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高高,白云飘飘,太阳当空在微笑……不对,现在是晚上九点半,那就……群星在天空闪耀,百花在地上开放……”
清亮的嗓音在淡淡的月色下漫了开来。
深山的暑夜非常美,空气里都是山林的气息,连虫鸣声都和平地里听起来不同。或许山上的虫子品种不同吧,又或许是那层层叠叠的山峦应和,让鸣声听来更美。
晚上九点半,王雯玲从于家串完门子走回家。这一路到她家几乎没有路灯,只有着月光和星光,但王雯玲并不害怕。她在这座山里土生土长,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家去,山上的治安又很好……
“吓!”
斜下里突然伸出一只铁手,硬将她拖往旁边的树丛里。
王雯玲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火大!
橘庄向来是个安静的小村庄,最大的治安事件顶多就是胡家夫妇又闹离婚,吵得左邻右舍睡不着觉,只好打电话叫隔壁村的大汉过来维持秩序。
如今竟然有宵小三更半夜强拉良家妇女?还恰好拉到她王雯玲头上?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喝!”王雯玲扣住她肩上的那只手,整个人一转就想给那色狼来个过肩摔。
她的防身术可是经过专人调教的!
没想到,身后那人竟然有两下子。过肩摔来不及出手,她整个人突然被一双铁掌凌空抱起来。
“别闹,是我。”
暴怒的猫咪听见这把嗓音,立刻在那宽阔坚硬的胸膛里放松下来。
确定她不会挣扎之后,高大的男人把她转过来,尖刻的询问。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她都还没说话,攻击者倒是来势汹汹的质问起来了。
王雯玲二话不说往那人胫骨上用力踹一脚。
“噢!”
蒋宇诚大警官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这个神经病,我才要问你在做什么呢!三更半夜你不回家睡觉,躲在后山里偷袭良家妇女,竟然还问我在做什么?”她吹掉眼前的刘海怒视。
“而你遇到歹徒,第一个反应就是有勇无谋的乱踢一通?”蒋宇诚两手盘问,一脸森然。
“这不叫有勇无谋,而是出其不意!起码教我防身术的人是这么说的。”她学他盘起手,讽刺道。
“教你防身术的人没告诉你应该看清楚情势,不要盲目攻击,以提高成功的机率吗?”
“我不知道,你说呢,教练?”她甜蜜蜜地问那个教她防身术的人。
蒋宇诚剑眉一挑,毫不动摇。
该死,她最痛恨他这样看人了。而且……
王雯玲感觉身体一些较私密的部位开始发热。
她真痛恨自己老是被权威型的男人吸引,这种男人对她是致命的吸引力。
让她心动的不是权威本身,而是挑战那份权威的过程,结果通常……嗯,十分美妙。
她忍不住扭动一下身体,这个简单的扭动,带来一连串结果。
他将她举起来,背心抵上粗硬的树干,然后他的味道顺着他的唇与舌送进她嘴里。
她分不清自己是懊恼的成分多,还是兴奋的成分多,最后她决定让后者暂时胜出。
她的脚紧紧圈住他的腰,让他能捧住她的臀,两人的动作搭配得完美无缺,一如过去三年。
她用力扯他的牛仔裤皮带,黑暗的光线加上姿势让她一时无法解开,她挫败的低咆。
这声音就像一只任性的猫咪,爬了半天的毛线团还解不开线头,若不是自己也欲火高涨,蒋宇诚一定会笑出来。
他把她更紧地抵向树干,用自己的身体固定后,腾出一只手来解开裤头。第一关突破了,他身前那只猫咪满意的咕哝一声。
当她美妙的手指圈住他时,蒋宇诚浑身一抖,几乎在那一刻让自己变得很尴尬。
该死!实在是太久了!
应该有半年了,如果他没记错。
他腾出来的那只掌继续粗鲁地攻击她的裤扣。
软软地枕回他肩头,她轻叹了一声。
这男人,当男朋友很糟糕,不过当个炮友还挺称职的。
“你来这里干什么?”半响,她懒懒地问。
“你又来这里干什么?”他低沉的嗓音在胸膛里震动。
“先生,这里是我的家。”
“你不是住在高雄吗?”
“那你呢?你不是住在台北吗?”
