输公子,出手果然豪阔。仔细将锦囊收入怀里,这才将那块不规则的墨玉残片递到公输白手中。

    任天翔见那几颗珍珠晶莹剔透,随便一颗也值上百贯钱,如果那一小袋珍珠都是这般大小,其价值绝对在数千甚至上万贯。不过他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他已经看清了施东照卖给公输白的那件东西,正是跟他自己暗藏的那两片墨玉残片同宗同源,甚至就是同一块玉璧上不同的残片!

    就这样一块不起眼的残碎玉片,公输白竟愿花上万贯钱来买,不仅如此,司马瑜也对它十分上心,这二人都是见多识广的世家弟子,寻常东西怎么会放在眼里?

    任天翔正在盘算怎样才能将公输白手中的这块玉片弄到手,却听一直不曾开口的小川流云突然问:你们方才提到的御史中丞晁衡大人,是否就是在开元五年,被天皇陛下派到长安求学的太学生阿倍仲麻吕大人?

    好像是吧!施东照有些迟疑,长安人知道晁衡是日本国派出的学子,至于原来的名字就不太清楚了。听说他跟李白是好朋友,当年他从台州出海回国,却遭遇了台风,整个船队下落不明。李白以为他已殉难还写过一首哭晁衡的诗,没想到后来他没有死,被台风吹到安南,又从安南辗转回到长安。怎么,你认识他?

    小川流云欣喜的点点头:在下受孝谦天皇的指派,保护遣唐使藤原清河大人出使大唐帝国,正是为迎接阿倍大人归国,没想到我们在上海遇到风浪,船队被风浪打散,藤原大人下落不明,在下侥幸被渔民救起,虽然捡回来一条性命,却失去了所有证明身份的东西,不得已才流落江湖。

    原来你是日本天皇派出的武士啊!任天翔笑问,可你为何跟洪胜帮的人走在了一起,还做了这醉红楼的护院武士?"

    小川流云脸上顿时有些尴尬,纳纳道:在下身为保护藤原大人的武士的首领,却没能尽到保护之责,既无颜面回国区间天皇陛下,也无法见到大唐皇帝,所以只能暂时流落江湖,洪邪洪公子答应动用洪胜帮的力量,帮我打探藤原大人的下落,我才暂时在洪胜帮栖身。不过现在既然有了阿倍大人的消息,在下尽快动身去长安,求阿倍大人替在下引见大唐皇帝,帮忙找到藤原大人的下落。

    在大唐流浪日久,小川已在努力学习唐语,这番话结结巴巴连带比划说来,众人也还是听懂了大概。

    任天翔释然笑道:难怪,我说你的刀法如此高明。怎么会去做洪胜帮的走狗,以你的武功,要在我们大唐,随便也能谋到一个堂堂正正的功名,就算流落到江湖也当成为一方的豪杰,怎么屈身到这烟花之地,做个默默无闻的护院?

    小川脸上泛起红晕,尴尬道:公子指点的是,在下也是潦倒之时,收了洪公子一饭之恩,所以尽心报答,不过我已为他重伤了郑公子,也算是有所拔打了如今得知阿倍大人的消息,在下会尽快离开这里去长安。

    任天翔突然想起一事,忙道:小川兄既然要去长安,可否麻烦你帮兄弟一个小忙?小川忙道。任公子请讲!

    可否帮忙打听一下我妹妹任天琪的情况?他是义安堂堂主萧敖的外甥女,义安堂在长安无人不知,小川兄一问就知,任天翔话音刚落,施东照便不悦道老七你放着自家兄弟不问,却麻烦一个外人,信不过你二哥啊?

