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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有的和尚大声叫道:“这家伙不知干什么的,给老方丈带来了死亡!”

    也有人高声抗议道:“一定和他有关系,迟不来,早不来,偏偏选在此时来!”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那施展内功,抢救老方丈的老僧,低声喧了一声佛号,突然站了起来,手臂一挥,众僧立时鸦雀无声。

    “施主!你知道敝寺已发生了不幸。”枯瘦老僧仔细打量着岳奇。

    “在下闻声赶来,真是感到万分悲痛。”

    “施主来得太巧,此中原因能够说明么?”枯瘦老僧凌厉日光,犹如一把利刃。

    “在下是否可先请问大师法号?”

    “贫僧至空。”

    “掌门方丈了空大师所受创痕,大师是否已经检查过?”岳奇不答复问题,先提出问题

    “无创无痕,心脉震断!”

    “贵寺是否事先有什么预兆?”

    “没有。”

    “除了在下,今天来贵寺的还有什么人?”

    “只有施主,别无他人。”

    “这个……”岳奇一时沉吟不语,眉锋如山。

    “贫僧要请教施主几个问题?”至空大师反客为主。

    “在下心怀坦荡,事情无不可对人言。”

    “据敝寺子弟禀报,施主是姓岳?”

    “没错。”

    “岳施主是受铁葫芦前辈指引而来?”

    “完全正确。”

    “岳施主和那位前辈是什么关系?”

    “途中相遇,互称莫逆。”

    “只是在路上碰到,便能有如此深交?”至空大师语含讥讽,嘲笑,可能是他因为牵连到老化子,不好再说过重的话。

    岳奇知道对方心头所隐藏的话,爽然一笑,道:“大师不信?”

    “贫僧不敢不信。”

    “此话怎讲?”

    “铁葫芦老叫化前辈,是敝寺的大恩人,贫僧不便说出任何不好的言论。”

    “原来如此,那是在下沾光不少了。”

    “施主很是坦诚,不过,贫僧还有话请教。”

    “请说。”

    “施主目的是想得到什么?”

    “打听马掌柜的消息。”

    “马前辈好久未来本寺。”

    “他去了哪里?”

    “贫僧不便奉告。”

    “大师怀疑在下什么?”

    “怀疑施主另有目的。”

    岳奇一听到此话,激起满膛悲愤,恨声道:“追缉杀人凶手,绳之以法,以昭天理。”

    “追缉凶手,是哪一家的仇人?”

    “杀兄之仇,仇恨难消。”

    “阿弥陀佛!”至空大师想不到岳奇家中人会遭人杀害,这一点大出意外。

    岳奇不愿多谈家中之事,顺手一指道:“贵寺最要紧的是详细检查了空大师的遗体,看看有没有什么征候可寻。

    ‘贫僧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至空大师不悦,以为岳奇瞧不起自己。

    ‘在下不能再看看么?’岳奇耐着性子。

    至空大师考虑一下,毅然道:‘既然如此,贫僧勉为从命。’

    于是,二人再进入到僧舍中。

    这间僧舍,外表和内在很相符,内部的摆设和布置,再简单不过了,只有一床一几,一椅,连个桌子都没有,四壁萧然,墙壁上无画无书无杂物,甚至连一支钉子都看不到。

    想见了空大师生前自奉甚俭,真正到了清心寡欲的境界。

    老和尚双目紧闭,全身无任何伤痕,没有打斗反抗的迹象,只是心脉已断,脉息全停了。

    ‘岳施主!发现什么情况没有?’至空大师静静在旁,看着岳奇检验。

    ‘你看!’岳奇从老和尚指甲里,挑出一点樱桃红的泥土,托在掌心。

    ‘这泥土不属于荆山的!’至空大师大为惊讶,一面也佩服岳奇的敏锐观察力。

    ‘据在下所知,这泥土只有西北玉门关才有。’

    ‘玉门关?掌门师兄从未去过那地方!’

    ‘玉门关的人来找他。’

    ‘谁?谁会来找他?’

    ‘在下不敢遽断,如有眉目就好办了。’岳奇的答案在心底。

    ‘岳少侠!’至空大师心情大为宽朗,原先对岳奇的猜疑,一扫而至,称呼上自然而然的尊敬了许多。

    ‘大师还有话讲?’