光嫩的屁股又得到一个轻拍。
叹了口气,她在他身上坐起来。每个动作都牵动到依然结合的部分,她清晰的感觉到体内属于他的部分在慢慢苏醒。
“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老板的爸爸是头色狼,每次都假借视察名意来公司晃荡,然后偷摸女同事的屁股吗?”
“他对你动手了?”他的嗓音在暗夜里分外低沉。
她喜欢他的声音,一直都是。
“不。事实证明,这坏习惯是会遗传的。”
隔了片刻,他省悟过来。
“你们老板对你动手?”
她完全没有错过他嗓音下的好笑。
他们两个都记得当初分手时,她是怎么说的——他这个男人太不可靠,不像她老板那种诚恳古意,稳健忠实的好丈夫,那才是她想要的男人。
“外表会骗人这句话你没听过吗?告我啊!”
“群聊独家制作。”
“你老板摸了你两把,你自己就乖乖走人了?”这可不像他认识的那个小辣椒。
“我像那么好打发的人吗?”她干脆把整个事件说了一遍。“总之,我劝他回去找他老爸谈谈,大家一时隐忍不表示那老头可以横行一辈子,接着他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讲些言不及义的话,再接下来就是典型的那种‘我欣赏你很久了’、‘会好好照顾你的’、‘这件事情我老婆不必知道’的台词。”
“因为我实在是太讶异了,完全没有想到话题会突然之间转到这个方向,所以他突然抱过来,我也来不及避开。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会议室了,而我当然是立刻追出去给他答案啦!”
“然后?”
即使看不清他的五官,她的可以想象他挑起眉毛的样子。
“然后我就在这里了。”
“他直接把你开除了?”
想也知道事情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是这样的,他抱我亲我的事没人看见,但我痛扁他一顿的事倒是人尽皆知。”她虚心解释。
“哈哈哈哈——”蒋宇诚仰天大笑。
“嘘!我们在别人家后院!”她飞快捂住他的嘴。
她掌下的笑声又持续了好一阵。
“有勇无谋,我没说错你。”这个评语在她的掌心下听起来闷闷的,不过还是刺耳。
“那也未必!”她有些得意地道,“基本上我是不介意闹开的,能不能得到好处不重要,再怎样也要闹他个灰头土脸。这男人也知道本姑娘没什么好怕的,所以最后我们达成协议,他不告我伤害,我自动离职,不过该拿的资遣费去一毛也没少拿,还外加两成‘服务费’。”
以她当时的年资和职位,那资遣费已经够叫她老板肉痛的了。
“不愧是个管钱的。”他把她的手移开,慵懒的嗓音性感得要命。
该死!这男人就算不当警察,去当深夜的广播节目主持人也饿不死。
“好了,换你了。大警官,你怎么调到这深山野岭来变成更大的警官了?”
大警官不说话了,扶着她腰的手微微收紧,开始缓慢地在她体内起伏。
这男人的臭毛病她还会不明白吗?每次遇到不想说的事,就想用做爱含糊过去,当初她决定甩了他,只当炮友,这也是原因之一。
“在这个世界上,死得最快的就是你这种不知变通的正义魔人了。”她咕哝。
突然一个用力的顶突,让她的气都岔了。
那男人哪管她,举住她的腰就是一阵凶猛的进袭。
该死的是,虽然她讨厌他的臭脾气,却实在无法否认他们肉体上完美的契合。
第一次认识他时是在台北。当时她还在高雄的总公司工作,在没有发生离职意外之前,她这财务主管还是挺受老板信任的,所以经常往返高雄和台北的分据点帮老板查账。当时她几乎是每个月都会在台北待上一个星期。
蒋宇诚是台北分公司一位同事的朋友,有一次聚餐时,那位同事把他也拉了过来,于是两人就这样认识了。
一次两次的碰面。从很多人渐渐变成只有两个人,大约第三个月起他们就算是正式交往了。他们能见面的机会大多是她来台北,偶尔几次他公干到高雄去。
这男人从来不拖泥带水,看准了目标就直接下手,第五个月的时候他们已经上床了。
新恋情当然是甜蜜的,但是渐渐的,王雯玲就发现了两人性格上的差异。
她这人机灵古怪,做事喜欢转很多弯,他却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典型的正义魔人。有些事,以她的立场会觉得“你根本不必这么直,转个方法一样能达到目的地”但是他就是非得去硬碰硬不可。
交往了一年,她正式确定这个男人根本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永远改不过来,所以就在交往满周年的那一天,她提出了分手。
王雯玲不想承认,不过这男人当时的反应还满……让人受伤的。
他竟然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直接就答应看,真是气坏她!
