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李庆安放下了手中的文书,门吱嘎一声开了,高雾走了进来,她面有愁容,头轻轻低下了,似乎想说什么,可嘴唇动了动,却又说不出口。
李庆安和高雾虽然交往了近十年,但他们之间因为分别的时间太长,彼此都感觉有点陌生了,这种陌生感使他们之间的话语变少,偶然单独相处,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只是天凉好个秋之类。
李庆安也知道高雾等了自己的十年,这种执着使李庆安深知自己对她有了一份责任,尽管他多次表示自己愿意娶她,但高雾却一直没有表态,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明月几次问她,她也沉默不语,这种沉默又使他们之间多了一丝尴尬。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李庆安笑着问道。
高雾咬了一下嘴唇,半晌才低声道:“我父亲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我知道。”
李庆安点了点头,坦率地说道:“你是想让我救他吧”
“如果你觉得为难,我绝不勉强你。”
高雾的嘴唇已咬得发白了,心中对父亲的担忧使她忍不住想跪下来求李庆安,但心中的自尊却强烈阻止她的下跪,这种矛盾的心理使她眼中流露出了一丝痛苦之sè,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
李庆安沉思了片刻,便缓缓对她道:“雾娘,有件事我想告诉你,高仙芝不仅仅是你的父亲,他同时也是我的老上司,曾经对安西做出过重大贡献,无论是于公于私,我都必须救他,这也是安西军将士的期盼,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全力救他。”
高雾只觉鼻子一酸,一股呛人的辛辣直冲眼眶,她的眼睛登时红了,她捂住嘴转过身去,感激的泪水还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她哽咽着无声而泣。
李庆安默默望着她削瘦的双肩,想着这个女子身上承受了太多的哀伤,十年的岁月蹉跎使她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开朗和天真,甚至快乐也是她生活中的奢侈品,想到这里,他心中对她充满了歉疚和怜惜。
他走上前,轻轻搂住了她的双肩,柔声道:“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救出你的父亲。”
雾娘转过身,扑进了他的怀中,低声地哭泣起来,
李庆安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等她稍稍平静,便抬起了她的下巴,凝视着眼前这个美丽而又哀伤的姑娘,雾娘心中有些慌luàn,但她又无力挣脱,她心底深处也隐隐有一种渴望,渴望着这个男人能永远地将自己搂在怀中,他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是如此地让她感到一种强烈的依靠。
她眼睛闭上了,长长的眼睫máo微微地颤抖着,忽然,她感到唇上一阵温热,李庆安竟然低头吻住了她的唇,雾娘只觉头脑中‘嗡’地一声,她mí失在李庆安那强烈的男子气息之中.....
不知不觉她搂住了李庆安的脖子,忘情地和他亲吻着,这是她姗姗来迟的初吻,也是她期盼了十年的吻,这一刻,她将整个身心都献给自己所爱的人,就算李庆安要她的人,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一切都献给他。
但李庆安却没有继续,他知道雾娘此时的心扉已经完全向他敞开了,此时高雾心中对他充满了感激,这种感激之情完全冲溃了这两个月来高雾心中的那种矜持、那种感情上的矛盾。
他知道只要自己想要,此时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她,但他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得到雾娘,这不是他李庆安的风格,趁人之危的事情,他从不屑为之。
“做我的妻子吧”李庆安在她耳边低声道。
这时,雾娘慢慢从mí醉中清醒了,她满脸通红,轻轻挣脱了李庆安的怀抱,理了理有点散luàn的云鬓,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是不愿做我的偏妃?”李庆安注视着她道。
“不如果我是个在乎名份的女人,我就不会两次拒绝王妃,又拒绝了崔家之媳,七郎,你不应该问这种话。”
“那你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雾娘低低叹了口气,道:“我总觉得你已经不是从前的李七郎了,我一次又一次地想从你身上找回一点从前的影子,哪怕是一点点,可是每一次我都失望了,没有,一点都没有了。”
李庆安默默地点了点头,坐回了自己的位子,良久,他徐徐道:“你应该明白,经历和地位可以改变一个人。”
“我知道,我没有怨你,只是我心中很失落.....”
雾娘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听不见了,两人都不说话了,各自想着心事,过了片刻,雾娘迟疑地问道:“七郎,我父亲之事.....”
