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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四象:猜测(4)

    猜测四

    傍晚,落日金黄。他下班后直奔鲜花店,因为今天是贝妮的生日。大学毕业后,贝妮的生日几乎都是和他在一起过的。他曾暗下决心,今生今世决不玷污贝妮的肉体,然而如果是真爱,理智又怎能战胜情感呢?爱是一切情感的综合,面对潜藏于心许久许久的对贝妮的爱,他不知道是释放出来好,还是继续压抑着好,让他无比痛苦的是一旦将对贝妮的爱释放出来,他将再也不是承诺对老婆负责任的那个我,然而继续压抑着也不是真实的自己,此时此刻,当他走进鲜花店的时候,这种蓄积已久的痛苦情感不停地在他脑海中鼓噪:“再不能这样下去了……”他已经没有力量抵御贝妮释放出来的爱了,这种爱对他的灵与肉煎熬得太久了,他深知真正的爱情就是双方“无条件投降”。

    他手捧鲜花走进酒店时,贝妮正坐在靠窗的餐桌前静静地望着窗外,简直就像一幅名贵的油画,她穿了一件低领无袖淡绿色晚礼服,露出高高的胸脯和性感的*,脚上穿了一双白色高跟皮凉鞋,双腿修长。像白玉兰花一样白皙的脸蛋上,一双迷人的大眼睛竖着一圈儿粗黑的睫毛,眼角微微有点翘,性感的嘴唇涂着淡淡的口红。“对不起,妮儿,我迟到了,祝你生日快乐!”他一边抱歉一边将手中的鲜花递给贝妮。“谢谢!这花可真漂亮!”贝妮可人地接过花束眯着眼深情地嗅着说。望着眼前令人心醉的女人,他有一种飘飘忽忽、身轻如云的感觉。两个人默契地点了酒菜,与往日不同的是他特意要了两杯鸡尾酒,一杯叫浪漫情怀。一杯叫午夜奶茶。“这酒的名字真好听。”贝妮秋波荡漾地说。“那你是要浪漫情怀,还是要午夜奶茶。”他打趣儿地问。贝妮抿嘴一笑略显惆怅地端起了浪漫情怀。“商政,你知道我心中最浪漫的事是什么吗?”此时的他正在幻想中窥视自己与贝妮浪漫的爱情,他凝视着贝妮脸上一抹梦幻般的神情轻轻地摇了摇头,其实他的欲望之火正在下头闷燃。贝妮伤感地说:“我心中最浪漫的事就是成为江冰冰。”他以为贝妮在开玩笑,便逗趣地说:“你是西施,难道西施也要效颦吗?”贝妮的目光有些哀怨,她直白地说:“你知道我做梦都想成为你的新娘,可是你娶了江冰冰,我羡慕江冰冰,嫉妒江冰冰,就是因为她,我再也做不成我自己,因为只有成为她,才最能接近你心目中的妻子,可是有了江冰冰,我就再也成不了你的新娘了,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从心里否认这个事实,这些年,我在心里千万次地模仿做你的新娘,也就千万次地模仿江冰冰,尽管我知道我连赝品都不是,但是只有这么做,我才觉得自己的生命是充实的。”贝妮发自肺腑的一番话深深震撼了他,毫无疑问,贝妮率先捅破了两个人之间名存实亡的窗户纸,他惭愧地说:“贝妮,你这是何苦呢!”贝妮凄苦地一笑说:“商政,有一天我照镜子,忽然发现我的眼角有皱纹了,我这才意识到我青春的脸一去不复返了,本来现在这张脸应该是一张少妇的脸,可是我没做过新娘,也就无所谓少妇,当然也就不拥有少妇的脸,一个到了少妇的年龄,却不拥有少妇的脸的女人,无异于丢了自己的脸,商政,我的脸丢了,为了找回我遗失的脸,我只能模仿江冰冰。全世界有那么多少妇,只有她那张脸天天面对你,被你爱着宠着,我总觉得我应该拥有的那张少妇的脸被人偷走了,我只剩下一张渐渐变老的脸,除非我能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听了贝妮这番话,他望着贝妮冰清玉洁的脸良久没有言语,他原以为只有自己的老婆天天在东施效颦,天天在模仿,没想到他深藏在心中的那个女人也在暗中模仿江冰冰,只不过一个表现出来了,一个藏在了心里。这简直不可思议,他顿时觉得对不住贝妮,一股愧疚之情油然而生。他无奈地说:“贝妮,你是你,冰冰是冰冰,你们都应该做自己。”贝妮执拗地说:“商政,你知道我爱你,可我却不能像冰冰那样幸福地嫁给你,冰冰的生活就是我的梦想,我不想做自己,我只想像冰冰一样做你的妻子。”他苦笑着说:“贝妮,这怎么可能呢?”贝妮几近哀求地说:“做不成你的妻子,就让我做你的情人好吗?商政,给我一张少妇的脸行吗?我想做一个像冰冰一样的少妇。”他动情地说:“贝妮,干吗要把生命浪费在模仿上,你就是你,我喜欢成为自己的贝妮。”

    贝妮反问道:“你是你自己吗?你不觉得你身上有廖天北的影子吗?在这个世界上,有谁能真正成为自己?还是答应我吧,让我们彼此拥有,只要你答应做我的白马王子,我就答应做你的白雪公主。我坚信,自我在爱中。”他被深深地打动了,或者说他久久被压抑的欲望之火被点燃了。

    他埋单后拥着贝妮走出酒店钻进车里,一路上贝妮都没有说话,贝妮的沉默让他觉得有些心跳,他意识到无数次在梦中才发生的事情真的就要发生了。他茫然无措地窥视着自己内心深处那阴暗的角落,试图看清角落里潜藏着的那个我。应该说,贝妮曾经多次向他示爱,但是他都控制住了自己,那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往上爬的念头,为此不惜做领导要求做的任何人。自从老大*后,他的观念发生了根本的转变,特别是他重新获得了廖天北的赏识后,他更加意识到,一个人要想成为自己,重要的不是站在什么位置上,而是坚定地朝寻找自我的方向走,尽管他尚未找到应该寻找自我的方向,但是与贝妮之间的情感提示他,莫非自我潜藏在爱中?果真如此,与贝妮的爱,顺其自然或许是一种解脱。否则,为什么越压抑对贝妮的爱,自己陷得越深呢?二十分钟后,车开进香榭花园,贝妮就住在这个花园内。

    下了车,两个人一进电梯就都把持不住了,狂吻起来,直到出了电梯嘴唇还在一起吻着,就这么吻着走到门前,贝妮开了门,一进门,他们又抱在一起开始狂吻。吻累了,贝妮搂着他的脖子温柔地说:“我的亲哥哥,你去洗个澡吧。”他稍稍冷静下来,这是他第一次来贝妮的家。三室两厅的房子,客厅装修得很典雅,卧室布置得很温馨,房间里充满了漂亮女人住过的清香。他*衣服走进浴室,打开淋浴喷头,草草地冲了一遍,然后用手擦掉镜子上的雾气,看着镜子里的*,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兄弟,你小子艳福不浅啊!”便湿漉漉地走出卫生间。贝妮一见落汤鸡般的他扑哧一笑,意思是说,瞧把你急的。她随手递给他一个剥了皮的香蕉,妩媚地走进浴室,哗哗的流水声顿时让他想入非非,不知不觉间,他的下面已经挺得像一根香蕉,他下意识地用香蕉比了比,竟然比香蕉长了些,他得意地想:“终于可以做一回自己了!”贝妮出来了,头发包在毛巾里,老鼠尾巴般的发梢仍然滴着水,她用浴巾裹着自己的身体,羞涩地低着头,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他扔掉手中的香蕉一把抱起贝妮火烧火燎地进了卧室。贝妮的身子柔柔的软软的香香的,他浑身就像着了火,根本无法自制。贝妮的*太美了,皮肤细腻得像春天的雨丝,乳房丰满得像暄腾腾的白馒头;*小巧得像红艳艳的樱桃;肚脐眼圆圆的像含苞欲放的花蕾。他近乎欣赏地亲吻着这天使般的*,尽量控制着自己,想多欣赏几眼,然而他哪里支撑得住,他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贝妮的肉体内,贝妮顿时“啊”地叫了一声,轻咬朱唇,全身都绷紧了,双手紧紧搂着他抖个不停。他尽量往下探寻,仿佛进入了一个新世界,那里有诱人的新人生在向他招手,又仿佛在探寻自己的灵魂。他们*地紧搂着,翻滚着,呻吟着,发泄着,仿佛因灵魂出窍而陷入了一种近似绝望的*,贝妮终于叫了起来,这是女人第一次出于本能的喊叫,这种叫声中有一种充满痛苦的幸福,这幸福像汹涌澎湃的浪涛,将他们淹没。他终于坚持不住了,像洪水一般倾泻出去,与此同时他仰面朝天地大叫一声,仿佛从没有堵死的坟墓中突然发出一声长嘶。也不知过了多久,贝妮才轻轻地说:“再去洗洗吧。”他抱起贝妮去了浴室,放了水。流水顺着贝妮的头冲下来,他用手轻轻为贝妮洗着,发现有一丝淡淡的红色顺着贝妮修长洁白的腿流下,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轻轻地用浴巾裹起贝妮,又抱回卧室。此时他才发现洁白的床单上有一滴樱桃般大小的殷红,贝妮赶紧换了床单,两个人重新躺在床上,贝妮背对着他肩头微微地耸动,他轻轻地把贝妮扳过来,却看见一张美丽的泪脸。“这下你明白我的心了吧,”贝妮含着泪说,“我这一生就是为你活着的,你从*犯手里救了我,是不是以为我脏了?”“妮儿,”他动情地说,“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你在我心中一直是最圣洁的。”贝妮用小拳头轻轻地捶着他,娇嗔地说:“你想过,你想过,你就想过。你没想过,为什么不要我,却娶了江冰冰?”“好了,好了,宝贝,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着她湿热的睫毛,吻干她眼角的泪水,抚摸着她尾骨上小小的凹痕,仿佛找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窥视孔……

