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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

    李高成正满含热泪地看着电视里激动人心的采访时,电话铃声突然急促地轰响起来。

    他愣了好久才明白是电话铃声在响,但却老半天没有意识到应该抓起话筒来。

    直到秘书吴新刚匆匆跑过来拿起电话“喂”了一声时,他才好像真正回到现实中来。

    吴新刚一边把电话旁的电视机声音调低,一边以秘书所特有的声调轻轻地对着话筒问道:

    “谁呀?”

    话筒里的声音大得出奇,连李高成也听得清清楚楚:

    “我是严阵!请李高成接电话!”

    吴新刚显然明白李高成已经听到了对方严厉而毫不客气的说话声,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禁愣了一愣。

    “严书记呀……李市长刚刚睡了,你看是不是……”吴新刚一边看着李高成,一边轻轻地说道。

    连李高成也有些不明白,吴新刚为什么要撒这个谎。也许他想让他冷静一下,以便能有个心理准备。从严阵的语气来看,肯定是被什么事激怒了。虽然他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睡了也把他给我叫起来!我有话要给他说!”没想到严阵的态度更加狂暴和固执,几至于在电话里吼了起来。

    吴新刚再一次愣在了那里。

    “……李市长,接吗?”吴新刚捂住话筒,怔怔地问道。

    李高成默默地点了点头,示意把话筒拿过来。

    吴新刚站着没动,良久,才慢慢走过来,默默地把话筒递给了李高成。随后,没等李高成开始说话时,他又轻轻地走了出去。

    也就是这么几个动作,李高成的心里便觉得既满意,又感激。小伙子所做的这一切确实非常细致,非常得体,确实是个难得的好秘书。

    “……严书记么?”李高成理了理自己的情绪,然后问道。李高成明白自己应该用什么语气说话,他说得很轻很柔,同时还带有一种尊重和问候。

    “……我是严阵。我还以为你真睡着了呢,身体好点啦?”严阵的口气分明温和了许多,但依然透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怒气。

    “好多了,谢谢严书记,听说你前天就来看过我,还打过好几次电话,严书记,我真的很感激你。”李高成说的确实是心里话。

    “好啦好啦,咱们都不是小孩子啦,我要的可不是这些好听的话。”也许是因为李高成的真诚,严阵的口气似乎再度缓和了一些,但话音里仍然带着刺,“我原以为你还在病床上躺着呐,刚才看电视时才见你精神蛮好的嘛。”

    严阵在电视上看到了他,原来是这样!那么,严阵的愤怒和不快是什么引起的呢?李高成一边寒暄着,一边紧张地思考着。是工人们在接受采访时说的那些话激怒了他?还是自己的表现伤害到了他什么?或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严书记,情况是这样,”李高成解释道,“我今天醒过来时,听护士说,医院大门口有好多工人等好长时间了,于是我就下去看了看。没想到电视台的记者也在下边。严书记,你是知道的,我是最不愿意接受记者采访的,尤其是电视台的采访,为这我还得罪过不少人。但今天……”

    “今天不同了是不是?今天的情况不一样了是不是?今天你要抢先给群众一个说法是不是?今天你要给老百姓一个清官的形象是不是?”严阵压抑的怒火好像一下子又被挑了起来,没等李高成说完,就像连珠炮似地猛轰起来,“高成,说实话,并不是到了今天我才想批评你,也并不是我一个人想批评你,有许许多多的事,你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你要注意你自己的身分,你是一个管理着几百万人口的市长,所以你代表的并不是你一个人,而是整个一个领导层。你好好想想你在电视里都表现了些什么?莫非现如今的中国,就只剩了你一个清官?就你这么一个青天大老爷?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时期,你懂不懂?为什么要讲政治讲稳定?你清楚不清楚?当了这么多年领导了,莫非真的还是一点儿政治头脑也没有?在眼前这种情况下,你把那么多工人的情绪都鼓惑起来煽动起来究竟想干什么!你怎么可以让那么多的人在电视里骂领导,骂政府,骂共产党?你不是领导吗?你代表的不是政府吗?你当的不是共产党的官吗?你怎么可以把自己的立场放在党和国家的对立面上去?你就没好好想一想,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把全市的人都鼓动到医院去看望你?你的全局观念到哪儿去了?你的党性原则又到哪儿去了?你是不是……”

