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她今天给我发来的第二十四条短信,但我把二十四头泥牛全部沉入大海。从早上出门开始我就蒸发在这座城市里,我把手机呼叫转移,我不想让她找到我。
军艺铁栅栏外,透过蒙着薄雾的车窗可以看到女生们进进出出,已出落得相当帅气的宝宝就坐在我身边的座位上,把鼻子努力伸向车窗那条缝隙“吱吱”嗅着外面的冷空气。我把一串项链挂在它脖子上,又塞上一张卡片。
“杨一,你到底死了没有?”又一条短信,绝望中透着暴怒,我开始担心等一会儿她会不会像霰弹一样击碎我,她做得出来。
宝宝突然兴奋起来,就像嗅到诱人的食物,它的鼻腔里发出急促的短音,爪子挠着车窗,还用脑袋拱着车门,我知道,肯定是她出来了,我端起DV对着车外的大门,把车门打开让宝宝出去……
宝宝像一阵风般冲下车消失在一片枝叶覆盖积雪的槐树后,我听到一声尖叫,“宝宝?你怎么在这里?好了好了,别舔了,妈妈爱你,咦,这是什么?”然后沉默,我知道她在三秒钟之后会旋风一样从大门那里向我席卷而来,三、二、一……非常准确!“杨一,你这个死人,给我滚出来!”
我端着DV从车里走过来,一脸坏笑地摄录着她边跑边骂的过程,她跑过来就不顾一切地用双肩包打我,用脚踹我,“你混蛋”、“你去死”、“抓流氓”,我边躲边笑着抱住她,哈着热气在她耳朵后面说“生日快乐”。
给她一个二十岁的惊喜,我从早上消失就是想让这个惊喜更富冲击力,我去“东方新天地”花了三千多块钱给她买了一串施华洛世奇的水晶项链,两个月前,她曾经在那扇橱窗前徘徊很久,但她只是一个学生,而我也没那么多钱,正好昨天领到一笔“非典”时滞发的稿费,所以我早早就去等着商店开门,门一开就冲进去买下了那根印有属相的项链,这是我给她买的最贵的礼物。那张生日贺卡是我在电脑前亲手做出来的卡通,一头长着翅膀的小香猪啃着一个大蛋糕,旁边是我和宝宝在帮猪吹蜡烛,上书“你永远是我的掌上明猪”。
……浅浅带着一帮姑娘随后赶来,叫嚷着“哦,好浪漫哦,亲一个,亲一个”……我恐吓“全部滚进车里,把你们卖到非洲去”,数了数,和当初在超市门口碰到的一样正好七个,我们直奔“莲花”酒吧。苏阳、狗子和小刚他们正等着我,胖子齐帅也拎着一个大蛋糕来了,带着一个叫“燕子”的长相一般但很温婉的女孩。
12月24日,我的生日;12月25日,她的生日。我们都是摩羯座,星相学说一辈子太阳风相冲,我属蛇,她属猪,命书里总说这样的属相极其相克,“蛇缠猪,一生苦”——迷信属相和星座的她每每愤愤不平地瞪着我,悲愤地下着结论:“我不可能克你,一定是你克我。”她还经常在窗台上算着“塔罗牌”,如发现我对她命相不利的征兆,就心有不甘地再算,再愤愤不平,然后就扑上来咬我、暴打我。真的很疼。
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一起过生日,在一起恩爱厮打纠缠,那天吹蜡烛前,她笑得像朵花儿一样问我:“你会永远陪着我一起过生日吗?”
“会,那时我俩都一百二十多岁了,门牙掉光,都成一对老妖精了,我们互相亲对方的牙床。”
“就要成一对老妖精,就要你亲我牙床。”
“生也快乐!”浅浅带着那帮女孩喊,“日也快乐!”苏阳带着狗子、小刚和齐帅们喊。我们喝了很多酒,唱了很多歌,互相倾吐对朋友的忠诚和友情。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圣诞节,雪花轻灵地落下,听得见它们消融时让人心疼的声音。
她喝醉了。
我背着她穿越白杨林向家里走去的时候,雪花从天上细细碎碎地降落,冷空气吸进肺叶有种清晰的刺痛,我背着她,听到积雪“吱吱”作响,突然觉得全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一步一步走向世界的尽头,有一盏阑珊的灯火在温暖地等待着我们。我非常快乐,甚至有种冲动,愿意就这样一辈子背她回家。
想起刚才玩“真心话”游戏时她拒绝回答的问题,“之前有几个男朋友”。其实之前我也曾试探过她和几个男人上过床,她从来不愿回答,我又问她一共做过多少次爱,她说“一次”,对此我很怀疑,像她这样的女孩很难抵挡外界风雨般的进攻。但我又发现,其实她对做爱并不在行,反应生涩。
她突然醒了,风雪中传来她迷迷糊糊的声音:“你愿意娶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