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枫挽着宋建平的胳膊走,就要到大厅门口了,已经可以看到里面的人了,林小枫突然不走了。宋建平问她怎么啦,她没答,走几步,站住,"你真的希望我进去?"
宋建平点了下头,非常肯定。林小枫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怕我给你丢脸?"
"什么话!"宋建平用手捻一下林小枫垂在耳边的硬而亮的发卷,"不过今天你的头发做得
稍稍过分了一点,妆化得也有点浓了,其实你平时那样就很好。"
"我是故意的。我今天来就是要引起大家的注意,要当众出你的丑,怎么招摇怎么来——既然你不给我面子,我也不给你面子!"
宋建平一怔。她又说,"其实我知道你很难,我是指今天你不打算让我来这件事。……不要对我说你忘了,你说过以后绝不再骗我——因为有肖莉在先,你无法对大家解释。"
"……"
"建平,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我想从今天开始,重新开始。以前是我错了,错了就得改,那么就从今天开始改好了。"
"不惜你的上司同事对你有看法?"
宋建平又非常肯定地点了下头。林小枫怔怔地看他,眼圈开始发红,突然,她扭头快步走开,向外走。宋建平愣了一下,追上去。
林小枫走得飞快,鞋不跟脚,连着崴了两次,这种跟儿细如筷子般的鞋她也是头一回穿。第二次大概崴得不轻,就瘸着走,速度不减,快得宋建平不跑就追不上她。而他又不能跑: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在五星级酒店的大堂里,无论身份、地点,都不合适,所以等他追出大堂时,林小枫不见了。慌忙四顾,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里看到了她,赶紧过去,发现她在哭,一只手捂嘴,无声地哭。宋建平手足无措,嘴里发出一连串含意不清的安慰声。心里边惴惴不安,不知下一步她会怎么样,打算干什么。
林小枫哭了将近十分钟,尔后,用掌心在脸上抹了两把,"我走了。"
"走?"宋建平机械地问——林小枫的样子现在简直不能看,浓妆已然被泪水破坏,红黑黄棕白灰在脸上混作一团。小心翼翼地,他说:"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补补妆?都花了。"
林小枫摇头,"我回家。……你以为我那么愿意参加你们医院这活动?你们这活动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认识你们医院的那些人谁是谁?……跟你说建平我根本不在乎他们,不在乎他们所有的人,我在乎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你心目中我的位置、你对我的看法!"说罢,转身就走。
宋建平追上去,"小枫,走,洗把脸,去!跟我一块儿去!"
"我去干吗?还不够累心的。……再说了,你在医院里干得好好的,我何必给你找些麻烦让你为难?他们知不知道我、认不认识我又能影响了我的什么?只要你知道、你承认我是你的妻子就足够了。"
宋建平怔怔地看林小枫,猛地,一把把她搂在了怀里……
接下来,夫妻俩度过了婚后的第二个蜜月,同进同出,男耕女织,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十一长假。一天,把儿子送到姥姥家,夫妻俩同去参加了宋建平大学同学的聚会。是三个自打毕业后就没有什么联系的同学,珠海一个,桂林一个,大庆一个。三人趁十一长假,携夫人来北京旅游。来后辗转打听到了宋建平的电话,就这么联系上了。最先打来电话的是大庆的那个,得知是谁后宋建平热情洋溢。目前他情况全面良好,身份、经济、家庭,当然,还有心情;旧友故人若在这时造访,正是时候。当下约定请同学吃饭,同时定下了时间、地点。不料当天晚上,又先后接到了珠海、桂林两同学的电话。接到第二个电话时宋建平还说一块儿吃饭,和大庆同学一块儿;第三个电话打来时他就想改变主意了,于是在电话里便没再提吃饭,只说保持联系,放下电话后跟林小枫商量:来了三个同学六个人,作为地主,他们该怎么接待。刚开始说的请吃饭是一种不假思索的惯性思维,现在,当一个一个电话陆续打来,就不得不想,请吃饭是不是太一般太俗。
林小枫沉吟片刻,"他们现在都干什么?"
"珠海、桂林的那两个都改行了,干公司,当经理。就大庆那个还干医,在一个什么厂子里当厂医。"
"当厂医的那个就不用说了,珠海桂林的那两个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真混得好的,不至
于惨到跑北京来旅游。"宋建平点头表示深以为是。林小枫又说,"既然如此,就该好好请一下人家,连吃带玩儿!"
