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经过多久,南宫燕再发觉怎么睡着了?立刻睁开眼睛,发觉自己仍在丁佐云怀中,仍然蜷缩在这坑洞里,只是满天星斗,天已黑了。
丁佐云发觉她动了一下,这才笑道:你醒了,睡得好么?
南宫燕挣脱他的怀抱,爬出土坑,只见一片枯林只剩一些较粗大的焦炭仍在冒着余烟,其它全都变为灰烬。
她四下张望,道:那些人呢?
丁佐云道:他们以为你乘着浓烟逃走了。
她回头望他,丁佐云嗤嗤笑道:他们根本不知道还有一个我。
南宫燕又道:花冲的尸体呢?
丁佐云道:大约也被他们搬走了。
南宫燕想想也对,那些人一定把杀死花冲的账也算到自己头上,叹了口道:可惜我的胭脂马
丁佐云道:你放心,他们绝对不敢偷走你的胭脂马,那目标太明显,他们怕你报复。
虽然躲过火,却因灰烬落尘,二人都弄得满头满脸,一张脸就像小丑花猫,不由相视大笑。
丁佐云道:我知道前面有条小河
南宫燕伸手给他,道:带我去!
丁佐云牵着她,向南奔行不到半里!就是一片芦岸,围着一弯清澈小河。
无星无月,天色昏暗,他二人却也能藉着微弱的天光,不致于跌倒。
丁佐云牵着她,拨开芦苇,慢慢地走入清凉的河水中。
南宫燕武功高强,虽有千军万马,她也敢闯上一闯,但是却有些怕水。
就在沙滩边上,她缩手道:你去洗,我在这里就行了
丁佐云道了一声好,就住芦岸深处钻去,转眼不见人影。
只听一阵悉悉索索,像是脱去了衣衫,接着哗哗水响,他已经滑入了水中。
天空漆黑,芦苇浓密,这河边处处浅洲沙岸,一时间竟不知丁佐云已到了何处?
南宫燕不虑被人看到,解开衣襟,蹲下身来,伸手舀水着
突听水花哗哗响动,那位丁佐云倏地自水中冒出,赤裸裸地噗地一翻身,又钻入了水中,空气中只留下他兴高采烈的欢笑声。
天空虽然漆黑,但是她仍能清楚看到他是赤裸着,只有一条宽松的短裤,她游侠江湖多年,不是没有机会见到赤裸的男子,谁知唯有这丁佐云使她莫名其妙地面红心跳
原来丁佐云水性这么好,只见他一突儿东,一突儿西,一下子跃出,一下子又钻进,大呼小叫,高兴得不得了。
站了一会,南宫燕发觉脚下湿湿的,原来她站在浅沙上,因人体重量而下沉,脚下绣花鞋就已渗水湿透啦。
她紧退了两步,却撞在一个人身上,一回头,竟是那位赤身裸体,又全身湿淋淋的丁佐云。
她惊叫后退,一脚没有踩稳而跌坐地上。
那丁佐云早已哈哈一笑,又滑入芦苇环绕的水中不见啦。
地上尽湿,南宫燕的衣裙也都沾沙,狼狈不堪,却又失笑起来,以自己的武功基础,即使是惊慌后退,危险万分地向后跃退,也不至于跌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难道是突然之间见到一个赤裸的丁佐云,自己就一下子变成一个普通弱女子了不成?
失笑中却突然笑不出来了
她突然见到水草之处有一条青绿水蛇,正在不疾不徐地从她面前蜿蜒而过。
女人天生怕蛇,南宫燕不由自主全身紧缩。
就这一动,已经惊动到了那条水蛇,它猛地回头。
那一双邪恶蛇眼就像会闪光,那蛇信条地向她一吐,南宫燕就惊叫着向后跌倒。
她己慌乱,她已忘了她的身后就是河水,她噗地跌入水中,慌乱中张口呼救,却立刻呛了一口河水。
她惊慌地手足乱挥,一抓到实体就紧紧抱住,死也不放。
原来她不会游泳,也不懂水,她也不知道河边水蛇绝大部份是不会咬人的。
她紧紧抱住的竟是丁佐云的脖子,她呛的那一口水实在难过极了,她拚命用力地咳,尽可能地把呛入气管的水咳出来。
然后她伸手拨开满头湿淋淋的长发,抹了一把眼睛上的水渍,这才发觉自己一直紧紧抱住不放的就是刚才吓了她一跳的丁佐云。
南宫燕惊慌挣扎推开他:快放开我。
丁佐云果然听话放手,但是她却再一次落入水中,慌乱中脚不及底,慌乱中两手又紧急忙乱地在他赤裸的身上乱抓。
终于憋住的一口气快用完之时,再次抱住了他,得以不沉
这次她抱住的是他的腰,她伏在他宽厚的胸膛上拚命喘气,这次她不会再推他要他放开了。
突然她感觉到他的小腹之下,有异物在蠢动?
她伸手下去一摸,猛地大吃一惊,她摸到的竟是他那条雄性的象征,男人特有之物。
她猛地面红耳赤,急忙缩手。
丁佐云却双手一环,搂住了她,又低下头来,吻住了她
只一刹间,她就融化了,再也无力挣扎了
丁佐云搂着她,吻着她,又轻轻咬着她的耳朵,道:你能闭气多久?
