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斯林的答复让曼苏尔十分安为什叶派的叛乱。瓒甲飒许巳经被送到卡尔巴拉开采银矿去了,看来他只能再跑一趟卡尔巴拉了。
这时,阿布穆斯林笑道:“殿下,什叶派的叛乱基本上已经结束了。我也正准备回库法向哈里述职,不如我们一起回去。”
穆斯林回去述职固然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他要与唐军正式开战。必须要得到哈里的授权,可如果他走了,而曼苏尔留在河中,极有可能哈里就会授权给曼苏尔小那可不是他所期望的。
他取过一本唐军战俘的名册,笑道:“这些战俘中确实是有三十名工匠,能酿酒、造船、铸钱,或许真有人会造纸,如果你殿下有兴趣。这三十名工匠我全部给你。”
曼苏尔欣然点头道:“那好吧!我们明天就出。”
穆斯林对齐雅德笑了笑,这笑容里的意思,就是对付唐军的战争准备交给他了。
夜,浩浩荡荡的唐军队伍一轮皎洁的月亮下快行军,前方三十里外便是拓枝城了,唐军并没有全部开向石国都城,而是在金雀河边扎下了大营,仅由崔乾佑和荔非元礼率一万军前往拓枝城,这是一个试探性的进军,日益复杂的局势和石国不明朗的态度让李庆安深为警惕,这个时候,任何掉以轻心和大意对唐军都会是一次致命的打击。
此时,对历史的先知先觉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历史的轨迹已经生了偏移,高仙芝在吐火罗的一场战役改变了担罗斯战役的诱因,历史上的恨罗斯战役是唐军对石国的镇压,使大食对唐军真实意图产生了焦虑,从而战争被引,多多少少带着一种偶然性。
但现在不是了,高仙芝在吐火罗的失败已经注定两大帝国对河中地区争夺的公开化,东西方两大帝国的碰撞不会有任何悬念,石国特殊的战略位置注定它会成为大食的东方桥头堡,同样,它也是大唐帝国西进的第一站。
对石国的争夺或许会从恒罗斯这座小城开始,但战争的意义已经完全变了,历史上的恒罗斯战役是一次终结,是大唐帝国局至汉民族彻底失去葱岭以西的终结,而这一次的战役却是一次开端,是从两汉时代汉民族对葱岭以西探险性的出征,到今天以集团作战方式进行争夺的开端。
但这种大规模地出征一个陌生的的域,注定每一个细节都不会是平坦的,水银般的月色倾泻在大地上,清凉的夜风吹拂着茫茫无际的草原。在拓枝城以东二十里外,有一片辽阔的黑森林,平时这里是人迹罕至之地,但今天晚上,这片森林内却变得格外的诡异,一团巨大的杀气将整个森林都笼罩住了。
这时,一队唐军斥候向森林飞驰而来,唐军大队已经在十里之外了。这片森林便成为唐军斥候关注的重点。
“秦旅帅,我们要不要进森林去看一看?”一名斥候大声问道。秦旅帅便是斥候秦海阳,崔乾估夺取碎叶后,论功行赏,秦旅帅便从队正被崔乾佑提拔为旅帅,手下有了一百名弟兄。
对秦海阳的这次提拔,安西军判官韦歌是持反对的意见,理由是秦海阳曾屡犯军规,韦判官手中无疑有着秦海阳完整的履历记录,也包括他的一些不光彩的过去。
天宝三年,秦海阳便是于阅军镇的一名斥候旅帅了,正是他饮酒误事。致使一队吐蕃哨兵成功地越过封锁线。进了唐军的军事区范围探查。那一次,秦海阳被当时的于阅兵马使轻饶了,重打五十军棍降职为队正,第二年,秦海阳又率手下私夺几名胡商的财物,因分赃不均被告,那一次他被重打一百棍,囚禁三个月,直接降为小兵。
这些不光彩的事情因军队的人事变动而渐渐被人遗忘了,但判官手中却有着完整的记录,唐军旅帅一级相当于今天的连长,当崔乾佑的提拔建议被判官驳回后,崔乾佑找到了李庆安,最后得到了李庆安的特别批准:以功论事,赏罚分明。这样。秦海阳才终于重新当上了旅帅。
晏然他的缺点明显,但优势也是显而易见,那就是他有着丰富的斥候经验,在某种程度上,他是一名优秀的教官。
秦海阳在森林边上看了一圈,按理,石国国王亲自来向唐军投降。石国应该不会有什么异常了,而且这里离石国的都城已不到三十里。一般而言,军队都不会在离都城这么近的地方做什么文章,这是常理。普通的斥候便不会深究了。
但秦海阳却不同,他是个喜欢冒险的人,冒险的人总是喜欢做不合常理之事,秦海阳的丰富经验告诉他,越是觉得平静的时刻,就越是会蕴藏风险。
秦海阳在森林边查看了半天,森林中幽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一种直觉告诉他,这片森林有些不同寻常,究竟有什么反常之处,他也说不清楚。
“向森林中射箭!”
