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晓雪开了门,“我出去办事,路过这里。”晓冰说。
晓雪让妹妹进来,突然问:“她是谁?”
“谁……是她?”
“就上次你说的那个,外、遇。”
晓冰看晓雪的眼睛,看得出她真的不知道。钟锐还没找她谈。晓冰从何涛那里听说了这事后,放心不下,特地约何涛一块儿来看姐姐,何涛从学校直接来,估计也快到了。她几次下决心把一切告诉姐姐,一旦面对姐姐,却开不了口。“钟锐,你这个懦夫!”她不由在心里咒骂。
“晓冰!”
晓冰避开姐姐的眼睛,“不知道。我……我也不过是猜测。”
晓雪更愿意相信这个解释,但仍不能放心。“猜测?……根据什么?”
“……第六感觉吧。”
“你的感觉不一定不对,他现在不愿在家里住,也常常不在公司。对了,他今天还去找我了,谈,分手。……”
“说别的了吗?”
“别的,什么意思?”晓雪眯起了眼睛。
晓冰回答不出了,急得冒汗,幸而这时门铃响,何涛来了!她赶快去开门,没想到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妇女,不认识,却有些眼熟。裹一身套裙,人是人,衣服是衣服,看着很别扭。
“你是……夏晓雪?”
“我是她妹妹。您是……”
“我是王纯的邻居。你姐在不在?”
晓冰头“轰”的一声,没容她再想什么,晓雪已经迎出来了。
“您请进。”她把客人让进了客厅,许玲芳反手关上了门。
何涛来了,一看晓冰的神情就知有事。“出什么事了?”
晓冰面色苍白,“何涛,你的主张是对的,应当由我们先告诉姐姐。”
……
紧闭的房门开了,晓雪送许玲芳出,神情镇定,在门外还同许玲芳道了再见,但一俟许玲芳走出门,门关上,她再也支持不住似的倚门上站住了,头低低地垂着。
“姐姐……”
晓雪抬起头来,惨然一笑:
“你早知道了是不是?你什么都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像个傻瓜被蒙在鼓里,像个傻瓜……”
“姐姐!……”
“最后还要一个外人来告诉我……”
“姐姐,你听我说——”
“别说了。你们回去吧,我要睡了。”
晓冰和何涛只好走。
晓雪安排丁丁睡觉,睡着,然后去门厅里换衣服换鞋,开门,出去了。
天已经不早了,许玲芳仍大睁着两眼想心事。
“关灯睡吧?”老乔说。
“你说,会不会出事啊。”
“出啥事?”
“我一个同事的闺女,情况跟那个——”她用嘴向王纯屋的方向努着,“一样,是个第三者,后来,被她情人的媳妇儿用水果刀在脸上拉了七八刀,破了相,连公安局都惊动了。”
老乔也有点担心,嘴上说:“不会吧,夏晓雪不会是那号人。”
“碰上这种事可难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不是?”
“那也不怕,出了事公安局找不着你。”
“公安局是不会找我,可要真出了事,出在咱家里,也窝囊不是?”
这时大门响了,许玲芳“嗵”地坐了起来,伸长耳朵听,来人先向北屋走去,开了门,进去,一会儿又出来去了卫生间,片刻,传来刷牙洗脸的响动。是王纯。许玲芳重新躺下。
“几点了?”
老乔先摸起床头的眼镜戴上,再去看表,还没看清,听到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许玲芳一个高从床上蹦起,老乔想告诉她“王纯在外面呢”,还没容他张嘴,许玲芳已出了屋,赤着两片脚。
门厅里,王纯含着一嘴的牙膏沫子,正要去开门,被许玲芳一把扯了回来,她吃惊地刚要发问,许玲芳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不容分说把她推进了她的屋,匆忙说了句“不要开灯不要出来!”关上门,走了。王纯惊魂不定,心扑扑地跳,不知要发生什么事。
公安局是不会找我,可要真出了事,出在咱家里,也窝囊不是?”
这时大门响了,许玲芳“嗵”地坐了起来,伸长耳朵听,来人先向北屋走去,开了门,进去,一会儿又出来去了卫生间,片刻,传来刷牙洗脸的响动。是王纯。许玲芳重新躺下。
“几点了?”
