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山上一间古色古香的餐厅,着名的是它道地且风味绝佳的餐点,还有可以一览台北市夜景的观景台,晚上七点半一直到十二点有乐团及歌手驻唱,而这个时候通常也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夏苏湘在餐厅饱餐一顿之后,拉着陶冬悦到观景台看夜景。
今儿的夜色带点薄雾,朦蒙胧胧的,冷冷的空气也让来外头看夜景的人明显变少,稀疏几人,纷纷簇拥在各个角落,谁也下会打搅谁。
夏苏湘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脚下的树影哈着气,就这样一呼一吸重复了好几次,身旁的陶冬、悦看着她的举动,淡笑着。被他一笑,夏苏湘有点害臊了,往更角落处退去,离他约莫隔了两个人的距离。陶冬悦挑挑眉,好笑的睨着她,朝她张开手臂。
“过来。”
“不要。”
陶冬悦失笑的摇着头。“乖一点说声好不行吗?”
夏苏湘瞥着他。“那不像我的风格。”
“你的风格是什么?”
“大声吼人,举止粗鲁,绝下让男人欺在脚下的男人婆啊……”说到这里,夏苏湘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见他又笑,好想伸出脚去踹他。如果是别的男人这样,她的脚有可能早就踹下去了,偏偏陶冬悦全身充满贵气和温柔,在他的眼皮底下,她只会觉得害羞和自惭形秽。“那个……姓陶的……”
陶冬悦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对她这样叫他似乎有点不满。“你刚刚叫我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叫一次。”
“就……”
还没让她把那“姓陶的”三个字说出口,陶冬悦长手一伸便将她拉进怀里,目光炯炯的瞅着她。“叫我陶或悦或冬悦,选一个。”
天冷,两个人的身子抱在一起,颇有取暖的效果。
而且,很亲密的感觉,热热地、烫烫地熨着她悸动的心。
“就不能选别的?”嘴巴不乖是天生的吧?话一出口便见到陶冬悦不住的轻摇着头,性感的唇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表达着他的警告和抗议。
知道了知道了,又要说她不乖了,她全知道。
“陶陶陶,就陶好了。”因为她一见到他就想逃,哈,叫这个好。
陶冬悦不是太满意她的态度,不过总比这个女人喊他姓陶的好多了。“你想对我说什么?”
“就那个……”提到这个,夏苏湘的眼神就开始飘啊飘的,明显的不安和心虚。
“哪个?”
“就……我想问你……你为什么会爱我?”问完,夏苏湘的心怦怦跳得厉害,连看着他脸的勇气都没有。
时间好像停止了,她久久听不到他的回应。
真的很糗,好像是她自作多情还是误会了些什么?还是,那天晚上她的耳朵出现了幻听?他对她说的那三个字其实是她想像出来的?“那个……算了,当我没问。”再等下去,她的心可能会跳出来。
“你的耐性还真差,我正要说呢。”温柔的嗓音里带着笑意。
“你!耍我啊?”她恼了,挣着想要脱离他的怀抱。
陶冬悦不让,伸手挑起她的脸。“乖,好好看着我的眼睛,我就告诉你。”
“我不要!”
“可是我坚持。”
“你坚持关我屁事……唔……”她的唇被他俯下的唇给密密封住了,肆无忌惮的长驱直入,勾卷着她的舌,也勾走了她的魂。
他吻得尽兴忘我,巨大的掌抚搓着她的背脊、腰际直达她的俏臀,让她的身子更加密切的贴向自己。
她娇喘,被他的吻搞得腿软无力,整个人几乎要瘫在他怀中……就在此时,陶冬悦放开了她,她傻傻的望着他,眼底满溢着春情。
温柔的指腹轻轻拨弄着被他吻红了的唇,陶冬悦满意的笑了,轻声在她耳畔低语:“对,就像现在这样看着我,你的眼底只有我一个,看到我也听到我,就只有我一个,知道吗?”
夏苏湘羞涩的点点头,心还在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就爱你卸去刚强与心防之后那害羞又难为情的模样,在我心底,这样的你比任何美丽的女人还要更有女人味,让我想要怜惜,想要把你紧紧抱在怀里头宠着
“一辈子,可以吗?就爱我一个男人一辈子,嗯?跟着我,无论我到天涯海角,无论我以后的人生将是多么贫乏无趣,有你在身边,我想一切都将不再那么令人难以忍受了,可以吧?答应我。”
闻言,夏苏湘红了眼眶,不住的点头。
“傻丫头,你知道我刚刚说那些话的意思吗?”被他吻得傻傻的她,真的很可爱。陶冬悦宠溺的看着她,伸手拨着她被风吹乱的短发。
“什……么?”连说话都抖音了。她真的紧张到不行,胃缩成一团。
“我在求婚啊,山盟海誓的那种,听懂了吗?”捧着她的脸,陶冬悦情不自禁的又轻啄了一下她的唇。“我想再听一次你的回答,好或不好?”