    ‘少侠是否已有了答案?’

    ‘不瞒大师说,此人现在荆山中,恕在下放肆说一句话,有一天必将讨回这公道。’

    ‘阿弥陀佛!’至空大师双手合什。

    就在此时,一名年轻和尚跑到精舍门边,禀道:‘师叔!后山地室的那一位又发作了呢,他口口声声要回“万年堡”去当八号武士。’

    ‘找你大师兄去看看。’至空大师很不愿意小沙弥这时来禀报。

    ‘大师兄说他去了不成,不会管用的。’

    岳奇目露奇光,八号武士不是他上次潜入通天谷,在谷底首次碰到的那个黑武士吗,怎当起和尚来?

    再不然,他以前根本就是一个和尚?

    ‘大师,在下认识那位,可不可以让我去看他?’岳奇开门见山,毫不迟疑提出。

    ‘岳少侠,他是敝寺的叛徒。’

    ‘他先叛后回返贵寺?’

    ‘正是如此。’

    ‘他回寺后,贵寺把他予以囚禁?’

    ‘他精神已错乱。’

    ‘在下与他是患难之交,很想去看看他。’岳奇不相信,他要眼见为真。

    ‘请!’至空大师稍一考虑就答应了。

    ‘在下的意思是想单独一人去。’

    ‘可以,贫僧叫人带路。’

    茅草作垣,竹子作顶,是寺后堆放柴火的地方,山中多木,各种木柴都有,但以松柴为最多。

    松木易燃,作为柴火最为适当。

    从草寮后门过去是一个石洞,洞口恰好一人高,也是乱蓬蓬的一片草。

    洞口如此,洞中可想而知。

    岳奇随着小沙弥来到了洞口,挥手令小沙弥回去,径直走洞中。

    果然洞中一片脏乱,苔藓满地,杂草丛生,空气特别潮湿。

    岳奇干咳了一声,他自信八号见到他,一定还记得他的面貌。

    ‘谁?’八号坐在洞中的一角,黑暗中掩饰不住他胡须满脸。

    ‘记得在下么?’岳奇看到角落里有一张木床,床前有一张椅子。

    八号正端坐在木椅上,衣不蔽体,褴褛破旧,露出两个肩膀。

    ‘异乡客,是你……’八号说话慢,但语调有条理。

    ‘记得上次我们见面的地点么?’

    ‘通天谷。’

    ‘我们分手的地方?’

    ‘地狱门。’

    ‘说说通天谷中的景象?’

    ‘白骨骷髅,堆堆垒垒,有新尸有旧骨。’

    ‘还有“万年堡”呢?’

    岳奇存心想从往事中,提起他的记忆,往往患有精神不正常的人,多数能从记忆里恢复清醒。

    想不到这一句话,却使对方突然号啕大哭,泪水和鼻水混淆不清,沿颊而下。

    岳奇颇吃一惊,这证明至空大师说的没错,他并不是一个完全正常的人。

    一急之下,脱口而出道:‘天涯飘泊异乡客,万年牢里见真情,八号,你记得李奎总管么?’

    ‘李奎?’八号喃喃地念道:‘就是他害我最惨。’

    ‘下在前不久又碰到他一次。’

    ‘他现在哪里?’

    ‘“万年堡”。’

    ‘“万年堡”还有人?’

    ‘老人星散,新人继起。’

    ‘唉!’一声叹息,代替了八号心中想要说的话。

    ‘还在惋惜过去么?’

    他抬起头,脸满是泪水,反唇问道:‘你知道我在万年堡呆了好久?’

    ‘当时你没有告诉我。’

    ‘现在告诉你也一样,整整是八年。’

    ‘那你现在住这地洞是……’

    ‘延长万年牢的苦难生涯,赎罪重生。’

    ‘向谁赎罪?’

    ‘本寺掌门了空大师。’

    ‘大师受人暗算,已在今天离开了人世。’

    八号猛然一跃,头顶撞到了石壁,居然不知道痛,状如呆子,傻傻地道:‘岳奇,你不会骗我?’

    ‘在下从未骗过任何人。’

    ‘师父在上,弟子开戒了,弟子要为你老人家复仇。’八号双膝跪地,面对洞口,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岳奇大感意外,想不到他们是师徒关系。

    ‘你是大师的入门弟子?’