    任天翔特意托小川流云帮忙打听妹妹任天琪的情况,是想找机会与小川流云结交,小川能重创郑渊、逼退达摩,这武功就是放眼中原也极其罕见,能与这样的高手拉上交情,将来也可多上一个帮手。没想到这引起了施东照的不满,不过他眼珠一转就找到了理由,笑骂道:这事我却不敢麻烦你,我怕你小子找着借口接近我妹妹,天琪现在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我怕她将你这花花大少,当成天下无双的多情郎啊。"

    去你妈的,施东照忍不住给了任天翔一拳,你把二哥当什么人了,就冲这话,得罚喝三大碗!我是施东照身边虽然女人走马灯般在换,却从来没有动过朋友的姐妹。"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催促任天翔喝酒,任天翔苦着脸还想拖延,就见施东照,诡秘的说道:说到你妹妹任天琪,我还真有消息告诉你。不过你得先喝完这三碗酒,不然你就自个儿打听去吧。

    任天翔见他说得认真,只得苦笑着脸将酒灌下,见他喝完酒,施东照才惋惜道:你妹妹年纪虽小,却已是长安有名的美女,上门提亲的公子王孙络绎不绝。不过就算你想破脑袋也猜不到,她最后许给了谁。

    天琪已经许了人?是谁?任天翔顿时紧张起来,虽然妹妹在他得记忆中,依旧还是当年那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但是算算时间,自己离开长安已经三年有余,妹妹也该有十六七岁,许了婆家也很正常。

    施东照笑道:你猜猜看,我让你猜三次,猜中了我请你在洛阳最豪华的青楼连喝三天花酒!任天翔心思疾转,将记得的公子王孙以及义安堂是的青年俊彦在心中捋了一遍。然后照着最有可能的人往下猜,谁知一连猜了七八个,施东照都只是摇头。他最后急道:快告诉我是谁,我请你喝三天花酒。

    施东照悠然抿了口酒,这才轻轻吐出两个字:洪邪!

    谁?任天翔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追问,哪个洪邪?施东照叹息道,当然是洪胜帮帮主洪景的儿子,洪胜帮少帮主洪邪!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脆响,任天翔手中的酒杯已失手落地,应声摔成粉碎。

    不可能!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任天翔拍案而起。义安堂与洪胜帮是死对头,当年两派为争夺长安的地盘死过不少人,就连天琪的另外两个哥哥,也是死在与洪胜帮的火并之中,她怎么可能嫁给洪邪?

    施东照一声嗤笑:这世上没有解不开的冤家,也没有永不背叛的朋友。老七在江湖上厮混了几年,难道这个道理都不懂?据说这桩婚事就是为了化解义安堂与洪胜帮的积年仇怨,就像是两国之间的和亲。现在义安堂的声望已大不如前,面对日渐崛起,咄咄逼人的老冤家,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任天翔无言坐倒,默然片刻,涩声问:那天琪是什么意思?以她的性格,只怕谁也不能勉强她嫁一个不认识的人。

    施东照耸了耸肩:谁知道?不过好像你妹妹对这桩婚事并不反对,听这事已经定了下来,洪邪也已经动身去了长安。

    什么?任天翔失声问,洪邪去了长安?

    施东照点点头:听说洪邪这次去长安,就是要迎娶你妹妹,同时达成洪胜帮与义安堂的和解,为洪胜帮重回长安做准备。

    不行!任天翔再次拍案而起,我不能让天琪嫁给一个混蛋!

    老七别冲动。施东照拍拍他肩头,你身上还背着麻烦,只要在长安露面,恐怕就自身难保,还想阻止洪邪?

    我不管!我要立刻动身去长安!任天翔心神激荡,恨不能立刻就赶回长安。他在世上只剩天琪这一个亲人,他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见他态度坚决,施东照不再相劝,举杯与他一碰:那为兄祝你顺利。遇到麻烦你可以去找老三和老五,他们在官府做事。也许能帮上忙。

    任天翔点点头,正要起身告辞,忽听见小川流云迟疑道:不知任公子可否带在下同行?在下对长安一无所知,更不知如何见到阿倍大人。

    任天翔慨然答应:没问题!我们一同上路。

    回到住处,任天翔对自己的过去不再隐瞒,将自己身背命案却又不得不冒险回长安的原因对褚刚实言相告。褚刚虽然有些惊讶,却毫不犹豫:我陪你去长安!

