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八点半出发,强子才却不见踪影。让县长等局长,这样的事从来没发生过。滕柯文不禁怒火中烧:好势利的小人,我还是县长,我还没有调走就这样,如果上面下了文要调走,还不知是什么样的嘴脸。滕柯文努力将怒气压下,拨通了强子才的手机。强子才说他病了,把腰扭了,动都不能动了。滕柯文不相信这么巧就扭了腰,再说扭了腰也该主动打电话请假。滕柯文几乎想破口大骂,张嘴又感觉没合适的词,又感觉没必要和这样的小人计较。他咽一口唾沫,说,那你就派副局长来!把钱和公章都带上!
又等了半个小时,副局长才来。滕柯文问带了多少钱,副局长说局里没钱,强局长只给他带了五千。
滕柯文青了脸问杨得玉带了多少,杨得玉说带了两万。滕柯文感到满意,但他什么也没说。
滕柯文把县办公室主任叫过来。滕柯文对办公室主任说,你马上再筹备两万块钱,我们要出去几天。
县政府这一阵也没钱,昨天王副县长外出开会都是自己先向下面的单位借的。但办公室主任什么也没说,掏出手机给财政局长打电话,说县里急需要两万块钱,要他立即划两万到他的卡上。
看着办公室主任忙碌了要钱,滕柯文心里宽慰了一点。毕竟是好同志多,调走的事传出去了,局长主任们肯定都知道了,张主任一声不问忙了筹钱,可见是故意给他面子,免得他有想法。还有杨得玉,也不容易,那天给他筹备了五万,今天又拿两万,肯定是很不容易,肯定费了不少心思,当然也要担不少风险。也难为这样的好同志了。
路上大家就商量到省城送什么礼物。这也是最困难的一个问题:既要实用,又要好送。更糟的是西府县不但穷,还一点值钱的土特产都没有。杨得玉提议到百货商店买点购物券,拿了购物券,人家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们也有发票做账报销。如果人家什么也不想买,还可按税后折成现金。
滕柯文觉得送购物券和送现金一样,多了人家肯定不好收,再说人家那样的领导也不缺钱花,钱多了反把人家害了。滕柯文折中一下,提出送一点购物券,再买点名人字画,两种不同的东西加起来值钱,送起来感觉都是小意思,人家收起来也觉得没什么。大家都笑了说还是滕县长高明。滕柯文说,喂,你们不要以为我是这方面的老手,是你们不动脑筋,是你们依赖我,我不动脑筋怎么办。
字画的价格都不菲,别说名人的,省城稍有名点的,一幅画也要二三千元。按滕柯文的意思,给主要领导送名人的,一般处长送一般的。钱太少了。杨得玉和计划局副局长王玉民计算商量了两三个小时,才花二万块钱买了六幅画,十幅字,但都不是名人的。
再花一万五千块买了购物券。回到宾馆,滕柯文说,我已经联系得差不多了,计委的人咱请不动,人家不吃饭,咱们一会儿过去送点礼。水利厅的已经说好了,晚上吃饭,来两个处长,一个副厅长。
计委的人大多不收购物券只收了字画,有的干脆什么都不收。从计委出来,滕柯文说,如果不买字画,今天的事就办坏了。但不管怎么样,我们尊敬他的意思到了,下一步办事情也好搭话了。
宴请订在了一家合资办的五星级宾馆。据说这家宾馆相当讲究,衣冠不整拒绝入内,消费不足千元也不接待。更主要的是宾馆吃住玩一条龙服务,如果客人愿意玩,玩什么都能让你尽兴。
滕柯文是通过同学王强请到水利厅领导的,王强在监察厅当处长,水利厅副厅长的女儿是王强的部下。由于有这层关系,副厅长显得很给面子,说上面要给水利厅一笔钱,专门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简称“五小”工程。因为工程投入不能太大,副厅长建议先搞水库,先把水库列入“五小”工程,尽快论证立项。迈出这一步,然后年年搞,慢慢一步一步一年一年完成配套。
