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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送葬

    张膏药的墓拱在石桥后村北边的塬根,而塬上也就是元天亮家的祖坟。从张膏药的墓上能看到元天亮家的祖坟,从元天亮家的祖坟上也能看到张膏药的墓。埋张膏药的那天,带灯和竹子以个人名义也去了墓上,但她们没想到来送葬的人非常多。竹子说:张膏药还有人缘?带灯说:人都爱看热闹么。

    人确实是多,而且越来越多,从石桥后村到塬根的路上全站着人,他们并没有为张膏药抬棺,甚至也不去墓地,就在路上站着看。而站的人多了,有人踩了他人的脚,就吵了高声,而一吵了高声,更多的人又聚过去,接着吵架的就不是了两个人,好像又发生了一对,还有一对也在吵。

    带灯和竹子准备要回去了,翟干事却一头汗地跑了来,一见带灯就低声说:你们早来了,情况怎样?带灯说:啥情况?!翟干事说:是不是有聚众闹事迹象?刚才书记通知我赶紧过来,他说曹老八提供情况为什么埋张膏药去的人多,他活着都没人理,死了倒来这么多人这不正常么。带灯心里咯噔了一下,说:是不是?就朝人群里看,人群里是有王后生,还有尚建安和那四个组长,但王后生在墓头看着人抬棺,尚建安却是和一个人蹴在路边说话,并没什么异常。带灯说:神经过敏了吧?没事。翟干事说:没事,是没事,我给书记回个话。就给书记打电话,说:带灯主任早来关注了,没事。带灯说:我不是来关注的。翟干事还在对着电话说:是不能麻痹,是的,许多事情看着没由头,但出大事常常是没由头的事引起的。噢,噢,一旦有苗头,我会通知派出所。带灯说:让派出所人来干啥,没事倒惹事呀?!

    带灯毕竟心里也不踏实,她故意往墓地去,经过了尚建安的身后,要听听尚建安在和人说什么。

    尚建安说:我也烦得很,想死哩,又不知道怎么死?那人说:你怕火烧,你喝老鼠药么。尚建安说:现在老鼠药质量不行,死不了人白受罪。那人说:我有质量好的,我给你一包,七元钱。

    张膏药的儿媳披麻戴孝在墓前哭,哭得鼻涕眼泪全下来,却声是哑的。一伙人在帮忙封寝口,隆墓堆,说张膏药的儿媳是在哭自己恓惶。张发魁也在墓前站着,说:肯定张膏药不让儿媳妇哭,把声弄哑了。他从口袋掏纸烟要吃,一掏纸烟带出了一张五角票子,紧抓慢抓,一股风把钱吹到焚纸堆上,钱就化了。张发魁愣了愣,赶紧说:好了,这下咱清了,以后再别寻我!

    带灯对翟干事说咱们回吧,镇干部几个人都在这里,别人觉得奇怪了就越发来要看热闹的。翟干事却说他要再呆呆,带灯和竹子就说:那你呆着。她们走了。

    樱镇原是个蝎子

    刘秀珍见竹子的左胳膊还用带子攀在胸前,就给竹子说,这是撞上邪气了,要到庙里去烧烧香。竹子笑,只说谢谢。刘秀珍见竹子不以为然,说:信不信由你,马副镇长说这次洪灾,凡是有庙的二十三个村寨都没出大事。

    竹子把这话给带灯说了,带灯也是第一次听说樱镇有二十三个庙的。晚上看罢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又翻县誌,其中庙观一栏里果然有一句:樱阳原是个海子,海子里有蝎子精,后海子枯山体隆,为了镇压蝎子精作乱,在其二十三个穴位上建庙。