南宫燕早已热情激荡,反而要找寻他的嘴唇,道:至少也半个时辰
丁佐云道:沉水之前先闭气,有机会浮起再换。
说着又吻住了她,带着她轻轻地沉入清凉的河水中。
南宫燕这次不再怕了,她专心地享受着他的拥吻,只要紧紧抱住他健壮的胸膛,任由他带着沉浮
原来水是有浮力的,这两个人就在这清澈河水中载沉载浮
不知何时,她已被他剥得精光。
不知何时,她已被他挥兵进关,长驱直入。
南宫燕处女开苞,却不敢声张喊痛,她一向个性倔强,做事从不后悔,甚么事都不肯服输,她既然没有坚持拒绝这个男人,就不应该半途反悔,她咬紧牙根、极力忍耐。
但是痛楚很快就过去,继之而起的,是一种无以言喻的感受
不用多久,她就已被这位大胆、机智、粗犷,却又温柔的男人彻底俘虏了。
一阵轻抽浅送,细揉慢捻,弄得她高潮迭起,哼哦不停
这种哼哦之声是禁制不住的,也是自己都不知道轻重的,在这寂静水域,浓密芦苇之间回荡不已
很快地,南宫燕就颤栗着缠住他,道:我不行啦
丁佐云温柔地抱住她,道:那就休息吧。
□□□□□□□□刚才很累,此刻却觉得神清气爽,精神百倍,一向是独行侠的南宫燕不想与这个丁佐云再有牵连,很快地穿好衣衫,道:我走了
丁佐云却关心道:关于福王
南宫燕看了他一眼,道:算了,我不想再提他。她回头就走。
丁佐云突然又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来对付的
南宫燕听见他的话,又走了回来,道:甚么办法?
丁佐云笑笑道:嫁给我做老婆。
南宫燕睑色乍变!
丁佐云赶紧申明,道:不是真的,只是权宜之计
她的脸色这才又变回来,道:甚么意思?
丁佐云道:因为我打算把这么漂亮的一个老婆子给卖掉了!
南宫燕却反而不生气了,因为她听出丁佐云的话中别有所指,因为他相信魔手探花丁佐云绝不会是个会把老婆卖掉的人。
她停了停,居然笑问道:卖给谁?
丁佐云道:谁出的价钱高就卖给谁但福王府出的价钱肯定是最高,因为她们府中需要大批的标致小媳妇。
南宫燕眼珠子一转,笑道:卖进去有甚么好处?
丁佐云道:也没甚么好处,也许你还得吃一点苦头,也许要干些粗活如果你的心眼活,手段高明,自然你就会慢慢地往高处爬,而且还可以提拔一下我这个没出息的老公,给我也找个好差使
南宫燕斜眸一瞄,嘴角泛笑,居然见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道:你不怕戴绿帽子吗?
丁佐云道:我不怕,我是个财迷心窍,祈求发迹,不择段的混球何况,你并不是真正结婚拜堂的娘子。
南宫燕哼了一声,道:你倒好,把这种没廉耻的行当都干绝了,有没有替我设想过呢?
丁佐云笑道:在劫火中保持节操,才是真正的火中红莲,你若没这份浴火重生的手段,就枉走这几年江湖。
这不但是激将法,而且是挑战了!
南宫燕咬了一咬牙,哼了一声,道:我这样做值得吗?
丁佐云道:那就要看你怎么想了?假如你想做福王府的宠妃,自然是摆明了身分,直接找上门去的好,否则的话,你就用我这个方法混进福王府里去,可以不着痕迹的踩探这福王的企图了。
南宫燕哼道:他还会有甚么好企图?把混帐念头打到我身上来,算他瞎了狗眼,我非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丁佐云轻笑道:燕姑娘,我倒觉得颇为难解福王萧铮虽然好色,但是颇有分寸的,而且他从来没有惹到江湖人物头上来,他一向对江湖人颇为礼敬,所以麾下才能网罗到不少好手奇怪?这一次居然甘冒大不韪,用下五门的手法来对付你,这也不像他平常的作风。
南宫燕道:你怎么知道他平常是甚么作风?
丁佐云笑道:我是个好管闲事,专找人麻烦的人,因此对一些知名的人,我都有兴趣去深入了解,福王居朝颇有直名,因此我想不透他这次是何居心?
南宫燕看看他,忽然道:丁佐云,看样子你在赴约之前,已经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
丁佐云道:这可没有,我绝对是临时起意。
南宫燕道:可是你对福王府的兴趣比我还浓呢,这是为甚么?
丁佐云道:因为我吃饱了撑得慌,专想找些事干干,找个不好惹的人惹惹
南宫燕颇有同感,因为她正巧也是这样的人。
丁佐云又道:你也该听说过魔手探花丁佐云最大的兴趣,就是捅马蜂窝!
她又看了丁佐云一阵,居然把他瞧得有点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南宫燕才沉声道:丁佐云,我相信你,也接受你的意见去闯一下,我知道你没讲真话,但是我不逼你说出来
丁佐云连忙道:我讲的都是真的。
南宫燕哼道:我若发现你别有居心,或是行止有违正义时,我会整得你七死八活,后悔投胎到这世上来的。
丁佐云道:姑娘放心,我绝不会违背仁义,跟你合作也绝不会另有居心。
南宫燕道:你把我卖进福王府,还说是没有其他居心?难道要卖到八大胡同才算称心?