    一时间李高成好像只有听的份,以至于连辩解一下的余地都没有。许多年了,在李高成的记忆里,严阵在他跟前发这么大的脾气,这还是第一次!他一边听着严阵愤怒的“批评”,一边努力地回忆着自己是否曾在电视里说过什么过分的话。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并没说过什么,至于那些工人们说的话,可能确实有很多过火的地方,但那都是在他离开之后。既然他已经不在场,工人们想说什么,记者们想采访什么,电视台想播什么,作为一个躺在医院里的病人,又怎么能劝阻和控制?何况工人们的那些话,想想也并没有什么太出格的地方。在一个亏损了很长时间。将近一年都发不了工资的国有大型企业里,少吃没穿、生活越来越窘迫的工人们,面对着记者发发自己的牢骚、提提自己的意见,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地方?而且这样的亏损企业,完全是由于政府的措施不力和企业领导的管理不善造成的,工人们就是说几句过火的话,那心情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再说,如果要真的有了什么问题,那电视台早就给删掉了,还挨得上我们事后在这儿发火发脾气吗?其实工人们说的那些话,究底里还不是对领导。对政府、对党的一种深深的企望和信任?讲政治讲稳定,莫非就是连这些发不了工资的工人们也不让他们说说心里话吗?对党对国家都不让他们说心里话,那么你让他们找谁说心里话去?

    但想归想,真正要说出来就是另外一种味道了。不管怎么说,严阵还是你的上级,他还是省委常委,他还是一个权力很大、非常年轻、前程非常看好的省委常务副书记。他不仅可以威胁到你的地位,即便是更高一级的领导,也一样无法漠视他的存在和影响。何况以你的身分和位置,你根本没有同他进行任何抗衡的能力和实力。官大一级压死人,在领导层内,这可绝不是一句无关痛痒、随便说说而已的戏言。

    一直等到严阵的口气有些缓和下来,李高成才找了个机会插进话来:

    “严书记,说心里话,当时我根本就不知道有电视台的记者在下边采访。我当时一直在想的是,有那么多工人在大门口等着要来看望我,别说我还是一个市领导,即便我仍是一个工厂的厂长,即便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清醒着,只要我还能走,那无论如何我也要出去同工人们见见面。我当时就对护士和大夫说了,就是抬也要把我抬出去。我要见的是工人,并不是那些记者。作为一个市长,面对着市里这么多发不了工资的工人,我是非常非常惭愧的。严书记,一想到这些,我一晚上一晚上地睡不着觉。尤其是前几天我到中纺慰问时,看到有那么多在中纺干了一辈子的老工人、老干部,他们至今连彩电、连冰箱都买不起,至今仍然住在五十年代的小平房里,还有好多工人病了连药都买不起,他们的孩子连学也上不起,我的心就像刀搅一样。面对着这些工人,我觉得我早就应该辞职,即便是我没有贪过国家一分一厘,我也一样是有罪的。而现在,当我这么一个政绩这么差,干得这么次的干部得了病住了院的时候,工人们反倒都要来医院看望我,可想而知我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心情?工人们为什么会来医院看望一个领导?无非还是希望我们的领导能领导得更好一些,能做得更多一些。说句实在话,他们来看我,难道不也是一种信任,一种支持?我是一个国家干部,一个党的干部,他们能来这儿看我,不也是对党和政府的一种希望、支持、关心和爱护?严书记,我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

    “……我明白了,”好一阵子,严阵才好像反应过来。也许是没想到李高成会这么说,也许是感到了李高成话里有话、若有所指,所以才默默地听了这么久。因此当李高成的话戛然而止的时候,严阵似乎仍然还陷在一种沉思之中。然而当严阵从沉思中反应过来时,李高成才感觉出来,自己的这番话不仅没能起了说服作用,反而使他们之间的距离更大,裂痕更深了。严阵话里的东西似乎更多也更明显,“我总算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我刚才的那些话看来全都白说了。这些天来,有好多人在我这儿谈论关于你的事情,我从来都不相信。人要恩怨分明,不管怎么说,你总不至于会在别人后面鼓捣我。好歹你还是我提拔的吧……”

    “严书记,看你说到哪儿去了,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么,我说的意思……”李高成不禁分辩道。