老乔先摸起床头的眼镜戴上,再去看表,还没看清,听到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许玲芳一个高从床上蹦起,老乔想告诉她“王纯在外面呢”,还没容他张嘴,许玲芳已出了屋,赤着两片脚。
门厅里,王纯含着一嘴的牙膏沫子,正要去开门,被许玲芳一把扯了回来,她吃惊地刚要发问,许玲芳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不容分说把她推进了她的屋,匆忙说了句“不要开灯不要出来!”关上门,走了。王纯惊魂不定,心扑扑地跳,不知要发生什么事。
“谁呀?”门厅里,许玲芳问。
“许大姐,我,夏晓雪。”
王纯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吱呀,门开了。“哟,是你呀。对不起,让你等了,今儿我们躺下的早了点。”
“她住在哪屋?”
“她?”是我么?找我干什么?王纯站在黑暗里,一动不敢动。现在全看许玲芳的了。
“谁?……噢,王纯啊,她还没回来。”
“这么晚还没回来?”
“是不是在公司加班?”
“我刚从她们公司里来。”
“通常她这时候要是不回来一般就不回来了。”
“那我走了。”
“不进屋坐会儿?”
“不了。”
接下来是一系列的脚步声,关门声,脚步声,又是关门声,许玲芳进了屋。一切都静下来了。王纯倚着门出溜到地上,瘫坐着半天没动。
许玲芳抹着折腾出的一头汗,爬上了床。
老乔看她一眼:“你知道你这叫什么?……抹布擦脸,找不利索!”
许玲芳恨恨地扇了自己一个小嘴巴。
钟锐怎么也睡不着,起身,去隔壁谭马处要“安定”。
“睡不着是不是?光棍不好当啊,这点就不如人家外国,看着合适,先睡着,结不结婚的,另说。”
钟锐没理他,拿了两片药送到嘴里,也不用水,一伸脖,干咽了下去。半个小时后,他沉沉睡去。
这时,几乎整个城市都睡了。
一个人悄悄推开了门,走了进来,无声无息来到了钟锐的床边,站住,久久地看着,钟锐睡得像个婴儿。来人看了一会儿,猛地伏在了他的身上,紧紧抱住了他。钟锐被惊醒,吓得大叫:“谁?”伸手开了床头的灯。
来人仍伏在他的身上不抬头。是晓雪。
“晓雪?你这是干吗!”
晓雪不说话也不抬头。
钟锐使劲推晓雪:“起来晓雪,快起来!隔壁还有一个人呢,叫人撞上了像什么样子!”
“那有什么关系?我今天就是睡在这儿也合理合法。”
“晓雪!”
“我心里难过的要命,帮帮我,钟锐……”
“你先让我起来……”
“想想人活着真没什么意思啊……”
“起来起来晓雪,你先在那儿坐会儿,我也起来,咱们好好聊聊……晓雪!”
晓雪不动。
隔壁似有人的响动,钟锐急了,一使劲翻身坐起,晓雪向后跌倒在地。钟锐吓了一跳,赶快跳下床过去扶她,晓雪一把抱住了他的双腿。
“钟锐,回家!”
“晓雪!”
“今天的事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不这样了,回家吧,啊?”
“不是为今天的事晓雪,这你知道。”
晓雪绝望地:“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们的婚姻已经死了。”
“我哪做得不好你跟我说,我可以改,你说吧,说呀。”
“你没有什么不好,就这个家来说你付出的比我多得多,要说不好,是我不好……”
晓雪急急地:“可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从前的事咱们就当没发生过,从今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咱们三个人。你在外面安心搞你的事业,我保证家里的事不要你操一点点心……”
“晓雪,你以前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对此,我很感谢你。问题不在这,问题在于,”他稍停了一下,“你觉着像我们这样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吗?”
“我觉着有意思。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可以改。”
钟锐耐着性子:“你没有什么需要改的,改了,就不是你了。”
“你的意思是,我压根就不是你需要的那类人?”
“你是好人,我也不是坏人,可好人和好人未必就是好夫妻。”
“那你当初为什么非要找我?”
“当初的我和现在的我是两个人,当初的你和现在的你也是两个人,人是变化的,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里完全可以是不同的人,这你难道就不明白?”
“我还是我。”
“你不是你了。”
“怎么?”
“当初你给我的最强烈的印象是聪明,自信,还有,清高……”
“你不用激我,没有用!”
“小点声!”