    任天翔摇头叹道:我也很想有兄长同行,但我们在洛阳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必须有人主持大局。祁山五虎盗匪出身,干点打打杀杀的粗活还行,要他们负责经营我不放心;小泽年纪还小。管不住祁山五虎和众多伙计;昆仑奴兄弟就更不用说了。我思来想去,就只有仰仗褚兄,替我打理洛阳的生意。

    可是,此去长安十分凶险。褚刚沉吟道。你既要防备杨家,又要对付洪邪,而且义安堂对公子的态度也善恶难辨,你身边要没有个信得过的人,为兄怎么放心得下?

    任天翔笑道:褚兄不必担心,我这次悄悄潜回长安,只是去见见我妹妹。不会有什么危险,有昆仑兄弟同行就行了。我从小在长安长大,也还认识几个信得过的朋友,若遇危险还可找他们帮忙。

    褚刚沉吟道:既然公子打算悄悄潜回长安,又何必与那个日本武士同路?他可受过洪邪恩惠,万一出卖了你怎么办?

    任天翔摇头道:褚兄多虑了。一个人仅为一饭之恩,就能性命相报,这样的人决不会轻易就出卖朋友。我相信只要我倾心结交,他就决不会为了洪邪对我不利。见褚刚还想再劝,任天翔摆手道,兄长不必多言,我主意已决,今晚就动身。

    褚刚无奈,只得叮嘱道:那公子快去快回,悄悄去见令妹,将洪邪的为人告诉令妹就好,千万不要跟洪胜帮正面冲突,最好也别跟原来的朋友见面。

    任天翔拱手一拜:我心里有数,这里就拜托兄长了。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你看到施东照卖给公输白那块玉片吗?

    褚刚点点头,有些莫名其妙:公子怎么想起问这个?

    任天翔沉吟道:那个东西对我非常重要,你无论买也好、偷也好、骗也还、总之一定要搞到它。那东西来自宫里丢了公输白也不敢声张。

    褚刚诧异道:公子怎么知道它来自宫里?

    任天翔一笑::你没听施东照说,这是日本天皇进贡给皇上的东西。施东照身为御前侍卫。监守自盗将他偷了出来,悄悄卖给了公输白。褚刚更是诧异:宫里的东西,一个侍卫竟敢偷窃,而且还公然买卖?

    任天翔沉吟道:宫里珍宝无数,它又如此不起眼,丢了也怕没人知道,所以施东照才敢如此大胆。不过公输白不知道这点,所以他要丢了那玉片,一定不敢声张,更不敢报官!"

    褚刚皱起眉头:那玉片似乎值不了几个钱,公子为何如此上心?

    任天翔摇头叹道:不是我对兄长有所隐瞒,实在我也不知道它为何如此珍贵。不光公输白愿意花重金来买,就连司马瑜也是垂涎三尺。也许它本身并不值钱不过它所隐藏的秘密,一定非常值钱!

    褚刚恍惚点头:懂了!公子放心,我一定想办法为公子弄到它!

    任天翔并不奢望褚刚能弄到那块玉片,不过只要盯着公输白,就知道那玉片的下落,有了下落以后可以慢慢想办法。

    就在任天翔离开洛阳的第二天,一只信鸽已在他之前飞到长安。在长安一座雅静幽深的古老窄院中,几缕阳光穿过窗棂的间隙射到棋枰上,使僻静的棋室更显幽静。

    啪!一枚棋子轻轻敲在棋枰上,打破了室内古井般的静谧,将落子的老者自己也小惊了一下。他抬头望望对面空空的蒲团,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在心里暗叹:瑜儿,你现在究竟在哪里?

    我应该想到,只要瑜儿一心出走,凭琴、棋、书、画四人,又怎能找到他?老者心中暗暗自责。也许只有他聪颖过人的妹妹,才可能找到瑜儿的下落吧?

    老者正在胡思乱想,突听见门外脚步声响,跟着传来燕书的声音:老爷,洛阳有信到!

    呈上来!老者话音刚落,燕书已将两个小竹筒呈了上来。老者从竹筒中取出两张纸片,并到一起仔细一看,眼中渐渐泛起晶亮的微光。

    燕书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问:是好消息?