    一连几天,他都沉浸在偷情的兴奋之中,然而这种兴奋是不可告人的,由于心虚,他回家见到江冰冰倍加殷勤,就连见到马杰都有一种做贼似的惶恐,生怕这像自己影子的男人看出蛛丝马迹。何况马杰对贝妮从来就没死心,只不过贝妮从未给过他机会罢了,马杰一旦得知贝妮已经委身于他,说不定醋意大发,三个人的友谊会就此终结。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因此,一连许多天,他都没给马杰打电话。他没有勇气见马杰,始终担心马杰会像幽灵一样从自己的身体里走出来,像影子一样躲在角落里尾随他,他知道这是幻觉,却沉迷其中,直到马杰找上门来,他才摆脱了这种令他惶恐的幻觉。下午,他在办公室整理文件时,马杰打来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喝酒,还声称刚认识了一个叫海小妹的女孩,是个服装设计师,人长得像个小妖精,让他一起开开眼。他一听马杰对海小妹很有想法,心里一阵窃喜,心想,只要这个叫海小妹的小妖精缠住马杰,马杰藏在心底对贝妮的那团火就会渐渐熄灭,自己何不做点推波助澜的工作呢。于是他用一种艳羡的口吻问马杰是怎么认识那个小妖精的,马杰得意地告诉他,是和朋友吃饭时认识的,他用一种嫉妒的口吻说,你小子请我喝酒,带个小妖精,什么意思,想让我当灯泡呀?马杰揶揄道:“你别跟我装蒜,谁不知道市长秘书身边美女如云,干吗不带一个凑凑热闹。”他诡谲地说:“要论拈花惹草,我可比不了你。”马杰不耐烦了,没好气地说:“那你就只好当灯泡了,说好了,傍晚我去接你。”他心里一阵窃笑,嘴上却一本正经地说:“你给我悠着点,后院别着了火。”马杰满不在乎地自吹道:“你放心吧,我是天生的灭火专家。”

    傍晚,他随马杰一起走进酒店包房,沁人的馨香便迎面扑来。海小妹早已先到。只见她身段小巧婀娜,脸上挂着楚楚动人的微笑,披肩长发,白皙的脸蛋上一对浅浅的酒窝儿,弯弯的眉下忽闪着一双杏眼,闪着媚人的柔光,让人看一眼就有丢魂的感觉。她穿了一件粉底缀白花的吊带裙,行动处玉腿闪露,既性感又轻盈飘逸。还真是个小妖精,他心想,浑身有一种被电击的感觉。再看马杰被海小妹*荡魄的风韵惊得两眼直勾勾的,若不是海小妹甜津津地喊了一声“杰哥”,怕是还缓不过神来。一看海小妹就是个聪颖慧黠的女孩,她还未等马杰开口介绍,就向他伸出纤纤玉手,柔媚地问了一句:“这位就是政哥吧。”他连忙接过海小妹伸过来的洁白滑嫩的小手,笑吟吟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海小妹莞尔一笑,吐气如兰地说:“杰哥多次跟我说过,他有个和他长得一样的兄弟,叫商政,是市长秘书,今日一见,你们不仅长得像,简直就是克隆人,也不知道你们究竟谁克隆了谁。”马杰大言不惭地笑道:“当然是他克隆我了。”他惊叹于海小妹的聪慧,简单自我介绍后,心想,这海小妹还真是个*,万种风情是藏在骨子里的,艳得浑身都在说话似的,是个天生做情人的料,嗲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马杰要是被海小妹缠上,怕是够他受的。

    酒菜很快就上齐了,两个大男人频频向海小妹敬酒,大有二龙戏珠之势。几杯酒下肚,海小妹白皙的脸蛋泛起了红晕,她楚楚动人地说:“两位大哥,吃完饭,我请你们游泳,好不好?”马杰喝得踌躇满志,听了海小妹的话,宛如被马蜂蜇了一口似的,连忙摆手说:“不行不行,我可是个旱鸭子。”他心里暗笑,你小子也有露怯的时候,便推波助澜地说:“这有什么难的,让小妹教你嘛!”说完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马杰。海小妹就像和他预谋好了似的,柔情似水,娇媚可人地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语气可以甜到马杰的心里。海小妹花气袭人,容不得马杰不答应。他心里暗笑,“这回你小子可死定了!”马杰却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嘴脸,一连讲了两个黄笑话,逗得他和海小妹笑得前仰后合。他一边笑一边用提醒的口吻说:“小妹,和马杰相处你可得多加小心,他可是只专吃小绵羊的大灰狼。”海小妹在红酒的光晕映衬下美得让人痉挛,她的目光虽然柔媚,但却流露出一副与狼为舞的神情,娇滴滴地说:“即使他是大灰狼,我也没办法,谁让他是我梦中的乞丐呢?”他像没有听清楚似的,露出一副惊愕的神情,又像是心知肚明,目光中透着嘲弄式的微笑,用戏谑的口吻问:“什么什么,乞丐?我还以为是你梦中的白马王子呢,竟然是个乞丐?”海小妹露出向往的神情,似乎正沉浸在美梦中,仿佛梦中的乞丐不是白马王子胜似白马王子,她笑盈盈地说:“杰哥,你可别生气,我梦见的那个乞丐可是个神丐,他在梦中送给我一枚戒指,告诉我戴上那枚戒指可以成为心中想成为的任何人。”马杰对海小妹将其描绘成梦中的神丐很是受用,手舞足蹈的架势仿佛真的来自海小妹的梦境,不过呈现出的表情并不像神丐,倒像是个江湖骗子,以至于想入非非地说:“真要是有那样的戒指,我会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弄到手,到时候我戴上它,摇身一变就成了国王、皇帝。小妹,到时候想不想成为我的王妃、我的皇后?”海小妹睁大眼睛,用探究的目光看着马杰,仿佛马杰不仅是神丐,而是个善于偷心的神丐,她用惊讶的口吻说:“杰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梦想的,我在梦中戴上神丐给的戒指一下子就变成了我日思夜想的王妃、皇后。”他听了两个人的对话,胃里一阵翻腾,觉得自己像个巨大的灯泡在熠熠发光,一种微醉的复杂目光不受控制地在他脸上滑动,他尖刻地说:“你们俩没喝多吧,怎么像是在做黄粱梦呢,我倒是希望能有一枚戒指,戴上它只能做自己,不能做别人。古今中外,你们见过哪个皇帝、皇后是自己的,看来你们俩都中了官本位的遗毒了,而且毒中得还不轻呢!”海小妹水嫩娇艳的脸蛋像一朵绽开的娇蕊,眼神闪着水灵灵的光泽,嘴角挂着勾人的媚笑,娇柔地反驳说:“政哥,我觉得你想做自己才是黄粱梦呢。我是搞服装设计的,按照你的说法,你们官员就不应该穿西服戴领带,而是应该穿长袍马褂。否则怎么可能做自己呢?”虽然海小妹说话的声音像她的目光一样轻柔,但是他听了以后却有一种挨了一闷棍的感觉,他尴尬地笑了笑,好奇地说:“小妹,那你讲一讲东西方的服装文化究竟有什么不同呢?”一句话问到了海小妹的兴奋点上,她翘了翘柳叶弯眉,浑身散发着连绵起伏的香气,语出惊人地说:“一个字‘性’。西方文化崇尚人体美,重视展示人体的性差异,不忌讳表现性感;而中国文化漠视‘性’的存在,服装不表现人体曲线,不具备感官刺激要素,宽衣博带,遮掩人体,表现的是一种庄重、含蓄之美。可是现代服装设计理念深受西方文化影响,惯常以简约的形式表现人体的自然身形,可以说我们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充满西方文化内涵的服装,又怎么能做自己呢?”海小妹的话让他颇为震动,好像在酩酊大醉中突然清醒了似的,脸上堆满了困惑的疑云,尴尬地问:“这么说自我根本就是海市蜃楼无处寻找喽?”海小妹顿失聪慧灵秀的神情,白嫩娇美的脸蛋立即化作一张绝妙柔媚的面具,目光暧昧地看了马杰一眼,略带羞涩地说:“或许在爱中,如果没有爱,找到自我又怎样?”马杰像是从他的躯壳内突然蹦出来似的,他感觉自己被劈成了两半,顷刻之间,他有一点眩晕,仿佛意识紊乱了似的,马杰并未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而是笑嘻嘻地说:“小妹说得对,如果没有爱,人生就像嚼过的口香糖毫无味道。对了,小妹,我还从没在T型台旁看过模特表演,什么时候有服装模特表演也请请我们。”如果一个人果然由两个我组成的话,那么他认为马杰一定是他世俗的我,或者是庸俗的我,那么艺术的我或思想的我在哪里?他心里一片迷茫。