然后,在两年前,也就是他们刚分手满两个月,她又去台北出差,照例又有聚餐,莫名其妙那个同事又把蒋宇诚拉来,然后他们两个人那天晚上又……上床了。
好吧!王雯玲很务实的告诉自己,这个男人个性虽然烂,但体力好耐力佳,用过人人夸,她也不是什么贞节烈女,女人该有的生理需求她也都有;既然如此,生意不成仁义在,两个人就当单纯的性伴侣也无妨。
她提出来之后,他又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于是这份关系就这样延续下来。
从此他们不再分享各自的私事,只单纯上床。群聊手打组独家制作,每个月她上台北去,他们都会碰面,不是在她住宿的旅馆就是在他家。
当一切回归到单纯的肉体关系之后,他们的相处反而更和谐。因为他过得好不好不再是她的责任,她这里亦同。
一直到半年前她离职为止。
决定回山上来时,王雯玲有想过,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
可是想想,又觉得两个人本来就不是男女朋友,她走了就走了,反正以他的条件,要找个替代她的女人也不是太难的事,久了她没有打电话给他,他应该也就明白了。
所以回到家乡后,她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虽然这半年来,有几个夜里,她也会想念他强硬的肉体在她体内冲撞的美好感觉,不过长长的距离让她没有想过联络他。
没想到,这人突然就这样冒了出来,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喜欢他在她体内冲撞的快感,一如此刻一般。
他凶猛地在她体内攻占,强烈的兴奋感几乎淹没她。她几乎可以感觉到高潮就在不远的前方,只要再几下冲击……
“要死了你!杀人啊!救命哪——”
一声尖厉的哭叫陡然划破黑夜,几乎是同一瞬间,还在她体内冲撞的坚硬完全退了出去。
“等一下!”王雯玲连忙按住他。
“在这里等我。”几秒钟前,兴奋度不亚于她的男人突然冷静下来,把她往旁边一推。
“救人哪!救人哪!救命喔,有人要杀人哦——”
“不用去!那是……”她想拉住他,但眼前暗影一闪,蒋大警官已经不见了。
王雯玲望着空空如也的四周,光裸的双腿间只觉一阵湿凉。
该死!再一点点,只要再一点点……
比没有性生活更悲惨的一件事,就是在高潮的前一刻被阻止!
她挫败地坐在地上,几乎想撕扯头发。这个笨男人,总有一天她会让他付出代价!她要把他逗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后在最后一刻在他的小弟弟上倒冰水!
她气愤地穿好长裤,一面纳闷以他刚才的兴奋程度,牛仔裤拉链怎么没卡住?
这个男人一定是机器人,才可以说起就起,说落就落,可恶!
“救人哪,有人要杀我哪,呜!救人喔——”那个坏人好事的大嗓门继续在哭号。
她翻个白眼,跟了过去。
不出所料,胡家门口灯火通明,胡家伯母又在那里呼天抢地了。
“发生了什么事?”蒋宇诚一踏入现场,立刻控制住场面。
胡伯母冲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
“你说他有没有良心啊,啊?有没有良心啊?呜——偶年纪轻轻十八岁就嫁到他们家,然后做牛做马,四十年了没有享过什么福,这个没良心的人出去外面讨小老婆也就算了,竟然还拿刀子吓偶,呜——”
高大威猛的警官大人一听到“刀子”两字,眉毛一凝,肃杀之气立现。
“这位太太,你说你丈夫手上有刀子?”
慢吞吞跟来的王雯玲两手一盘,干脆在旁边看好戏。
“对啊!他竟然拿刀要杀偶啦!你说他有没有良心啦,有没有良心?呜……偶小孩也给他生了好几个了,人老珠黄,比不上外面的年轻妹妹了,他就想杀了偶去跟人家双宿双飞了啦,呜呜呜——”
“你这个臭婆娘,你你你——你说什么?”一口四川乡音的胡伯伯冲了出来。“偶哪里讨了小的了,你说!啊?你说!”
蒋宇诚还来不及分辨那浓浓的乡音是在说什么,目光一扫,先瞄到胡伯伯手里的槟榔小刀。
有凶器!
