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革新和薛美杀手锏一出,立刻便有了大快人心事:下岗了总行的吴和孙。但是,由于吴和孙这两个人从中作梗,致使核销呆帐的事情受阻,郑革新的痛恨之情依然未泯。
虽然那老孙在桃花江的铁索桥上不知道被什么人险些要了小命,致使残腿再伤,快意之后,郑革新却依然感觉不足。薛美也是感觉对老孙的惩治还没有达到酣畅淋漓的地步,再加上老孙的海南、广西之行多少知道了水泥厂的一点底细,因此,这一对伴侣还计划着从精神上再给老孙以打击,让老孙的后半生在阴影下生活、既残了肉体再残了心灵才解恨。
两人轰走了想赖在卧室的斗牛犬如意,躺在江畔小别墅里的大床上,依然兴奋异常地运动过了之后,便开始策划、密谋了。一阵窃窃私语完了,薛美忍不住笑起来:“这么个残疾人,遇上下岗加嫖娼罪,我看这回,他非自杀不可!”
郑革新也笑了:“我看老家伙那丑模样就来气!说丫疯丫又不疯,说丫傻丫也不傻,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而后,他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不过,这光照市的公安部门很少来抓嫖客,我们突然抓了孙瘸子,别人会不会怀疑我们?”
薛美道:“这里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哪个敢说扫黄抓嫖不对?我看,弄不好,我们倒帮助洪梅揽了个生意,你们国商银行在天堂公园还不得给老家伙买块墓地!”
郑革新突然不笑了:“姓秦那警察和路定国关系密切,听说为了让吴侬和库辛勤搭上关系,姓库的一来,还帮助股份公司那边整过库辛勤!丫再给你我办事,会不会把事情办砸了吧?”
薛美安慰道:“‘大盖帽两手套,吃了原告吃被告!’那魏警官是个真正的专政工具,是认钱不认人的!要说交情,他还是先认识我,后认识姓路那老东西的呢!”
老孙在病床上静躺了两个星期,好在残腿只伤了肌肉,没有伤着骨头,慢慢地便可以下地了,脸上的气色也是苍白之色渐退,红润的底蕴渐浓。
库辛勤又来看了他,没有敢提起他被国商银行列入内退名单之事,只是担心老孙这一退,水泥厂的事情在国商银行总行那边就断了线,没有人知道底细了。便试探着问老孙:“你去过海南、广西,看过水泥厂的分公司,你追过那四散的资金吗?”
老孙靠坐在床上,打着掉针:“公司已经没有了,注册和办公地点除了沙滩就是海!根本就没有进行任何的开发建设。资金四散到几十个公司,这些公司大多也都没有了,什么也查不到!”
库辛勤故作平缓地把信息透露出来:“据说海南分公司有一千万资金转给其他公司后,都变成现金提走了。”
老孙坐起来,惊问:“真的!你怎么知道?!”
库辛勤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我怀疑水泥厂两笔六千万的长期投资都是以同样或类似的手段变成了现金,或者直接变成汽车、洋房、股票和个人投资了!而且,最终消失了!”
老孙睁大了眼睛:“这么说,水泥厂原来那帮子人真有重大经济问题!郑革新恐怕也说不清楚!”
库辛勤依然没有正面回答,故作平淡地问:“你回总行之后,这摊子业务怎么弄?”
老孙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也自然没有理解库辛勤的深意,挺坚定地说:“股份公司如果有担保,贷款我还是同意放!你想,国商银行的血都流到这边来了,我不能够因为水泥集团出现呆帐,而放弃股份公司这块优质资产,至少要用股份公司的赢利补一补在水泥集团的损失!”而后,老孙玩笑着,“我不能够把屎盆子背走,把肉留给你一个人吃嘛!”
库辛勤思索着:“我倒不是怕你夺股份公司这个户,我现在倒感觉股份公司也不简单!”
老孙诧异着:“什么意思?”
“股份公司的股本有多少是从你们在水泥厂的呆滞贷款中来的?现在,我们的新增贷款又有多少被转出去,再转化成个人资金用于消费和投资?都很难说!”
老孙见库辛勤这样说,也深沉起来:“我倒感觉这事情还有点意思了!我不但要把股份公司的情况搞清楚,我还想再到水泥厂继续调查!”
库辛勤苦笑一下:“如果你不能够再来,我倒是希望你能够把情况向你们银行的领导或者继任人说一下。”
老孙倒来了劲儿:“这个事情我要负责到底了!”