    ‘大师一生未收徒弟,只有我这个挂名俗家弟子谢超,是他唯一的亲人。’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因为,我还是他的堂侄。’

    岳奇至此才弄明白,八号原来本名叫谢超,那他住在这石洞里,是他自己向了空大师请求准许的。

    了空大师一死,他已没有再住下去的必要。

    ‘走!我知道是谁下的毒手。’谢超整理行装,准备离洞而去。

    ‘你是何时知道的?’

    ‘在进入“万年堡”的同一天。’

    ‘杀人的动机何在?’

    ‘李奎搞的鬼,当时“武林暴君”没有接受他的建议,现在万年堡堡主却接受了。’

    ‘为了什么理由?’

    ‘很简单,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你现在要去哪里?’

    ‘去找李奎,前帐未清,后帐未了,该去结一结了。’

    谢超一拱手,人已飘身出洞,一眨眼已走得无影无踪。

    岳奇心乱如麻,重重心事,他呆了一阵,然后举步离开。

    老和尚死得怪,他已没有心情再回到寺前去。

    这时,暮色苍茫,又是晚鸦归林的时分。

    谢超已先走,自己不如追踪去看看。

    半个时辰后。

    岳奇来到另一个山路,路旁不远,出现了一家农庄,炊烟袅袅,想是正在作晚餐。

    农庄前三后四,屋宇整洁,是一家殷实山农之家,门前一个大晒稻场,四周青翠,在这种闷热天,给人心里上一种清凉的感觉。

    岳奇突然感到腹中咕咕叫,屈指一算,他已一整天没有进餐了。

    腹中饥饿尚能忍受,喉头里干的要起火,不如进去讨一杯水喝,于是,他走向了庄门口。

    跨过晒稻场,到达大门口,门外不见一个人影。

    ‘请问有人么?’

    门内也是静悄悄的。

    可是,岳奇的毛骨却突然一悚,门内的景象很不寻常。

    只见门里的方桌上,趴伏着两具尸体,靠墙壁的地面,也躺着两具尸体,青一色农家的服装。

    岳奇一个箭步弹了过去,不错,是四具尸体,三男一女,而且是刚死不久,体温犹存。

    不见血,面色白渗渗的,双眼紧闭,死状安祥,像是熟睡了般。

    死者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下的毒手?

    这农庄的人更跟谁结了仇?

    最奇怪的是这四具尸体的死状,竟和了空大师的死一模一样,这中间也有牵连么?

    狐疑下,人影一晃,从房后转出一个人,慢慢地朝岳奇走来。

    岳奇又是一惊,现身者不是别人,正是在地洞中分手先走不久的谢超。

    这家伙怎么不早不晚在这里又碰上面,他来干什么?

    ‘是你?’

    ‘你也来了。’

    二人互相指了指对方,谢超的面色阴沉不定,看来他也是吃了一惊。

    ‘你杀了他们?’岳奇心中打了一个结。

    ‘阿弥陀佛,区区已是半个出家人了。’谢超双手合什,做出和尚的忏悔动作。

    ‘可是,你出现在这里?’

    ‘杀人者已先我一步离开了。’

    ‘他是谁?’

    ‘大驾不妨再仔细检查看看!’

    岳奇深深透了一口气,为了表示慎重,一个一个的从头看到脚。

    ‘没有伤痕,也不像中毒。’

    ‘这就证明了一点。’谢超望着屋外的天空,神思有点恍忽。

    ‘证明了什么?’

    ‘证明是“万年堡”派来的人。’

    岳奇点点头,没有说话,他不想提及了空大师的死状,究竟这种事提多了徒增困扰。

    ‘想一想,江湖上有什么人杀人无痕。’

    ‘会是金沙夫人韩梦真么?’

    ‘韩梦真?她不在川西?’谢超他当然知道金沙夫人的大名。

    ‘她现在正是“万年堡”的副堡主!’

    这一次该是谢超摇摇头,金沙夫人身手极高,人见人怕,杀人无痕无迹,过去也是耳闻而已。

    ‘不对,她为什么乱杀农庄中的人?’

    ‘你是说他们是无辜的?’