八大胡同是京都最有名的风月场所,各地的名妓都集中在那儿,丁佐云没想到南宫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呆住了。
南宫燕道:呆甚么?对我的话听来不顺耳,你也知道油腔滑调让人讨厌不舒服,就该正经些。
丁佐云只有摊开双手,直翻白眼了。
他们两个人开始了低声的计议,最后商量妥当了,南宫燕才道:我们需要易容吗?
丁佐云道:不能,福王府都是些大行家,甚么花招都瞒不过他们的,那样反而会惹人生疑。
南宫燕道:那样不是会被人认出来了么?
丁佐云道:等你换下这身显眼的红色劲装,脸上胭脂擦浓一点,眉毛再画黑一点,打散辫子,梳个髻子,从清纯的少女变成泼悍妇人,这种的改变就不会有人认出你了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大名鼎鼎的女煞星会去跑马卖艺的。
南宫燕道,跑马卖艺?
丁佐云道:你闯了这么多年的江湖,难道没见过专门在人多的地方拉场子,走绳索,耍花枪,卖膏药的?
南宫燕笑了,道:我当然见过,我只是不懂,你为甚么要选这个身分呢?
丁佐云道:那是为了将就你,要是叫你藏刀敛锋,装成完全不会武功是不可能的,用这么一个身分,就算是会两手,就不致于露出马脚了。
南宫燕道:那些练把式的玩意,虽然是难不倒我的,但我可没做过,也不懂得怎么样做
丁佐云道:不要紧,我会花一两天工夫教你
南宫燕满有兴趣地望着他,道:你倒是甚么都会的,精通百艺。
丁佐云叹道:姑奶奶,我们闯江湖的方式不同,你是南宫双艳,闯成了南宫双煞,凡事一刀两断。
南宫燕对南宫双煞这四字竟是颇为得意,斜瞄着他,道:那么,你呢?
丁佐云道:我是另一个圈子的,三教九流,五花八门,我都得沾一点。
□□□□□□□□三天之后,丁佐云他们已经来到了京师,而且在福王府侧面的一片空地上拉开了场子。
福王府的宅院很大,声势显赫,也经常有应酬,这块空地是专门给来访的客人停车栓马的。
很多大宅子的主人也好,眷口也好,出门都是坐车,在京师里,不兴坐轿,车都是自备的,自然也都很讲究了,客人进了王府,车子就自然停在这儿等候着。
因此,这儿经常聚着一大群的人,大都是赶车的车夫。
这一群人也是天下最无聊的人,他们在一洹儿等候主人的这一段时间是最无聊,平常都是凑在一块儿聊天,掷骰子,赌小钱。
突然来了这么一对江湖人跑码头卖艺,倒是颇受欢迎。
何况,那个女的妖艳美丽,身段窈窕,两只大眼睛像是能勾魂似的。
而她那汉子也是个细皮白肉,一副当相公的材料,能说会道,插科打诨,听了叫人捧腹不绝。
京师里的人不但喜欢好看点的女人,更有人着迷于俊俏的男人,因此,对这两口子在暗吞口水也着实有人在。
尽管卖艺踩高索、耍飞刀演出很受欢迎,尽管那些观众们在拍手叫好时,还来着不少的混帐话,但也不过是口头占占便宜而已,没有谁敢真正地对他们怎么样。
毕竟这是京师,又是在在福王府门口,没有人敢太放肆。
卖了两天把式,这天收了场子,丁佐云挟了铜锣家伙,搀着他的娘子又回到投宿的那家安居小客栈里。
他数了一下小箩筐里的零钱碎银子,笑着道:今天的收入还真不错,居然有六十多两呢?看样子一个月下来我们就发财了。
南宫燕却把手中的那捆破刀烂枪往屋角一扔,撇着嘴道:稀罕,就凭这几个钱,也能叫你乐成这个样子?
丁佐云把那些碎银子郑重地装进兜儿里,笑着道:我倒是真看重这些赚进来的银子呢,虽然我经常有大把银子过手,从指缝里漏下一块来也比这个多,但这可是我们辛辛苦苦,凭本事赚来的。
南宫燕道:哼,亏你好意思说这是辛辛苦苦赚来的?辛苦的是你的娘子,要不是靠着你的娘子在绳子上卖弄风情,你会有大块银子吗?充其量不过是几个零碎的小破铜钱而已吧
丁佐云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又亲又吻,道:是,我的娘子辛苦了,我该好好的慰劳一下。
几天相处,南宫燕跟他的关系倒是拉近了不少,晚上同居一室,丁佐云总是在床第间得到最大的快乐。
谁知南宫燕却用力推开他,哀求道:你饶了我吧,昨夜,你太粗鲁害得我到现在还在痛。
丁佐云只好放开她,又笑笑道:其实我也有功劳,你没看见瞧热闹的群众里面,有不少堂客姑娘家,她们不但真捧场,而且出手也很大方,丢下来的都是戥银(小额银子),她们可不是为了欣赏你的风情吧?
南宫燕忽地一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那几个丫头、仆妇可能都是冲你来捧场的呢,每一个都盯看你看,你一开口,必定是满堂采。
丁佐云红着脸道:没有的事,你别胡说
南宫燕道,我胡说?有位三十来岁的大奶子长得不错刚才不是赏了你一锭五两重的小元宝?而且,在散了场子后,那位大奶奶还拖住了你,直追问你住在哪儿?八成是已经瞧上你了。
丁佐云一急正待辩,但是看见南宫燕那得意的样子,心中一动,干脆笑笑道:那感情好啊,你出头把我卖进福王府里去好了,反正咱们的目的就是想办法打进去,谁先谁后都一样。
南宫燕果然没有他那么好的涵养,啐了一口道:要卖你自己卖进去,凭甚么要我把你卖掉?你又不真是我甚么人,真是不害躁
姓丁的,我问你,我们已经拉了两天场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我们就一直这么混下去?