    吃完饭,三个人驱车来到水上世界。这里不仅能游泳,而且是戏水的天堂。一进大堂,海小妹就抢着为他和马杰各选了一条游泳裤。马杰一边比量着游泳裤一边狎昵地说:“小妹,不瞒你说,我老婆都没给我买过裤衩。”海小妹脸色绯红,秀眸中闪烁着羞涩的目光,扭动着纤细秀丽的腰肢,轻轻跺了两下*的莲足,娇嗔地说:“就你贫嘴,你看人家政哥多有大哥样儿。”马杰换了一副大灰狼的神情伸了伸舌头,然后大萝卜脸不红不白地和他走进男宾部。两个人换上游泳裤,又冲了淋浴,便来到游泳池旁。这时,海小妹穿着游泳衣风摆荷塘地走了过来,游泳衣是粉红色点缀着白花,穿在海小妹身上娇美动人,只见她*高耸,玉腿修长,一双*的小脚丫,就像一对小白兔,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政哥,敢不敢跟我比试比试?”“好啊,好啊!”马杰起哄道,“商政,你不会不敢应战吧?”他根本没把海小妹放在眼里,脸上挂着怜香惜玉的微笑,一双脚不停地打着水面,用逗小孩的语气说:“小妹,输了可别哭鼻子。”海小妹脸上挂着充满期待的神情,扬了扬窄小的鼻尖,好像是说,有你好瞧的!马杰笑嘻嘻地当起了裁判,这家伙大手一挥,一声令下,两个人鱼跃入水。其实,他的水性很好,但姿势不正规,因为他是小时候在山东老家黄河岔子里学会游泳的,而海小妹不仅游着标准的蛙泳,而且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超过他一个身子的距离,一百米游完,他已经被甩在十米开外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输给海小妹,觉得很没面子,他不好意思地说:“小妹,你游得也太好了!我在马杰面前算是栽了面子了。”样子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海小妹露出一副猫戏老鼠的神情,娇媚而自豪,白嫩娇小的莲足搅动着水花,颇为自信地说:“你不是想做自己吗,想做自己的人还要面子?你虽然丢了面子,但并没丢尊严,一个人要是没有尊严,哪儿还有自己?政哥,你之所以输了,是因为我曾经是清江省少年女子组蛙泳冠军。”他顿时露出刮目相看的神情,刚才的傲气就像一件突然掉在地上的古瓷瓶瞬间分崩离析,他摇着头叹息道:“乖乖,怪不得你游得这么好。”这时,马杰在浅水区正练着狗刨,在水里拙笨的样子和平时身穿警服威武不屈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既滑稽又可爱,他不禁哈哈大笑。“政哥,我去教教他。”海小妹说完,像美人鱼一样纵身入水向马杰游去。马杰不是一点不会,他不仅能在水面上漂着,还能搂几下狗刨。海小妹游到马杰面前,灵活的手臂宛如柔滑的泥鳅在水中划动,她一边仰泳,一边讲动作要领,马杰的注意力却不在游泳上,而是狎邪地看着海小妹两条玉腿和雪白的小脚丫在眼前晃动,浑身的热血一阵一阵地涌动,仿佛每一根紧绷的血管都发出轻微的爆破声。海小妹发现马杰正一脸坏笑地看着她,面色顿时羞得通红,娇艳欲滴地说:“杰哥,你好坏,不教你了。”马杰得意地开怀大笑,刚好他像一只老乌龟似的游过来,马杰单掌击水射向他,一边击水一边讥笑道:“商政,你可把咱俩的脸给丢尽了,平时总跟我吹,横渡过这河那河的,怎么连个小女孩都游不过?”他流露出惭愧的神情,心里却盘算着阴谋诡计,心想,别幸灾乐祸得太早,说不定一会儿你比我还惨,便诡谲地问:“小妹,你游泳游得那么好,会不会跳水呢?”海小妹斜睨了马杰一眼,既像是要对马杰刚才的轻薄报复似的,又像是对他的用意心领神会,用叫板的口吻说:“谈不上会不会,反正杰哥敢跳我就敢跳。”他心里一阵窃喜,断定马杰没胆量跳,便学着马杰刚才起哄的口吻说:“马杰,你不会不敢应战吧?”让他吃惊地是,马杰二话没说,纵身上了岸,健步走向三米跳台,边走边挥着大手说:“小妹,今儿就算我为你死一次。”他决心出马杰的洋相,并不善罢甘休,而是推波助澜地说:“马杰,你不会让小妹失望吧?”随后,他也纵身跃上岸,和海小妹一起上了三米跳台。马杰虽然是第一个上来的,但是从来没从这么高的跳台上往水里跳过,尽管试探着往下面看了看,但眼前一片眩晕。他拍了拍马杰的肩膀,讥笑道:“兄弟,现在下去还来得及。”说完纵身一跃,直挺挺地跳了下去。海小妹看出来马杰十分打怵,她娇柔地挽起马杰粗壮的胳膊,小鸟依人地耳语道:“杰哥,只要你跳下去,我就给你当皇后。”说完,像燕子一样飞了出去。此时此刻,马杰像僵尸似的站在跳台上,进退两难。他觉得自己的脸面已经找回来了,便在水里得意地劝道:“马杰,不能跳就别跳了,小妹不会笑话你的。”话音刚落,就听扑通一声,一团巨大的水花泰山压顶般地砸在他的头上,他抹了一把脸,心里骂道:“狗日的,还真是个情种,为了一个女孩,小命都不要了。”

    马杰从水里钻出来时,着实呛了几口水,憋得脸红脖子粗,咳嗽不止,他和海小妹费了好大劲才把马杰拖上岸。他扶马杰坐在沙滩椅上,海小妹赶紧将自己的浴巾披在马杰身上,还用小拳头不停地给马杰捶着背。马杰这一跳确实征服了海小妹,她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喃喃地说:“杰哥,吃饭时我对政哥说,没有人能做自己,其实我错了,你今晚就做到了,你勇敢地一跳,让我懂得了一个道理:自我是一种信仰,一种爱的信仰。”马杰蜷缩着身子,像是得了重感冒似的一边咳嗽一边说:“我不要自我,也不要信仰,我只要皇后。”他听罢气得哭笑不得,一把将马杰推倒在沙滩椅上。

    当了一晚上灯泡,他已经腻了,知趣地打车回了家。这等于为马杰创造了一次“纵火”的机会,在送海小妹的路上,马杰故意把车开得很慢。海小妹在马杰的注视下开始不自然,脸慢慢地红起来。马杰借口倒视镜的角度不够,在路边停下车,紧贴着海小妹的*去调整镜子的角度,没想到,海小妹竟然借势将朱唇贴在了马杰的脸上……

    马杰把海小妹送回家,内心世界还不能平静,已经是下半夜一点多钟了,马杰把车停在楼下,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静静心,然后才下了车。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马杰打了一个寒噤,随手把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缩着脖子向楼道走去。马杰一进家门,白雪就劈头盖脸地问了一句:“你咋这么晚才回来?……”“支队里有事。”马杰敷衍地说完,便脱掉外套顺手扔给白雪。白雪凭女人特有的敏感,闻到衣服上有另一个女人的气味,她大声质问道:“你跟哪个狐狸精鬼混了?你说,你说!”说完气呼呼地把马杰的外套摔在地上。“你她妈的有病啊!”马杰恼羞成怒地骂道。“我警告你马杰,别以为你在外面吃喝嫖赌我不知道,你要敢在外面胡搞让我堵着,我就死给你看。”白雪怒气冲冲地威胁说。“行了,姑奶奶,大半夜的,别喊了,闹得四邻不安。”马杰无奈地说完,从地上捡起外套搭在方厅的椅子上。白雪气呼呼地进了卧室,“当”的一声关上了门,马杰痛楚地坐在了方厅的椅子上……

    自从和贝妮好上以后,他常常脱离自己的身体,以廖天北的眼光看自己,他觉得他和贝妮的爱情很像廖天北和许莉莉的,他弄不明白,这是上行下效,还是自己在模仿廖天北,之所以不能确定,是因为他还不完全相信自己很像廖天北,他心里很清楚,要想完全像廖天北,必须彻底抛弃自我,然而这是他心里最不情愿的。他一直努力使自己既像廖天北又不失去自我,然而这种努力越来越让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常言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人一旦偷上情,便如吸毒一样不能自拔。何况他从中还能体味到一种做自己的*,做自己就应该随心所欲,现实中到处是囚笼,压抑得无法透一口气,倒是只有性没有任何禁忌了,性不仅是肉体发泄的途径,也是心灵透气的窗口。关于这一点,他不知道廖天北是不是也有同感。

    今天廖天北开了一天会,累得很,因此下班后推掉一切应酬按时回家休息。他送廖天北回家后,赶紧给贝妮打电话,说是马上就到,他打车直奔香榭花园。

    刚进屋,贝妮就扑到他的怀里,两个人抱在一起吻得天旋地转。厮磨缠绵一番后,贝妮的秀眉抵住他的眉毛,娇滴滴地说:“亲爱的,自从我们相爱以后,我怎么觉得自己像变了一个人。”他像个沐浴在爱河中的新婚丈夫,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用痴迷的眼神看着贝妮,好奇地问:“变成谁了?”贝妮白皙的双肩宛如纤巧的羽翼,好像是从柔韧的躯壳内滑出来的精灵,躲在他的臂弯里,美滋滋地说:“当然是自己呀!”他脸上挂着迷失的神情,目光讶异地看着她,仿佛担心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精灵会随时从他身边逃离似的,他大惑不解地问:“为什么?”贝妮一双玉臂吊在他的脖子上,双眸闪耀着自信的欢欣,凝视着他贪婪而迷茫的眼睛,贝齿生津地微笑着说:“以前我整天在心里模仿江冰冰,当然不是自己了,现在你是我的了,我再也不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了,当然就变成自己了。”他深情地凝视着贝妮清澈透明的眼睛,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仿佛站在贝妮面前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他定了定神,颇有同感地说:“你别说,宝贝,你说得还真有道理,不瞒你说,我也有这种感觉,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自己了。”接着他用食指刮了一下贝妮姣美的鼻子说:“宝贝,我开了一天会。有什么好吃的?我都饿了。”“背我去餐厅,不然不让你吃。”贝妮撒娇地说。一句话,让他心中幸福的火焰欢快地摇曳起来,他像抱小孩似的抱起贝妮,先在屋里转了三圈,然后抱着她进了餐厅。餐桌上早就摆好了四菜一汤,他放下贝妮,用两个手指捏起一块肉片就要往嘴里放,贝妮打了一下他的手温柔地说:“饭前洗手。”他只好进厨房洗了手,然后坐在餐桌前美美地吃了起来。贝妮幸福地看着他吃,脸上带着孩子气的调皮表情,身上却透着一种清丽温婉的气息。在他心中,贝妮不是玫瑰,而是牡丹,既国色天香,又风情*。两个人一起吃完饭,碗筷都不收拾就搂在了一起。亲吻了一阵子后,贝妮温柔地说:“亲爱的,我今天要你早点走,我有一篇重要的稿子今天要赶出来。”可是,他的嘴吻着贝妮,手已经伸到了她的怀里。此时此刻,他心里已经火烧火燎了,很想和贝妮*,听贝妮一说,只好克制住自己,他不能让贝妮觉得自己来只是为了*。两个人又温存了一会儿,他深情地说:“那好吧,宝贝,你乖乖的,我走了。”“再亲亲我。”贝妮恋恋不舍地说。两个人便又是亲吻,又是拥抱。