    老者收起字条,笑着指向棋枰上一枚棋子:老夫这枚埋伏已久的闲棋,终于要发挥它应有的作用了。

    燕书抬头看了看棋枰,憨憨一笑:小人不懂下棋,老爷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少爷在这里,定可看出老爷这一步的妙用。

    见老者神情一黯,燕书赶紧闭上嘴。老者默然良久,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棋枰:去将修先生和陆琴、苏棋叫来,我有事吩咐。略顿了顿,又犹豫道,把小姐也叫来。

    燕书应声而退。老者再次拿出那封密函,反复又看了数遍,在心中暗道:看来,我们也该有所行动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射到长安城巍峨的城郭,给高阔的城楼抹上了一缕亮丽的金黄。任天翔屹立在安化门郊外,抬手眺望着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城郭,在心中暗自感慨:三年了,我任天翔总算是回来了。娘,你要是泉下有知,也该为孩儿感到高兴吧?

    身后,那座孤坟已长满荒草,显得颇为破败荒凉。任天翔回头默默抹去墓碑上的尘土,暗自愧疚:娘,待儿子就下天琪,再来祭拜扫墓。

    看看太阳开始在东方升起,任天翔不再耽搁,快步来到等在官道边的马车,对赶车的昆仑奴一挥手:走!

    马车疾驰,扬起一路尘土。车中,小川流云满脸敬仰地眺望着越来越近的城郭,喃喃感慨:这就是长安?巍峨宏大超出了我最大胆的想象,这只有大唐才可能建造出如此恢宏的都城。

    任天翔不屑道:这算什么?等你进了长安城,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世界之都。说话间马车已来到城门外,就见城门已经打开,进出的商贩旅人络绎不绝,既有金发碧眼的色目人,又有戴着面巾的大食人,甚至还有来自更遥远地域的黑人但见各色商贩带着各种货物,或满心欢喜地进城去往东西两市,或匆匆出城直奔遥远的故土,虽然方向不同,但目的都是一样,就是实现各自对财富的梦想。

    小川流云见城门外虽有兵卒守卫,却并不盘查往来商客,他有些惊讶:大唐的都城,竟然让各国商贩自由来去?不加任何盘查?

    任天翔不以为然道:长安每日往来客商数以万计,若是心怀叵测的奸细,总有办法混入城中,再盘查也没有用,反而阻碍了其他人的进出。所以多年前,长安城就像现在这样自由进出,只有晚上才关闭城门。

    小川流云闻言不禁大为感慨:这才不愧是世界之都,也只有这等胸怀与气魄,才能汇聚天下财富,令万邦来朝啊!说话间马车已进入城中,但见道路宽阔笔直,如棋盘的经纬四通八达,道路;两旁坊、市林立,来自世界各地的各色人等熙熙攘攘,处处昭示着长安城那罕见的繁华和富庶。

    太繁华了,远比京都热闹!小川流云一路喃喃感慨,只觉得一双眼睛完全不够用。任天翔则心神复杂地打量着街道两旁都那么熟悉的街景,沉浸在回忆与现实的交错之中。

    不知道哪里是阿倍大人的府邸?还请任兄送我过去。在最开始的新奇劲过去后,小川立刻向任天翔打听晁衡的住处。

    任天翔恍惚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忙笑道:既然到了长安,我好歹也算个地主,小川兄定要让我略尽地主之谊。我家就在前面,小川兄先到那暂时安顿下来,待我打听到晁衡大人的住处,就立刻送小川兄过去。

    小川在长安人地生熟,对唐语也还不太精熟,有任天翔这个地头蛇帮忙打听,自然满心欢喜,连忙点头答应:那就拜托任兄了!

    在任天翔的指点下,昆仑奴将马车驶到了一座古朴恢宏的府邸前。看着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任天翔心中涌过一丝暖流,对小川道:就是这里!