可以听出,副厅长是真心实意为县里着想,因为这么大的工程,单靠水利局投资,根本不可能。但能要到一点是一点。省计委那边虽答应尽力将工程列入国家计划或省计划,但也只是说说,据说像这样的计划计委每年都要上报许多,能批准并将计划变成现实的,少之又少。滕柯文想,如果水利局能给个三四千万,就先开工搞,然后慢慢再要钱。
吃过饭王强提出洗一洗,消除一下疲劳时,副厅长也愉快地答应了。
洗浴确实讲究,不仅裤衩毛巾所有的用品都是一次性的,洗后按摩时还是单人单间。杨得玉还是第一次到这样高档的地方。当一个漂亮性感又年轻的女孩来给他按摩时,杨得玉不由得从内心发出了感叹。女孩笑了说,这是什么地方,我们都是从全国挑选来的,不仅要漂亮,我们每天还要学舞蹈练健美,可以这样说,我们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是最优秀的。
杨得玉说,你遮起来的地方肯定不优秀,不然为什么不让人看。
女孩胸衣短裙。女孩竟然一下把胸衣拉开,将整个胸部展现在他眼前,问他感觉怎么样。杨得玉一下浑身发热,但还是竭力克制了说,确实不错,你还是拉上吧。
女孩按摩几下,就上来骑在了他的身上。杨得玉浑身都酥成了一片,感觉女孩更是那样
轻盈温润。见他仍趴了不动,女孩娇声说,傻瓜,翻过来呀。他很听话地翻过来。她一下骑在了他最敏感的地方。他立即就有点难以自持。但跟领导出来,绝对不能放肆不守规矩。他心里极力抗拒着。女孩又娇了声说,现在提倡男女平等,我给你按摩,你也应该给我按一按。然后将他的手拉到她的胸部。
杨得玉再也坚持不住了,况且他感觉到她短裙下就没穿裤衩,正湿润润地贴在他肚子上。女孩很会察言观色,感觉出他有了意思,她便将他的裤头拉了下去。
很快就发现上当。女孩的下身被人磨出了老茧,感觉像个干枯的老树洞。杨得玉猛然悟出这就是辩证法:外表漂亮,接客就多,一天接那么多客,当然就变成了万人倾倒的垃圾桶。杨得玉一下感到有点恶心,东西也迅速萎缩成了一团。看来干什么都不容易。他起身坐到一边,说,账我照付,你走吧。
杨得玉出来坐到大厅一个角落里等着,大家都出来离去后,他才去结账。
又是六千块。掏出所有的钱,还差一千多块。杨得玉细看账单,问为什么这么贵,回答是:你要求重点照顾的客人,都是俄罗斯小姐服务的,用美元计算,价格当然要高。
又是有名无实。刚才吃饭时,上来的就都是鸡舌鸭掌羊脑鱼翅一类,都是平日不吃扔掉的东西。但这些东西却贵得要死,花去了五千多块。感觉上了一天的当。杨得玉急忙给王玉民打电话,问他身上有没有钱了。王玉民身上早光了,只好给滕柯文汇报。好在滕柯文身上有钱,派王玉民把钱送来,才算结了账。
滕柯文还是很高兴,说事情总算跑出了点眉目。看着一脸高兴的滕柯文,杨得玉更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滕柯文自己不知道要调走?好像不大可能。难道里面还有什么弯弯道?官场的事也很难说。但不管怎么样,人家当一天县长,咱就按县长尊重他一天,这是官场的规矩,也是做人的道理。能跑到钱,杨得玉当然也高兴,虽然前几天跟高书记来跑,水利厅就基本答应给一些,这次只是重复加强了一下,但重复加强也是必要的,这样可以加大成功的可能。杨得玉当然不能让滕柯文知道他和高一定强子才已经跑过了。杨得玉笑了说,滕县长在省城有同学确实好,同学之间办事最尽心,这件事情办成,咱们县可真要变一变面貌了,滕县长的功劳也将和西府县的变化一起载入史册。
滕柯文说,个人的功绩算不了什么,关键是西府的两万多亩土地从此告别了世代靠天吃饭的历史。如果工程建成后,想想西府几万老百姓兴奋的笑脸,我就觉得这一任县长没有白当,就觉得为人民干了一件实事,离开西府县或者死的时候,我也可以无愧地说,我为老百姓办过一件大好事。
滕柯文的眼里有了泪花,其余几人也大受感动。滕柯文擦擦眼睛说,完成一个上亿元的工程,你这个水利局长的担子不轻,你一定得把好关,因为这是百年大计,又是千辛万苦才得来,就一定要设计好,建造好,要经得起历史的检验,要对子孙后代负责。