当下,夫妻俩找出《北京生活完全手册》,一人扯着书的一边,头对头翻阅查找。经过一番研究争执论证,最后商定去位于顺义的乡村赛马场。十个人两辆车,正好,交通工具也不成问题。
这天天也争气,万里晴空,秋高气爽,宋建平和林小枫一人开一辆车。宋建平载着三个同学,林小枫载着三个同学的夫人,一路上大敞车窗,欢声笑语,乘风而去。
到了马场,宋建平和林小枫跑前跑后招呼张罗大家骑马。马场非常宽阔,骑马跑一圈二十块钱。宋建平、林小枫让大家尽情地玩,骑够为止,既然已经来了。珠海同学到底是来自特区,当即上马,策马扬鞭,绝尘而去。不像那两个同学,尤其大庆的那个,一副缩头缩脑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想骑,不敢,头一回到这种地方来,不知规矩,不摸深浅,怕丢丑,也不好意思,担心宋建平花钱太多。最终宋建平夫妇的热诚和话里话外透出的那层"这点钱他们完全无所谓"的意思,方使他上了马。
但是三个夫人没有一个人肯骑,齐齐说害怕,怎么说都不行,于是,像来时路上一样,宋建平同三个同学骑马,林小枫留下陪他们的夫人。四个女人坐在马场旁的凉篷下,喝饮料,吃小吃,看她们的男人骑马,边说着话。每一个男人骑马过来的时候,她们都会冲他们发出一阵尖叫欢呼,少女一般;马背上的男人也会冲她们挥手扬鞭做矫健状,如一个个意气风发逞强好胜的大男孩儿。由于是同学而聚在了一起的这种关系,使她们和他们都变得年轻了,仿佛回到了当年。
四个男人里,数宋建平马骑得最好。这得归功于刘东北。刘东北酷爱骑马,在马场有一个五万元的个人会员卡,常拉宋建平一块儿去。刚开始宋建平也是不行,现在是好得多了,跟刘东北没法比,但在他这几个同学和夫人的眼里,却算得上顶尖高手。因此宋建平每骑马跑过来一次,都要引起女人们的一番夸赞,说是"女人们",其实主要是"大庆""桂林"二位夫人。林小枫不夸是不便自夸,心里头也颇为宋建平自豪。那"珠海"夫人却不知是为了什么,始终面带矜持的微笑坐在那里,只是在不得已时才微微点一下头,让林小枫别扭。
林小枫心里很明白,宋建平马骑得固然不错,但是换一个人那两位夫人绝不会如此卖力不厌重复地夸赞,她们是在用这种方式向她表达感激。她们这次来京是随旅行社来的,为省钱旅行社把她们安排住在了郊区,天天一大早就被叫起来往城里赶,晚上很晚方回;吃饭就像是打仗,十人一桌,广告里所说"八菜一汤"的数字都对,可惜一盘菜经不住几筷子,你要想文明就只能顿顿白嘴吃米饭,咸菜都没得就;广告上承诺的景点也都给你兑现,但由于时间都花在了路上,结果每一个景点都是"点到为止",什么都看不到,记不住,全部的意义只在回去后可以对人说:我去过了。还无法投诉,人家旅行社广告上说的全都做了。不是没想过单独活动,但是单独活动又得单花一份钱,交给旅行社的钱不可能退。想旅游团所有跟下来的人都是这心情:只要是花钱买来的,哪怕是苦,也得吃下去。否则,精神上就会痛苦。
所以,宋建平、林小枫安排的这一天对她们来说是恰逢其时,是她们来京后最美好的一天,专车接,并且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见识了这样一种她们从未见过的场面和生活方式,置身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人群里,不仅是身体的愉悦轻松,精神上都得到了提升。想这一天娱乐下来,还有两餐饭,车接车送,人家得花多少钱?正是念及这点,她们才如此不遗余力地夸宋建平——都是朴实厚道的人。
唯"珠海"夫人例外。开始还算含蓄,有一次干脆明确表达,表达出她对这一切的不以为意,表达出她与那两个对林小枫充满感激奉迎之色的女人们的不同。
经过是这样的。在宋建平又一次策马扬鞭飞驰而来的时候,"大庆"夫人过早地发出了欢呼的惊叹,同时用了一个最常见的、贬一褒一的方式表达她的惊叹。对"桂林"夫人道:你瞧人家老公,马骑得多好!多帅!又扭脸对林小枫说,我们家那位就不行……话未说完,骑马
人到,不是宋建平,是她的老公,她看错了,看错了也就等于夸错了。本就是一笑了之的事,却被"珠海"夫人揪住了。"珠海"夫人道——口气是玩笑的口气——"哎呀,你呀,看看清楚再说也不迟嘛。这下好,拍马屁拍自己老公屁股上了!"令除她之外的所有人尴尬。
男人们终于骑马回来,一齐来到夫人们的邻桌坐下,喝水,休息。
"大庆"同学由衷夸道:"想不到宋建平骑马骑得这么好,专业水准。"
"桂林"同学由衷附和:"只要有钱,你也可以骑得-这么好-!"
"大庆"同学接着这个话茬儿道:"是啊是啊。归根到底,还是一个钱字。……现在看来,咱们一个寝室四个人,就出来了一个宋建平!"