未免……太快了吧?夏苏湘傻眼。
昨天才知道他爱她,今天晚上他就跟她求婚?就算她相信他说爱她是真的,可是,如果一个月后他就后悔了怎么办?如果他后来才发现她其实不如他想像中的可爱,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妻子,她不就会伤得更重、跌得更惨?
她咬唇,眼神再度飘移。
“苏湘?”
“嗄?呃……那个……我想我们还是先交往一段时间再说比较好,可以吗?陶?因为我没有把握,我一点信心也没有……”
“你没信心可以爱我很久?”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当然不是!我是担心你……不会爱我很久。”
陶冬悦笑了。“要赌吗?赌我对你的爱可以到什么程度?上刀山下油锅或是为你去——”
一只小手突然伸出来堵住他的嘴。
“我不准你再胡说八道了!”夏苏湘快被这个爱拿自己生命来赌的男人给气死!“你再说这样的话,我这辈子都不要嫁给你!”
陶冬悦的眼笑得亮晶晶,抓着她的小手印上一吻。“知道了,老婆。”
被他这样一喊,夏苏湘难为情的缩回他唇边的手。“谁是你老婆!”
“想反悔?”他把她纤细的身子搂紧。“来不及了,我陶冬悦想要的东西很少,一旦决心要了,就不会罢手的,而你,就是我很想要的东西之一,既然你已经答应嫁我,你就是我的了。”
霸道鬼!
可是,她听了他的话却好感动。
“明天我要回纽约一趟,处理一些事,回来的时候,你为我亲手设计的房子应该也好了吧?你搬来跟我一起住,当我学生的师娘,如何?婚礼就订在六月,听说那个时候的台湾不冷不热,很适合结婚,嗯?”
夏苏湘看着他认真得没有一丝丝玩笑的俊脸,很想问他,为什么他们的婚礼会在台湾而不是在纽约?可她没问,因为,她不想破坏此时此刻那甜蜜的氛围,一丁点儿都不想。
也许,明天睁眼醒来,发现一切都是梦。
又也许,这个男人一回纽约之后便再也不回来。
这样就好了吧?记住他的体温,他的笑容,和甜蜜的这一分这一秒就好。
想着,夏苏湘紧紧的回抱着他,闭上眼,倾听他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与温暖。
才小小一个举动,陶冬悦已经察觉到这小女人的不安,不禁开口哄道:“我才去几天而已,很快就回来,你别现在就开始舍不得我呵,这样,我会走不开的,知道吗?傻瓜。”
“那就别回去了。”
啧,这小女人难得任性呢!不过,任性得很可爱。
陶冬悦低眸,唇边勾起了一抹淡笑。“不回去不行,你再想念我,我都得回去一趟,这是我欠某人的,无论如何都得亲自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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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四天了,她帮他设计的宿舍都已经要完工了,除了抵达纽约的那一天,陶冬悦打了一通电话说他到了,之后却任何音讯也无。
她的第六感当真应验了吗?这男人一回纽约,就把她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了?还说要娶她当老婆哩,说什么要她爱他一辈子,屁咧,她想爱他一辈子,他就会让她爱一辈子吗?这个花言巧语的男人!
夏苏湘顶着一双熊猫眼进公司,为了等他的电话,害她每天晚上都看着手机发呆,走到哪手机都不敢离身,连上厕所洗澡都带着,甚至还把手机翻来覆去的检查,用家里的电话打自己的手机测试看通不通,就怕手机秀逗了,错过任何一通他打来的电话。
结果,什么都没有,简讯、电话都没有!她的手机却再正常也不过!害她连续失眠好几夜,不顶个熊猫眼才怪哩。
手上剩下三个工地的案子,这几天她日夜不停的叫人赶工,除了想尽早脱离白玲玲的势力范围之外,想藉由忙碌的工作让自己不会一天到晚都在想着那个男人,才是她最大的目的。
因为这样整天都在思念一个人的日子,不该是她夏苏湘过的日子。
进公司,她没跟同事打哈哈寒喧,直接走向白玲玲的办公室,敲了一下门便打开门进入。
“你找我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我的案子都在赶。”包包一丢,夏苏湘大刺刺地坐进办公室里摆放的白色大沙发,转转脖子又动动脚,觉得全身酸痛,累得她快瘫了。
“我找你来是为了给你看这个。”白玲玲把今天的报纸放在她面前,见夏苏湘脸色不太好,显然非常疲惫的模样,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看什么?”夏苏湘连看都懒得拿起来看一眼。“你知道我不太喜欢看报纸,也没什么时间看。你把我Call来就为了叫我看报?真有你的!说吧,你是不是想跟我道歉?”