    ‘这里的主人姓王,跟家师曾是棋友,过去在京当武官,山中乡民都叫他王乡绅。’

    ‘这人生前是否跟韩梦真有过节?’

    谢超沉思了一会,突然‘哦!’地一声,抬起头,问道:‘岳奇,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做乾坤堂的名称?’

    ‘在下曾听大师兄说过此事。’

    ‘令师兄怎么说的?’

    ‘乾坤堂是以保乡卫民为主。’

    ‘骨子里又是如何?’

    ‘这点不太清楚。’

    ‘所以韩梦真一律见而杀之。’

    ‘不错,韩梦真最不喜欢这类人物。’

    岳奇吐口气道:‘那乾坤堂崛起大巴山一带,势力渐渐漫延到豫川三不管地区,渐渐成了气候,有时好,有时坏,表现不稳定。’

    ‘阿弥陀佛!善哉!’谢超不知不觉表现出当起和尚的动作来。

    ‘八号,你少来这一套,万年牢里你啃过多少死人骨头。’

    ‘此一时,彼一时,累得岳兄见笑了。’谢超深一鞠躬,表示歉意。

    岳奇心念一转,道:‘阁下从善如流,倒是难得,请问今后行止如何?’

    ‘杀师之仇毕生之耻,此去就是要找李总管。’

    ‘走,在下奉陪。’

    岳奇不待对方反应,领先疾奔,身后传来谢超紧紧跟在后面的脚步声。

    二人一口气,奔过了三个大山坳,转而向北。

    此处地势较前大为缓和,林荫之下,出现了一条官道。

    蓦地,官道上出现了一群人,男女老少,像是一族人,亡命的向外奔去。

    每个人脸上都显惊惶,神情紧张,低头狂奔,却又鸦雀无声。传过耳际的是一片‘沙!沙!沙!’的脚底奔跑声。

    岳奇一手握住了谢超,指了指那群人潮道:‘快看,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道!’谢超耸耸肩。

    ‘你会讲土话,何不去问问看。’

    ‘好吧!’谢超一跃向前,抓住一位年老的山民,把他提到一旁。

    那位年老山民,被谢超一把挟住,犹如捉住一只山鸡,轻轻提起,立即发出了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仍是拦阻不住汹涌的人潮继续奔逃。

    岳奇感到很怪,他们是在逃避什么?难道前面发生了瘟疫不成。

    稍停了一下,谢超放了那位老人,转头大笑道:‘岳奇,咱俩的运道真不赖。’

    ‘好的还是坏的?’

    ‘好不好,就看你的了。’谢超的笑声不绝。

    ‘要看区区的反应了?’

    ‘乾坤堂的人出现在前面不远。’

    ‘他们干什么?’

    ‘谁知道!’

    转眼,三骑怒马疾驰而至,一阵的嘶鸣,已到了二人身前,扑了二人一身黄尘土。

    岳奇屡经危难,又兼兄仇未报,如果换在一年以前,他会立刻拔剑,此际他只横眼扫了对方一眼。

    谢超却勃然大怒,骂道:‘混帐的东西……’

    ‘小子!你敢骂大爷?’第一匹马上坐着的是一位狰狞面孔的壮汉,头戴黄冠,冠上插一根羽毛。

    不问可知,来人果是乾坤堂的装束。

    ‘在老子面前最好自称小鬼!’谢超的口齿很快,动作更快,刷地一剑,已把那匹马的前腿砍断。

    壮汉一个鹞子翻身,从马上跃下地面,回头一招手,后面两匹马上的壮汉,翩然落下地面。

    ‘怎么样?要玩一场硬的不成?’谢超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剑尖一吐,那匹马的头又被斩落。

    人的天性有时候很奇怪,那壮汉神情一愣,打量了二人一眼,口气却缓和很多。

    ‘在下兄弟是乾坤堂的李氏三熊,两位总有个耳闻吧?’

    ‘不知道。’谢超头一摆,眼睛向上一翻。

    岳奇心里好笑,这乾坤堂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组织,一下子被谢超吓住了。

    既然如此,自己索性不管不问,乐得装糊涂到底。

    李二熊和三熊愤愤不平,大声喝道:‘大哥,他要玩硬的,就给他玩硬的好了。’随即拔出身上的鬼头刀,‘呛啷!’一声,刀光霍霍,映日生辉。

    ‘就凭三位,也不打听老子是那号人物?’