    二人下得马车,任天翔怀着复杂地心情踏上大门前的台阶,突然发现记忆中得古旧破落的门庭已经焕然一新,就连大门也都换了新的油彩。他满是狐疑地慢慢向上望去,这才发现门楣上的牌匾已经不是熟悉的任府,而是萧宅。

    他正准备敲门的手僵在半空,小川发现他神情有异,忙问:怎么了?任天翔勉强一笑:没事!说着敲了门上的铜环,少时门扉响动,就见开门的不是熟悉的任伯,确实两个从未见过的年轻人。

    什么人?找谁?二人狐疑地打量着任天翔连忙模仿西域口音的唐语结结巴巴地问:原来在这儿看门的任伯哪里去了?几年前他曾经跟我喝过酒,这次我从遥远的西域来到长安,@贼吧Zei8。COM电子书@正想找他叙叙旧呢。西域艰苦的生活经历,加上那一身湖人装扮,已经让任天翔完全没了当年长安七公子的风采。而且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他还特意在脸上粘了一副浓密的髯须,遮住了大半个脸颊。

    连个看门的汉子将任天翔略一打量,将他往外一推:什么任伯?没这个人。快滚!任天翔还想问问,却被粗暴的推下台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昆仑奴兄弟一看主人受辱,立刻如两条恶狼一冲向前,将两个年轻人吓了一跳,却被任天翔一声呵斥生生煞住。

    小川上前扶住任天翔,狐疑地问: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不让你回家?任天翔摆摆手,神情黯然地回到马车上,对小川勉强一笑:现在我也没有家了,想留小川兄也不能够,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晁衡大人在长安并非寂寂无名之辈,应该很好打听。

    小川见任天翔望着紧闭的大门,神情很是不甘,忙关切地问:那你呢?

    任天翔恨声道:即便这里已经变成了萧宅,我也还有个妹妹在里面。我要想办法进去,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小川略一沉吟:如果任兄信得过,就容在下替你去建妹妹。你可修书一封,在下替你悄悄送到你妹妹手中。见任天翔有些不解,小川忙解释道:我练过潜行隐踪的技艺,这一道高墙还拦不住我。

    任天翔大喜:太好了!多谢小川兄帮忙。

    在街边找到一处卖文房四宝的店铺,任天翔对着空空的白纸,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感到难以落笔。想了半天,这才匆匆写下

    天琪,我回来了。三哥。

    怕小川找不到妹妹。任天翔又画了一张任府的草图,并标出了妹妹的住处,联通信一并交给了小川。小川将信和草图贴身藏好,然后紧了紧衣衫,对任天翔一拱手:任兄在这里等我消息,我很快就回来。

    目送着小川如狸猫般接近任府高墙,跟着翩然而上,轻盈地消失在高墙之后,任天翔突然感觉自己的心,竟然有些忐忑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小川已经进了任府一个多时辰,依然没有出来,任天翔的心渐渐有些不安。他已经画下了府中的草图,并且标出了所有明岗暗哨的位置,以小川的身手,应该不会惊动他们啊!难道

    任天翔正胡思乱想间,忽见萧宅大门突然洞开,数十名黑衣汉子蜂拥而出,沿着街道搜索而至。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转眼间就分头守住所有通路,将停在街边的马车堵在了包围圈中。

    任天翔心中暗叫不妙,立刻从马车后方悄然滚落下来,然后用手势示意昆仑奴兄弟,立刻驾车离开。

    昆仑奴兄弟立刻鞭马疾驰。马蹄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几十个黑衣人立刻向马车追去,原本严密的包围圈也立刻瓦解。

    任天翔混入街头看热闹的人群中,直到所有黑衣人都已经看不见踪影,才慢慢离开这是非之地。直到离开曾经的家足有两条街,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暗忖:小川多半已经落入了义安堂手中。他身上那封信将我出卖,看那些汉子的表情和举动,显然不是出来迎接他们的少堂主。

    想起任重远壮年早逝,而当年义安堂的人对他的死因却讳莫如深,没有一个人告诉自己任重远究竟因何而亡,任天翔就肯定,这其中定有蹊跷。当你对任重远的仇恨,任天翔无心追查任重远的死因,但是现在他却非常想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在心中暗自发狠道:不管你是谁,你已窃取了整个义安堂,却还要对我赶尽杀绝,仅仅就因为我姓任!既然如此我就要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就是不为任重远。也要为我自己讨个公道!