    他回到家里,江冰冰正躺在床上看电视,他草草洗漱完毕也上了床。电视里正在播着电视剧,一个男人拼命地吻着一个女人,江冰冰仿佛也入了戏,她模仿电视剧中的女人,温柔地趴在丈夫的怀里。他耳畔还回荡着贝妮香浓柔软的声音,电视剧里的女人仿佛就是贝妮,那女人姣美可人的样子,和贝妮撒娇时一样让人*攻心,这时,电视剧里的男女已经动真格的了,江冰冰一边搂着他亲吻,一边问他是不是想要了。他突然感到有些愧愧的,就抱着妻子温存起来。江冰冰已经很久没和丈夫行云雨情了,想得很,两个人都好像顾不得许多了,你掀我的衣服,我掀你的衣服。顷刻间床前地毯上满是长衣短裤了。江冰冰双手紧紧抱着丈夫,就像融在男人的怀里,女人荷塘般地荡漾,男人像干柴一样燃烧,女人如离水的鱼,起伏颤动,男人像登山的勇士奋力接近顶峰。两个人不断地换着姿势,他惬意极了,感觉自己是被温柔的海浪托着,掀过来掀过去。江冰冰觉得丈夫今天棒极了,她兴奋地大叫起来。他突然发现妻子的*声竟然和贝妮十分相似,于是仿佛身子下翻云覆雨的不是妻子,而是贝妮,这么一想,他再也憋不住了,急风暴雨般地倾泻出来。

    第二天是星期六,他难得在家休息一天,吃完早饭,江冰冰唠唠叨叨地说:“老公,我给爸妈买了两盒西洋参,你先给爸妈送去,然后回来帮我打扫房间,咱家挺长时间没有大扫除了,今天趁你在家,帮我好好收拾收拾。”“好吧。”他说完,拿着两盒西洋参走了。江冰冰从客厅收拾到厨房,从厨房收拾到卧室,地板擦得亮亮的,地毯也吸得干干净净。然后,她打开全自动洗衣机,加满水,准备洗床单。江冰冰把床单取下,又把双人床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在打扫床底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在床底下有一个用过的避孕套,她和丈夫*从来不用避孕套,因为她戴环多年了,她怒火中烧地将避孕套扫出来,气得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呆呆地愣着,眼泪哗哗地涌了出来。这时,他哼着小曲开门进来了,江冰冰呼地从地上站起来,拿起笤帚劈头盖脸地就打,声嘶力竭地喊道:“商政,你给我滚!”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边躲一边问:“冰冰,怎么了,你他妈的疯了?”江冰冰顺手将避孕套摔在了他的脸上,一边哭一边骂:“这是不是你与贝妮干的好事?我早就看出那个狐狸精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为了勾住你的心,我天天模仿她,就差*学她了,你还不知足,竟然胡搞到家里来了,商政,你个臭流氓,你对得起我吗?”江冰冰骂完呜呜呜地大哭起来。他心里顿时明白了,前些天,江冰冰出差,他和贝妮在自己家做了一次爱,贝妮怕怀孕,每次都要求他戴避孕套,那天两个人*干完以后,又干了一次,第二次比第一次还猛,两个人光顾享受,套就折腾没了,怎么找也没找到,没想到让江冰冰大扫除给扫出来了。他心想,得赶紧找个理由解释解释,不然,就江冰冰现在这个醋海翻波的样子,能找廖天北闹去,一旦廖天北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他灵机一动想起了马杰。“冰冰,你误会了,我和贝妮清清白白的,根本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他绞尽脑汁地解释说,“这准是马杰干的好事。你出差那几天,楼下的邻居说咱家卫生间往他们家漏水,让我们抓紧修一下,我当时跟廖天北正会见外宾根本抽不出身,就给马杰打电话,他到市政府拿咱家钥匙时,我见他车里坐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两个人卿卿我我的,我估计关系不太正常。是不是这小子那天在咱家干坏事了,不行,我得问问他。”其实那天家里卫生间漏水确有其事,但找的不是马杰,而是白明海。他说着就拨通了马杰的手机,张口就质问:“喂,马杰,那天我家卫生间漏水,我让你找物业到家里修一修,你小子到市政府拿钥匙时,我见你车里坐着个女孩,你们是不是在我家干坏事了?怎么还把避孕套扔我家床底下了呢,弄得冰冰还以为我往家里勾引女人了呢,快把我骂成陈世美了,你快点跟冰冰解释一下吧。”马杰太了解他了,一听就明白怎么一回事了,而且在电话里,他已经把编好的瞎话告诉了马杰,马杰暗骂,狗日的,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事,竟然把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但转念一想,谁让咱们是莫逆之交呢!想不到你商政人模狗样的,也有偷鸡摸狗的时候,看来你做不成自己,也只好*了。马杰幸灾乐祸地说:“你胡搞也不分个地方,这种事怎么能弄到家里去搞呢?你把电话给冰冰吧。”江冰冰气呼呼地接过电话。“冰冰,”马杰一副难为情的口吻说,“真对不起,我在你家干了件偷鸡摸狗的事,那天到你家我带了个女孩,卫生间的水管修好后,我们并没有马上走,而是把你家当成宾馆房间了。冰冰,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们两口子可千万别再吵了,冰冰,商政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他是个一心想做自己的理想主义者,一肚子的雄心壮志,他给老大当秘书时,老大*掉了,他都什么事没有,他是个出污泥而不染的人,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你的事呢?该打该骂的是我,哪天我去负荆请罪,好不好!”马杰厚着脸皮说得虽然违心,却是天衣无缝,容不得江冰冰不信,她劈头盖脸地骂道:“马杰,想不到你竟然是个没良心的负心汉,你对得起白雪吗?你就不怕白雪知道了撕了你!我警告你,再不检点,小心我告诉白雪。”马杰嬉皮笑脸地说:“冰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你可千万别告诉白雪。”江冰冰在电话里又不依不饶地骂了一通,才心安理得地放下电话,一场风波总算平息了。

    然而他却不知道,马杰在给他灭火的同时,自己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那天,马杰正在市刑警支队食堂吃午饭,手机响了,他一看号码是海小妹的,心里一阵荡漾。“怎么,想我了!”马杰压低声音得意地说。“杰哥,我那个不来了。”海小妹难为情地说。马杰没反应过来,忙问:“什么不来呀?”海小妹突然吼道:“就是大姨妈不来了。”马杰一下子明白了,心里有些紧张地问:“那你说怎么办?”海小妹一下子哭了,她抽泣着说:“我要知道怎么办还找你干什么?”马杰脑子飞快地算计了一下说:“那你等我电话吧。”说完就挂断了手机。他给马杰打电话时,马杰正开车接海小妹。两个人刚通完电话,海小妹就风情万种地从楼道里走了出来。她上身穿了一件暗红色紧身衫,下身穿了一条牛仔裤,*高耸,脸色绯红地上了车。马杰随手往车载CD里塞了一张刘德华的碟片,一踩油门,奥迪车直奔滨海市驶去。刘德华一曲《忘情水》,曲调悠扬,让马杰心中油然而生悲悯之情。到了滨海市,两个人住进了海景酒店,这里是滨海市景色最优美的地方。马杰和海小妹每人开了一间房。之所以没开一个房间,是因为马杰想借打胎之机,和海小妹就此分手。“小妹,先休息休息,明天陪你去医院。”马杰语气非常冷漠。坐了两个小时的车,海小妹确实有些疲倦,一进房间她便慵懒地躺在床上。这时,马杰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白雪打来的,马杰有些紧张,急忙走出了海小妹的房间。

    “阿杰,你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今晚我值班,你和孩子吃吧。”

    马杰的儿子,今年刚上小学。一想起儿子,马杰心里就美滋滋的。自己在儿子心里一直是大英雄,记得儿子刚入学时,老师问儿子,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儿子毫不犹豫地回答,要做像爸爸那样的大英雄。每当想起儿子小英雄的样子,马杰心里就特别自豪。接完白雪的电话,他又想起和白雪旅行结婚的情景。当年两个人旅行结婚到南京,当地人说,到了南京一定要看燕子矶,两个人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地方,便从南京市坐长途客车去了燕子矶。燕子矶位于南京北部观音门外的直渎山上。当时两个人住进了一个木质结构的旅店,上下两层,木头灰黑发朽,整座木楼歪歪斜斜,有一种一脚就能踹倒的感觉。旅店位于长江边上,起了一个很江湖的名子叫“临江饭店”,让人有一种走江湖住进了黑店的感觉。那时候,白雪小鸟依人甚是可爱。晚上江风骤起,旅店的房间与房间之间就隔一层厚木板,从木板间的缝隙清晰可见相邻房间的灯光。半夜隔壁房间住进了几个男人,说着听不懂的土话,抽旱烟的烟味顺着木板缝隙飘了进来,白雪吓得直往马杰怀里钻,马杰也有些紧张,手里紧紧攥着水果刀,脑海里浮现出无数英雄形象。他从小就喜欢模仿英雄,渴望像英雄一样建功立业,此时此刻他在心里一直模仿金庸小说里的英雄好汉,怎奈一夜相安无事,旭日东升时,他才睡着,在梦中他正模仿郭靖在草原上弯弓射雕。第二天两个人登临矶头,看滚滚长江,浩浩荡荡,江帆点点,蔚为壮观。御碑亭上清朝乾隆皇帝还亲书“燕子矶”三个字。这一切都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想到这,马杰觉得特对不起妻子,心里涌出想回家的感觉。