    “你能不能让我先把话说完!我这会儿什么也不想听你的,我也不需要你给我说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听完我的话!”严阵厉声打断了李高成的话,而且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一直等到李高成终于静了下来,终于不再说什么,可能连严阵自己也觉得有些过火了时,这才缓了缓口气接着说道,一我以前总以为我看人走不了眼,我总也是想,不管怎么说,好歹我们还在一起搭过多年的班子吧。就算你不买账,社会上也还有个公论么,你要是连我也不认,那你还怎么在这个社会上混?还怎么在这个政治圈里混?哪儿又还敢用你、收留你?你还有什么立足之地?高成,你不要嫌我说的话难听,中国的事情就是这样,你要是想卖主求荣,最终你也一块儿完蛋。你以为这个社会就你一个人干干净净,别人都龌里龌龊、不清不白?社会上就你一个英雄,就你一个人知道反腐败,就你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别的人都是懦夫、胆小鬼,都在得过且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也告给你,我说的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不过你要记着,在这个世界上,这种话我只会说给你一个人,绝不会再说给第二个人。不管怎么着,我总比你在官场里多混了这么多年,见也要比你见的多得多。什么叫反腐败?为什么要反腐败?你懂不懂?反腐败说到底不也就是一场运动?运动是要干什么?不就是要整顿干部?整顿什么干部?说到底,还不就是要整顿异己?一句话,就是要借运动把那些对立面全都整顿下去,把那些不属于自己圈子里的人全都搞下去。什么是运动?这就是运动!这就是反腐败的真正含义。连老百姓也明白,反腐败的不等于就没问题,被反的也不等于全都有问题。你以为就没有人告你?就没有人想收拾你?就没人想挤倒你?如今咱们的关系已经到这份上了,我也并不是想在你面前评功摆好。这么多年来,若要不是我护着你,你早倒台倒多次了,还轮得上你来当这个市长?想想前些年你干的那些轰轰烈烈的事情,要不是有人在你后面撑着,你哪一件事能顶得下来?我只上了一年中央党校,你的市委书记就泡了汤,从这儿你就没悟出点什么?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更聪明,更成熟,更老练一些?你也是知道的,我是省委常委,还是个常务副书记,我分管的是组织,是工业,是经济,我还分管着公检法,你想想我的权力有多大?在别人眼里,好像我想干什么就能于成什么,其实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我知道我自己到底有多大权力,让我成全一个人还算容易,若要让我扳倒一个人,即便是一个比我的位置低得多的人,也照样没那么容易。为什么?就因为看上去你是要扳倒一个人,其实你是要扳倒一个圈子。我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若是一个人没了圈子,什么时候想扳倒你,就能什么时候扳倒你。李高成,我最后再给你说一句,要是没有这么多人在背后支撑着你,你想想你究竟干得成什么……”

    李高成虽然一直在默默地听着,但严阵这些话对他心扉的撞击则是巨大而沉重的。他根本没想到严阵会以这样的一副口气同他说话,而且会说出这么多赤裸裸的一点儿也不遮掩的话,尤其是能说出这么多根本不像一个省级领导应该说的话。

    严阵的这一番话,给李高成的感觉,完全就是一副地地道道的无赖的口吻!让人感到一种无耻和憎恶!

    这么多年了,李高成一直把严阵作为自己行为准则上的楷模,他不仅尊重他,而且也打心底里佩服他,他觉得他真是一个几乎找不出缺点的上级领导,他也非常庆幸自己能遇上这样一个好领导。尽管在这短短的几天里,他心目中这座高高的丰碑开始有所动摇,但他还是无法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他总是幻想着迟早有一天这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严阵书记还是那个光明磊落、一尘不染的严阵书记,就像他自己现在的处境一样,他相信最后的结局完全可以证明他是清白和真诚的。他确确实实是一个经得起考验的好干部,也同样确确实实是一个大写的人!

    然而在这样的一番话面前,他的这些幻想彻底破灭了,他心目中的这座丰碑也顷刻间彻底坍塌了。

    他甚至想象不出严阵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副模样,说这些话的人真的会是他,真的会是他吗?

    李高成突然感到一阵阵说不出的痛苦,如果说这些话的人真是一个省委常务副书记,可就太可怕太可怕了!对他,对他的将来,对他所在的这个市政府,对他现在所在的这个领导班子,对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都不啻是一场天大的灾难!

    如果严阵真是这么想的,或者真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那么他刚才的这番话也就不会只是对他说说而已。

    假如你面对的只是一个坚持错误的领导干部,或者只是一个脾气暴躁的领导干部,那并没有什么太可怕的地方,因为只要他本质不坏,一旦发现他所坚持和生气的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那么他还会改正过来的。他本身也就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太大的威胁、伤害和攻击,因为他毕竟不是一个坏人。而如今,你若突然发现你所面对的纯粹是一个坏人,或者已经是一个蜕化变质了的人,或者根本就不是你所想象中的那种人时,那你的处境和你所面临的情况可就大大不一样了。

    没有别的,就因为这个坏人不是个一般的人,而是一个领导,是一个高高在上的领导,是一个掌握着很大权力的领导!

    坏人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即便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不管是他做坏事还是做犯法的事情,自有制裁和惩罚他的地方。然而当一个坏人占据着一个非常有权力的位置,而且还时时显出一副极为公正严明的样子时,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因为他不仅具有很大的破坏性,同时还具有很大的隐蔽性,所以他对你的威胁就最大最甚。

    李高成一直在默默地听着,一直没再说什么,也不想再说什么。其实到了这会儿,还需要再说什么吗?