胡伯母继续大哭大闹,“你还说没有!偶昨天都看见了,你跟姓陈的那个女人亲亲热热在那边逛夜市,以为偶没看过……啊!啊!杀人哪!杀人哪!”
情况发生戏剧化的转变。
胡伯母还在哭闹时,咱们伟大的警官已经猱身而上,一个擒拿手扣住胡伯伯的脉门,右腕一扭,小刀落地,右脚一蹬,胡伯伯双腿发软,登时被制服在地。
从头到尾一气呵成,动作干净俐落无比。
王雯玲对着夜空摇摇头,吁出一口长长的气。
“你要干什么?你要对我先生怎样?杀人哪!杀人哪!警官打人哪!”胡伯母见状大惊,扑上去没头没脑就是一阵捶打。
蒋大警官一时被攻个措手不及,又不愿对女人动手,只好用膝盖顶住躺在地上的胡伯伯,双手连忙去挡她。
“慢着……这位太太……等一下……你不是说你丈夫要杀你吗?”
他百忙之中还能问话,不容易呀不容易,王雯玲软软拍了两下手。
“呜!我们夫妻吵架要你来管闲事!警察打人哪!警察打人哪!”胡伯母扯直了嗓门尖叫。
蒋宇诚僵在原地,看看地上那哼哼唧唧的老男人,再看看状似疯妇的胡家伯母,一张俊脸青红赤白黑什么颜色都有。
可怜的蒋大警官,以前办的都是风里来浪里去的大案,一定没碰过这种家庭纠纷吧?
王雯玲翻个白眼,看不下去了。
“胡妈妈,这么晚了你精神还这么好?”她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
“呜!雯玲雯玲,你来得正好!你看你看,警察打人了!”胡伯母连忙拉着他大呼小叫。
不出所料,四周只有他们小猫这几只。左邻右舍早就习惯他们天天要吵上一顿,连出门来看看是什么情况都懒了。
“啊……啊……”胡伯伯躺在地上继续哼唧。
蒋宇诚扣着他,一脸无措。
不知道为什么,王雯玲觉得受害者其实是这位从头到尾没搞清楚状况的警察大人。
“我说,老兄,你还不起来?”她对他甜笑。
蒋宇诚阴晴不定地把槟榔刀没收,慢慢地站了起来。
身上的重压消失,胡伯伯立刻坐起来,胡伯母马上扑过去嘘寒问暖。
“你有没有哪里伤到?啊?那个坏警察有没有把你的骨头打断?呜,我们明天就去告他,呜!”
告我?蒋宇诚脸色铁青。
王雯玲盘着手,好整以暇地问:“胡妈妈,你有没有听过社会秩序维护法?”
“什么……什么法?”妇人愣愣地停住哭闹。
“社会秩序维护法。里面讲得很清楚,制造噪音扰人安宁是可以开单罚钱的,如果屡劝不听,还可以继续开罚。”她顶了下大警官,“喂,你的单子呢?拿出来开呀!”
蒋宇诚不太明白,不过谨慎地看着她,不说话。
“罚罚罚……罚钱?”一听到钱字,夫妇俩都全神贯注了。
“你们天天吵得这么大声,左邻右舍都听见了,不怕没证人。一次罚六千喔!看你们还要吵几天随你们吵,反正吵十天不过罚六万块,吵一个月也才罚十八万,你们一定付得起的啦。”她又顶了顶他,“罚单拿出来啊!”
对这种人,说要罚他们钱比砍他们三刀更肉痛。
“呃……呃……那个,没有啦没有啦!啊偶们就夫妻聊天比较大声而已,哈哈,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偶们回去睡觉了,哈哈,哈哈,你们慢走啊!慢走!”
夫妻俩一溜烟钻进门里,砰得关上们,去的比来的更快!
蒋警官看着重新恢复平静的山野,几家亮起的灯火复又回归黑暗。
最后,他慎重地告诫她:“社会秩序维护法不是这么容易的,在噪音方面需要经过分贝计的测量,一旦开单之后还要送交……”
停!
她举起一只食指制止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
这人真是个正义魔人啊!竟然还对她说教。
她感慨地拍拍他肩膀。
“先生,对这种山村生活,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然后她转身走回家,留下这只大城市来的菜鸟继续在那里吹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