秦海阳一声令下,数十名唐军一齐向黑暗的森林中放箭,一时箭如急雨,林中梆梆作响,忽然,森林中传来一声惨叫,不是动物被射中,而是人的叫声。
这一声惨叫如月亮下飞过的魅影。令人毛骨悚然,唐军斥候大吃一惊,这时他们的目光徒然间变的清晰起来,只见大群黑瞳瞳的人影在森林中晃动,这不是他们眼力变好了,而是埋伏在森林中的军队动了。
“不好,撤!”
秦海阳大吼一声,唐军们纷纷调转马头便逃,在他们身后,一群群的石**队从森林中蜂涌而出,他们纷纷张弓搭箭,向数十名唐军斥候追射,但已经晚了,唐军斥候片刻便奔到了三百步外,远远脱离了石**队的弓箭射程。
这时,森林两边马蹄声大作。数以万计的石**队从森林四处杀处。唐军斥候的偶然现,毁掉了石国置死而后生的计划。
猎猎的火光中,石国王子远恩的脸因愤怒而有点扭曲了,唐朝斥候的现不仅断送了他们蓄谋已久的计划,也断送了整个正王系家族的希望。
如果从一咋。河中小国来看石国的举动,确实很疯狂,他们伏击唐军无异于以卵击石,而如果从一
属国的角度来看石国。他们的行为是对宗丰国的背叛本啧川道义的践踏。
然而,从大食东扩开始,数十年的时间,唐廷始终无力正面抗击大食。数十年的时间,大食军队早已经征服了粟特诸国,石国已和大食签下了城下之盟,它已经是大食人的属国,而不再是唐王朝的属国。
大食人数十年的征服使粟特人对大食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感,以至于大食虽然生内战,但他们依然相信,大食人迟早还是会回来。
这就是李庆安第一次进攻碎叶时。石国出兵的原因,它们是在为宗主国效命,也就是在第一次碎叶战役失败后,石国国王特勒便知道,他们已经无法从大食这艘大船上下来了。
唐军的西进便意味着正王系的灭亡,意味着副王系的兴起,为了能保证正王系在石国的统治,国王特勒在唐军第二次攻下碎叶后,便派使者向大食求救,得到的答复是,倾举国之力抵抗唐军,大食军不日将赶到,正是这个承诺让石国铤而走险,石国国王特勒不惜以自身为诱饵。企图出奇兵伏击放松了警惧的唐军。
不料,他们的计最终还是功亏一篑,现在该怎么办?是退回都城。还是与唐军决一死战?
所有的将领都向王子远恩望去。国王已经定下由他来继承王位,他的决定也就代表了国王的意见。
远恩的目光死死盯着东方,唐军已经在十里之内,尽管他们只有一万人,可是自己能敌得过吗?在没有防备时或许有可能,但现在呢?
远恩脑海中不由想起了碎叶之战时唐军的犀利,那种无坚不摧的弓箭之战让他心中一阵胆寒。
“撤回都城!”
远恩最终做出了决定,两万石**队调转马头,向拓枝城迅撤退。森林中有军队埋伏的消息,在一个时辰后送到了唐军位于金雀河大营,李庆安当即下令重赏现埋伏的斥候,他随后便来到了关押石国国王特勒的营帐内。
“国王殿下,我很佩服你慷慨赴死的勇气,但也为你有一群只耍王位不要父亲的不孝儿子而感到遗憾。”
李庆安冷冷地看着这个用自己来作诱饵的国王,摇摇头,遗憾地道:“你舍身赴死虽然可圈可赞,但没有一支让你死得值得的军队,可惜啊!”
特勒紧闭双眼,盘腿坐在地上,听李庆安的口气,似乎自己的军队失败了,他的眼皮猛地跳了两下,半响。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射出一种不屑的神色。
“哼!我既来你大营,就没有想过要活下去,要杀要剐,随便你
李庆安慢慢在面前坐了下来,注视着他淡淡一笑道:“或许你认为我会扶持副王系,而杀掉你的子孙,所以你才铁定一条心跟着大食走,赌我在拿下拓枝城之前,大食援军赶到,我说得没错吧!”