    正胡思乱想间,任天翔忽听身后有马蹄声疾驰而来,风驰电掣转眼即至。任天翔躲避不及,差点被疾驰的奔马撞倒。奔马嘶吼着刹住脚步,前蹄人立而起,将任天翔吓的面如土色,不由自主的坐倒在地。

    哪来的胡狗?竟敢冲撞任小姐!随着一声呵斥,一条马鞭从斜刺里抽来。任天翔躲避不及,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鞭。不过他却无心理会那抽自己一鞭的恶人,而是直直瞪找差点撞了自己的那个女骑手。

    那是一个豆蔻年华的江湖少女,没有一丝大家闺秀的柔弱或丰腴,只有常年练武造就的健美身姿。一身粉红猎装与她的飒爽英姿配合得天衣无缝,两个黑漆如玉的眼眸,则透着几分骄傲和狡黠。

    天琪!任天翔差点惊呼出声。几年不见,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当年那个刁钻可爱的异母妹妹。谁知道还没来得及相认,斜刺里又是一鞭抽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呵骂:混账东西!还敢盯着任小姐不放,看我不将你眼珠给挖出来!算了。别欺负外乡人!猎装少女一声呵斥,那马鞭立刻听话收了回去。收发之间灵动无匹,显然不是出自寻常人之手。任天翔转头望去,就见那是一个眼眸中带有几分邪气的英俊男子,对他任天翔并不陌生,那是洪胜帮少帮主洪邪!

    任天翔感觉心中一沉,没想到妹妹竟然根洪邪并驾而行,看二人的模样,显然不是泛泛之交。他正犹豫是不是立刻与妹妹相认,却见任天琪已纵马而去,在数丈外却回头望了一眼,似乎已看出倒在地上那个大胡子胡人,眉宇依稀有些熟悉。

    洪邪狠狠啐了一口,然后纵马追向少女,边追边喊:琪妹等我!

    琪妹?这名字是你这混账叫的吗?任天翔在心中大骂,顾不得暴露行踪,立刻起身追了上去。他不能让天琪跟洪邪在一起,他知道那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和歹毒恶少,比自己还要混账!

    任天翔追出半条街,转过街角时差点跟人撞在一起,他刚刚刹住脚步,就听对面那人淡淡道:少堂主,你总算是回来了!任天翔心中大愕,正要细看那人模样,却见一片乌云当头罩下,一个麻袋将它从头到脚罩了个结实,两个汉子手法熟练地将任天翔连同麻袋捆在一起,不等他呼叫,后颈就吃了重重一击。任天翔只感到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在一个青衫文士的示意下,两个汉子将昏迷的任天翔扔进街边一辆门窗紧闭的马车,然后驾车奔驰而去。这过程仅用了片刻,快得街头的行人几乎都没注意到。

    不过在街头的另一个角落,一个手摇折扇,身形枯槁的算命老者,却隐在角落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望着疾驰而去的马车,他的嘴边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幽幽黑暗中不知过得多久,任天翔终于从昏迷中苏醒。不过睁眼望去,四周依旧是一片幽暗蒙眬,不知置身何处。任天翔动了动身子和手脚,除了有些疲惫酸软,似乎并无大碍。

    慢慢挣扎着站起身来,但见四周一片死寂。这种幽暗中的死寂令任天翔心中生出无端的恐怖,他真希望听到一点人声,那怕是抓他来这里的那些家伙的声音。

    有人吗?任天翔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但听四周只有嗡嗡的回音,却没有任何人回应。听回音像是置身于一个空旷密闭的空间,似乎颇为宽阔。任天翔伸脚小心探了探地面,感觉十分平整,肯定是经过人工修缮,决非天然的地洞地穴,而且空气中还带着重重的霉味。

    任天翔摸摸索索向前走出数步,突然撞在一个坚硬的方形石墩上,差点摔倒在地。想起身上带着火镰和火绒,他赶紧拿了出来,在黑暗中敲打火镰和火石。他记得自己是被人套上麻袋打晕,想必就是被那绑架自己的人关在了这里。不过奇怪的是,这里似乎并无任何人守卫,而且周围的环境也不像是地牢。