是呀,干一个上亿元的工程,确实是任何一任局长都没有遇到的大事,能有幸遇上这样的大工程,确实是一个人最大的运气。杨得玉动情地做了保证,又具体地谈了一些设想。直到天快亮了,才各自回房间睡觉。
因水利厅已经答应先出钱论证勘查,再加滕柯文身上的钱也花完了,于是只好提前返回了县里。
杨得玉回到家,妻子刘芳说,乔老师来过几次找你,说你回来给她打个电话,她有事要和你谈谈。
杨得玉问是哪个乔老师。妻子说,是儿子他们新来的语文老师。
杨得玉好像听儿子说过乔老师。不知儿子又惹了什么麻烦。按留下的电话号码拨过去,一个很甜美很客气的女声传了过来。杨得玉报上自己的姓名,问出了什么事。她却问他现在有没有空,她马上过来可以不可以。杨得玉虽不知是什么事,也只好答应在家等着。
乔老师很年轻,估计二十五六岁,长得也很漂亮,加上时髦的穿着,给人的感觉是她满脸都是喜悦,浑身都充满活力,和她的教师身份相差很大。乔老师在杨得玉的对面坐了,先说了他儿子的一些基本情况,然后说,现在的教育竞争日趋激烈,光靠学校教育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家庭教育已经是必不可少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我知道你们都忙,所以我想给你们的孩子当家庭教师,每双日晚辅导他两小时,至于报酬,不给你们当然过意不去,随便给点表表意思就行。
原来是这么一件小事。杨得玉也想过给儿子请家教,正好碰到门上来了。杨得玉一口答应。但乔老师却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局促半天,说,杨局长,我想请你吃顿饭。
杨得玉不知她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应该请你吃饭才是。乔老师坚定了说她请,而且显得有点固执。乔老师的稚气执著让他觉得可爱,又感觉到别有用意。杨得玉用玩笑的口气说,就这么一个小县城,你请我,满城的人就会知道,你就不怕人说闲话?我可不敢接受你的宴
请。
乔老师说,不在县城请,你有车,咱们到郊县的五峰镇,那是个大镇子,谁也不认识咱们。你爱吃羊肉,那里的手抓羊羔肉做得好,家酿的米酒也不错,我请你去尝尝,如果你下午没别的事,咱们现在就走。
五峰镇虽在另一个县,但离这里只有十几公里。看来她是早计划好了的,并且了解好了他爱吃什么。杨得玉一下警惕起来。为什么要这样。他试探了问是不是有事,她点点头。问什么事,她坚持说到那里再说。
一种神秘和不安笼罩了杨得玉的心。他猜不透究竟有什么事她要这样。细看她的脸色,娇羞含情,感觉有点那个意思。一股冲动和想像涌上心头。杨得玉看看屋外,妻子已经上班去了。再看看表,下午三点钟。下午也没什么事。再看乔老师,她的眼神是那样不容拒绝。在一种冒险和说不清的心理驱使下,他决定自己驾车带她去玩玩。
上了路杨得玉就有点后悔和担心。男女交往是非多,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办。再看眼一脸喜悦天真的她,所有的担心又消失了一半。人家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又是教师,人家不怕你怕什么。杨得玉觉得有许多话要问。还是先问她家里的情况。乔老师说,我父母都是粮站的职工,粮站解散后,就到处打短工。我父亲现在就在你们的预制厂干活,整天搬沙子搅拌泥水,手都被泥水腐蚀得变了形,晚上疼得睡不着觉,这样干一个月,才能挣四五百块钱。
预制厂是局里下属的一个企业,专门为水利工程做些涵管水闸板什么的,十几个人中,正式职工三四个,其余都是临时工。杨得玉说,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父亲换个工作?