    马杰和海小妹吃完晚饭后,各自回自己的房间休息。马杰独坐房间默默地抽烟。这时,海小妹推门走了进来,拿起马杰的烟点了一支,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不好好休息,看我干什么?”马杰心烦意乱地问。海小妹不说话,但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看着他。马杰心里有些发毛,心想这丫头是不是受刺激了。这时海小妹把烟掐了,开始*服,衣服脱完,她*地躺在床上。“杰哥,我要!”马杰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海小妹突然坐起来抱住马杰就开始亲吻,马杰实在受不了了,猛然把海小妹扑倒在床上,火烧火燎地说:“小妹,我想回家!”两团火又燃烧了起来。

    白明海恋爱了,女朋友叫池小娜,是省歌舞团的舞蹈演员。两个人是在丁香小姐大赛上认识的,当时白明海是主要赞助商,池小娜是参赛者,并且赢得了丁香小姐的桂冠。东州市的选美大赛,之所以称为丁香小姐大赛,是因为丁香是东州市的市花。池小娜赢得丁香小姐大赛桂冠后,便成了团里的台柱子,最近团里创作了一台颇具创新精神和浪漫情怀的大型现代舞《寻找自我》,池小娜是一号女演员。

    中午,白明海接到池小娜的电话,说大型现代舞《寻找自我》下午三点彩排,邀请他去观看。彩排在省歌舞团大礼堂举行。两点多钟,白明海西装革履,头梳得油光水亮,兴高采烈地开车去了省歌舞团。

    白明海走进大礼堂时,已经座无虚席,彩排已经开始了,白明海默默地坐在了后边。只见舞台上立着几个高大的棱镜,二十几个男女演员,每个人手中持有一个小小的地球仪穿梭在棱镜之间,面面不同,色色相映,脚下是覆盖整个舞台的中国地图,在抽象的极富个性的舞台语汇下,演员们以富有力度的肢体语言,解构着处于十字路口的人们寻找自我拒绝迷茫的动人图景,展现生命中蓬勃迸发的积极力量,演员们的肢体动作不仅有古典芭蕾,也有民族舞蹈,严谨的钢琴音乐引领着古琴,让观者在心灵的疆域里上下求索,沿着地图的标志,不再迷路。演员们充满生机的肉体缠绕扭曲在一起,抚摸面孔,互相叠加,每一个舞蹈者的呼吸、皮肤、血液、毛孔和神经全部融于音乐、灯光、舞台,池小娜像一个迷失在森林中的梦游者,怀里抱着一个枕头,引领那些年轻的、洁白的、鲜艳的肉体揉搓着双肩,咬住拳头,痛苦地纠缠在一起,坚韧而孤独地向前爬行、寻找……白明海怀揣着幸福感被美不胜收的表演深深地感动着,仿佛自己的心灵随着心上人鲜美的肢体在一起律动。大学毕业后,白明海因一时找不到工作曾一度迷茫,眼下虽然事业有成,但仍然觉得自我迷失在自己蛛网密布的内心隧道中,找不到心灵家园的入口,《寻找自我》不仅表达了他想做自己而做不成的痛苦,更表现出现代人既留恋传统文化,又向往现代文明,既留恋东方文化,又向往西方文明的迷茫。

    彩排结束以后,白明海在大礼堂前等着正在后台卸妆的池小娜,脑海中不时浮现出心上人优美精妙的舞姿,心头荡漾着幸福的涟漪。大约二十分钟后,池小娜与几个女孩儿一起走出大礼堂,白明海顿时觉得花气袭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迷醉的芬芳。池小娜一见心上人便喜形于色,款款摆动着俏臀迎上前来,几个女孩儿醋味十足地与她开着玩笑。“哟,小娜,那边就是你骑白马的王子吧?”“什么骑白马的王子,是开宝马的王子。”“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那开宝马的就一定是王子吗?”“说不定是司机!”池小娜笑嘻嘻地向女友们摆摆手,神情幸福而娇媚,她甜津津地问:“明海,你觉得我们的演出怎么样?”夏末的晚霞如梦如幻,天空犹如泼满了鸡血,一片昏红,连空气都如染上了淡淡的红色。白明海痴迷地欣赏着池小娜曼妙的身姿,心田涌起甜蜜的芬芳,用迷醉的口吻说:“想不到现代舞用肢体语言可以表达这么深刻的主题,我们之所以找不到自我,是因为我们找不到心灵家园的入口,失去心灵家园的人最大的痛苦就是既做不成自己,也当不成别人。”池小娜轻咬朱唇,用崇拜的目光看着白明海,动情地说:“明海,想不到你理解得这么深,不瞒你说,别看我是《寻找自我》的台柱子,我也没有你理解得深,我在演出时,只是一个演员,一个角色,根本不是自己。”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上了车。车内洒满夕阳,池小娜周身包裹在光晕中,映出手臂上的汗毛若娇嫩的小草,她吐气如兰地说:“明海,我饿了,咱们一起吃点东西吧。”车内弥漫着醉人的音乐,白明海儒雅地看着心上人,无限怜爱地问:“想吃点什么?”池小娜就像个被宠坏的孩子,迷人的贝齿轻咬着浅粉色的朱唇,妩媚地一笑说:“我想吃麻辣火锅。”白明海像青蛙王子似的点了点头,思忖片刻,莞尔一笑说:“那就去狮子楼吧。”

    狮子楼的生意火得很,白明海费了半天劲才找到车位。两个人一下车,门前悬着一副颇有气魄的对联:古者王侯列鼎烹乾坤;今日吾辈悬锅煮天地。迎宾小姐给他俩找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白明海和池小娜商量着点了酒菜。不一会儿,热腾腾的火锅就上来了。白明海给两个人的啤酒杯倒满酒,微笑着举起杯,建议先干一杯,祝贺小娜演出成功,没想到池小娜并未举杯,而是伤感地低下头,眼圈微红地告诉心上人,今天是她爸爸逝世一周年的忌日,第一杯酒为爸爸喝吧。白明海连忙放下酒杯,目光既同情又怜爱地看着小娜,关切地询问她爸爸的死因。池小娜似乎正陷入悲痛的回忆中,良久才哀婉地说,爸爸是死于糖尿病。这时火锅里红彤彤的热汤沸腾起来,为了转移话题,白明海赶紧夹起一筷子诱人的肥牛,在沸腾的红汤里涮了涮,又饱蘸了作料,放在池小娜的餐碟里,柔情蜜意地劝心上人趁热吃。池小娜的馋虫一下子被勾了起来,辣得嘶嘶咧咧地吃了起来。两个人吃得正热火朝天,有人突然拍了一下白明海的肩膀。白明海抬头一看,原来是姐夫马杰,他的脸腾地就红了。赶紧站起身腼腆地介绍了池小娜。池小娜也脸色绯红地叫了声“姐夫”,问了好。马杰显然对小舅子和池小娜一起吃饭很吃惊,但还是用艳羡的口吻称赞了一番丁香小姐,然后抱歉地向池小娜笑了笑,言称刚好有事找明海商量,以此为借口,将小舅子叫出了酒店。

    一出酒店,马杰就拍着白明海的肩膀问小舅子是什么时候和池小娜勾搭上的?跟姐夫还留一手。白明海腼腆地笑了笑,难为情地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没想到马杰长长地叹了口气,白明海觉得姐夫有些蹊跷,便不解地问有什么不妥吗?马杰用惋惜的口吻说,姑娘倒是好姑娘,不过,你知道她爸爸是怎么死的吗?白明海心里一惊,心想,姐夫是怎么知道小娜的爸爸死了?便懵懂地说,不是死于糖尿病吗?马杰竟冷哼着说了一句“狗屁!”然后十分认真地说:“警方一直怀疑是她母亲与她父亲的主治医生通奸,两个人合伙害死她爸爸的。只不过作案手段高明,取证困难,我们暗中调查了一年了,这案子就是姐夫我负责的。”白明海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才问了一句:“姐夫,你是不是喝多了?”马杰看着身陷情网的小舅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信不信由你,一旦出事,别怪姐夫没提醒你,不过,千万别跟小娜胡说,小娜是无辜的。我的哥们儿还等我呢,进去吧。”说完,转身先进了酒店。白明海却有一种迷离恍惚之感,如堕五里雾中。

    国庆节期间,大型现代舞《寻找自我》在清江大剧院首次与观众见面。演出获得巨大成功,特别是池小娜的精湛表演,更是博得同行、专家和广大观众的高度赞誉,一时间各大新闻媒体纷纷报道这位前途无量的年轻舞者。国庆节过后,《寻找自我》进京演出。就在池小娜离开东州市的时间里,她的母亲因与丈夫的主治医生通奸一起谋害丈夫而被捕。原来池小娜的父亲长期受糖尿病的折磨没有性生活能力,她母亲长期与其父亲感情不和。在两年断断续续的住院时间里,池小娜的母亲与丈夫的主治医生勾搭成奸,主治医生在她母亲的授意下,用慢性中毒的方式害死了她的父亲,被害人死后看上去就像是因糖尿病并发症而死亡。池小娜得知母亲杀害父亲的消息后,经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打击,也经受不了各种流言蜚语,毅然辞去歌舞团的工作,一枝美丽的丁香就这样凋谢了。从此以后,池小娜不知去向,仿佛在东州市消失了。