特勒将脸扭向一旁,一声不吭。李庆安笑了笑又道:“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的本意是扶持你而不是副王系,你这样做岂不是断了自己的生路?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的都城,我一个时辰便可以炸开它。你明白什么叫“炸,吗?。
特勒惊讶地望着李庆安,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庆安是想扶持他而不是副王。
“你不用这么惊讶,我李庆安不是高仙芝,高仙芝在吐火罗屠城,说实话我是不赞成的,那是没有眼光的人所为,最后被赶出吐火罗,还惹得天怨人怒,得不偿失啊!”
李庆安叹了一口气,又道:“其实票特诸国也一样,在大食最初东扩时,你们年年向大唐求救,但大唐最后却无力帮助你们,最后你们全部沦陷于大食的铁蹄下,神庙被捣毁。信仰被改变,国库被按刮,大食人竭泽而渔,沉重的赋税压在你们头上,据我所知,安国九成以上的收入都要被大食刮走,康国也是一样。康国商人到大唐后不愿回去,就是不想被大食人残酷录削,你们石国呢?不要告诉我,石国受到了特别优待。”
特勒慢慢低下了头,开元七年。石国被大食攻破,国库被洗劫一空,每年还要上交二十五万迪拉姆银币。这相当于全年税赋收入的八成,这次大食人答应他们的一个条件就是,每年上交的钱减为十八万迪拉姆银币,特勒心中苦涩异常,从前大唐可是一文钱不要他们上交,自己还从大唐领取一份俸禄。
他叹了口气,心中充满了愕怅。李庆安见他已经被自己说动了,便诚恳地却劝道:“国王殿下,我可以实话告诉你,这次大唐做出恢复碎叶军镇的决定,就是决心与大食在葱岭以西对抗,恢复大唐对葱岭以西的实际控制,我李庆安为执行这一国策是节度使,是决心扶助岭西诸国,扶助你们共同对抗大食,而绝不是惩罚你们,国王殿下,你好好想一想吧!是愿意与大唐同心协力,将大食赶出河中,恢复你们信仰和宗教、恢复你们自由;还是一心帮助大食,和大唐顽抗到底,最后陷入万劫不复、国家灭亡的境地,何去何从,由你来决定。”
说完,李庆安一摆手,命令左右道:“把他和随从都放了,送他们回拓枝城。”
特勒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李庆安却止住了他,“国王殿下,我希望你深思熟虑后再和我谈,我们以三天为限,要打,我唐军将大举攻城,绝不容情,要和,我们以诚相待。共同对抗大食,以前的恩怨一笔购销,我依然扶持你为石国之主。我李庆安以诚待人,但眼睛里也揉不得一点沙子,来人!把国王送走。”
特勒长叹了一声,向李庆安深施一礼,在士兵的引领下快步离开了大帐,李庆安慢慢走到帐前,望着国王的背影渐渐走远,对抗大食,粟特这条地头蛇极为重要。
清晨阳光灿烂,五万唐军浩浩荡荡抵达了拓枝城,将拓枝城的四座城门团团围住,拓枝城要比宁远国的都城渴塞城大得多,城内有二十几万人口,城墙高大坚固,但不像中原城池那样有护城河环绕,拓枝没有。一马平川直抵城门,唐军包围了拓枝城,并没有攻城,而是将一架架巨大云梯和投石绷腆袭起来。三百架巨大的投石机一字排开。俨如威武的巨贝,口坏直指城墙。
城头上石国士兵紧张地望着声势浩大的唐军,漫天的杀气令他们两股颤栗,他们默默地向太阳祷告,恳求阿胡拉马兹主神的保估。
石国王宫内,刚网返回的特勒正在几个王子和将领们进行最后的磋商,其实在唐军军营,特勒已经被李庆安说服了,他愿意重新归顺大唐。但他没有立即答应,是因为石国的命运已经不完全由他来决定,他的几个王子都有各自的势力,还有几个大将军代表不同的部落,这些不同的政治势力中,已经没有副王系,他的势力已经被大食人清洗干净。副王屈勒目前只是一个落魄的贵族。住在拓枝城以北的白水城中,沉溺于酒色之中,对外界的事情已经不闻不问,这也就是李庆安最终还是决定选择正王系合作的原因,副王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特勒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经过一夜的思考,他已经决定重新投靠大唐,一方面是李庆安不计前嫌的诚意感动了他,另一方面投靠大唐符合石国的根本利益,更重要是他看到大唐出兵河中的决心,这不就是他们几十年来所盼望的吗?