乔老师重重地点点头。
杨得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正因为西府县缺水,水利工作才是西府县最重要的工作,水利局也是西府县最大的一个局,经过全县几十年的水利建设,已经在山里建了三座小水库外加发电站,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水塘和扬水灌渠,目前全局拥有职工七百多人。如果一条川水利工程上马,那就需要更多的人来工作。杨得玉笑了说,这么一件小事,根本用不着这么隆重,你说一句就行了,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乔老师高兴了看着他,说,真的这么容易?我还以为你很为难呢。
也是,杨得玉不得不佩服这位姑娘的心计:如果简简单单提出这事,他未必能够答应,很可能本能地一口回绝,因为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小县城没什么工业,原来的一些小作坊大都倒闭,许多干部的妻子都没活干,子女也在家闲着,不少有头脸的干部带了礼物来求他,他都无法答应。杨得玉再看眼她,又感觉她那活泼稚气的脸上充满了智慧。这样聪明伶俐的姑娘,确实不得了。他想开个玩笑轻松一下,说,你爹有你这么漂亮聪明的女儿,以后根本用不着再工作,有你就完全能够养活他们。
乔老师大方了说,漂亮聪明又能怎么样,年轻时,我妈比我漂亮,可现在怎么样,整天风里雨里找活儿干,几乎苍老成了农妇,看眼都让人伤心,所以我妈常说,女人啊,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这姑娘,竟有这样的想法。杨得玉说,不知你有没有对象,你的意思是你要傍一个大款了。
乔老师笑了说,大款算什么,大款和金钱一样,是流动周转的,今天你是大款,明天就可能成为穷光蛋。你们领导就不一样,是真正的大款,用过去的话说,吃的是皇粮,种的是铁杆庄稼,让几十万人养着,什么时候都不会受穷。
杨得玉说,其实你想错了,当官的责任和风险比商人更大,今天让你当,明天就不一定还让你当。用句玩笑说话,你是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打。哎,你是不是想嫁个当官的。
乔老师说,我刚才是和你开玩笑,但如果有合适的领导,我倒真想嫁,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个。
现在的姑娘,还真这么想,但不熬到三四十岁,怎么能当上官。杨得玉玩笑中带了讽刺说,不知你要什么条件的,像我这样的行不行。
乔老师笑着看他一眼,害羞了说,我就想要你这样的。
感觉她的话有一半真意在里面。杨得玉不由得再次动心,但他什么都不敢再说。
乔老师却主动叙述起了她家里的情况,说父母十年前就一块下岗,生活一下就陷入了绝境。父亲做生意亏本后,父母卖过大饼,贩过蔬菜,甚至捡过破烂,尽管这样,父母却没让她们姐弟辍学,借钱变卖家产供她上了大学,现在债务已经累积到了四五万。
杨得玉感觉她有傍大款的想法。她该不会把我当成大款傍吧?杨得玉心里乱成一团。他不敢贸然说什么,只是不断地瞟她一眼,观察她的脸色。
杨得玉虽有驾驶证,但技术并不熟练,他也不想开快。车到青河沟,乔老师说,我爸爸的老家就在这里,小的时候我常来玩,上面的玉乳峰风景不错,白云观的签也很灵,我想上去看看,顺便抽个签,看看我能不能遇到个贵人。
玉乳峰是当地有名的风景区,每年的五月十五和十月十五,当地的村民都要上山唱花儿赶庙会。唱花儿实际是对情歌,但现在只有中老年人还保持着唱花儿的传统,年轻人则直截了当,看中了对方就直接表达。和这样一位姑娘转这样一座山,杨得玉既有点心花怒放又有点瞻前顾后。他怀疑这是不是梦境,但一切又真真切切。难道今天真要走桃花运?可事前没有一点预兆。杨得玉遏制不住地想刺激冒险一下。