“我为什么要跟你道歉?那天我说的话都是为你好,因为……陶冬悦根本就不是一个好男人。”
夏苏湘叹口气,觉得脖子更痛了。
这白玲玲好像番婆,怎么讲怎么绕都绕在陶冬悦身上,她把身子坐正,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着白玲玲。“你喜欢陶冬悦吗?老是在打击我们的爱情,目的就是为了你想要陶冬悦,对吗?”
“错。”
“那是为什么?”
“看看那份报纸,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闻言,夏苏湘瞄了瞄桌上的那份报纸,是一份国内代理发行的英文报工商版,还没看清楚上头写什么,就看见占了四分之一版面的陶冬悦的照片,照片的背景应该是一场宴会,他的身边站了一个女人——一个黑长发黑眼睛,柔弱动人,身材凹凸有致,又跟他一样全身上下充满贵气的女人。
夏苏湘伸手拿起报纸,往照片旁斗大的英文字看去——
“尼顿财团准接班人陶冬悦,为了救日本银行界大老的千金,也就是他的未婚妻山野樱子,身中数枪,至今昏迷不醒……一嘴巴边念着报,抓着报纸的小手也一直颤,字模模糊糊的,根本就看不清楚……
“……未婚夫用生命守护着她,不顾一切的用身体替她挡子弹,山野樱子难掩悲伤,痴痴的守在加护病房外,一步都未曾离开……原本打算在一年半后和陶冬悦结婚的山野樱子,正在努力的向上天祈祷,希望上天可以帮她的未婚夫顺利逃过这一劫……”
她费力的看着眼前的字,越用力想要看清楚,字就变得越糊,终于,报纸从夏苏湘手中滑落,啪一声掉在地上。
她震惊得无法思考,脑袋空白成一片,一个眨眼,泪掉了下来,她赶忙别开脸,却没伸手拭泪,不想让白玲玲知道她在哭。
“我说了,他不是个好男人,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却说爱你,这是欺骗!他玩弄你的感情,我不能坐视不管,所以那天我才会对你说了那些话。我原本不打算让你知道他已经有樱子的事实,想让你自己打退堂鼓,不要妄想攀上这样的男人,你却不听,还怪我欺负你?!现在你明白了吧?这样,你可以死心了吗?他只不过是一个玩弄女人感情的男人,根本就下值得你去爱他——喂,湘儿,我话还没说完!你要去哪里?”
白玲玲想唤住抓起包包便冲出门的夏苏湘,追出去却已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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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苏湘再一次让自己喝得醉醺醺的才搭计程车回家,不过,这一次她是大白天回到家的,朝计程车挥手再见的时候,还看见天边美丽的晚霞。
一样,找半天才找到钥匙,这回没有人帮她找。
一样,插半天找不到钥匙孔,这回也没有人会接手她的钥匙帮她开门。
一样,跟过去二十八年来的日子相同,每一天都是孤独。
她想醉到底,却好像没法子把自己暍醉似的,上回也是,如果那个人没帮她开门,她还是开得了门的,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了那个男人,她一样可以活,不是吗?
继续……跟钥匙孔对抗……
“要不要我帮你?”
好像听到身后有人在对她说话。
幻听吧?夏苏湘自嘲的勾唇笑着,拿着钥匙的手晃啊晃的,插半天还是没能准确的插到孔里。
“我帮你吧。”一只手伸了过来,接去她的钥匙,喀嚓一声替她把门打开了。
夏苏湘愣了愣,缓缓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帅气非凡的男人的脸,而且是一个气势迫人、高大俊挺,穿着一袭风衣便潇洒落拓无比的男人。
是帅哥!跟陶冬悦一样的大帅哥!却不是陶冬悦!
真是的……刚刚应该再多喝一瓶酒的,就可以把这个男人当成陶冬悦了吧?由此可见,上次的她也没真醉,至少,她看到的人真的是陶冬悦。
“谢谢,不过……”夏苏湘晃了一下身子,一把抢回她的钥匙。“我不认识你,你不可以进来喔。再见。”
她进屋,想关上门,一只长腿却早她一步抵住了门,让她没法子关上。
“我叫麦森,听过我吗?”