    爱得深痛得也深,白明海太爱池小娜了,他多么想分担心上人的痛苦,可是池小娜失踪了,白明海怎么也找不到她,痛苦万分,整天精神恍惚,生意上的事也无心照料。一天到晚醉生梦死,谁的话也不听。白雪看见弟弟因失恋而痛苦的样子,心里非常难受,她给他打电话,哭着让他救救弟弟。傍晚下班后,他打车来到白明海的家,用白雪给他的钥匙开了门,屋里漆黑,酒气熏天,满屋子烟味。他打开灯,走进卧室,只见床上蓬头垢面地躺着一个人正鼾声如雷,他仔细一看,正是白明海。他走到床边,用手推了推,白明海睡眼惺忪地看了他一眼,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无精打采地说:“大哥,你来了。”他温和地笑了笑,和蔼地说:“去洗洗脸,然后咱俩找个地方聊聊。”在白明海的心目中,他的分量要远远高于马杰,白明海一骨碌爬起来,穿上衣服,又洗了脸梳了头。他拍着白明海的肩膀微笑着说:“这才像个人样,别忘了你是有身份的人,在东州城大小也算是个企业家。”

    两个人打车来到一家叫“找你找我”的酒吧,迎宾小姐给他们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他一挥手要了两碗牛肉面和六瓶啤酒。很快,两碗香喷喷的牛肉面上来了,白明海这几天也没正经吃东西,他饿坏了。两个人谁也不说话,都大口地吃起面来。吃完面以后,他让服务小姐启开啤酒,亲自给白明海满满地倒了一杯。“明海,今天大哥陪你喝个够。”说完他先干了一杯,白明海随着也干了。他又给白明海满上,然后语重心长地说:“明海,小娜跳的现代舞《寻找自我》想必你已经看了,我也看了,不瞒你说,我触动很大,当二十二个演员层层堆叠起来,扭曲得像一座塔时,最高处的池小娜并不是两只手伸向天空,而是两条腿扭曲得像麻花一样伸向天空,你知道当时我想到了什么吗?噩梦,明海,当一个人痛苦时,最真实的噩梦就会乘虚而入。小娜的《寻找自我》为什么会头足倒置?就是因为我们都失去了精神家园,失去了自我,好在我们都在寻找。我、马杰、贝妮,还有你,我们为什么能走到一起,还不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都怀抱做自己的理想,却在现实世界中不得不做他人。很多以悲剧收场的爱情中,最常见的便是迷失自己。小娜的失踪只能证明一点,她并不完全信任你,她不是迷失在爱情里,而是迷失在亲情里了,没有相互信任的爱是盲目的,强求便是削足适履。在爱情的选择上,最忌讳的就是盲目。为了追求一份不适合自己的爱情而伤害自己,得不偿失。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够找到生命中最适合的那个人,而寻找的过程中需要足够的耐心和智慧,草率不得。因为爱是精神家园的一部分,也是自我的一部分。有句话说得好‘悲剧总是在男人下跪时开始,又在女人的下跪中结束’。你可好,反过来了。这件事如果你想不开,就算大哥看人看走了眼。”他说完又干了一杯。白明海又随着干了一杯。他有些激动,动情地说:“明海啊,化蝶为舞,那是小男人做的事,在你的生活中,不允许有情天恨海,真正的爱情既不是痴缠,也不是高烧,如果你得到了爱情,却失去了自我,又有什么意义?你不是说过,衡量一个人的价值主要是看这个人在多大程度上做成了自己吗?连失恋这么一点点小痛苦都扛不住,还跟我吹什么做自己!”白明海听着听着突然拿起啤酒瓶给两个啤酒杯倒满,先饮干杯中酒,然后低声说:“大哥,这几天我折磨自己也差不多了,该想的也都想了,你不用说了,我什么都明白,从明天起,白明海还是白明海。”他也饮尽杯中酒,欣慰地说:“这才是我兄弟呢!”两个人又喝了两瓶啤酒,他情真意切地说:“明海,大哥的话你可得往心里去,回家后再好好想一想,你不能再喝了,我送你回去吧。”他结了账,搂着白明海的肩膀往外走,一见风白明海就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秋风习习,白明海痛苦万分,一下子趴在他的肩上痛哭起来,他心疼地说:“哭吧,兄弟,哭出来就好了。”

    昨天晚上他做了一宿梦,一场大雪将市府广场盖得严严实实的,空旷得像一个雪白的大草原。大草原上有无数人的脚印,他沿着一溜脚印寻找,一边寻找,一边想,留下这些脚印的人都在哪里?他们为什么从这里经过?其实广场上的脚印通往四面八方,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他只能沿着其中的一溜脚印往前寻找,到底找什么,他根本说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无论跟着哪一溜脚印都无法超过前面的人,不对,是前面的人群,这些人群到底要去哪里?他好奇地沿着脚印往前探寻,然而这些无名的脚印最终消失了,茫茫雪地里,只留下一个孤独的身影,便是他自己。由于是周末,他和江冰冰快中午时才起床,起床后,他坐在马桶上还在琢磨这个梦的含义,为什么那些脚印最后都消失在未知当中?难道那些留下脚印的人和自己一样根本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或许正是因为没有目标,人们才留下了那些脚印,人们寻找的就是目标,那么目标是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

    刚吃过早饭(其实是午饭了),他的手机就响了,原来是海小妹打来的,约他和马杰一起去看服装模特表演。他知道马杰和海小妹说过几回了。挂断手机,他心想,避孕套风波虽然让马杰当了冤大头,但是那天家里漏水如果不找白明海,而是找马杰,说不定江冰冰就不是从床底下打扫出一个避孕套了,因为他知道马杰早就和海小妹如胶似漆了。

    这是美术学院服装设计系学生的毕业设计演出,他赶到美院大礼堂时,马杰和海小妹已经到了。海小妹安排了最好的席位,还将自己的师姐王珍彤介绍给他和马杰。王珍彤不仅人长得风情万种,而且是模特公司的老板,声称今天上台表演的模特都是她培训的。海小妹更是不失时机地称赞师姐手下的模特曾经到卢浮宫表演过,*巴黎。王珍彤感叹他和马杰长得就像一个人,完全可以互为模特。海小妹也笑着说,如果他们穿上一样的衣裳,我根本认不出谁是谁。说话间,演出开始了,当第一个模特迈着猫步走上T台时,主持人解说道:“裸露还是禁忌?无论是东方美的颀长双腿,还是西方美的梦露双峰,只需用神秘的黑色盛情勾勒,便春光无限。”T台上花气袭人,马杰顿时兴奋起来,他一脸坏笑地问海小妹,是不是个个模特穿得都这么露?海小妹娇嗔地看着马杰,像是要在心上人的眼神里发现另一个人似的,讥笑说:“你是不是有两双眼睛,一双是警察的,另一双是贼的。”马杰知道海小妹在笑自己不懂美,哪肯示弱,便笑嘻嘻地说:“我从这些模特身上没看出半点东方美,不仅她们展示的服装充满了西方美,而且连她们的化妆也西方化了,你看她们的头发都焗成了黄色或红色,她们的眼睛做成了欧式眼,哪里还有半点东方美?”尽管海小妹对马杰的柔情蜜意浓得化不开,但是看到心上人对模特色迷迷的眼神,心里就酸溜溜的,她醋味十足地嗔道:“你一介武夫,懂得什么是东方美?”让海小妹这么一激,马杰顿时认真起来,一本正经地说:“你别小看人,要了解东方美看一眼中国古代的仕女图就知道了,图上面的仕女个个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嘴,那才叫东方美呢。”他听得有趣,觉得自己的另一个我的意识在马杰身上正在苏醒,便插嘴问:“那你小子是喜欢东方美还是西方美呢?”马杰像是每一根精微的神经都被激活了,有一种为本能冲动寻找出口的强烈愿望,仰着脖子说:“这还用问,就像外国人找中国女孩当老婆,专找吊梢眉、小眼睛、高颧骨和厚嘴唇的丑丫头一样,我当然喜欢西方美女了。”醉人的音乐和精彩的表演将观众带入色彩的视觉狂欢和形体的感官沉溺之中,声光电在如天鹅绒般丝滑的空气中激荡,海小妹剜了马杰一眼说:“你呀,整个一个大色狼。”马杰一吐舌头,一个身穿鱼骨束胸式礼服的模特甩着轻纱水袖走上T台,镂空的纤细织带勾勒出蝴蝶骨的玲珑,窈窕的腰肢、性感的曲线无不让人投去惊鸿的一瞥。马杰的目光不像是在欣赏模特的神韵,而像是在品味她们凝脂般的肌肤上汗毛孔散发出的馨香,样子就像是捧过每个模特精致的脸蛋似的,他羡慕马杰显露本来面目的勇气,因此用嫉妒的口吻说:“马杰,你别忘了女人裹小脚也曾被国人视为东方美,为此,从明代正德年间到民国初年,官方每年都要举办赛小脚大会,跟今天的选美大赛差不多,与那种糟粕比起来,你看今天的模特个个都像出走的娜拉。”马杰像是一只大胆地将脑袋伸出躯壳外的乌龟,肆意地观察着每个模特,神情就像是在嗅闻她们的血液的味道,然后将脸转向王珍彤,笑嘻嘻地说:“所以,论性感,当然是西方模特更胜一筹,王总,我说得对不对?”王珍彤身上透出一种神秘、深邃的气质,她就像一面镜子,好像这面镜子就是为了分辨他和马杰而设置的,她无疑看到了两个我,犹如看到了一个人的双重性格,听了马杰的话,她莞尔一笑,颇为认同地说:“这与文化差异有关,时尚圈子永远是强势文化引领潮流,在国外的一流秀场上,亚洲面孔出现的几率很小,中国模特出现的几率更是小之又小,更多还是在三流秀场上露面。”正沉浸在精彩表演中的海小妹犹如一枚紧闭的蓓蕾,在师姐这面镜子面前瞬间舒展绽放开来,她秀眉微蹙,轻声慨叹道:“其实这与中国服装的设计水平有关,有一流的服装设计师,才会有一流的模特。要不怎么说设计师赋予了服装灵魂,模特赋予了服装生命呢。”这时模特们身着有浓郁敦煌韵味的服装,在两面古墙前尽展风姿,仿佛带着现场观众穿越时空,进入了一个亦真亦幻的世界。美不胜收的表演博得T台下阵阵掌声。人们既为服装设计的艺术魅力所感染,又为模特们的精彩表演和美丽而叫好。然而他望着色彩斑斓的T型台却陷入了沉思:中国正在奋起直追西方几百年走过的现代化道路,在诸多方面模仿着西方,模仿的唯妙唯肖,那么西方模仿了中国什么呢?