车可以开到半山腰。看看天,太阳已经西斜。玉乳峰杨得玉多次去过,山不大,天黑前完全可转下来。杨得玉调头将车开上了山。
她说,你再别叫我乔老师,我叫乔敏,你叫我小乔也行,叫小名慧慧也行。
杨得玉说,慧慧感觉亲切,我就叫你慧慧吧。
下了车要爬一个一百多节的大台阶。爬一阵,乔敏便娇喘连声,要他扶了她上。抓住她的手,他一下感觉是那样柔软温暖,仿佛没有骨头,又仿佛是导体,将柔软温暖一下传遍他的全身,感觉全身都酥软成一团。这样让人激动的手他还从没拉过。结婚前,妻的手就硬硬的,不仅手硬,感觉妻浑身都是骨头。他真想把这只手甚至她的整个身子放入他的胸口。他不由得想更进一步。他将手伸到她腋下将她搀了,另一只手揽了她的腰。她不但没躲,反将整个身子靠了上来。这下,他确实感觉到要发生点什么了。突然就发生点什么,他又不能不有所顾虑。毕竟是领导干部,如果有什么麻烦,将会毁掉一生的前程。杨得玉决定到此打住,适可而止,静观她的目的。
好在她也没有进一步的表现。人家毕竟是受过大学教育的教师,把她往坏处想确实没有道理。杨得玉的心又轻松下来。但此时台阶已经爬完,再没了搂她的理由。
正是六月,虽有满山的野草灌木,但该开的花已经开过,该结的果还没结出,只有单调的绿色,也没什么看头。他和她并排走着。此时他又想拉她的手,但试探一下,又没有勇气。
道观很清静。见有游客来,在屋前喂鸡的道士急忙扔下拌鸡食的棍子,一本正经地坐到了桌前。杨得玉悄声说,这样一个老鸡倌,他能懂什么阴阳八卦。乔敏说,心诚则灵,你诚心一点。
杨得玉不迷信,也没拜过佛求过卦,他相信她也未必真信这些,也许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才让神仙道士帮了了结。乔敏闭了眼静念一阵,然后抽出一支签递给道士。道士看一眼放回,然后说,是红运当头签。然后闭眼念道:日出照窗前,满屋红光焰,出门遇贵人,婚姻如蜜甜。念完,睁眼道,姑娘,你的婚姻动了,丈夫是大富大贵之人,你跟了他,从此就大富大贵逢凶化吉出门车马进门钱财。
乔敏看杨得玉一眼,红了脸一声不吭。杨得玉也笑了上前抽一支,先看一下,只有上上签三个字。递给道士,道士同样只看一眼插回筒内,然后说,贵脚走官道,官道平又直,走到大河边,脚踩两只船,又想去河北,又想下河南,河南河北任你选,前妻不及后妻鲜。官人贵不可言,有福佑一方权压一城的福相,一生多妻多财,但娶妻不费财,财多妻更多,你一生的福分就在妻和财上。
杨得玉表面装作不屑一顾,但心里还是暗自高兴,也觉得算得还有点准头。签筒下面的红布上写明了每签十元,杨得玉掏出二十元放到桌上,老道却说官人慢走,两人抽的都是上上签,上上签翻番。杨得玉一下感觉到算卦成了敛财骗钱,原有的好感一扫而空。他想发火,看眼乔敏又忍了,再掏出二十元扔到桌上。
乔敏却很高兴。杨得玉说,老道肯定背过《诗经》,感觉满嘴都是《诗经》的韵味。你是不是真的信了。
乔敏说,不可不信,不可全信,抽签看起来是偶然,但偶然中包含着必然,比如给你的解释,说你富贵有权多妻,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点道理。
杨得玉猛然悟出没有道理。看一眼衣着打扮和气质,谁都能判断出他是领导,他常上县电视台,说不定这老道在电视里见过他。杨得玉想说破,见乔敏一脸笑,也不好扫她的兴。也许她也不信,也许她就需要这样的游戏。杨得玉开玩笑说,老道说你的婚姻动了,说对没说对,是不是已经有了白马王子。
乔敏摇摇头,说,他说的是婚姻要动了,但还没开始。
杨得玉说,连恋爱也没谈过吗?