    带灯就在纸上画了一个海,海水里冒出无数山头,这些山头组成一个蝎子形,而在蝎子形的每一个关节处的山头上都有一个庙。

    但现在带灯只知道有五个庙,一个在镇街北山上,一个是松云寺,一个是西岔河村的北坡上,还有两个在锦布峪村和老君坪寨,但那两处庙仅见遗址,没有香火。

    召开烟叶收购动员会

    到了收成烟叶的时候了,镇政府照例要开烟叶收购动员会。

    会上镇长动员,他讲了形势,说在遭受干旱洪涝等自然灾害的影响下,今年的烟叶生产仍取得较好成绩,呈现了三个特点,即种植面积下滑态势初步得到遏制;科技兴烟快速发展,漂浮育苗移栽面积占百分之九十,移栽盖膜占应盖面积百分之八十五;受灾之后,联系保险公司,实施有效赔保,组织烟农加强大田管理,使烟叶生产恢复到正常状态。他讲了目前主要任务:一是烟叶税收任务压力大,今年烟叶税任务一百九十八万元,占年度财政收入任务的百分之四十,这部分财政收入不能完成,全年财政收入将难以实现,烟叶税收是收一分钱是一分钱,耐工商税收收入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为镇财政收入,如果财政拿不回来钱,年底大家的奖金、绩效工资没钱发放,手中垫付的办公经费不能报销,村级经费无法兑现。二是影响和制约烟叶生产发展的一些深层次问题没有从根本上得到解决,如烟叶面积持续萎缩,烟区的重茬连作等。三是受灾害影响,今年烟叶产量和质量下降,完成年初镇党委、政府确定的目标任务困难较大。他讲了要采取的工作措施:一、全镇二十二个产烟村,两个烟站,镇主要领导带队,驻站协调收购工作。各包村干部和村寨支书、村长必须到岗,全力抓好烟叶交售。二、成立稽查组,由财税所、派出所、工商所负责堵烟叶外流工作,镇和各村寨在主要路口设立流动检查点,对跨区域贩烟的交通工具一律扣押,烟叶全部没收,所售烟款全部用于奖励举报和参与人员。三、在两个烟站成立等级争议仲裁组,妥善解决等级纠纷问题。四、派出所确定一名民警常驻烟站,对收购期间寻衅滋事,干扰收购秩序的要给予从重从快处理。他宣布了奖惩办法:一、以下达给多村寨的烟叶面积和产值任务为基数,完成的村奖励税收百分之二,起额完成的奖励超额税收的百分之五。对完不成任务的罚降低产值部分实现税收的百分之二。各村寨任务完成情况与全年办公经费和年底村寨干部绩效工资挂钩。二、经稽查组或群众举报有贩烟行为的村,经查属实,罚包村干部、支书、村长各五百元,对举报有功人员一次性奖励三百元。三、对完成任务的烟站奖励八千元,超过任务部分的另外按实现税收的百分之二奖励。他最后还是讲了一条土政策,要求这条土政策得执行,但不能上文件也不能做记录,就是镇所有干部除了抓自己所包村的收购工作外,本人都要悄悄去外乡镇挖烟叶卖到樱镇烟站,副科级以上干部是五百公斤,一般干部是二百公斤,完不成的罚款,一公斤罚一元。

    狗在逮老鼠

    所有的职工都分头去忙自己的任务了,镇政府大院在白天里就空荡起来。地上铺就的砖块上有了苔藓,有草也从砖缝里长出来。门房许老汉和伙房刘婶在台阶上打盹或者捉虱子,说:咱中午吃啥呀?而白毛狗就在逮老鼠,从墙角扑上了房顶,又从房顶扑了下来。