    严阵也好像一样不再需要他说什么,等到他把所有该说的话全都说完了,然后才像下命令似地说了这么几个意思:

    一、既然你能在大冷天里走到外面和那些工人们见面说话,那么如果你觉得有时间的话,如果你眼里还有我这么个领导的话,就请你到我的办公室里或者家里来坐一坐。我真心地希望能同你再好好谈一谈,尤其是希望你不要把今天的话记在心里,如果你觉得有没说对的地方,请你当面给我指出来,我的家和办公室的大门对你永远都是敞开的。

    二、有关你这次得病和工人们看望你的新闻宣传立刻全部停止,你应该主动地给有关新闻单位打招呼,如还有此类的消息以及什么追踪报道立刻全部取消。因为这既不利于你今后的工作,也一样不利于政府的形象,年关在即,稳定第一,这是大局,所有的工作和指导思想都要服从这个大局,都要从这个大局出发,都要以这个大局为重。

    三、有关中纺问题的清帐和调查,争取在年前尽快结束。若有若无、似有似无的问题,一律按无问题对待;证据不足、证据不力的问题,一律按无证据对待;疑神疑鬼、胡猜乱想的问题,一律不要涉及;个人恩怨、个人成见的问题,一律不在清查范围之内;凡涉及到正处级以上干部的问题,一律上报市里省里,工作组无权处理。尤其要引起高度注意的是,亏损并不等于问题,更不等于是贪污腐化,所以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原则问题。

    四、有关中纺“新潮”有限公司的问题,因为是属于第三产业,而且涉及的面广、范围大,其属下公司有许多还是合资性质的企业,有许多只是刚刚起步,所以凡是从生产出发、从经营出发、有利于经济发展的一切开支和活动,都不在清查核实之列。

    五、对“青苹果娱乐城”和“昌隆服装纺织厂”的停业停产和突击检查必须立即停止。一有问题就停业停产,那我们的经济还发展不发展了?就算有问题有错误,改过来就行了嘛,政治上都不能一棍子打死,经济工作又怎么能一棍子打死?还有,属于个人感情上的纠葛和矛盾,不要任意地带到工作上来。把家庭问题同别的问题搅和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妻子是你的妻子,就算有了什么问题,就算犯了法,那也不能随意往社会上一推了之。你妻子的问题就没有你的责任吗?你妻子所干的那些事情你真的就什么也不知道吗?你的妻子若是犯了党纪国法,若有一天真的被撤职、被判刑的时候,你能推得一干二净吗?跟你生活了几十年的妻子你都不知道爱护,又能指望什么人去爱护她?你若是要毁了她,也就等于是毁了自己……

    ……

    如果说前面的那些话,李高成还能够平心静气、镇静克制的话,那后面的这些话,可就真让他感到有些不寒而粟、毛骨悚然了。

    尤其说自己妻子的那一番话,更是让人感到有一种磨刀嚯嚯的意味。尤其令人感到恐怖的是,对妻子的那种态度,那意思似乎分明在说,你要是连你的妻子都不保护,那么任何人都会拿她开刀!毁她也等于是在毁你,而最终的责任则只能由你自己来承担!

    这就是说,他们事实上已经等于挟持了你的妻子。

    如果他们真是这么想的,那当然也真会这么干。而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太可怕了……

    正是他们毁了你的妻子,并且一直在利用你的妻子,等到出现问题的时候,却又拿你的妻子作挡箭牌,借你的妻子再来要挟你、恐吓你,以至扳倒你、打垮你、除掉你!真是一箭双雕,横竖都不怕你!抓住了你的妻子,也就等于抓住了你的要害,一切的一切,你都只能乖乖地听他们的指挥,作他们的保护伞和代言人。反之,跑不了她也就跑不了你,你和她最终都只能是他们的替罪羊和替死鬼!

    心头一阵剧烈的疼痛猛烈地袭击着他,他并不为自己的处境和前景感到担忧,而是为自己的妻子而深深地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痛苦和心疼!

    你真傻,你真傻!你怎么会上了这样的一条贼船,又同这样的一伙恶魔为伍!就好比掉进了狼窝,陷入了虎口,却还在沾沾自喜、安然自得!

    她这会儿会在哪儿呢?

    以严阵的口气,肯定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再一次的冲突和分裂,否则严阵绝对不会以刚才那种口吻同他说话。

    这就是说,妻子一离开他这儿后,直接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严阵那儿!说不定严阵在给他打电话时,他的妻子仍然在严阵那儿!

    几乎就是自投罗网,认贼作父,心甘情愿地让自己做了人家的靶子和盘中餐!就好比一只贪吃的绵羊,一头钻进了狼窝,还以为自己又幸运又安全。

    一时间,他的脑子里整个都是妻子的处境和现状。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妻子,正好比应了那两句古谚语:真正是柳树上着刀,桑树上出血;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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