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把我叫过去,问我角院里的事,他问我看到什么了,听到什么了,发现什么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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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的事情没有。我说没看到什么,洞房的喜烛红红地亮了一夜,也没听到什么,夜里有个人在廊子那儿来回来去地走。我说可能是二少爷。别的就没什么了。
老爷问,二少爷走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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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说我怎么能知道。
我说他可能是害怕。
老爷间他怕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
老爷很伤脑筋,他搅了搅药锅。我闻到一股篙子味儿,淡淡的,不过有时候煮蟒蝎也能发出这种味儿。他叹了口气,嗡撮筷子,嘴唇巴嗒得很响。
他说: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我差一点儿说出二少爷自己勒自己的事,咬咬牙忍住了。我在发热,眼睛睁不开口老爷说你有点儿不对头,你怎么了?
他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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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像个猴子屁股。
我摸摸这个屁股,热得烫手。
老爷说:你头疼?
我说没什么,就出来了。我晕晕乎乎回到耳房,拿了一把条帚去扫院子。二少爷拎个洋扳手往外走,脸色白得发青,眼窝是黑的。他眼神儿发飘,不过比自己勒自己那会强多了。他看着我,样子很平稳。
他说:你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没什么。
他说:你头疼?
我说不,不疼。
他就拎着洋扳手走了。我扫院子,先扫我和大路这边。好像在扫棉花,又软又涩。我扫到水塘边时,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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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藤箩架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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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着我的神仙。她的使唤丫头很矮。她们俩来到水塘边上,朝我挥手。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惊慌,她们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清。
后来我就昏倒了。
我睡了两天,一直迷迷糊糊。耳房里来过很多人,他们在很远的地方说话,我分不清他们是谁。事后听说少奶奶也来过,往箱子上搁了一碟梨片,站了一会儿就出去了。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我要知道那些东西是她的,一口也不会吃。我要把它们留下来,等没人的时候拿出来看,就像日后经常偷偷做的那祥儿。
那两天角院里肯定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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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后第一次出门,看到大路和二少爷正在廊亭里下棋,棋盘埋着另一个蓬松的脑袋,是看得出了神儿的新娘。他们三个人一块儿抬起头来,看着我口少奶奶先笑了。
完后,大路也笑了。
二少爷最后笑,笑得很短二这在他是少见的事。他平时是一笑不笑的。他的脸色不错。
使唤丫头也跟着他们笑。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摸摸脸和脑袋,看看衣裳,什么可笑的东西也没有。我难为情啦。他们那么笑,使我想起我终归是个奴才。大路招手让我过去,我不过去,我钻回了小耳房二见了炳爷我才知道,昏迷最重的时间,我拉了裤兜子。我一听浑身发凉,像掉在井里一样。炳爷说:是我领人给你洗得屁股,你小子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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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长成个大人了互少奶奶的使唤丫头叫五铃儿。
后来,我和五铃儿熟了,无话不谈。她说是她给我洗的衣裳。我说臭么?她说不臭,说你的火真大,你的屎是白的。她是缺心眼儿的好姑娘。我要不把话题岔开,她会老说这件让我跳井的丑事。
她说了洞房里的情景。
我先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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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说那种大蜡烛,说雷声和脚步声。她也说,说小姐爱穿浅绿的衣裳,红衣裳让她不舒服,说着说着就说到我想知道的事情了。
二少爷没想到少奶奶真人会是这么样一个人,一揭盖头脸就红了。他们一直客客气气地说话,后来,两个人都困了,决定睡觉。少奶奶脱衣服的时间,少爷脑门子上全是汗,胳膊老哆嗦。少奶奶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少奶奶说屋里闷得慌,你出去透透气吧。少爷就出去了。出去就没有回来。少奶奶自己睡着了,睡得很香。
这情景说起来是没有意思的一副样子.我不大信。可它是五铃儿说出来的。五铃儿缺心眼儿,还没学会撒谎,她说的话恐怕不会有错。我只怕有些事她不大懂。其实我也不懂,我脑子里只有春宫图,还有就是我伺候过的曹家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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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玩意儿和大玩意儿了。
鸡。
猪。
还有马。
马是最漂亮的。
除了人。
我问五铃儿:他们在一块儿睡觉吗?