老孙还准备与库辛勤豪言壮语一番,突然,门被推开了,一个黑大个警察带着一个大脸庞女子走进来,盯住老孙和库辛勤问那女子:“是哪一个?”
库辛勤见了黑大个警察一惊,认出这就是在桃花楼宾馆前与高老大几个恶汉敲诈自己钱财的人!
大脸庞女子用胖手一指老孙:“就是他!”
魏姓警官不由分说,走将上来,拿出雪亮的手铐子就要把老孙的一双瘦手铐起来。
那老孙大叫着:“你们干什么?”就突然发疯一般地翻滚到一旁,挣扎着逃避手铐,输液的针头也从手臂上滑落了,老孙手上的针眼里沁出了鲜血,而落到床上的针头却依然一滴一滴地流淌着药液,把白白的床单弄湿了一大片。
库辛勤刚来时吃过这魏姓警官的亏,心里明白,此行他一定又没有按什么好心,便毅然走上前,站在了老孙和魏姓警官之间。
魏警官一指库辛勤的鼻子,大叫:“你敢防碍公务,我连你一块铐!”
库辛勤突然没有了往日的温文尔雅,与魏姓警官脸对脸地大叫:“你凭什么抓人!你有什么证据!”
魏警官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瘦干狼行长居然敢对自己来硬的,便压了火气,阴险地笑了,手指老孙:“有人告他强xx!”而后,把大脸庞拉到老孙身边,问:“她,认识吗?”
老孙睁开斜眼,仔细端详。他还是能够把这个女人的模样看个一清二楚:大脸、大眼、大嘴,皮肤那叫个嫩呐,脸蛋那叫个水灵呐,真是有几分姿色!
老孙慌了,这不就是把自己染上淋病的原绿岛红夜区的小姐——大脸庞吗?
但是,老孙还是有一点反侦察经验的,自己虽然心惊,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也绝不含糊,矢口否认:“我不认识她!”
库辛勤见老孙在关键时刻把自己的腰板挺起来了,才轻轻地舒了一口,冷笑着没有支声。
见库辛勤面露得意之色,魏警官便“嘿嘿”笑出了声,不紧不慢地从警服兜里拿出了几张相片,摔在老孙的病床之上:“我是人民警察,没有证据,我怎么能够随便抓人!”
库辛勤拿了照片一看,脑袋立刻就大了。原来这张照片上,老孙裸露着丑陋的残疾之身,正趴在女人身上行快乐之事呢!再仔细看照片上女人的脸,对照一下身边的大脸庞,真是罪证确凿无疑!
库辛勤惊诧了:“老孙,你怎么能……”
老孙见库辛勤这般表情,也不甘心地拿起照片,立刻,他的身体抖动起来,急急巴巴地嘶哑着嗓子:“陷害!你们这是……”
因为,上次他到光照市医院打淋必治的时候,那个给他打针的医生曾经给他透露过,光照市对嫖客的态度!当时,他厚着脸皮问医生:“你们这里抓嫖娼厉害吗?”
医生笑了,没有直接回答:“你没有听过小姐与警察的故事?”
“没有!”
医生见没有病人了,索性拿他逗乐:“早些年,光照市一个派出所抓到一个卖淫的小姐。小姐进了派出所却理直气壮地质问警察:‘你们为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罪?’警察说:‘你卖淫!’小姐反驳说:‘他舒服,我情愿;自己的设备自己干,从不给政府添麻烦!我犯了什么罪?’警察说:‘你影响社会稳定!’小姐又反驳说:‘不耗油来不费电,不与下岗职工争门面!白天男人挣钱要苦干,晚上没有了强xx犯!我怎么影响社会稳定了?’最后,警察只好收了小姐二百块临时户口管理费打发她走人,从此,这个行当在这里便似乎成为受警察保护的啦!”
他当时狐疑着又问:“光照市就没有抓到过卖淫嫖娼的?”
医生诧异地看着孙组长:“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果有人设套子,当然也可能抓住!但那是官与官斗,互相拆台的时候,老百姓没人答理,怕个球!”
此时,魏警官见老孙傻愣愣地发呆,就笑了:“强xx民女,该当何罪,不用我解释了吧?”说罢,用一只大手像抓小鸡一样把个老孙提起来:“老实点,跟我走!”
老孙绝望地叫:“她是妓女,怎么能算强xx!”此时此刻,老孙只得避重就轻地保护自己了!
大脸庞听老孙说自己是妓女,立刻哭喊起来,作疯狂状冲将过来,用那双小胖手在老孙身上、脸上乱抓。
就在病房一片混乱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洪亮的大嗓门高叫道:“住手!”