    又一届丁香小姐大赛闭幕了,时值盛春,正是丁香花开的季节,街道两侧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这几天廖天北率团去东南亚招商引资,他难得清闲,晚上,和几个朋友在海鲜酒楼聚完以后,他一个人开车闲逛,发现在市口腔医院附近新开了一家足浴中心,门脸装修得古香古色,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红灯笼上写着“天香楼”。他心想,这门脸也不像足浴中心,倒像是个旧社会的青楼,便好奇地把车停在门前。一进天香楼,大堂正中挂着一对条幅,写的是初唐诗人宋之问的诗句:“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他心想,看来这天香楼的老板还颇通文墨。右侧楼梯处墙上挂着几十张女孩子照片,每张照片下都挂个铜牌,他明白了,原来这些照片都是足疗小姐,照片下面还介绍了她们的水平和等级。他看了半天,选了一位照片里最漂亮的,拿了挂在她下面的铜牌,上了楼。二楼楼梯拐角处挂了一面铜锣,每当客人上楼时,服务员就敲一下铜锣说:“来客啰,这位爷楼上请。”颇有古时候店小二的味道,这时就会有一位服务小姐迎上来领客人进入房间。

    他上了三楼,一进房间就乐了,这屋里的陈设就跟旧社会的大烟馆差不多。迎面是一张古色古香的围屏式大榻,榻上铺着红缎子褥子,榻中间还放了一张古香古色的短腿小炕桌,门的右侧有两把太师椅,墙上挂的都是些描写《西厢记》、《红楼梦》中情恋内容的国画。这时,袅袅婷婷地进来一位上身穿红色缎子小褂,小褂上还绣着牡丹,下身穿绿色缎子裤的女孩儿。她笑眯眯地问:“先生,您好,请问您先用点什么?”他一看这女孩,心里就喜欢上了,这女孩眉清目秀,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皮肤白皙,便微笑着说:“上一壶毛尖,再来一个果盘就行了。”小姐笑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就上齐了茶和果盘。“先生,把裤子脱了吧。”小姐不经意地说。“小妹,咱们刚见面就脱裤子呀?”他开玩笑地说。女孩脸一红,拿过来一件用塑料袋包好的大裤衩,娇嗔地说:“把这个穿上。”于是,他只好把裤子脱了,换上了大裤衩。女孩把他的裤子叠好挂在了衣服架上。他笑眯眯地问:“小妹,怎么称呼?”女孩柔媚地说:“我叫柳小月,您就叫我小月吧。”他心想,这个名字起得好,大有“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意境。柳小月取来铜盆,把泡脚的中药倒到盆里,又加了开水。“先生,泡泡脚吧。”柳小月说着就帮他脱掉鞋和袜子。他把脚放在水里感觉水温正好,舒服极了。他一边泡脚,柳小月一边用白嫩的小手在脚上拿捏。他惬意地问:“小月,你是哪里人呀?”柳小月红晕飞腮地说:“我家住在白山脚下,我们村叫柳树屯,我们屯有一座山叫柳树山,屯子里不仅柳树多,姓柳的人也多。我们那里山清水秀可漂亮了。先生,一看您就是当大官的。”他得意地一笑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当大官的?”柳小月娇态十足地说:“因为我们这儿只来两种人,一种是大款,一种是大官。一般都是大款陪着大官来,像您这样一个人来的还真不多。先生,您贵姓呀?”他没想到小小的足疗女见识还不少,便温和地说:“我姓商,你就叫我商大哥吧。”柳小月甜甜地喊了一声“商大哥”。

    他泡完脚,柳小月把椅子放在榻边,在自己的双腿上铺了毛巾,然后把他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开始做足部按摩。只见柳小月一双玉手,拿捏娴熟,穴位准确,力度适中,不时问一问他的感觉,还会诊断一些常见病。“商大哥,你睡眠不太好,是不是总做梦啊?”柳小月试探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爱做梦呢?”他好奇地问。“是你脚上的穴位反射出来的,其实我也是个爱做梦的人。”柳小月娇媚地说。“你都做些什么梦啊?”他打趣地问。“总是梦见变成另一个人。”柳小月忽闪着大眼睛说。“是什么样的人呢?”他好奇地问。“不告诉你,反正不是我自己。”柳小月孩子气地说。“那么你到底想不想变成另一个人呢?”他不依不饶地问。“想,可是我这辈子恐怕都做不成梦里的那个人,我只能做自己。”柳小月自卑地说。他心想,看来柳小月经常梦见的那个人,一定是她心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偶像,正因为如此,她才不好意思说出来。他觉得柳小月是个乖巧的女孩,心里特别喜欢,便逗趣地问:“小月,你如果把你梦中的另一个人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柳树屯,我开车送你回去,好不好!”柳小月弯眉一挑认真地问:“商大哥,你说话算数?”他目光诡谲地闪了闪,爽声道:“当然算数了。”柳小月两道柳叶弯眉轻轻一挑,乖巧地说:“那就谢谢商大哥了。”

    柳小月给他做完足部按摩,又给他捶腿,小手时不时就会触及他的根部,他反应强烈,怎么抑制也抑制不住,下身就搭起了凉棚。捶完腿之后,柳小月又给他捶背,两只小拳头宛如两只小白兔,在他背上窜来窜去。他心想,足疗做过无数次,还是这一次别有风味。全套程序做完后,柳小月又给他洗了脚,擦净水,然后又拿来一双新袜子给他换上,把旧袜子装在一个塑料袋里。“商大哥,足疗做完了,希望你常来,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呀!”说完,她甜美地一笑,身姿婀娜地关上门出去了。他一边喝茶,一边吃水果,心里有一种既甜甜的又怪怪的感觉,总觉得意犹未尽,心想,不行,明天我还得来。

    也是赶上廖天北出国,他一连几个晚上到天香楼找柳小月做足疗,别看就几个晚上,两个人熟得像是老情人。“商大哥,明天我想回家,你能送我吗?”柳小月笑眯眯地问,娇媚的神情让他觉得骨头都酥了。“行倒是行,只是你还没有将你梦中变成的另一个人是谁告诉我呢。”他逗趣地说。“我告诉你你就开车送我回家好吗?”柳小月的目光透着*的风情,灵秀地说。“没问题。”他爽快地说。“商大哥,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不瞒你说,我经常在梦里变成的那个人是我们老板娘,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还嫁给了一位台湾大老板,天香楼就是这位台湾大老板专门为老板娘开的。”他原以为柳小月梦中一定变成了哪个大牌女明星,所以才轻易不敢说出来,没想到只是一个足疗馆的老板娘,不禁呵呵笑道:“小月,为什么不做自己,非要做他人呢?”柳小月直言不讳地说:“做自己有什么好,不过是个足疗女,做老板娘就可以成为有钱的女人,就可以打扮得像她一样漂亮,谁不想过有钱的日子呢?”听了柳小月的话,他的内心猛然涌起一种孤独,觉得自己的一切烦恼都来源于不能做自己,而只能模仿那位应该属于自己的“真正生命”。而柳小月的一切烦恼恰恰与自己相反,都来源于不能做别人,他觉得柳小月很像当下的大多数人,中国人不再想成为“中国人”了,而是想当别的,中国人自从将中山装改穿西装以后,不仅仅是换了一身衣服,而且是换了一个梦想,这梦想犹如一座摩天大楼,只是没有门窗。他觉得自己憋闷得太久了,很想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透口气,或许柳树屯能让自己透一口气,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问:“小月,明天咱们几点钟出发?”柳小月嘴边漾着微笑说:“早晨七点钟出发,中午前就能到俺家,到时候俺让俺妈给你炖山鸡、野兔子吃。”他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他兴趣十足地问:“你们柳树屯还有山鸡、野兔子?”柳小月弯眉一挑说:“那有什么,柳树山上还有熊呢。”他关切地问:“小月,你家都有什么人呢?”柳小月喜滋滋地说:“俺爸、俺妈,还有俺哥,俺哥打野兔子的本事可大了。”一直以来他都感到自己有一种找不到家的感觉,像一条失魂落魄的丧家狗,他想从爱中寻找自我,然而他并没有从贝妮的爱中找到自我,反倒觉得更迷茫、更空虚了,但是柳小月身上的山鸡、野兔子的味道是那么自然、诱人,他感到新奇,到柳树屯散散心,或许能有意外的收获,想到这儿,他真有些耐不住了。