丁佐云笑道:别急,别急,我想是快有消息了,今天不是已经有人打听我们的落脚处了吗?
南宫燕道:你所说的是那个小老妈儿?那算甚么,人家是瞧上你这个小白睑,想偷空儿悄悄地来跟你约会。
丁佐云道:那可说不定,不过那个小老妈子看来也非等闲之辈,瞧旁边观看的人看见她走过来,便都让开了有人还向她弯腰陪着笑脸打招呼,可知道她的身分很重要。
南宫燕道:再强些也是个下人。
丁佐云道,你别瞧不起下人,一个王府得力的奴才,比官儿还神气呢,一、二品的大官儿,还得看他们的脸色。
这我知道,就当她是一等管事的大奶奶吧,又能怎么样呢?看她跟你说话时贼眉贼眼的,准没安甚么好心眼儿,你被她看中了,难道还能把你带进去养在她屋子里面不成吗?
南宫燕竟是存心在抬杠了,丁佐云知道女人一犯到远个毛病时,就是到了不可理喻的时候。
所以丁佐云也没再与她争下去,只是笑笑道:你别忘了,我们只是个不入流的江湖卖艺者,福王府即使要雇用我们,也不会由福王亲自下帖子来聘请,多半是派个下人来知会一声就成,你若是真心想打入福王府,就不能得罪这种二等主子。
南宫燕自然承认这个道理,因此道:到那个时候,我自然会敷衍的,但现在总不需要奉承她们吧。
丁佐云道:这就对了,来,我们再复习一遍
南宫燕道:干嘛呀?这么简单的事,还得要预先排练一番么?
丁佐云道:有些固然不必,有些台词却不能忘记,记得我叫左云,是宛平县,大王村的人,是个家道中落的个地主。
南宫燕道:我记这个干甚嘛?
丁佐云道:有人来了
他急切又道:至于你自己,就叫小燕儿,最好不要有姓名籍贯,就说从小就在四海流浪,因为人家可能会去查的
南宫燕还要问,却听见门外已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店家的声音:左爷,快开门,有贵客来了。
她暗中惭愧,看来丁佐云的耳目是比她灵敏,这间屋子在店堂的最后面,跟前面有好长一段距离,前面的动静,他居然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她没有时间多做思索,因为丁佐云已经把房门打开了,口中还问道:是那方的贵客呀?我说掌柜的,你可别拿我开胃了,我已经穷得当街卖艺了,还会有甚么贵客临门的?
他说着话,抬头迎了出去,看见一个俏生生的小老妈儿,不过才二十出头,脸抹得红红的,头梳得亮光光,一身衣服穿得俏俏的,身上的气味香喷喷的。
丁佐云的脸一红,这正是他跟南宫燕引起争论的那个小老妈儿,因此他悄悄的瞟了南宫燕一眼,他唯恐南宫燕犯起了性子,当时跟人杠上了。
还好南宫燕只是对他促狭她笑了笑,丁佐云这才放心了,至少她不会跟他闹性子了。
丁佐云立刻堆上了一脸的笑,道:啊,原来是大姊呀?那可真是贵人了快请屋里坐。
那个俏老妈儿只站在门口向里面扫了一眼,随即皱着柳眉,道:这就是你们住的屋子?
丁佐云道:是的,又脏又乱,实在不像话,因为不知道大姊会光临,否则一定会收拾收拾家里的,你快收拾一下。
那个俏老妈儿道:算了,再收拾也不能把猪棚收拾成洞房的,你也别忙了,这种屋子咱们姨奶奶怎么也不能进来说话好在我已经先开了一间上房,请姨奶奶去歇着了,你还是跟我到上房那儿去回话好了。
丁佐云道:怎么?姨奶奶来了?她找我有甚么贵干呢?
那个小老妈儿一横眼道:这自然是有好处挑给你,难道还会从你身上榨出油水来不成?
丁佐云道:是,是,我这就过去请安去,大姊,小的这女人
那个小老妈撇了一下嘴道:姨奶奶没吩咐叫她,让她先留在屋里,如果有必要,再来叫她好了。
他只有看了南宫燕,道把嘴一噘,道:你去你去,我才懒得去打躬哈腰
□□□□□□□□丁佐云这才跟着那小老妈走了。
那个掌柜的则弯着腰在前面领着路,一副愁眉苦脸之状,福王府的姨太太突然坐了车子到他的店里,先要了一间上房,然后要找卖艺的左云。
这个漂亮的小老妈还神秘兮兮的叫他不准声张,别让人知道。
店家是老北京了,大宅院里的姨太太在他店里幽会小白脸也不是头一回了,可是福王府出来的却是头一回。
这个主儿太难惹,要是不小心闹开了,很可能会送掉他的老命
但他此刻又无法推拒,叫他怎么能不发愁呢?