    火绒终于点燃,在黑暗中发出昏黄的微光。任天翔举起火绒四下一照,这才发现方才差点绊倒自己的,是一块硕大的长方形巨石,四面都篆刻着粗犷的线条和图案,显然不是普通的天然巨石。他好奇地将火绒凑过去一照,突然被吓得连退数步,火绒也失手落地,刹那间熄灭,四周又归为了死寂般的黑暗。

    任天翔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离蹦出来,巨大的恐惧像黑暗一样完全包裹了他,令他差点疯狂大叫。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勉强压住那发自灵魂深处的尖叫。虽然只是那惊鸿一瞥,但它已经看清了那块差点绊倒自己的巨石,哪里是什么普通的巨石。而是一尊石头打造的棺椁,足有半人高矮!在黑暗中突然看到这东西,怎不令人不寒而粟?

    在黑暗中屏息凝立了不知多久,任天翔心中的恐惧才稍稍有所减退,却又被更大的恐惧笼罩。他渐渐意识到这四周为何是死寂般的黑暗,完全看不到一丝光亮,完全听不到一丝声响,因为这里根本就是一处深埋在地下的巨大墓穴!

    摸索着找到落地熄灭的火绒,任天翔抖着手重新将它点燃,强忍恐惧举起火绒四下一照,很快就证实了他最恐惧的揣测。这里果然是一处墓穴,正中摆放着巨大的石棺,四周的墓壁上描绘着色彩绚丽的图案,看不到任何出口,自然也没有任何入口。自己竟然被封在了一座巨大的地下墓室之中,与一尊不知主人是谁的棺椁封在了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有人吗?快来人!快放我出去!任天翔扑到墓壁前,疯狂地敲打冰凉厚重的石壁,却听不到任何回应,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他和那尊不知主人是谁的巨大石棺。

    是谁?为何要将我关在这里?他究竟想干什么?

    任天翔心中在不断自问,却得不到任何答案。任他叫的声音嘶哑,依旧没有任何人应答。他筋疲力尽地倒在墓壁前,望着手中越来越短的火绒,渐感绝望。不过这是心中的恐惧已不是那么强烈,他渐渐冷静下来,开始盘算如何逃离这阴森恐怖的墓室。

    注意到墓壁上似乎插着火把,他尝试着用火绒去点燃,原以为这种古墓中的火把,早已失去原来浸润的油脂,会很难点燃,却没想到火绒一点就着,毕毕剥剥燃的颇为旺盛。

    见四周的墓壁上还有火把,任天翔顺着过去逐一点燃,墓室在摇曳的火光中露出了它的全貌。

    这是一个六七丈见方得巨大空间,四壁平整如画,上方则是巨大的棋形穹顶,正前方有一道拱形的墓门,不过却被一面青石板紧紧关闭,任由任天翔怎么推拉冲撞,硬是纹丝不动。

    这里一定有打开门的机关,不然那些关我进来的人如何出去?任天翔暗付,心中顿时燃起希望,连忙在墓门两边和地下仔细寻找,但任由他将整个墓室的四壁搜索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打开墓门的机关。

    或许眼前这墓室的主人有关系!任天翔立刻想到这点。他从墙上取下一支火把,围着墓室中央的石棺仔细一照,终于在石棺正面发现了几个篆刻的小字义安堂任!

    任天翔心中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这是为任重远定制的石棺,而这间墓室,应该就是任重远的墓穴!他立刻意识到抓自己来这里的人是谁,不禁放声喝骂:义安堂的缩头乌龟们听着,你们将我抓来关在这里,如果是想让棺材中的死人来吓我,那可就打错了算盘。小爷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对不起姓任的。相反是他对不起我娘,你们就算将我活埋在这里。小爷也决不承认他跟我有任何瓜葛,更别想我在他灵前磕头认错。

    四周除了嗡嗡的回音,听不到任何回应,任由任天翔缩头乌龟、混账王八地叫骂,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似乎这个地下世界,就只剩下他与石棺中那个安静的死人。骂到后来,任天翔已经不是为骂而骂,只是为制造点声响,不然这死寂般的坟墓,一定会让人发疯。