"桂林"同学跟着点头,很由衷,带着对地主盛情款待的感激和奉迎,一如他的夫人。唯"珠海"同学没有表示,脸上挂着始终不变的矜持微笑,也一如他的夫人。
男人们桌上的谈话这桌听得清清楚楚,这桌正处在尴尬之后的短暂沉默。片刻后,"珠海"夫人开口了,问了个问题,问林小枫:"哎,你这么年轻,为什么就不工作了?"
事实上这些事她们来时的车上早就说过了。四个陌生女人在一起,无外乎你是男孩儿女孩儿,多大了;你在哪里工作,干什么。当时林小枫就说她不上班了,同时当然也说明了为什么不上班。如实说,没夸大没缩小。"珠海"夫人就坐在她的旁边,谁没听清她也不可能没有听清。
她是故意的。一下子,所有的猜测都不再是猜测了:她的所有表现就是因为心理不平衡,于是要寻找平衡,不惜伤害别人。想不到,好心好意花了钱赔上时间请他们倒请出罪过来了。林小枫心头火起,面上不动声色。笑着,嘴向宋建平那边一噘:"为了他呗。当初我们也是不行,两个人都拿死工资,吃不好也饿不死。我就跟他说,你这样不行,一混,十年过去了。再一混,又一个十年过去了。咱说话,人一生有几个十年能让你这样混?他还不干,舍不得原先单位那个名分,为这个我们吵了好多次!……是吧,建平?"
正在跟同学们说话的宋建平点了点头。林小枫接着说了,"好不容易把他说动了,他同意了,新的问题又来了。在外企干和国家事业单位干可不一样,一分钱一分力,想混,没门儿!家里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其实原先我在学校里干得很好,一月挣得比他还多呢,单位里还要给我评正高——那时候我副高都好几年了!可是我想,既然一家只能保一个,那就保他!就这么着我辞了职。"
"大庆"夫人和"桂林"夫人频频点头,"珠海"夫人也点头。同是点头,意思却大不相同。前者是理解,理解林小枫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意思;后者也是理解,却是理解林小枫为什么要这样说的意思,带着一种暧昧的意味深长,令林小枫心中不快,却又说不出什么,因为人家并没有说什么。她只好继续说下去,以期增加自己话的可信度。
"他刚开始去外企时也是不习惯,也是困难重重,一度,想打退堂鼓,他这人,他们同学肯定了解,"她微笑着看宋建平,"胆子小,优柔寡断,想得多,做得少。我就跟他说,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坚持,要顶住,坚持就是胜利,我会全力支持你,做你的坚强后盾!"
男人们都听到了林小枫的话。
"珠海"同学说:"宋建平,敢情是-一半一半-啊?"
"珠海"夫人:"-一半一半-?"拍着林小枫的肩,"要我说,得有人家的一大半!"大家都笑了。
这时"珠海"同学的手机响了,他接电话,众人止住笑,以让"珠海"能安静接电话。
"我是。……噢,噢噢。……我的意思是把美国的那个巴尔米拉岛收购下来,将来无论居住还是搞旅游,都好……"说着起身,拿电话走到了一边。
"桂林"同学指着"珠海"同学笑,小声说:"还是那毛病!吹!反正吹牛也不上税!——这家
伙借了黑社会五十万元的高利贷,月月利息都还不起,还收购人家美国的什么巴尔米拉岛……"
说是"小声",这边桌上听得一清二楚,"珠海"夫人的脸当即"夸答"就沉下来了,毫不掩饰。"桂林"夫人便有些沉不住了,伸过头去对先生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收购不了?借钱又怎么了?现在兴的就是借钱花,没本事的人想借还借不出来呢!"一片附和声。其中林小枫的声音最响,动作最夸张,明显的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
一群人一直玩儿到晚上,一块儿吃了晚饭后,方依依不舍分手,分手前相互留下了所有的电话号码,相互欢迎到自家的那个城市里去玩,相互允诺下了各种盛情的款待……
直到进家,林小枫变了脸,"以后你们的这类破聚会少叫我啊!"
"又怎么了!"
"就那个女的,她丈夫要收购人美国什么岛的女的,没劲透了。一个劲儿地问我为什么没工作,问了一遍还不过瘾似的,又问一遍。她工作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在银行里替人家点个钱吗?哼,自己家欠着黑社会一大笔钱,手里边天天点着别人的钱,你别说,没有个坚强的神经还真是不行!要我是她,这种工作,请我干我也不干。最过分的是,她居然还问我上没上过大学。我说上过,她嘴上没说什么,看那表情,根本不信!大概以为天底下所有人都跟她那个丈夫似的,除了吹就是吹,嘴里没句实话!……这两位还真是一对儿,没教养,低素质!"