    ‘你二人暂时不要讲话。’李大熊喝退了二位弟弟,上前一步,双手一拱道:‘阁下是来自灵官寺吧!’

    ‘你何以知道?’

    ‘敝堂的正副堂主和贵寺的掌门了空大师是棋中好友,所以贵寺的情形略知一二。’

    ‘王副堂主是不是就住在前面农庄中?’

    ‘在下兄弟就是奉副堂主之命去办一件事情。’

    ‘你们回来得太晚,已见不到他了。’

    ‘他去了哪里?’

    ‘他去了极乐世界。’

    李大熊大惊失色,叫道:‘是你二人干的?’

    ‘不是,在下路过所见。’

    ‘我们绝不相信?’李二熊和李三熊环眼一瞪。

    ‘相不相信,是你们的事,在下管不着。’岳奇适时开了口:‘不过,在下透露一点消息,杀人者来自“万年堡”。’

    ‘有何凭据为证?’

    ‘杀人无痕,心脉震断,是他们副堡主的杰作。’

    ‘金沙夫人,那个贼婆娘!’李大熊咬咬牙,恨得牙痒痒的。

    ‘大哥!你相信他们的话?’李二熊提出疑问。

    ‘不相信也得相信。’李大熊说出了原委,接道:‘“万年堡”前一阵子发出一封最后通牒,要咱们堂口上大大小小的人和他们合作,建立联盟关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月的初五。’

    ‘期限呢?’

    ‘下个月底。’

    ‘咱们没有答应。’李二熊接口说。

    ‘所以,他们就拿王乡绅开刀。’

    ‘在下所见,是四具尸体,两老两少。’谢超冷冷地接上口。

    ‘其中还有一具女尸。’岳奇补充了一句。

    ‘王夫人也死了?’李二熊抓住李三熊的手,哀不自禁,突然悲从中来。

    ‘老二,坚强点,二姑虽死,还有咱们三个。’李三熊劝免他的二哥。

    原来李氏三熊是王家的姑表侄,所以他们三人一听到这坏消息,即如同身受。

    李大熊脸色数变之后,道:‘承二位见告,刚才是一场误会,我兄弟就此别过。’

    ‘你最好看看那些尸体去。’岳奇唯恐天下不乱。

    原因是把乾坤堂拖到漩涡里,也大可伤伤‘万年堡’的脑筋,而且堂主号称八臂螳螂乌久翼,此人足智多谋,消弱敌人就是壮大自己,何乐而不为。

    ‘在下兄弟正是要去,再见!’三人微微点头,跃上马背,离开官道,向草丛中的小路驰去。

    ‘想不到岳兄会使谋略之战。’谢超看看他们三人匆匆离开,摇头大笑。

    ‘“万年堡”今非昔比,不如以此来破敌。’岳奇说到这里,官道后又扬起一片灰尘。

    ‘来者是谁?’

    二人同时感到纳闷,互看一眼。

    远远的一片山坡,急驰两匹马儿,马上各坐着一个女人,生得面貌姣好,二十岁年纪,背上双剑的红缨飘飘,随着长发一荡一荡的向后扬起。

    ‘好家伙,乾坤双娇也跟了来,这下可热闹了。’谢超似笑不笑地指一指。

    ‘乌家庄的乌家姐妹就是她俩?’岳奇仅知道有这么一对姐妹花,其他详情一概不知道。

    ‘你也知道乌玉兰和乌金兰这对双胞胎。’

    ‘在下所知不多。’

    ‘乌家庄财大势大,富甲一方,这对姐妹花为她老子带来的麻烦不少。’

    ‘此话怎讲?’

    ‘因为她老子不喜欢两个女儿到处招摇。’

    ‘乌庄主为人如何?’

    ‘很难说,正邪都有他的份。’

    ‘好人难做,千古一例。’

    ‘你说得对了一半,乌庄主是受他家人的累。’

    ‘也就是那对姐妹花?’