一路上还听见那个小老妈道:我叫喜儿,是十二姨奶奶身边的人,我们姨奶奶在府里最得宠,王爷对她是言听计从
丁佐云陪着笑脸,道:好,好命,好福气。
喜儿却轻叹道:可就只有一样不好,咱家王爷实在太忙,没有多少工夫陪她,因此她很寂寞的
丁佐云装做懂事地应和道:悔叫夫婿觅封侯嘛,这是难免的,不过若是跟了个没出息的主儿,就算终日厮守,缺米少柴的过苦日子,那也没意思
喜儿道:我们姨奶奶倒不嫌贫,也不怕苦,她说只要跟个知情合意的郎君,哪怕终日种田打鱼也甘心的。
丁佐云道:那只是说说而已,真到那个时候,就没甚么乐趣了,你想想,终日风吹雨淋太阳晒,不出几个月,就把一副花容月貌给糟蹋了,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喜儿道:看来你倒是很懂得磷香惜玉的不过我家姨奶奶也没有打算抛开富贵,找个穷小子挨饿受穷去,她寂寞是没人陪着说话消遣,府里其他的姨奶奶也是一样我刚好瞧了你们两天的把式,发现你们还真有些玩意儿。
丁佐云道:那是混饭吃,没奈何的行当,实在不堪一提。
喜儿道:你别谦虚了,我可不是没见识过的,你的娘子那几手飞刀,还有她走绳索的身段步伐,可不是一般走江湖卖艺的花拳绣腿,她该是下过真工夫的。
丁佐云心中一动,觉得对方的眼光实在凶,他已经尽量地修改南宫燕的那些正统武功基础了,仍然瞒不过她们。
不过,幸好他的答案也早做准备了,道:我的那个女人,她老子早先是保镖的,后来因为受了伤,才改行跑江湖,所以他教的身段也不同于一般卖艺的她的身手不错,真打起来,五、六个大汉还能应付得了。
这个叫喜儿的仆妇却冷笑一声道:这点本事,在王府里边连个看门的都不如,所以没有人会看得上你的女人,姨奶奶看中的是你
丁佐云道:我?我更不行,比我那女人更差。
喜儿道:不是看上你的武功,姨奶奶不是要找个保镳,像你这种样儿的,二三十个也不够她一个小指头捏的。
丁佐云一缩肩膀,伸伸舌头:有这么厉害?
喜儿看你不信是不是?要不咱们试试,我只用一只手,瞧能不能摔你十七八个筋斗?
丁佐云道:这我怎么敢?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能得罪大姊。
喜儿哼了一声道:姨奶奶们要找一个平时能陪着说话解闷的人,我听你一张嘴倒还挺伶俐的。
丁佐云道:这倒行,不是我吹牛,我装了满肚子的鼓本唱词儿,胡琴、弦子、笙簧萧笛,我都来得两下子,要是陪那些阔太太们消遣,我倒是十八般武艺精通。
喜儿道:倒瞧不出你是个全能的活宝?
丁佐云委曲的道:我在家里也是当少爷出身的,只因为好赌,才把一大片家业给输光了的。
喜儿道:算了,你所谓的一大片家业,充其量也不过是几百亩薄田而已。
丁佐云道:没有那么多,不过一百多亩,可不是荒田,是上等的良田,每亩田一年可收成百来石麦子呢。
喜儿道:哪怕你的田地里长的是金子,也不会比你在王府里的收入高,你只要好好地干,有你的好处呢。
丁佐云听了似乎显得很兴奋,连忙问道:真的?大姊,但不知要怎么样地报效姨奶奶?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上房的门户,停住脚步。
喜儿挥挥手对掌柜道: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记住,这一带的上房咱们全都包了,掌柜的可别让不相干的人过来,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们来过这儿,我就挖了你这双眼珠。
说着她不经意伸出两根涂满了水仙花汁的手指,轻轻地向廊旁的木柱一戮!
掌柜的睑都绿了,他不明白那根白杨木的柱子,何以成了纸糊面捏的,竟被那嫩葱似的手指戳出了两个洞?
这要是戳在自己身上,那还得了?
他哈着腰,喏喏连声地退走,他正待吩咐店里的小二们别轻易过这边来,忽然瞧见人影一闪,飘进了上房的隔屋。
他大吃一惊!连忙悄悄地过云,却看见是那个卖艺的小媳妇,耳朵贴着墙,正在偷听着隔屋的谈话。
他正待声张,却见那小媳妇一伸手,一支亮晃晃的匕首,贴着他的脖子。
这意思很明显了,他只要一出声,喉管非断不可。
□□□□□□□□屋里,丁佐云己经见到了那位姨奶奶,年纪比喜儿年长一点,可是比她更美,美中带煞,神态端庄。
她不像是出来打野食的那种野女人,这使丁佐云有点纳闷?但他乖巧地行了个礼道:左云叩见夫人!
王爷的夫人该称王妃,但一这位不是正式的元配,叫姨奶奶又不够恭敬,倒是叫夫人适合些。
果然这位夫人笑了笑道:左云,听见你这样称呼,就知道你是个伶俐的人,你有念过书吗?
丁佐云道:回夫人的话,小的进过学,十四岁时还中了乡试,不过往后就没再下苦功,蹉跎了好多年。
夫人点点头道:也没甚么关系,聪明人死读书是浪费,十年寒窗,拚死命也不过巴个老虎县令干干,没多大出息,那些人连王府的门儿都进不了。
丁佐云不敢随便接话,只听这姨奶奶又道:左云,喜儿说了,我们姊妹在府里太寂寞了,想要找一个说说话解闷的人,听说你的口才很不错,大伙儿都中意了,让我来问问你。
丁佐云连忙道:是,是全仗夫人栽培。
夫人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丁佐云道:能够混个出身,小的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小的还想知道得清楚一点,夫人们究竟要小的干甚么?
