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柳依依都不打电话给博士,他打电话来,不咸不淡应付几句,他要求见面,她不是没时间就是没心情。柳依依感到信号已经足够明确,博士应该明白了。可博士比她想像得要迟钝得多,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的意思。几天后博士终于察觉到了什么,坚决要求见面。柳依依想着反正要说开的,就同意了。
晚饭后柳依依去赴约,到了图书馆门口,博士已经在等她,见了她抱怨说:“怎么才来!”柳依依感到自己故意晚十多分钟来的策略开始奏效。她说:“没看表。”她想着博士会更加生气,可博士声音软下来说:“我们到那边去。”指一指草坪。柳依依在台阶的门柱旁站住说:“就在这里说吧。”博士只好说:“怎么了?”柳依依说:“没怎么了。”博士说:“发生了什么事?”柳依依说:“没发生什么事。”博士说:“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柳依依说:“没有心情不好。”又说:“也没有心情那么好。”博士咝咝地吸着气,头仰上去望着夜空,是深入思考的神情,半天说:“难道……不可能吧。”柳依依终于逼着他把话转到这上面来,又心软了,只希望他领会到了,生气了,发怒而去,就算了。柳依依故意笑了一声说:“什么事都是可能的。”博士说:“什么意思?难道你对我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不可能吧。”博士的自傲给了柳依依一点勇气,别人对他就不能有别的想法?柳依依只好挑开来说:“你这么优秀,将来我跑步都跟不上,气都喘不过来。”博士说:“女人要跟上男人干什么?事业是男人干的,女人不要去打拼,好好养着,总是那么年轻,就是最大的事业。依依你不会吧,我这样的男人,财大的熊猫,你还不珍惜?”柳依依说:“我们再好也是二等人,你是特等人,精品,极品,不敢高攀。”博士说:“我不是跟你赌气,也不是吹,你有什么想法我不拦你,如果十天之内我身边没有一个更漂亮的,一个月之内我不搞定她,我从这台阶上爬下去。”柳依依心里轻松了,既然他这么说,自己就不必为他的自尊想得太多,说:“你去搞,我管不着。”柳依依往台阶下走,博士跟在后面说:“她蠢呢,看着她蠢呢,看着她犯错误,千古恨呢!”
“千古恨”三个字给了柳依依很大的震动,也许博士说的就是真的,这样的机会以后不会再有了。很多次她对自己说,还来得及,要回头还来得及。可是最后,那种具有物质性的记忆还是做了否定的回答。黑与白,那样分明,人可不能骗自己啊!博士三番五次打电话过来问:“这是不是你最后的决定?”柳依依不想用明白的话伤他,每次都是含糊其词但态度坚定地给了他回答。又一次博士打电话来说:“看在以前感情的分上,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这个忙要见面才帮得上。”柳依依说:“电话里布置不行吗?”博士说:“见面那么可怕?”柳依依同意了,约他晚上到宿舍来。
刚吃过晚饭博士就来了,闻雅和伊帆知趣地要走。闻雅说:“博士,你们差不多了吧,我们都管依依叫博士后了。”伊帆说:“博士,对我们依依好点啊,不好我们都饶不了你,她是我们大家的宝贝呢。”博士说:“有个问题我实在没想明白,也想不明白。连我这样的人你都觉得不行,那你还要找什么人呢,你帮个忙,让我放下这个精神包袱。”柳依依说:“是我不好。”博士明白了似的说:“那只有最后一个解释了。”却不往下说。柳依依说:“我不知道,你说。”博士说:“你知道。可能有些方面我想得太理想了,我不应该那样想。”柳依依镇静下来说:“怎么想那是你的权利。”博士说:“这些想法可能与现实有距离,对一个大四的女孩,可能不能那样去想她了。这么开放的社会,又这么自由,有些事情,怎么可能呢?”柳依依心跳得厉害,脸上发烧,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博士看着她说:“我没猜错吧?”见柳依依不做声,又说:“没猜错。”柳依依有些羞愧似的说:“我是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博士在桌子对面,一只手支着头,盯着桌子上一本摊开的书。半天,他有点感伤地说:“我认真去爱一个人,我才会去计较她,希望她是一个真正的淑女。”柳依依说:“我只感到了压力。”博士说:“因为你已经不是——淑女了。你为什么不等我?你应该等我。”他站起来叹着气:“我明白了,我走了。”又坐下去,望着柳依依:“我明白了,我走了。”终于走到门边,站住,回头望望,叹口气,下了决心似的,走了。柳依依想下楼去透一透气,在楼梯上她看见博士往上走,就说:“忘了什么?”博士说:“还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说。”一起走到外面,博士沉重地喘息着,好一会儿才抓到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说:“只要你以前的历史并不那么复杂,只要你以后好好地做个淑女,那我们,我们,还是向前看吧。”柳依依心里有点烦躁,把手抽回来说:“还有这么多条件!”博士说:“这还算条件吗?那就是说,你以前的历史特别复杂,以后也不想做个淑女?”柳依依说:“我走了。”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