    给元天亮的信

    九月十五你还记得是什么日子吗,或许你忘了,但我却清楚你在这一天里曾经回到过樱镇,从此年年惦记,它的到来是我的盛典。早晨起来,还在刮风,所有的树冠呼来哗去,大片的灰云向西天横扫,可怜的树在整个夏天都在全身维护叶子,叶子也尽心捧着树干,而现在树叶用灵光而惊恐的眼睛看量深秋的一切。我真担心着这样的风一直要刮到夜晚,可到了夜晚满月依旧出现了!九月十五啊,夜是越来越黑,黑得像瞎了眼,月是越来越亮,光辉一片,我在静静地走哇走。月在天上,我是在沟里,我和月不可能合二为一,但我任何时候一举目它都在我的头上,我就是不举目,我也依然知道它在照着我。你是我大糁子锅里的几粒豌豆,让我直着眼睛贪婪,我是野地里遗掉的一枚土豆,被你不由自主地弯腰捡拾。我爱慕你踽行在闹市区里的足底的情缘,你牵挂着我在山野的万丈尘烟。这就够了,我反复地劝说着自己,这已经够了!只是不免有些隐隐地害怕,害怕什么呢,狼不怕的,蛇不怕的,害怕月亮渐渐地要走向冬季,带走我仅存的温热。

    我一天心里总是酸酸甜甜苦苦的像山上草药的味道。草药是老天给的本能滋味,而我是你给的性体味道。草是有了药性后被煎熬医病强身,我繁复的心也是倍受折磨。我想如果是个灵芝草在幽山险崖的有机会修行多好!我总想有个自我,做个完满的人,但我觉得要活好个人万不敢走火入魔,太敏感的人容易出问题。我多想像玉米豆类一样长自己的头还为别人结着籽,可我偏偏像小麦谷子一样籽粒就是头脑和生命。还像有的花朵一样。这可咋办呀?世界是在两个方面的矛盾中运动变化发展而存在的,我是没有自己的世界了。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像兔狐一样早早躺到石洞死去。唉,我的心绪的藤藤蔓蔓在黑夜中敏锐地摸索成一架葡萄。

    紧处加楔

    早上红堡子村一个组的几名群众来找镇长说林山的事,镇长就给带灯打电话,问带灯在哪儿,带灯说去包干的村寨抓烟叶收购呀,镇长说你赶快去红堡子村解决那里的问题。镇长在电话里发泄着他对群众找他说事的不满,说:我训了他们,太小太小的事不给综治办说直接给我说,我这个镇长掌柜子当成伙计啦?!同时命令带灯一定把问题在村里就处理掉。带灯一听,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去年腊月有个县城的人入伙同这个组的组长通过群众会把一条沟五百亩的公益林以二万六买去二十五年,现群众才知道国家一年一亩公益林地补贴十元,就幡然醒悟火速找镇政府要回不卖了。而带灯也知道那个提前知道国家政策来买公益林山的人有来头,所以镇长不会出面也不能出面。带灯发了句牢骚:真是紧处加楔!但还是去了红堡子村,支持群众,就决定把那五百亩林山分了,并立即按户按人造补贴款表。分林山和造补贴款表原本那个组长具体办,组长却甩手不管,带灯让监委会和群众代表承头分林山的分林山,造表的造表,群众跑得风快,紧张得像是打仗一样。那个组长是跑去了县城找买主,给带灯不停打电话说人家把钱交了事就成了,怎么能撕毁合同?带灯说:群众反映签的那个合同细节问题没写上,有欺诈行为。组长是个牛贩子,说:这就像我买牛一样总说买回来喂养呀但都不是杀了么。带灯说:道德和法律是不同的范畴。组长说:你真的要分呀?带灯说:我得站在老百姓的立场吧。组长说:这我得叫各户群众签字承担责任,因为当时开会同意卖的,现人家不要钱,退不回去。带灯说:咱说不清了法庭上见!当天把林山分了,把造表带回了镇政府。

    带灯和竹子都没有被罚款

    快刀斩乱麻地处理了红堡子村林山的事,带灯当然知道还会有后遗症的,但后事再说吧,就和竹子去了包干的村寨传达镇政府烟叶收购工作的政策和任务。村干部们叫苦连天,说瞧瞧这多半年吧,维稳还没抓妥,抗旱就布置下来,接着又是接待检查呀视察呀,又是洪灾,洪灾还没弄清哩又把收购烟叶压下来,怎么就一项接一项,每一项来了都是紧天火炮的重要!带灯不允许他们发牢骚,说你一天只吃一顿饭吗,吃了上顿不吃下顿,昨天吃了今天就不吃了吗?来了任务,任务就重要,重要的任务就必须完成!口气强硬,不容反驳。村干部忍气吞声,说:好吧,给你干。带灯倒生气了,说:不是给我干!我给谁干?!