喜儿道:不是全跟你说明白了吗?
丁佐云道:假如只是要我弹弹唱唱,陪夫人们消遣的话,小的宁可带着女人闯江湖的好。
喜儿怒道:你简直不识抬举?
丁佐云道:大姊,话不是这么说,我这个人虽无大志,可也受不了拘束,再说,伺候一群娘儿们消遣,我也不至于那么没出息,若是要如此,我倒不如把娘子卖到八大胡同了多少我左云还是一名秀才相公的头衔呢!
喜儿眉毛一竖!
倒是那位夫人笑了,摆摆手道:喜儿,别发横,这个人有点志气很好,我倒很中意。
喜儿哼了一声!
夫人又道:左云,若是光要你逗逗趣儿、解解闷儿,我大可以把你叫进府里去,当面告诉你,我悄悄地到这儿来找你,自然是另有借重。
丁佐云道:请夫人说明白了。
夫人陷入沉思
喜儿却悄声地提醒她,道:夫人,你要多慎重。
夫人却像是下定了决心地道:我决定了,左云,我看你不但聪明伶俐,而且还是个读书人,所以找跟你把话再说明白一点我们府中有十二个姊妹,有些固然是闲着无聊,有些却是少了个知己的人为我们办些私事。
丁佐云道:像哪一类的事呢?
这个等以后我会告诉你的,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办得好,我们也不会长时间委曲你,不出三五年,总会给你设法弄个前程,你中过秀才就更好了,捐班也好,补班也好,至少可以有个六、七品顶戴。
丁佐云沉思片刻道:只是办些私事?
不错,是一些没有危险性的私事,只要隐密机灵一些就行了,最重要的是靠得住的人。
丁佐云想想道:我这个人可以担保能守口如瓶,不会轻泄我的任务,我也会尽量小心,不叫人发现,不过万一性命交关,我可没那个种挺下去
夫人居然笑了:好,这是老实话,我喜欢说老实话的人,假如你一口答应,我倒难以放心明天你到府里来找喜儿,可别提今天的事,我之所以要先来找你,就因为在府里我不便再对你说这些了。
丁佐云却迟疑着,道:夫人,我还有个娘子
夫人皱眉道:让她住在外面好了。
丁佐云道:那可不行,我离不开我娘子。
夫人笑道:你怎么那么没出息?进了府里,你要甚么样好看的女人没有?只要你有本事,连那些夫人你都可以吊上膀子,那些骚蹄子有几个很不老实。
丁佐云道:夫人,我倒不是摔不下她,而是我实在不忍心这么对待她,我这个娘子并没有经过正式嫁娶,可是她一心一意跟着我,并且她年轻轻的,我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撇开了,良心上不安。
夫人道:你不是把她撇开,你可以在府外租问屋子安顿她,等你有空的时候再出来探望探望她。
丁佐云道:我这女人不是闲得住的,她也容易惹事
夫人道:真要命这样吧,下午,你们到西直门外威远镖局去,找总镖头王敬业,叫他设法做个保,把你娘子送进去。
丁佐云道:做个保?
夫人道:府里用男人倒轻松一点,用个女的,却十分慎重,若没有一个有名头的人做保是行不通的。
丁佐云道:这倒是奇怪了?怎么对妇道人家,反倒慎重呢?
夫人道:这个你不懂的,不过你把浑家带进王府可不是甚么好事,要是受到甚么欺负,可怨不得我。
丁佐云道:那倒不怕,小的那个女人不过稍具姿色而已,而且她的武功底子不错,谁要占她便宜不容易。
夫人冷笑一声:这样子最好,就这么说走了,你走吧,记得回头到西直门外找王总镖头去。
丁佐云道:夫人,那位王老爷子肯替我们做保吗?
夫人道:他是我舅舅,你去一提说玉蘅叫你们去的,他一定会替你们担保的,记得,明天你自己来找喜儿,别跟你女人混在一起,你现在可以走了!
□□□□□□□□南宫燕也已经把那个吓得半死的客栈掌柜严加告诫一番之后,放开了去。
丁佐云回到屋里,她也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他朝南宫燕一笑:你在隔屋都听见了?
南宫燕点点头,随即解嘲似的笑道:没想到,原来是打算我先混进去,再把你弄进去,现在反而变成要靠你的力量弄我进去了。
丁佐云道:谁弄谁进去都一样,只要咱们俩能在一起
却又皱着眉头,道:小燕儿,我发觉问题愈来愈复杂了,这位十二姨太似乎大有问题?
南宫燕道:不只她一个,你没听说吗?她另外有几个姊妹跟她一样,都需要一个亲信办事的人,所以才找上你,看来福王府内的十二金钗,恐怕有一半都有问题哩?
丁佐云道:不但是十二金钗,整个福王府都问题重重还有那个王敬业,他似乎也牵涉在里面?
南宫燕点头道:但是,他本身就已经家大业大,牵涉在里面做甚么呢?。
丁佐云道:小燕儿,问题愈来愈大了,你现在可以退出,侵犯你的桃花浪子花冲已经死了,你大可不必再淌这浑水。
南宫燕道:你呢?是否有意思退出呢?因为你根本毫无牵扯。
丁佐云道:我是个很好奇的人,我想探索个究竟?
南宫燕道:我也不是个轻易退缩的人,我也相当好奇?
