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沙漠中如焚地走着,我看见皮肤已被太阳割裂成一片一片,前方一棵枯树似乎吊着一个羊皮做的水袋,充盈而甘冽地悬在树枝上……当我挣扎着跑过去拔开塞子,一枚利箭射穿它,水,迅速在沙砾中蒸发。
是苏阳。
我拔出腰间的左轮手枪向他愤怒射击,但无一颗中的,他狞笑着慢慢走过来,用一只脚踩在我的额头上,我发现那只脚上的鞋正是以前我穿过的,他慢慢拔出腰间的左轮枪,飞快地退着子弹,只剩一颗在膛里,他旋转轮盘,然后对着自己的头开了一枪,没有响,然后交给我,我扣动扳机,听到“轰隆”一声……当我的头颅飞到天际时,还看得见我的下半身尚跪在沙砾中纹丝不动。我在空中大笑,有沙子飘进嘴里,我哽咽,这时一抹夕阳打在我的额上,我使劲眯着眼睛,发现世界变成铁锈色。
然后我醒了,发现嘴里很渴很苦。很久没有这样喝酒了,伪劣的芝华士最易迅速蒸发掉体内的水分,我起身拉开冰箱喝了一大杯可乐,寒意刺透我的任督二脉。电视没关,正在播报南京动物园里一头狮子不小心跑到了老虎的笼子里,然后与一头雌虎狭路相逢,经过惨烈搏杀,老虎后腿的耐力逐渐显露出来,突然一口咬住狮子喉咙不放,把狮子拖了近三十米……动物园饲养员用灌了氨水的高压水龙头猛烈地喷向老虎才让它松口,然而,次日狮子因失血过多死亡。
那个记者还在饶有兴致地解说着水泥地上的血迹,而我为那头威风凛凛的狮子的死去痛心疾首。因为饲养员粗心忘了早上喂食也忘了关隔离虎狮的铁门,然后它就那么悲惨地死去,死在离它出生地那么遥远的地方。我想,人类真他妈操蛋,总想把别的物种关在铁笼子里供人观赏。
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愣在原地想了很久,突然大叫一声,穿上衣服跑下楼去。
我有三天忘记给宝宝喂食了。
我急急打开房门时,发现它已饿得趴在地上有虚脱的征兆。过去的三天里,它肯定一直守在门边忠诚地等我,它的鼻尖干燥、眼神飘散。我庆幸它还没有被我无意中杀死,它是如此温良的一只狗儿,这么饥饿的状态也没有撕咬家里的沙发和一切家什。
宝宝贪婪地吃着我买的巧克力和狗粮,甩着舌头喝着可乐,因为进食太急而痛苦地哽咽着,又因为怕我离去,急急跑过来舔我的手表达谄媚之意……
我抚摸着它宽大而柔顺的头,一边帮它挠着痒痒一边对它说“对不起”,它终于吃饱了并懒懒地躺在我腿上,眼神却开始亮晶晶地看着我,鼻腔里发出撒娇的“吱吱”声,这让我心中某处一阵柔软的疼痛。
我无法得知它的内心世界,但我知道在卓敏住院的这一个多月里它非常孤独。它是一条从小被人遗弃的狗,在一个大雪之夜经卓敏和我抚养后拥有了很多快乐,但同时也因为我们受了很多奔波。但它是一条很知足的狗,一块巧克力或一瓶可乐就可以让它为我们做出无数讨好的动作。卓敏告诉过我它在顺义乡下寄养时曾被人伤害过,背上隐隐有一条长达十厘米的伤疤,以至于直到现在它看见光头就害怕。我知道,那个寄养宝宝的人家户主正是一个剃着光头的大汉。
总有一天会找茬修理一下那个光头混蛋。在我看来,谁也不能伤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