    朝霞洒满黑水河的时候,他开着奥迪车奔驰在高速公路上,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轿车送柳小月回家,她高兴极了,山里女孩子的一点点虚荣心就这样得到了满足,她甚至油然而生幸福感。高速公路两旁的庄稼一望无际,绿油油的,就像绿色的海洋。车载CD里放着邓丽君的名歌《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这歌听得柳小月脸色绯红,看上去像山上的野花一样美。

    快到中午时,柳小月娇柔地用手指了指前方说:“商大哥,前边就是柳树屯了。”他放慢车速,透过车窗望出去,心想,这村子不愧叫柳树屯,到处是柳树林,有一条小溪,潺潺而流,穿林而过,柳树倒垂溪边宛若少女的长发。村子里炊烟袅袅,家家户户都在做中午饭,一缕缕青烟一条条直线似的升上天空,看不出有一丝儿风。村子的四周是巍巍群山,村子正前方有一座山酷像一棵巨大的柳树。望着眼前的美景,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孟浩然的两句诗:“绿树林边合,青山郭外斜。”柳小月兴奋地说:“商大哥,我家就在那柳树山脚下。”他沿着村子的大路一直开,开了大约二十分钟,没有路了,柳树山脚下有一户青砖瓦房的农家小院。院子很宽敞,窗前有一架葡萄,前面是黄瓜豆角,再向北种了四垄韭菜,两垄茄子,三垄马铃薯。小院中间是一条砖石小路。东边是花圃,花儿在阳光的沐浴下竞相开放。轿车停在小院前,围了许多看热闹的孩子。柳小月一下车就兴高采烈地喊道:“爸、妈,我回来了。”这时一位面色黝黑、脸上的皱纹宛如刀刻一般的汉子走了出来,看来年纪有五十多岁,一见柳小月就高兴地喊:“小月她娘,咱闺女回来了。”听到喊声,从屋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位面容消瘦、面庞皱缩的农妇,她笑逐颜开地说:“小月呀,回来也不打个招呼,二狗子,快把你小明哥喊回来,让他弄只山鸡、野兔什么的,就说家里来客人了。”一个叫二狗子的小男孩一边答应着一边蹦蹦跳跳地跑了。“爸、妈,”柳小月用炫耀的口吻介绍说,“这是俺商大哥,是他送俺回来的。”柳小月的爸妈似乎看明白点意思,也没敢多问。“她商大哥,屋里坐,屋里坐。”小月的母亲手足无措地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他心想,山里人就是纯朴,便客气道:“大妈,还是院子里好,山里空气清新,还是在院子里坐会儿吧。”“也好,也好,她商大哥,还是抽一袋我亲手种的烟吧。”柳小月的父亲憨厚地说。他接过老汉递过来的黝黑发亮的旱烟包包,从里面取出一撮碎烟叶卷了一支烟,用自己的打火机点上火,刚吸一口,便呛得咳嗽起来。老汉呵呵笑着说:“烟冲,悠着点。”这时,一个壮实的小伙子跑进院子,左手提溜着一只山鸡,右手提溜着一只野兔子。“小明啊,快帮妈收拾了。”小月的母亲张罗着说。“哥,这是我商大哥。”柳小月炫耀地向她哥介绍说。他向小伙子点了点头,柳小明嘿嘿傻笑着收拾山鸡和野兔子去了。

    午饭很快就做好了,一家人很热情,他和老汉还喝了半斤烧酒。吃完饭后,他让烧酒闹得头略微有点晕,打着饱嗝说:“大叔,你们这风景好,我出去转转。”老汉忙说:“小月呀,陪你商大哥转转,别让他一个人走丢了。”柳小月蹦蹦跳跳地跟着他出了小院。

    两个人沿着一条乡间小路一直往前走,前面露出一片柳树林,林子长得很密实,中午的太阳很晒,小路上连个人影也没有,两个人情不自禁地钻进了小树林。走到林子深处,他出一了头汗,柳小月掏出自己的手绢给他擦汗,两个人离得很近,柳小月身上的体香伴随着柳树林的清香,使他直喘粗气,柳小月也从来没有跟这么有魅力的男人在林子里幽会过,她望着他身子有些发软,他就势把小月搂在怀里。两个人像夏天的干柴着了,疯狂地吻在了一起。他用脚踩倒一片青草,把柳小月轻轻放在这绿油油的“地毯”上,望着小月那洁白丰满的乳房和红艳艳似樱桃般诱人的*,再也忍不住,他像恶虎扑食一般在小月身上亲吻起来,从上身吻到下身,又从下身吻到上身。“商大哥,我要,我要。”柳小月轻轻呻吟道,声音很像贝妮在呼唤自己。他仿佛被雷击了似的猛然跳起来,靠在一棵柳树上大口喘着粗气说:“对不起,小月,是我不好,都是烧酒闹的,我昏了头了。”柳小月没想到会是这样,她赶紧整理好衣服,眼泪扑簌簌地流了出来。

    回到农家小院,他心虚地与小月的父母告别,和小月的哥哥握手时,他感觉自己的手像是伸进了老虎钳子里,疼得直咧嘴,柳小明却嘿嘿傻笑起来。柳小月坐在他的车上一直送到小村外,才恋恋不舍地下了车。他温声说:“小月,什么时候回天香楼告诉我一声。”柳小月含泪“嗯”了一声。他一踩油门,奥迪车沿着小溪缓缓前行,他望了一眼倒视镜,柳小月远远地挥着手,很像是伊甸园里的夏娃。

    他从柳树屯回来以后,又去了几次天香楼,都说柳小月还没回来,有的足疗女还说,她可能不想干了。搞得他云里雾里的。晚上,白明海请他喝酒,酒后他非拉着白明海一起去天香楼做足疗。两个人停好车,信步走进天香楼大堂时,一个婀娜熟悉的身影从眼前闪过,白明海当时就愣住了,连他也惊诧地站住了。从眼前走过去的婀娜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白明海曾经的恋人池小娜。“小娜,是你吗?”白明海情不自禁地问。池小娜站住了,她转过身来目光中有些吃惊,也有冷漠:“你好,明海。”白明海欣喜地走过去,张开双臂想抱池小娜,池小娜冷冷地躲开了。“明海,”池小娜冷漠地说,“过去的池小娜已经死了,忘了我吧。”此时,他猛然想起柳小月曾经跟他说过,很想成为像老板娘一样的人,莫非池小娜就是天香楼的老板娘?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于是他试探地问:“小娜,天香楼是你开的?”池小娜嘴角一翘,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说:“不可以吗?”这时,走过一个中等身材胖乎乎的男人,满脸堆笑地问:“小娜,遇上朋友了?”池小娜立即换了一副媚气十足的表情说:“白明海,这位是我先生,他是台湾人。老公,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台湾人顿时伸出胖乎乎的手与他和白明海握手,一边握手一边皮笑肉不笑地说:“幸会、幸会。”胖乎乎的手上戴着四个款式不同的黄乎乎的金戒指。台湾人与两个人握完手,搂着池小娜上了楼。白明海呆呆地站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大哥,我深爱着的那个池小娜真的失踪了。”

    放下笔时,我感觉不是商政在向我倾诉,而是我在向商政倾诉。我觉得我在这种倾诉中化身成了商政,而商政在自我的迷失中是注定做不成自己的,那么我也只能化身成商政心目中的他人。我不知道,这是商政的悲剧,还是我的悲剧。但是我知道,左右商政命运的一定是廖天北,因为廖天北就是商政心目中的他人。尽管廖天北是一个想做自己的人,但是商政不可能在廖天北身上寻找到自我,因为廖天北不是他的自我创造出来的,而是体制的产物,他身上带有浓厚的官本位遗毒,廖天北是一个中了毒的人,关于这一点廖天北不清楚,商政也不清楚,但是我清楚。我之所以清楚,是因为我与商政的世界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正因为我是一个旁观者,才能够更透彻地看清商政的生活。商政的世界洪水泛滥,我却躲在“方舟”内,我一直认为我的书房就是我的“方舟”,诺亚正是在方舟里看清世界的。因此,我千方百计想呼唤商政快点回到“方舟”上,我不停地用笔发出信息,正如诺亚放出鸽子,然而我始终寻找不到商政的内心世界,因为他的自我迷失了,或许一开始就迷失在官场中了,正因为如此,他才开始寻找,结果是一次一次地迷失,他无法得到我的信息,也就无法找到我的“方舟”,我感到商政正在夜里苦苦跋涉,正如我在书房内笔耕不止,商政好像完全生活在夜里,他需要光,哪怕是一丝微光。我却不知道如何让我的笔发出光来,正如灯塔引导航船,我知道保护诺亚方舟的是耶和华,但是引发洪水泛滥的也是耶和华,谁是耶和华?有人说是上帝,但上帝是谁?有人说是神,但什么是神?我迷茫了,我不止一次地品味诺亚走出方舟的情景,品味神对诺亚说的话:“你和你的妻子、儿子、儿妇都可以出方舟。在你那里凡有血肉的活物,就是飞鸟、牲畜和一切爬在地上的昆虫,都要带出来,叫它在地上多多滋生,大大兴旺。”我猛然明白了,要想寻找到迷失了自我的商政,我必须求助于神,必须有勇气与神对话,但是神在哪里?这世界上真的有神吗?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想知道。或许神就藏在我们的心里。因此,我用笔画了两面镜子,一面想照我的内心世界,一面想照商政的内心世界,却不承想两面镜子映出来的都是廖天北,我顿时明白了,只有搞清楚廖天北的命运,才会搞清楚商政的命运,抑或才能搞清楚我未来的命运,于是我通过两面镜子对廖天北的命运进行了推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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