    不知叫骂了多久,他终于感到又渴又饿,精神也是疲惫不堪。在远离石棺的角落躺下来,他心神恍惚地暗叹:看来义安堂有人不仅想要自己死,而且还要自己死的惨不忍睹。与仇人一起关在坟墓中慢慢等死,还有比这更残酷的死法吗?看来这人并不是要折磨我,而是要躺在棺材中的任重远,看着他最后一个儿子,慢慢在恐惧和饥饿中发疯,最后在他面前悲惨地死去。这个人对任重远的仇恨,恐怕是天下无二。

    百无聊赖之下,任天翔突然发现墓壁上那些图案,并不是常见的绘图,而是一些奇怪的图案、符号和数字。比如右手墙上第一排,写着一、三、七、十三等数字,不过在最后却留着一个空白,任天翔看了半响,从这列数字排列中发现了规律。无所事事之余,他捡起一块石头,在空白处填下了一个数字二十一!

    嗒!石墙内突然传出一声细微的异响,让任天翔吃了一惊。他敲敲墙壁,却再难听到任何声息。他望向第二排,那是一排粗陋的图案,画着小鸡、小狗、小树和小虫,他毫不犹豫地在小树的图案上划了个叉,立刻又听到石墙内再次传出一声细微的声响,像是某种机关枢纽或齿轮扣合发出的声音。

    继续往下看,就见那是一排粗陋的图案,依次画着老鼠、猛虎和骏马,在这之后又是一个空白。任天翔刚开始并没有看出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不过在冥思苦想片刻后,立刻意识到这三哥图案都是十二生肖中的动物,他先随手画上一直牛,想想好像不对,便擦掉重新思索,最后依照它们在天干地支中的排列规律,在最后的空白处画上了一只狗。

    墙内再辞传出细微的扣合声,任天翔渐渐意识到,墓壁上这些图案和数字,竟然与墓穴中暗藏的机关有着神秘联系,只要自己选择正确,就能控制墙后方机关的开合。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机关,但任天翔还是欣喜地继续往下操作。他想最坏的结果就是触发墓室中对付盗墓者的机关,自己被乱箭穿心射杀,这也好过像只有在恐惧和饥饿中等死。

    墓室的三面墙上,都画满了这种奇怪的图案、符号和数字,它们看似杂乱无章,却暗藏着一些规律,只要找到其中规律,就知道哪些空缺处的答案。不过这并不容易,刚开始那些图案任天翔还能一眼就明白,不过越到后来就越是深奥艰涩,以任天翔如此精明的头脑,也要想上近半个时辰,才能找出其中暗藏的规律。

    不过任天翔对这种考验头脑的问题,天生有着浓厚的兴趣,竟忘了自身的处境和危险,专心致志地研究起墓壁上哪些古怪的图案和符号。每听到因填写正确石墙后发出轻响,他得心中不由泛起一种异样的满足和成就感,比任何事情都让他开心和兴奋。

    不知过得多久,当最后一个图案也被任天翔完成后,就听到墓室的石门传出轧轧声响,那紧闭的石门竟然缓缓向上升起,一股清新的微风卷了紧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墓门虽然打开,但门外却是漆黑一片。任天翔小心翼翼地举起火把往外照了照,但见门外是一条长长得拱形甬道,黑黢黢不知通往哪里。任天翔正要小心翼翼地进入墓道,突然发现墓道铺设的青石板上,也画着各种奇特的图案。这些图案看起来杂乱无章,不过仔细思量,就会发现其中竟也有暗含着某些规律。任天翔试着往墓道中扔出一块石头,就听到墓道上方有锐啸而至,竟是一排箭簇从天而降!

    任天翔突然意识到,墓室中那些图案只是初级的训练,就算错了也可以再改。而现在这墓道中才是生死考验,只要自己一步踏错,从天而降的箭镞就会将自己钉成刺猬。他不知道义安堂的人为何如此对自己,不过他知道,这墓道是出去的唯一通路。

    摸摸额上的冷汗,任天翔举起火把照明地上图案,然后小心翼翼地踏出了第一步。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一步也不能错,任何一次错算和疏忽,都将不再有第二次改正的机会。

    昏黄的火光照着任天翔的身影,前方得长长墓道凶险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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