    传达、布置了收购烟叶的工作,带灯和竹子就一连多天并没在这些村寨闪面,她们是自作主张把东岔沟村的那些病人和毛林领到县城去做矽肺病鉴定。

    有了鉴定书,这些病人以为立马就可以免费治病了,就可以领到一笔数目不少的赔款了,他们在谋划着这些赔款的用途,比如买盖房的木料砖瓦,给儿子娶媳妇,添置个大板柜和架子车,最起码,买上一瓮盐和一缸菜油存着,旱呀涝呀遭什么年馑心都不慌了。他们突然想到应该感谢带灯和竹子的,就互相串通:你准备买个啥送她们?带灯和竹子知道了。告诉他们:我们啥都不要,你们也先别想入非非,赔款的事现在八字刚刚一撇,程序还复杂哩,要跑更多的部门批文,要看更多的眉高眼低,但请放心,我们会负责到底,不拿到赔款誓不罢休!病人的脸苦愁下来。带灯说:不急啊!他们说:噢,不急。带灯说:笑笑,都笑一笑。他们掀开嘴唇笑,笑得牙那么长。

    把病人送回了村里,带灯和竹子又着急往包干的村寨去抓烟叶收购,路上自然提到村干部发牢骚的事,竹子说:天天咱都忙着,可一年到头到底忙了个啥,啥也没干成过,工作永远是压下这葫芦浮起那个瓢,没主动,没激情,没成效,有首歌唱青春的小鸟一去不回来,咱的鸟是飞不出去就在笼子里死掉了。带灯说:哈,那你飞么。竹子说:我咋个飞?!带灯说:是飞不了,咱到了镇政府就是一群鸡么,长着翅膀只能飞院墙,一天到黑都是爪子拨拉着寻食,头捣着吃食,尽吃些菜叶子草根还有石子,但还得下蛋呀,不让下蛋都不行,自己憋得慌呀!竹子听了带灯这么一说,倒笑着说:咱是漂亮的小母鸡了?!带灯说:快乐的小母鸡!竹子说:咱就这么自己哄自己吧!咋快乐呀,抓烟叶收购再苦再累都可以,我就受不了镇政府的土政策,镇长让每人从外乡镇挖二百公斤烟叶交到咱樱镇的烟站,这去偷呀抢呀?!带灯说:那你就好好跟着我吧,罚不了你的款!竹子说:这可是你说的呀!虽然半信半疑,但仍对带灯鞍前马后地殷勤,甚至带灯上厕所,她也拿了手纸就在厕所门口等着,笑得带灯说:你得一直这样啊!

    竹子弄不明白的是带灯并没有领她去任何一个外乡镇悄悄地收购人家的烟叶,而是去了烟站几次,事情就全搞定了。后来竹子才知道,各乡镇在收购烟叶时虽然都严防烟叶外流,但因地域离烟站的远近或烟站有烟农亲朋,烟农们卖烟叶就不那么按要求各乡镇的交售各乡镇,本乡镇的烟叶向外出卖挡不住,外乡镇的烟叶卖到本乡镇烟站也是必然。带灯是在樱镇西片的烟站上有个熟人,姓徐。姓徐的是镇西街村老伙计李存存的娘家哥,带灯就送给了姓徐的两瓶酒,姓徐的将外乡镇卖给的四百斤烟叶落在了带灯和竹子的名下。