"既然知道她没教养低素质,你又何必跟她较真儿?"
"我跟她较什么真儿了?"宋建平没说话,林小枫想了想,明白了,"嫌我多说了我自己两句是吧,诋毁了你的功劳损害了你的形象是吧……"
"小枫,我并不是想跟你争个你高我低,你说咱们俩之间争这个有什么意思?跟你说,今天要是你们同学聚会,我作为你的夫人参加,我肯定会把你抬得高高的——"
"明白了。以后在你的同学同事朋友面前,我就该把你抬得高高的,把自己说成一个毫无用处的寄生虫!没工作!没文化!家庭妇女,靠丈夫生活!"
蜜月由此戛然而止。
都不甘心,都想重修旧好都想勉力维持。这次争吵过后,林小枫先表现出了高姿态,打破僵局主动跟宋建平说话,宋建平立刻热烈响应。一度,家中又恢复了同进同出、男耕女织、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大好局面。两个人你进一尺,我退一丈,遇到雷区绕着走,小心共同维护着来之不易的安定团结。但是,覆盖在血痂下的伤口仍是伤口,稍遇外力,稍有触碰,就会崩裂会血花四溅。
一天,宋建平接到了一个邀请,他一个从前的同事支援非洲回来了,同事们约好一块儿为那人接风。那人在非洲待了六年,由于饮食、气候、工作强度等等方面的原因,走时白白净净一书生,不过六年工夫,变成了一个又黑又瘦的小老头。当然收入比在单位里高得多,但是远没有高过他的付出。由于那人的夫人同去赴宴,所以召集人希望大家也都能带上自己的夫人。宋建平跟林小枫说了,林小枫二话没说欣然同意,令宋建平欣然:她曾说过,以后这类破聚会不要叫她。
这天,两人边穿戴打扮,边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说那个从非洲回来的同事。正要去为他接风,说他也是顺理成章,不料说着说着,踏上了雷区。
"去非洲六年就挣这点钱,我让你辞职辞对了吧……"
"明天聚会时千万别提这事儿,不好。"
本意是提醒林小枫到时候不要拿自己的幸福与别人的不幸比,但是林小枫没这样理解,"是不是心里还记着上回那事儿啊?放心,明天在你的老同事面前,我保证给足你面子,可劲儿夸你。"
"何必这么敏感……"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不过是说……这不是夸不夸的问题……夫妻之间,在人面前,还是自自然然平平和和的,为好。"
"什么叫-自自然然平平和和-?"
"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那别人就没办法做喽!"
"朴素,自然,该怎样就怎样,懂了吧?!夫妻俩非得在外人面前争个你高我低,或者展览不和,或者表演亲热,都只能让人觉着俗气,让人看了发笑,让人瞧不起,懂了吧?"
"是不是你那些同学说什么了啊?"
"人家什么都没说。这是些常理,常识!"
"常理,常识——常理常识怎么早没听你说现在才说?还是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嫌我丢了你的脸了。早说啊,绕那么大弯子干吗?用得着吗?"
"林小枫,别不讲理啊!"
"什么叫不讲理?只要不顺着你讲就是不讲理?"
"算了算了,明天不去了!"
"不去就不去!你当我爱去啊!相互介绍起来,连个工作都没有,一点地位都没有,连个身份都没有,啊不,身份还是有的:宋建平的太太。"
"行了行了!话说三遍淡如水啊!"
"就这么说你还记不住!"
"我记住了!我刻骨铭心,我永生不忘,行了吧?"
"不行!"
"那你要我怎么着?"
"要你对我好一点!"
"我对你怎么不好了?"
"对我好——对我好你能找别的女人代替我?"
…………
这次争吵的结果是,宋建平一人去参加了聚会,聚会到晚间十点才结束,结束后宋建平仍不愿意回家,开着车一个人在渐渐空旷的路上漫游。车内响着《神秘园》的旋律,令压抑的心情格外压抑。觉着转了好久了,看表已十一点了,心里头仍是郁闷,想,不行,得找个人说说话。他拨通了刘东北的手机。
刘东北这时候也不在家,也是不愿意回家,正在一个酒吧里。他的对面,是一个女孩儿,不如娟子漂亮,但看上去轻盈精灵,很有书卷气。刘东北接电话时,她便静静看他。
刘东北答应了宋建平的请求,让他速速过来,收起电话后对对面的女孩儿一笑:"又是一个有家不能归的人。已婚的男人。"
女孩儿马上起身:"那我走了。你们说话,我在这儿碍事。"
刘东北按住她,近乎低声下气地:"NoNo!务必请再坐一会儿,二十分钟!他二十分钟就能赶到。……我一个人,很孤独。你是学生物的又这么聪明你一定知道,男人比女人更怕孤独。和你在一起非常愉快,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愉快了。"
女孩儿看他几秒,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