病房里所有的人都被这声大喊吓了一跳,扭头看时,却发现大块头郑革新冲进来,后面还跟着薛美、胡主任、娜娜。
那郑革新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大脸庞身边,大喝:“你怎么能够对我们总行领导动粗!”
魏警官见了郑革新,便像背台词一般地唱起了双簧:“呦,郑行长,您来了,我还要和你打招呼呢!这位小姐告你们国商银行这位孙同志强xx!”
郑革新作愤怒状:“强xx?老孙还能够强xx?他这体格,可能吗?”
娜娜与老孙有一起出差之情,见老孙无端受辱,义愤填膺,真的愤怒了:“你们是血口喷人!你们要赔偿孙处长名誉损失!”
薛美面对喧闹,则不动声色,躲在后面,偷偷点了一只烟,面无表情地吸起来。
魏警官拿出照片:“这就是证据!”
娜娜先拿了照片,一看便扔到床上,羞红了脸蛋:“这怎么可能?孙处长!你怎么能够这样?!”
魏警官笑了:“我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郑革新把眼睛直视老孙,看老孙的态度。
此时,老孙已经有气无力地重新倒在床上,脸色煞白,为了避重就轻,只得不要面子了,歪着嘴承认了嫖娼:“她是绿洲红夜区的小姐!薛总可以作证!”
一直没有开腔的薛美这才走上来,吐了一口烟,说:“我可以证明老孙决不是强xx,我上次带三位总行领导到这小姐那里去洗头,可谁知他们还享受了这种特种服务!!唉,怪我,都怪我!”
娜娜听薛美这样说,低声嘀咕一声:“男人怎么都这样!还总行领导呢!”就一摔门,走了。她对总行领导的那种崇高而美好的敬意,就这样在一颗纯洁的心灵里破灭了。
郑革新的目的也达到了:他之所以有意带娜娜和胡主任来,就是让老孙在他喜欢和尊敬的女性面前出丑的!
老孙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只恨没有地缝可钻,也只恨自己没有力气冲向窗口,再跳将下去。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剩下闭了老眼,装死一途了。
郑革新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他嗽嗽嗓子,朗声对魏警官说:“玩小姐跟强xx可有本质的区别呦!”
魏警官见羞辱老孙的效果不错,便对大脸庞呵斥道:“你是卖淫,他是嫖娼,人证也在,你怎么能够告人家强xx呢!”见大脸庞不支声,魏警官又对郑行长说:“嫖娼的罪也不小,我还要把孙同志带走!拘留十五天!”
大家谁也想不到,魏警官话一出口,那老孙突然坐起来,大叫:“在你们光照市嫖是合理的,不能算犯罪!”
老孙的话把大家弄愣了,都不知道老孙的奇谈怪论是怎么想出来的!!
魏警官笑了:“大家听听,他竟然敢污蔑我们共产党!我告诉你,在共产党的天下里,嫖娼什么时候都是犯罪!!”
老孙又叫:“我是病人,不能够抓我!”他现在已经有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
魏警官冷笑一声,对老孙说:“不抓你也可以,罚款五千元,把嫖娼口供和材料寄回国商银行总行党委去!”
老孙一听,像个泻了气的皮球,又躺了下去,闭着眼睛不支声了。
郑革新心里更畅快了,薛美又躲在人后,看着老孙的丑态,暗自偷笑起来。
库辛勤和胡主任都站出来说情。库辛勤对魏警官说:“孙处长抛家舍业地在外面,不容易,你们公安部门就往开一面吧!”
胡主任说:“谁都有有一念之差的时候,你们就原谅他一次嘛!”
郑革新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又给老孙致命一击,对魏警官说:“其实,你把材料邮总行去,也没有什么用途!总行已经正式通知,让我转达给老孙同志,他已经提前退休回家啦!组织已经不管他了!”
魏警官更加落井下石:“他下岗回家没有关系,他还有老婆、孩子管嘛!我们有责任让他的家人,尤其是让他的后代知道他嫖娼的事情!!”
郑革新又添油加醋:“你们怎么能够这样不给老同志留面子呢!孙处长曾经是护行英雄,孙处长还曾经为了保护国家财产,负过伤、流过……”
郑革新的话音未落,老孙突然又从病床上直呆呆地坐起来,闭着眼睛,死灰着老脸,石雕一般无声地挺着,不一会儿,他的眼角里开始滚落出了泪水,那滚落的泪水顺着脸颊,溪水一样流淌直下,竟沁湿了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