其实两个人要参与的理由都很牵强,他们似乎都各有目的,只是谁也不肯说出来而已。
□□□□□□□□西直门外一带有很多镖局,但是威远镖局的规模最大,派头十足,不但门庭辉煌,而且像衙门一样。
门口有两个跨刀守值的镖伙,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连差一点的小商家也都进不了他们的门里。
威远镖局的镖,动辄以百万计,而且许多官方的镖也差不多全是托威远镖局这家来送保。
无怪乎他们镖局里出来的人,一个个神气万分了,就连站在门口的人也都眼睛长在额角上。
丁佐云带着南宫燕,虚虚怯怯地来到门口,就听到一个汉子大声的吼叫道:滚开!这也是你们乱闯的地方么?
南宫燕最受不得这种气,但她的娇魇上还带着笑容,道:喝,这位大哥,说话可真和气哩?这儿不过是间镖局罢了,连官家的紫禁城也还有开放让人通行的时候呢,你们这儿比皇宫大院还戒备森严呢。
她的话还真厉害,京都大衙门多,禁止平民百姓进入的地方不少,但是一家镖局也摆出这等排场就过份了。
王敬业着人在门口站哨,原是招呼一下门户的意思,因为镖局里经常会有一些大客户或是重要人物来访,若是等人家直进大厅再接待,未免失之礼貌。
再者,有些客人之间,互相有点不痛快,在这儿碰上了相当尴尬,有人招呼着,就可避免这些麻烦了。
站门的伙计是看这两个人穿着不显,神情又猥猥琐琐的,为了显显威风,才吼了那么一声。
再者,也因为南宫燕打扮得妖艳,也有点想吃豆腐的心,先使使威风给他们两人瞧瞧呢。
等到南宫燕话出如刀,而且还摆出一副闹事的架子来,那个汉子就知道遇上了个棘手货。
在京师开镖局,不怕登门耍狠的,就怕这等使赖的,他们可以吵个没完,京师重地,伤人既不行,杀人更不行。
南宫燕这一搭腔,那汉子就神气不起来了,连忙笑道:小娘子,你别误会,是咱们镖局里一会儿有贵宾要降临,所以不让闲杂人在这儿逗留。
南宫燕冷笑道:贵宾,有多贵?一斤卖多少?
这是存心生事了。
另一个汉子瞧着情形不对?若是这时候在门口吵起来,倒是实在不妙了。
他连忙上前陪笑道:小娘子,对不起,我这同伴不会说话,你多包涵一点不过咱们这儿的确是有贵客要来,你们二位不管是找人也好,问事也好,都请稍候一会儿,这会儿局里没人招呼你们。
南宫燕哼了一声,道:都要像你这么说话不就结了吗?哪有开口就叫人滚开的,这是人开口说的话么?
人家已经出来打圆场了,她硬是不买帐,而且还故意大声叫了起来。
这时丁佐云假意上前道:娘子,算了吧,看样子人家是有急事,咱们就回头再来也不迟。
南宫燕沉下脸道:不行,我非得争回这口气来,叫那个王八蛋在地上滚一滚给我瞧瞧!
那个汉子因为一时口不择言,惹出了麻烦,心中正在着急,因为很快就有重要的官人登门,偏偏在这时候生事,回头总镖头怪罪下来,可就吃不消了。
再一听南宫燕干脆骂开了,倒是有了借口,沉声道:臭婆娘,你居然开口骂人?你是存心来找麻烦的,老赵,抓起来再说。
他知道吵起来没完没了,不知道要如何才得终结?不如把他们先抓起来,架到一边儿去,回头再说。
所以他口中说着话,手也就开始动了,一把抓向南宫燕的领口,想揪住衣服,拖了就走的。
但是他却忘了对方是个年轻的女人,领回下,就是鼓蓬蓬的胸部,他这一手伸出,让人以为是存心轻薄了。
南宫燕本来就一肚子气,自然就更无法原谅这种行为了,她一缩身子,让过了那一抓,跟着底下撩出了一腿,踢在对方的膝盖上!
包铁的弓鞋碰在坚硬的骨头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那汉子就在一声痛叫之后,双手抱着膝盖,痛得满地乱滚了!
连声的惨叫,惊动了镖局里面的人,陆续有七、八个汉子奔了出来,纷纷察问发生了甚么事?
那个叫老赵的汉子道:这两口子是存心来找麻烦的,一上来那个母的就把钱四给打了。
话还没说完睑上又啪啪两声,狠狠地挨了两耳光。
那是南宫燕再度出手,她跳着脚骂道:王八羔子,你这是张着眼睛说瞎话,甚么叫公的母的?你姊你妈你奶奶才是母的。
南宫燕一面叫一面跳,十足的一副泼辣相,倒是把那些后来奔出来的汉子全给吓住了。
因为照她这副行藏,自然不可能是甚么有头有睑的再色,这等人避之唯恐不及,谁也不想去惹上身。
所以一大堆的汉子,居然没有人再去找她动手。
未后又出来了一个五十上下的中年汉子,身材瘦削,两眼炯炯如电,神态不严自威。
老赵被掴了两个耳光,跳着脚要去找南宫燕拚命,但是被人拉住了。
正在不依之际,看见了那个中年人,他的气焰立刻消了下来,畏怯怯地道:总镖头,您老来了
原来这中年人就是京师首屈一指的江湖人物,威远镖局总镖头开碑手王敬业,他沉声道:发生了甚么事?说!