    ‘不是,他有一个二夫人。’

    顷刻间,乌家姐妹又来到二人的身边,又是一大片蒙蒙的黄尘,扑鼻而来。

    ‘咦!’马上的娇女,发现岳奇站在道旁。

    ‘喂!你是干什么的?’另一个娇女勒马挥鞭,鞭梢直指岳奇的鼻子。

    ‘过路客!’岳奇上身微微后仰,鞭梢擦鼻而过。

    泥菩萨都有三分土性,岳奇忍了又忍,他不能和女人一般见识,潜在的傲性,尽量抑制住。

    乌家姐妹马头一转,已把岳奇夹在中间。

    空气突然诡谲万分,这一位谢超静静袖手一旁,冷眼旁观。

    ‘由哪里来,往何处去?’乌玉兰是姐姐,她先开了口。

    ‘天涯飘泊,处处都是归程。’

    ‘姓什么?叫什么?’

    ‘异乡作客,何须道姓提名。’

    ‘异乡作客,要不要在异乡作鬼?’乌玉兰仰天发出娇笑。

    乌金兰不让姐姐专美于前,大剌剌地道:‘为什么到荆山来,有何企图?’

    ‘荆山的路,不是人走出来的么?’岳奇的脸冷得像一团冰。

    ‘看你那身打扮满像那回事,看到有三匹马由此经过么?’

    ‘有!’

    ‘在姑娘面前,不准说谎话。’

    ‘话出如箭离弦,相不相信,在下懒得去计较了。’

    ‘好小子!你知道姑娘的来路么?’

    ‘在下不想知道!’

    乌金兰嘴巴一撇,露出两个深深的酒涡,很好看,可惜她是在怒中,如果是在微笑,那就更美了。

    ‘姑奶奶偏要你知道。’

    乌玉兰仔细瞧看岳奇几眼,缓缓地轻声道:‘妹妹,别吓着他。’

    ‘乌家双凤,不陌生吧?’

    岳奇淡淡一笑,道:‘没听说过。’

    ‘真的?’

    乌金兰面颊气得一鼓一鼓的,‘啪!’地一声,马鞭子长挥倒卷,卷向岳奇的双腿。

    岳奇硬吞下一口恶气,身形一飘到了两丈之外。

    想不到这对姐妹花,天生就有同心相应的感应,妹妹鞭子一举,姐姐在那一方正好配上,长鞭如蛇,恰好也缠向岳奇的腰身。

    岳奇临危不乱,人在空中,左脚反点右腿,身子半旋,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一手,表现了他的功力。

    二女同时‘咦!’了一声,这才知道对方不是好惹的。

    乌金兰脾气较暴躁,左掌一扬,两点寒星,射向岳奇的双目,咫尺之隔,投手即至,口中暴喝道:‘看你还有多大道行!’

    岳奇反腕一捞,摊开手掌,是两粒天狼星。

    不由得怒哼一声,本想打了回去,继而一想,好男不与女斗,顺手一甩,投向身后的一块巨石。

    火星进发,两颗天狼星一字形嵌在石头上,深浅一致,手法劲道,又露上一手。

    两女一向娇生惯养,这种气她怎么受得下,霍地娇躯一扭,像两只飞燕翩翩,落在地下。

    ‘拔剑!’乌家姐妹徐徐解下背上的双剑。

    ‘不用着!’

    ‘不敢应战么?’

    ‘跪下磕个响头,放你一马!’

    乌家姐妹挪步移身,站成对角之势。

    此时,谢超不能不出面说话,否则就不够朋友。

    只见他仰面打个哈哈,道:‘打是情,骂是爱,老伙计,万年牢里再走一遭。’

    ‘嚼舌根的,你是什么人?’乌金兰听到此话,勃然大怒。

    ‘在下说错了么?’

    ‘和尚不像和尚,道士不像道士,人不人,鬼不鬼,什么东西?’乌金兰被对方说中心事,脸色红一阵青一阵。

    乌玉兰此较冷静,二女初见岳奇一表人才,激起了埋藏内心的追慕之意,虽然谈不上是爱情,但不否认是好感。

    只是女人喜欢装模作样,故意找岳奇的麻烦,内心里却是要接近他。

    乌玉兰向妹妹示意一下,平静地道:‘你同他一伙的。’

    ‘咱们是一道儿的,不是同伙儿的。’

    乌玉兰毫不生气,仍是以平静的口音道:‘你和他都去过万年牢?’