李庆安笑了笑道:“这个你就放心,我说过了,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一样会把这件事处理好。”
“那就多谢你了,我不打扰你了。”
雾娘行一礼,便要退出了李庆安的书房。
“雾娘”李庆安叫住了她。
雾娘停住了脚步,她没有回头,低低叹息了一声,道:“七郎,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好吗?”
“我明白了,去吧”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李庆安不由一阵苦笑,他原本是想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却没想到高雾竟是如此具有个性,他能理解雾娘的失落,十年前的李庆安早已在她心中生根,当她发现现实中的李庆安和她心中的李庆安竟有如此大的差别时,她心中的失落便可想而知了。
这时,门口又传来了亲兵的禀报,“禀报大将军,严先生有要事求见”
是严庄来了,李庆安立刻收回了心思,道:“请他进来。”
片刻,严庄匆匆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参见大将军”
“先生有何要事?”李庆安笑道。
“大将军,卑职是为高仙芝一事而来。”
严庄刚从陇右考校军粮而归,在咸阳时他便听说了高仙芝下狱一事,他顿时心急火燎地赶来了。
“大将军,高仙芝之事没有做出什么决定吧”
李庆安看了他一眼,便淡淡道:“那依照先生的意思,我该如何处置高仙芝之事?”
严庄听李庆安的口气,似乎对高仙芝之事还没有做出决定,他松了口气,便道:“卑职的意见是,再给高仙芝罗织一项罪名,让李亨立刻杀了他。”
“先生的意思是借刀杀人吗?”
“正是”
严庄感觉李庆安并不是很理解自己的意思,便又解释道:“南唐的两员大将,一个是哥舒翰,一个便是高仙芝,哥舒翰投靠了李瑁,才能因受实力限制而难以发挥,属下并不担心他,关键是高仙芝,当初李隆基就是靠他撑起了南唐的半壁江山,他不仅军事才能卓越,而且手下将才济济,席元庆、赵崇玼都是大将之才,如果能借李亨之手杀了高仙芝,不仅南唐自毁屏障,而且席元庆、赵崇玼等人都必生异心,不会再替李亨卖命,还有......”
“还有什么?”
严庄感觉到李庆安对自己的建议似乎不太感兴趣,不由暗暗一叹,但他不肯放弃,便压低声音对李庆安道:“还有高仙芝在安西军依然存有威望,李嗣业、封常清、段秀实等人都是他一手提拔,此人一直就是大将军的一个威胁,只有除掉他,才能一了百了,大将军以为呢?”
李庆安背着手慢慢走到窗前,凝视着外面yīn沉沉的天空,如果是在从前,他的想法会和严庄一样,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除掉高仙芝,但现在他的心态已经渐渐转变了,他不会再采用严庄这个策略,严庄的策略本身没错,但过于腹黑,流于下乘了,凡事都有两面性,严庄的目光盯住背后,却没有从正面来考虑这件事。
想到这,李庆安便缓缓道:“很抱歉,这次恐怕我不能采纳先生的建议了。”
“为何?”严庄愣住了。
“其实高仙芝对我有利有弊,有弊者正如你所说,但有利者你却没有看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把高仙芝救回来,这对我的名声会有什么影响,高仙芝是我的老上司,对我有知遇之恩,如果我能将他救出来,那天下人都会说我李庆安有情有义,是知恩图报之人,对于安西军将士,则更会对我敬服,先生,杀掉高仙芝,我得的是小利,而救回高仙芝,我收获的却是大义,如此,我何乐而不为?”
尽管李庆安说得极有道理,但严庄的腹黑心态已经根深蒂固,他还是不甘心地道:“或者明着救高仙芝,暗中却杀他,只有他死在蜀中,李亨就百口难辩,大将军便可名利双收,如此一箭双雕之策,大将军为何不采用呢?”
李庆安依然摇了摇头,“那是你太小看天下人了,如果高仙芝在被救出后暴毙,那天下至少一半人都会怀疑是我借刀杀人,既然救了他,那索性就救到底,彻底博取大义的名声,再说了,李亨对于我来说,不过是瓮中之鳖,早晚必捉之,就算有十个高仙芝,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死高仙芝,我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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