尽管特勒已决定投降大唐,但石国内部却出现了分歧,大王子哈桑支持父亲的决定,而二王子远恩和北方的肯特部落却始终认为大食才是石国的归宿,他们坚决反对投降大唐。
“你们怎么如此糊涂”。
特勒重重一拍桌子,怒斥他俩道:“大食人对粟特的掠夺还不够吗?对我们粟特人的屠杀还不少吗?十天前,撒马尔罕神庙前的阿胡拉丐兹主神像已经被大食人摧毁了,他们就是要毁掉我们的信仰,过去我们是被大食人所迫,才无奈向他们称臣。现在石国有机会摆脱大食,你们却瞻前顾后,难道要让唐军灭掉石国,你们才甘心吗?”
“父王说得对!”大王子哈桑也站起身道:“大唐从来不像我们征赋税,鼓励和我们贸易,仅贸易一项就能给我们带来二十万迫拉姆银币的税收,一旦和大唐决裂!这一块税收就完了,其次大唐也从来不干涉我们石国内政,相反,大食在粟特诸国中杀掉了多少国王,想必大家都很清楚,这次穆斯林镇压什叶派教徒和袄教教徒的起义,据说粟特人死伤数十万人,令粟特人元气大伤。我们不仅要依靠大唐和大食人对抗。而且还要联合粟特人,一齐与大唐合作,那时我们石国就会取代康国成为粟特之主,你们明白吗?。
大王子的远见令诸将都点头称道,但远恩却不肯表态,这是因为一个多月前他出使大食,阿布穆斯林亲口给他了承诺,只要他们誓死,抵抗唐军,将幕大食会封他为粟特总督。并给了他一枚金印,而这枚金印他从来没有拿出来过。
至于肯特部落的领坦布尔反对投降大唐,原因很简单,他们部落所在的恨罗斯城依然被大食人驻兵。他担心他部落的安全。
这时,坦布尔见大势已去,反对已经没有意义,便对特勒道:“国王殿下,请允许我保大食人,那我一定追随你,投靠大唐。
特勒点了点头,这也算是一个解决之道,他又回头问儿子远恩道:“那你呢?你的决定是什么?。
远恩叹了口气道:“我与李庆安算是老相识了,在龟兹、在长安、在扬州、在北庭,我一次又一次地求他,可最后他还是把火焰石给了妹妹。我与他已经没有什么合作的可能,如果你们愿意投降他,我不反对。但我会成为一咋。普通人,不会效忠于他,父王,你请便吧!”
特勒有些遗憾,但儿子心意已决。他也不好再勉强了,他最后看了一眼众人,见众人都目光坚定,便缓缓道:“那好!我们正式归降大唐,重建石国。”
石国的东城门终于打开了,城墙上插上了投降的旗帜,一队队士兵举着武器出城,将武器放下,立刻有唐军引领他们远远离开了城池,半咋,时辰后,石国国王特勒带领妻女、儿子、贵族和大臣将领约三百余人出城了,这一次他不再负荆请罪,换上了几十年未穿的大唐的朝服,却依然用金盘端着石国的泥土跪在地上,高高举过头顶,他的臣下们将大食封予的官印和官服都整齐地摆在地上,也换上了唐朝的服饰。
“大唐敕封顺义王、石国吐屯特勒进献石国土地予安西李大将军
和上次说着同样的话,但意义已经完全不同,他们心悦诚服地投降大唐,不仅是国王本人,所有的大臣和贵族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这便是一个国家的决定,属于一种不可动摇的国策,同样,远恩王子则坚持他的理念,他在大唐与石国举行受降仪式时。趁北城唐军撤退,悄悄地离开拓枝城,他将赌注押到了大食的一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还会在石国王宫正式接过粟特总督的权杖。
李庆安在数十名唐军将领的簇拥下。大步走来,他扶起了国王特勒。握着他的手笑道:“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我相信石国从此以后,将永远成为大唐最坚定的盟友,大唐将和粟特人一起,将大食赶回阿婶河以西。”
特勒激动地面向拓枝城,高高举起了他和李庆安握在一起的手,城上数以万计的民众顿时爆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
“万岁!大唐天可汗万岁!”
说明:李庆安和高仙芝最大的不同,就是对待粟特人的态度不同。高仙芝是采用血腥镇压石国的手段,将粟特人逼向了大食,最终失道寡助,导致桓罗斯之败;而李庆安是采用联合粟特人的莱略,利用他们渴望摆脱大食人残酷录削的积极一面,合纵连横,以图共同对抗大食。这就是天下,绝不仅仅是战争。另:整整两天,其他书的月票都在飞增长,唯独老高的《天下》在龟爬行,离前面越来越远,各个书友,老高写书不易,诸君于心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