    ‘谁是他,他又是谁?’谢超抓住话柄,反唇相讥。

    乌氏姐妹这下子可不好回答了,乌玉兰干瞪眼接不上腔,乌金兰一气之下,双剑如风摇垂柳,一出手就是狠狠地一招。

    ‘你找死!’

    ‘在下不能死,死了就没有男……。’谢超足尖轻点,人已脱出双剑的笼罩。

    ‘狗嘴吐不出象牙,姐姐,把他废了!’

    岳奇啼笑皆非,自己和对方素不相识,非友非敌,狭路相逢,这算那门子的名堂。

    憋了一肚子的火,怒斥谢超道:‘八号!你少废话好不好!’

    谢超作了一个鬼脸,叹口气道;‘在下只是想打个圆场而已。’

    乌玉兰这一下抓住了理由,骂道:‘鬼头鬼脑,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你滚开吧!’

    ‘在下和你们的他有约在先,不能先滚。’

    ‘姐姐,你看,这人好赖皮。’乌金兰怒在睑上,喜在心头。

    乌玉兰口气也缓和了一点,问道:‘二位真是去过万年牢?’

    ‘不但去过,在下还住过一阵子。’

    ‘啊!’乌玉兰顿时花容失色,期哎地道:‘我听到他刚才叫你八号,你到底是谁?’

    ‘以前的八号早死了。’

    ‘那现在呢?’

    ‘现在是半个和尚……’

    此话一出,乌氏姐妹花笑得花枝招展。

    谢超等二女笑完了,正色道:‘两位姑娘,请吧!你们要找的人已经过去了。’

    ‘不行,这里的事没完,咱们不能走。’乌玉兰的黑眼珠迅速地瞄了一下岳奇。

    ‘还有什么事?’谢超明知故问。

    ‘咱姐妹和他的事。’乌金兰敢说敢做,敢爱敢恨,她指了指岳奇道:‘我要他跟我一起走。’

    ‘什么?’岳奇摇了摇头,苦笑道:‘在下和姑娘萍水相逢,非亲非故……’

    ‘不管!你今天得跟我姐妹走。’

    ‘为什么?’

    ‘因为我舍不得跟你分开。’乌金兰悄声地说。

    岳奇的脸色开始挂不住,忿然作色道:‘姑娘的话,不觉过份么?’

    ‘两情相悦,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好了,妹妹!保留一点。’乌玉兰恨恨地瞪了她妹妹一眼。

    ‘没关系!’谢超也想不到乌金兰当场示爱,急忙又打圆场道:‘他叫岳奇,这样好了,咱们订下一个后会之期,在下谢超和他,六个月后去贵府拜会如何?’

    乌玉兰爽然道:‘我姐妹准时候驾,今日就此拜别。’说着,拉着她妹妹上马就走。”

    “慢点!”乌金兰回到马上,突然又从马上跃到岳奇身边,泪眼汪汪地道:“岳奇,这件东西送给你。”

    岳奇眼见她从怀中慢慢地取出一个锦色布包,就径往自己手中塞来,好像是非常的慎重。

    “妹妹!你不可这样做!”乌玉兰在马上急声阻止。

    “不这样不行。”乌金兰眼泪像珍珠般,一颗接一颗。

    “你有没有想到后果?”

    “一切后果由我负责。”乌金兰不理姐姐的劝告。

    岳奇接到手,已无法退回,基于好奇,只得打开布包,原来是一块璞玉,黑黝黝地有五寸见方,上面刻着山川河海的图案,具体而微,雕刻精细。

    “藏好,不到必要,不要打开。”乌金兰又叮咛一句。

    “在下……怎么能接受姑娘的东西?”

    “快收起来!”乌金兰大声地说。

    她的话既像上司命令下属,又像情人对待情郎,威力很大,使人无法抗拒。

    岳奇怔了一怔,无可奈何地愣在原地。

    “现在……”乌金兰满意地笑了,不过,笑得有点凄然:“我和姐姐真的要走了。”

    蹄声得得,二女掉转马头,含泪而去。

    谢超愣愣地站在那儿!

    岳奇也怔怔地望着她俩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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