五铃儿说:睡。
我问:怎么睡?
她说:脑袋冲着一头儿睡。
我问:他们于什么了她说;他们说话叹。我在隔间里听不清。我们小姐爱笑,什么事也不愁,你们少爷是个怪人,问一句说一句。小姐睡着了,他就叹气翻身,折腾到后半夜。我爬起来给他斟水,他还怪我多事,拿一双死人眼瞪我。结婚那天他就变着脸,我头一眼见他就不喜欢他。我们小姐嫁给他亏了!我们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你听听,也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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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命的奴才。
五铃儿很矮,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黑乎乎的脸蛋儿,眼神儿很厚道,不像爱罗嗦的人。实际上她比我岁数还大点儿,见了生人没话,跟熟人说起来就没完。她管我叫哥,耳朵哥。她看我的时候眼里有好多盼头儿,似乎老盼着我把屎拉在裤兜子里,好让她来洗干净,让她来表现她对我的关心。
我呢,只把她当个工具。
只把她当个接近少奶奶的工具。
好比你想看看窗帘后边的事,你的手够不着窗帘,就找根棍儿把它挑起来。你看完了,就把棍儿扔了,或者放在旁边,等下次用的时候再把它检起来。五铃儿就是我手边的一根棍儿。她自己看不出来。她看我老是挺和气地听她聊天儿,说不定早把我当成个水桶,想往里倒什么就倒什么呢里我不在乎。她是我的棍儿,她免不了要胡乱搅一搅的。不过只要她肯说话,她就永远在我的掌握之中。
现在,你手里的棍子是我。
你呢,大概是我的水桶。
你得听之认之。
不过你想过没有?
我拉了裤兜子怎么办l往事在排泄.
老嘴臭气熏天。
不是谦虚i你愿意忍就忍了吧二我受不一r自己的味儿。
可是不吐不快口谁让我是令人尊敬的老人呢l一天早晨、有雾。我在角门外边扫地,五铃儿拎着食盒走过来。我一看她的眼神儿就知道她有话要说。我替她往四周看看,让她放心。
她说:耳朵哥,我听见了。
我说;你听见什么了?
她说:我听见他们在一块儿了。
我说:在一块儿能听见什么呢?
她说:小姐叫了一声。
我说:让臭虫咬了也叫,叫怎么了?
她说:少爷也叫了一声。
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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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小鬼也叫。
她说不清楚,脸红得像灯笼。
我说:这些事别跟外人说。
她听得不太明白。
我又说:你敢胡说,我掐死你万我一直冲她笑着。
可她的脸还是吓白了。
事后证明五铃儿的耳朵是对的。炳爷的老婆炳奶从二少爷屋里端出一个黑漆托盘,里面放着一叠白绢。她进了老爷的书房,又去了禅房。她空着手出来不久,仆人里就把一句话传遍了。
他们说:总算弄点儿红出来了I话里对二少爷有极大的瞧不起的意思。
那块绢一直在禅房里放着。太太正在禁食,每天只喝二更打的井水。给她送水的看见那块白绢挂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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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菩萨的手里,上面开着一朵鲜红的月季花儿。大家都说太太在保佑她的儿子,让他做个够格的爷们儿!他们说如果没有太太的保佑,那新娘子真要在曹家闲着了口你看仆人的嘴有多么厉害I我跟炳爷说,书仓里有耗子,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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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一毒了。他说不碍事,过了几天,我又跟他说,书仓里有几只大耗子,人二过它们在里边隆隆地跑呢!他把钥匙给我,又给了我一些毒饵,说:撒了药净手,别摸嘴!
我在书仓里找到了那本有图的书。
我是这个书仓里最大的一只耗子。
总算弄点儿红出来了I我想着这句话,选定了一个势子。
二少爷不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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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奶了兰二少爷不玩上吊的把戏了才二少爷总算把该弄的东西弄出来了才我想二少爷就是这么弄的吧?
不是这么弄就是那么弄的吧?
我想到了有两个把手的推车。
我还想到了马。
那些图像辣椒一样辣在我的眼里.
孩子,我是个下作的人。
以上都是证据。
你呢?
你是个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