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日子,她像一朵绽开的温暖柔软的棉花,对生活显示出极大热爱。母爱。
她的坤包里开始出现了育婴杂志,她时时把遥控器停在育儿频道,她饶有兴趣地听老阿姨们絮絮叨叨的胎教;她在逛东方新天地时也会跑到“宝婴堂”驻足流连,甚至有一天我回家时惊愕地发现她以美好无比的表情举着一件小衣服……
“你发什么妖精?”
“不是妖精,而是小天使,难道你不觉得这些小宝宝衣服好漂亮吗?”
“可买来谁穿?这是浪费。”
“难道你不觉得这件宝宝衫本身就是一件工艺品吗,哈,小熊熊,钓小鱼,想像宝宝的小身体套在里面,香喷喷……”一副妄想狂的样子。
那天我被迫随她在“宝婴堂”流连忘返,她的眼神柔软地看着一个大概三岁的小男孩儿,她把挂在胸前的一个HELLOKITTY猫在小男孩眼前晃来晃去,小男孩开心地不断叫着“妈妈要”,然后她就兴奋地要求“再叫一声妈妈,叫了就把这个给你”……一个少妇过来拖走小男孩儿,警惕地说:“小姐,认错了吧,这是你儿子吗?”卓敏却并不觉得尴尬。
我说她最近有点魔障,她说根本不是魔障,而是认识到生活的本质意义。我问她是什么意义,她大声说:“做一个完整的女人。”
我无语,我感到有一种东西在她心里蠢蠢欲动,我要阻止她。
晚上,她从医院复查后就住在我这里,等我洗完澡出来时发现她正对着顶灯看一张胶片,我狐疑地看着片子上的奇形怪状,她笑着招手让我过去,纤纤的手指对片子比画着:“医生说已经两个月了。你看这里这个小圆点,小豆豆一样,这就是婴儿的胎心,再过一个多月它就会动了……这可是你的孩子。”
我心里一阵前所未有地悸动,我觉得毛发尽竖虚汗直冒,她还浑然不觉地指给我看,我突然无名暴躁:“我告诉你,这孩子必须打掉!别再对我说什么生活的意义完整的女人了,别再折磨我!明天,我就陪你去医院。”
她吃惊地抬起头看着我,凄婉无助,行将破碎,我依然用强悍的眼神盯着她,企图逃避着某种心痛,她突然绽开一丝笑容,默默收起胶片,去卫生间刷牙、梳洗……我慢慢地走过去,她一头长可及腰的黑发瀑布般垂下来,这让她的身形比任何一个时候更纤弱不堪,她的脸庞越发苍白,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见。我心中一动,从后面抱住她,镜子里,她哭了……我说:“对不起,其实,我只是觉得现在还不适合要孩子。”
“杨一,你这个混蛋!”
她穿上衣服冲出门去,消失在夜阑人静中。
我没有去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