“卖身?”夏苏湘皱眉,摇着头。“没听过……这世上谁会取名字叫卖身啊?而且你是男人,卖什么身?当牛郎吗?你是牛郎,所以你现在是在找客人吗?老娘我可没钱养小白脸……也不想养……你走吧,当街拉客不太好,难看死了,走吧!别挡住老娘的门,你再不听话,我可是要报警喽。”
麦格夫听了,哭笑不得。“那麦格夫麦老大的名字听过吗?”
他亲爱的大师兄不会连他的名字都没跟这丫头提过吧?他麦老大至少也是陶师兄唯二的师弟之一啊,口风紧成这样还称得上是人吗?
夏苏湘的眉皱得更厉害了。“你混黑的喔?叫麦老大?这位先生,你长得那么人模人样,四肢健全,为什么不找一个正常一点的工作……”
真是够了!麦格夫额际浮上三条黑线。
这个女人是女人吗?头发乱得像稻草,身材瘦得像竹竿,除了那张脸秀秀气气惹人怜爱之外,她眼中散射的气息可是非常有女老大的架势哩!
她应该是男人吧?不然也是男人婆一个?他心目中英明伟大又风度翩翩的大师兄,爱的女人竟然是这副模样?有没有搞错?
这样就算了,还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一张嘴碎碎念个不停,连他的名字叫什么都有意见,啧,好想伸手掐她的脖子。
“我是陶冬悦的小师弟,我叫麦……格夫。”其实他已经改名叫麦森,麦格夫这个身分已死,但,为了避免这女人狗嘴吐不出象牙继续给他叨念下去,他还是暂时当一下麦格夫好了,反正台湾认识他的人少之又少,而且现在的他剪去长发,贴了胡子,还戴上一副眼镜,相信要认出他的人就更少了。
一听到陶冬悦三个字,夏苏湘便安静了,怔怔的望住麦格夫。
“我是来带你去纽约的,你想见他吧?”麦格夫审视着她的眼,探询她意愿似的望住她,不是很确定这女人是否知道媒体上提到关于陶冬悦中枪的事。“你看见新闻了吗?”
应该是知情的吧?否则干么喝成这样?除非这女人平日就习惯拿酒当开水喝。
“我不想见他。”说着,夏苏湘用力想把门关上,偏偏门上横了一条腿,被她用力撞也不挪开。“你再不移走你的脚,被撞瘸了我可不负责!”
“不用担心我的脚,担心一下大师兄吧,他昏迷不醒,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他用得着我来替他担心吗?”夏苏湘笑了,头重脚轻的干脆直接坐在地上,背靠墙,刚好搁放她沉重的头。“他可是尼顿财团的准接班人呢,家里的人自然会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还有未婚妻不是吗?我去做什么?就算想待在病床前面哭也没那个资格。”
“因为怕被人家笑,所以就算大师兄的最后一面你没见到也无所谓?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可以轻易的放手?连生死关头的当下,你在乎的就只是别人的感受?”
麦格夫两手环胸,不以为然的瞪着她。“我还以为大师兄爱你是因为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呢,结果真是令人大失所望!外表不怎么样就算了,连内在都如此肤浅——”
“你说够了没?”夏苏湘睨着他,笑了,笑得凄凉又悲伤。“你以为有钱人家的少爷就多了不起吗?可以随便玩弄女人的感情?明明有未婚妻了却说爱我,还说要跟我在一起一辈子,这是为什么?”
头好痛!夏苏湘皱眉,将不断涌上来的难受给吞进肚子里,不想让眼前这个男人看见她骨子里最彻底的脆弱。
“你说……他中枪是为了谁?自己爱的男人为了保护别的女人受重伤,不,那不是别的女人,而是他的未婚妻,我才是那个第三者吧?你想要我怎么做?我这样乖乖的不去吵他不是最完美了吗?你还希望我怎么做?还有,你凭什么论断我这个人,又认识我多少?滚!我不想见到任何有关他的人!更不可能跟你去纽约!滚开!马上滚!”
“大师兄并不爱樱子。”
“我不想听。”夏苏湘伸手捣着双耳。“他是生是死都不关我的事了,他跟那个女人的事我更不想知道。”
麦格夫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走了,还顺手替她关上门。
屋内,静了好一阵子才传出嘶哑压抑的哭声……
伴随着来临的黑夜,那坐在地上一角的纤细身影,益发显得孤单与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