晓雪声音越大:“做都做了还怕什么?!”
钟锐穿好了裤子,“你要不走,我走。”向外走。
晓雪一下子堵在了门口,二人四目相对,对峙。
“你到底要干什么?!”
“跟我回家。”
“我说过……”
“你要离婚,但是我不要离,我!”
“如果这样咱们只好法庭见了。”
晓雪被激怒了:“法庭上见?见什么?”她终于说出她一直回避的名子,“王纯吗?”
钟锐一字字道:“你给我听着,咱们的事,跟王纯没有关系!”
“哈!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她流掉的孩子是谁的?莫非她也跟你一样,有一个第三者?”
钟锐动手拉她,晓雪用死力对抗,争斗中发出很大声响。
隔壁睡着的谭马被吵醒了,他听了听,起身,下床,开门向外循声走去。
两人的争斗暂告一段落,晓雪气喘吁吁头发散乱却依然死死堵在门口。
“……六七年了,我把我最好的时光都给了你,给你做饭洗衣服生孩子带孩子,我为了什么?”
“为你自己。”
“知道就好,我是为了我自己,为我自己能有一个圆圆满满的家!告诉你钟锐,我不是苦行僧不是受虐狂,你别指望我在自己的根本利益受到威胁时还会逆来顺受保持沉默!”
“我太了解你了,对你我从来没存任何幻想。”
“所以你就采取这种方式,想一走了之,没那么容易!孩子你得管这个家你得管!”
“我管,没问题。这样,我回家,你走!”
“你得回去,我也不走!”
“怎么早没看出你是这种人?最无赖的泼妇也比你讲道理!”
“跟什么人说什么话,跟你讲理还不如对牛弹琴!”
“那你何必还要赖着我呢,去找好的去,去呀!”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有廉耻没有节操?跟你说钟锐,我这次要是迁就了你那就是助纣为虐是对社会的犯罪!”
门外偷听的谭马摇头叹道:“痛苦啊痛苦!”
丁丁醒了,尿憋的。他翻了个身,睡意浓浓地说:“妈妈,尿尿。”没人回答。“妈妈,尿尿!”仍无人应,丁丁睁开了眼睛,身边没有妈妈。他坐了起来,大声叫:“妈妈!”家里静极了。丁丁翻身下床,挨屋找妈妈,妈妈不在。他愣了一会儿,恐惧地哭了起来:“妈妈……”很快他便明白这屋里没人会理会他的哭泣,他抽咽着开门向外走。他要去找妈妈。
丁丁在街头上走,看到远处有人走,他就叫一声:“妈妈!”他毫无目标地走着,路灯下,小小的影子长长短短。
“妈妈!妈妈!”哭泣的童声在寂静的夜里回响。
一个骑车的男人过来。“小朋友,找不到妈妈了?”
丁丁害怕地看他,向后退。
“我看到你妈妈了。”男人说,两手举在头边做了个手势,“她是不是个……女的?”
丁丁点点头。
“来,我带你去找妈妈。”男人把丁丁抱上了自行车,带着他消失在夜幕里。
丁丁没有了。
他的小被窝像他走时那样散乱着,晓雪蜷缩在电话机旁,头发蓬乱,两眼干枯,直勾勾地看着什么,却又什么都看不见。电话响,刚响了半声,就像被谁扼住了脖子戛然止住——晓雪抓起了电话,饿虎扑食一般。
“姐姐,派出所有没有消息?”
晓雪说不出话。
“姐姐?!”
“……嗯。”声音飘忽,像随时可断的游丝。
“你没事吧?……你别着急,我们再找,绝对不会有事的,我有预感。就这样。”挂了电话。
晓雪呆坐似乎痴了。
这天早晨夏心玉天没亮就醒了,心脏不舒服,一个劲地颤,吃了两片药也没作用。她想出去走走可能会好些,都到了楼下了,又不想走了,转身又上了楼。回到家,心神不定,离上班时间还早,想做点什么,心慌得厉害,摸摸东,摸摸西,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做。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拿起了电话,想也没想,拨了晓雪家的电话。刚一拨通电话就被人拿起来了。
“晓雪吗?……丁丁起床了没有?”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简直不像是晓雪,干涩,苍老,几乎没有亮声儿。但夏心玉还是听清楚了。
“妈妈,丁丁不见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