老赵反而结结巴巴,说不上来了。
这时丁佐云上前抱了抱拳道:这位敢情王老爷子当面?事情是这样子的,在下带了内人来到贵局,是专程拜见老爷子的。
老赵叫道:他们可没说,他们一来就生事。
南宫燕叫道:甚么?我们一来就生事,你这王八蛋说话可要凭着良心,老娘还没有开口说话,刚刚到这里时,你们就叫我滚开!妈的,这是你们镖局里的风水,就这么对人的吗?
当着王敬业的面前,南宫燕也是荤的素的全来了,这可把那个老赵吓得不敢再开口说话。
王敬业多少也明白了一点内情,知道自己这些个手下,平时跋扈已惯,经常会惹一些麻烦,因此脸色一沉,道:别说了,准是你们又先得罪人,对不对?
老赵嗫嚅着,道:一开始固然是钱四不对,可是我立即就赔过不是了,而且还告诉他们说有贵宾即将来到
王敬业脸色再沉:混帐东西,我只要你们站在门口招呼一下,等方提督来了通报一声,可没告诉你们说是甚么贵宾?咱们开镖局,凭本事卖力气赚钱吃饭,上门的朋友都是贵宾,怎可以凭势利来分别?
你们活该受教训!
然后又对丁佐云和南宫燕拱了拱手道:对不起,王某律下不严,多有得罪,王某谨向二位道歉!
王敬业的态度十分谦虚,倒是大出人意料之外,那个挨了一腿的钱四抱着膝盖,跳了过来苦着脸道:总镖头,我这条腿残废了,你可得替我做主
王敬业瞪了他一眼,然后伸手轻捏一下钱四受伤的地方。
钱四又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王敬业皱了皱眉头,朝看南宫燕道:这位小娘子,他出言无状,你教训他是应该的,但是出此重招,将他打成了残废,是否太过份了?
南宫燕道:王老爷子,你听来还像个明理的人,就不该说这句话,您该先问问他做了些甚么?
王敬业移目向钱四,他又不敢开口了。
王敬业再度转向老赵,他却不敢不开口,只有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次却老实多了,完全是照事实叙述。
但是南宫燕却道:他要抓人,却是当胸一把抓过来,别说你们只是开镖局,没有权利乱抓人,就是衙门里的差人,对一个妇女也不能这么抓人法的,我只不过废了他一条腿,就算我杀了他也不过份!
王敬业的目光顿时更形峻厉,逼向钱四道:钱四,你说,事情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的?
钱四低声道:总镖头,小的是因为她在门口吵得太凶,只想把她架到一边去,可不是存心轻薄。
王敬业忽地一掌切下去,砍在钱四的另一条腿上,骨折声清晰可闻,而且那条腿也立刻也变了形。
谁也看得出,那条腿也残废了,钱四顿时痛昏过去。
王敬业吩咐道:把他送到大夫那儿去,养好伤后,给他五百两银子,雇辆车子打发他回家去。
四下一片寂然,那个老赵鼓起勇气道:总镖头,小的可以证明,钱四只是情急之下出手,并不是存心轻薄再说他也是为了镖局做事,他被人打伤了,怪他学艺不精,您不出头没话说,可是您补上这一掌,却叫人无法心服!
王敬业沉声道:你责问的好,我可以答覆你,钱四若是没练过,我可以原谅他,但他却是我亲自教过拳,也算得上是我的门下。
老赵道:这倒不敢,我们都跟总镖头练过拳,却没敢自抬身价,说是总镖头的门下弟子。
王敬业的脸色一沉,道:老赵,你们承不承认没关系,反正我教你们没藏私,对每一个人都是尽我所能的教了,只是没有督促你们,由着你们自己发展而已,你们自己不肯下工夫来苦练,那可怨不了我,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坚持,那就是练武的规戒,动手时对方若是妇女,有些部位是禁止攻击的!这话我说过不止一遍了吧?
老赵低头不响。
王敬业又凛然地道:我言之再三,你们仍然没记住,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在提出规戒时,必然加一句:你们若是犯了戒,被我知道了,一定会严惩不怠,这话你们都不当一回事,我却不能忘,必须执行,现在你对我处分钱四的事,还有甚么话可说呢?
老赵低头道:没有了,小的糊涂!
王敬业一叹道:那就好,你们不认为是我的门人,我却始终把你们看成门人子弟,你们任何行为,我都有责任的,算了,这番苦心你们一时不会明白的。
他的神情略有落寞之意,转向南宫燕一拱手道:小娘子,王某再次为手下人的失态致歉,而且王某也施过惩诫了,请小娘子宽容。
南宫燕还了他一个弯腰道:王老爷子这么说,奴家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您这局子门口的人,以后的态度最好是收敛点,别说身在江湖了,就算是做生意买卖,也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呀。
她居然还在教训,而王敬业也有那么好的脾气,肃容地听着,拱拱手道:是,是,多谢小娘子教训,王某一定要他们注意二位说是来找王某的?
南宫燕道:是的,不过不是我们要来,是一位叫玉蘅的
王敬业笑了起来,道:原来是舍侄女说的二位,她已着人通知过王某了,王某只道二位会晚一点再来的请,请,到里面说话。
他很客气的把人邀了进去,使得他身边的人又瞪大了眼睛。
有人已经认出这两口子就是在福王府侧广场上卖艺的那对夫妇,那就更令人感到奇怪了?
一对普通跑江湖、耍把戏的夫妇,总镖头对他们实在客气地过了份,因为他们的总镖头常有一些奇怪的行径,不过他们也只是把怀疑放在心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