    半个月后,镇政府又召开烟叶收购工作进展汇报会,所有职工所定的从外乡镇挖烟叶任务竟然都完成了,而且都是两百公斤,一斤不多,一斤不少。镇长当然高兴但也心存疑惑,说:从大家完成的指标来看,今年应该大大地超额完成任务,要夺得全县第一名次,可截止昨天,烟站报上来的收购情况看,虽说只有一半时间,在这基础上再增加一倍,全年的收购量怎么还没去年多,是不是有的同志买通了烟站,让烟站守株待兔扣留外乡镇人来出售的烟叶顶替了任务?于是,他要求每个职工站起来说自己是在哪儿弄的烟叶。连叫起三个人,这三个人都是张着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镇长就发了火,让当场做检讨,重新责令去外乡镇挖二百公斤烟叶。前边的三个人吃亏,后边的人就聪明了,开始编排,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平流水。轮到竹子,竹子也是在编排,但竹子毕竟对周围乡镇的情况不熟悉,她说了她是在西边留庆乡的黄桥村挖收了八十公斤,在西南的白茅乡的二郎庙村挖收了一百二十公斤。好多人一听,二郎庙村并不在白茅乡,而是东边的柏峁乡,就吃吃地笑。竹子不清楚大家笑什么,还说:二郎庙村今年的烟叶数量不大,但品质还好,我买了一家人的土蜂蜜,他就把烟叶卖给了我。带灯说:竹子,用樱镇的话讲,不要说你老家的土话,是柏峁乡还是白茅乡?竹子说:白茅乡。带灯在竹子屁股上拧了一下,说:把舌头放展,字咬准,是柏不是白,是峁不是茅!竹子这才醒悟了,赶忙说:是柏树的柏,是山峁的峁,柏峁乡,怎么啦?竹子就有惊无险地过了关。

    按规定,竹子被奖励二百元。竹子一定要请带灯吃饭,去吃热豆腐。在街上碰上了镇长,带灯说:你吃了没?镇长说:没,你请呀?带灯说:竹子请我的,你要去,你落我个好。镇长说:竹子她应该请我!竹子说:我不想提拔,也就不请你了。镇长说:你以为我听不来你把柏峁乡说成白茅乡吗?我是故意成全你们综治办的。说得竹子脸一片红。这一顿饭,给镇长买了两碗热豆腐,还加了两颗变蛋。

    河里的水落了

    河里的水终于落了。河滩还是往日的河滩,但面目已经全非。那些靠堤根的,沙厂并没有吞并掉的一块一块席片地,再也没有,到处是石头,大石头小石头,或卧着或竖着,缠扯着树枝、草根、破布条子、塑料袋子和一窝窝的松塔子栗子包,还有腐烂了的死狗烂猫。二猫一经过,苍蝇就嗡嗡地飞。

    二猫是在河滩里寻找着希望能寻找到的东西,比如钱包呀,装着什么贵重物的木匣子呀,搭裢子呀,但他只寻到了两只皮鞋,鞋还完整,是一顺顺,便嘟囔一声日地朝堤上甩去。堤上来了许多人,都是镇街上的,他们提着镢头,指点着在哪里可以再刨出一片地来种青菜或开春了栽些红薯苗。元黑眼却领了一伙人开始搬动大石,清理出一条路来,推土机挖掘机和洗沙机就往里开。他明确告诉堤上的人,谁也别谋着在河滩里刨地了,洪水替他们扫荡了一切,这里全部将是沙厂的范围了。元黑眼在喊叫着二猫,二猫问咋的,元黑眼说帮着搬那些大石头呀!二猫说我凭啥给你搬大石头?元黑眼骂你个狗日的不想在沙厂挣钱啦?!二猫说你红火时我都半途离开了,现在我还挣啥钱,挣屁钱!元黑眼就扑过来撵二猫,不允许他在河滩里野狗一样地转。两人在石头窝里兜圈子,后来二猫就被撵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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