乔敏认真了说,我的感情有点奇怪,别人都喜欢年轻英俊的青春小生,我却觉得年轻男人太不成熟,风风火火毛毛躁躁没一点男子汉的厚重,和他们交往,更不会有力量和依靠的
感觉。我喜欢年龄大点成熟点的男人,他们已经没有了浮躁和稚气,他们已经积累了经验和感情,他们懂得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家庭,什么是事业,什么是奋斗目标。找这样一个男人,感觉就向一步跳过幼稚而跨入了成熟,你说我的想法奇怪不奇怪。
好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杨得玉的心又猛跳起来。难道她喜欢我?难道今天的一切都是早有预谋?他不敢往下想,也觉得不大可能。她26岁,他已经40周岁。14岁的差距,听起来不算大,细算起来也是两代人。如果放在一起比,她没出生时,他已经是一个14岁的少年了。如果像父辈一样早婚,他完全可以成为她的父亲。杨得玉再不敢说什么,两人各想心事下了山。
吃饭时要了包厢,里面有卡拉OK。乔敏说她在学校时练过唱歌和舞蹈,她要给他唱几首歌。乔敏确实唱得不错,声音有点像三十年代周旋的味道。杨得玉的嗓子不由得也有点发痒,他一直认为他的嗓子也不错。唱一首《小白杨》,乔敏拍手说好。然后两人一起合唱了《敖包相会》,《夫妻双双把家还》。
酒虽是米酒,但杨得玉却喝不惯这酒,感觉有点上头。见乔敏已经面如桃花,有了酒意,他觉得今天不能出一点事。这件事究竟怎么办,要慢慢来想,看看再说,万不能草率行事。杨得玉决定立即结束,立即回去。
回家睡了,杨得玉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乔敏的身影不停地在脑中游荡,越是想不去想,越是想得深入。俗话说男人四十一朵花,乔敏说得没错,四十岁的男人正是感情最丰富一切最成熟的时候,像他这样的男人被漂亮姑娘钟爱,也不足为奇。在这之前,他就无数次想过拥有另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应该是漂亮的,性感的,善解人意的,感情缠绵的,总之她能弥补妻子身上的任何缺陷。可惜他没遇到这样的女人,实际他也没有主动去遇。可突然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出现在了面前,这让他不敢相信,也超过了他对女人的期望。想到半夜,他又觉得荒唐:人家也许只是为了给父亲找个工作,哪里就会真心相爱,更不会要嫁。杨得玉起身撒泡尿,突然想到一句笑话:如果想情人睡不着觉,就把老婆搂到怀里。住了新房后,房间多,他就和妻子分了睡。上了妻子的床,将睡得迷迷糊糊的老婆搂了,果然一会儿就有了睡意。
一早去上班,杨得玉就来到预制厂。预制厂的工人已经开始干活。杨得玉扫视一遍,就认出那个推水泥车的花白头发的就应该是乔敏的老爸。走近看,确实像乔敏。按乔敏的年龄推算,她父亲也不过五十左右。但那黑红的皮肤,满脸的皱纹,粗糙的黑手,感觉却像六十多岁的老人。难怪乔敏要找他,他都感觉有点心疼。确实不应该让这样的老人再干这样粗重的活儿。杨得玉什么都没有说。杨得玉来到厂长办公室,厂长急忙起身相迎。杨得玉开口便问,预制厂有没有轻松一点的活儿。
厂长不知什么意思,以为是讽刺他坐办公室不干活太轻松。厂长赔了笑说,我刚办了一件公事,马上就到工地,其实我一有空就在工地上干活。
杨得玉知道误解了,但他却一下不好再说什么。是啊,十几个人的小厂,怎么能有不干活儿的。看来还是在局里想想办法,给他安排一个既有事做又能挣点钱又不太累的工作。
杨得玉说,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乔万荣的,这个人怎么样。
厂长说,人还算可以,是个老实人,是个临时工,是一个领导介绍来的。
杨得玉嗯一声,然后问厂里的生产情况怎么样。厂长急忙说,我正准备去给你汇报,最近下面打井抗旱,正需要套井的水泥套管,我们正在加紧生产。
杨得玉猛然想起那天厂长已经向他汇报过了。杨得玉只好吩咐几句,然后离开预制厂。
回到办公室,把局里的岗位想一遍,也想不出个合适的岗位。只好把人事股长叫来,说,县领导有个亲戚在咱们预制厂干临时工,年龄大了,干不了重活,让咱们给在局里安排个临时工作,你看有没有合适他干的岗位。
股长问是男的女的,杨得玉将大致情况说了。股长说,财务室老王快退休了,要不放到财务室?
毕竟是临时工,杨得玉觉得不大合适。再说如果和乔敏继续下去,她的父亲整天在眼皮底下晃,感觉也不自在。杨得玉想想,说,你看这样行不行,东山水库要加大养殖力度,人手显得有点紧张,就让他到东山水库,负责看坝调水,按长期合同工对待,工资适当多给一点。
股长答应马上去办。杨得玉又觉得应该征求一下乔敏的意见。人事股长出去后,杨得玉想给乔敏打电话,但乔敏没有手机。他想,也罢,正好有个借口,不如晚上和她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