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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病房关系

    “她喜欢我,崇拜尤雅。”毕毕微笑,“但是她会从头到尾注意一个人,不管他在不在场,怎么样都不会忘记。”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态度很安详。

    书吧在众多帅哥美女的照耀之下,开业一个月营业额还是不错的,孝榆给了足球校队西征的钞票,千分不舍万分无奈地送毕毕上火车,去了遥远的天边——隔壁城市与隔壁城市的球队练习赛。

    接下来的阶段书吧暂停正餐供应,只供应饮料。

    三月二十一号。

    孝榆无聊地守着吧台,崇拜地看着尤雅泡花茶的模样,伟人就是伟人,就算下厨房做羹汤也很酷。尤雅以热水冲花茶,再往上轻轻插上水果的侧影很迷人,修长洁白的指尖点缀着玫瑰花花瓣,冷饮的香味与热饮的蒸汽在他发间飘荡,他始终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三号桌要一杯‘翡冷翠’。”她在吧台前念单,“十五号要三杯‘卡不琪诺’。”

    一杯又一杯漂亮的冷饮就这么从里面传出来,端着盘子把冷饮送上桌面,她拿着盘子回来,磁带里放着轻柔的音乐,一切都是十分舒服的感觉。“如果可以永远都这样就好了。”她自言自语。

    “永远?”吧台后的尤雅接了一句,那语气完全是不以为然的,勿庸置疑的不以为然。

    “是啊,永远,我幻想不可以吗?”她瞪了后面的尤雅-眼,然后笑了,“你不知道女生都是比较浪漫的吗?”

    尤雅似乎笑了,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毕毕的练习赛赢了。”

    “哦?你怎么知道的?”孝榆大喜,“网上说的?好快的消息啊!”如果不是她在坐台她早去开电脑了。

    “他发短信给我。”尤雅简单地说。

    “砰”的一声,孝榆拍了一下台面,“他干吗不发给我?哼,枉费我把他当好兄弟。”

    尤雅不答,轻轻推了一下眼镜:“他……”

    “我要一杯草莓冰淇淋。”台前来了一位可能只有十岁的小女孩,眼睛忽闪忽闪的天真可爱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吧台后的尤雅,甜甜地说:“大哥哥好帅啊!”

    “扑——”孝榆心里爆笑,“一号桌草莓冰淇淋一杯。”

    尤雅的话没说完,做草莓冰淇淋去了。

    下午六点三十分,客人最少的时候。

    “孝榆、孝榆!”碧柔猛地推开门一下冲了进来,“你听说消息没有?校队他们……”她猛地看见店里还有不少人,滞了一滞,满眼惊惶地看着呆呆站在吧台前收拾盘子的孝榆。

    “校队怎么样了?”孝榆愕然地看着跑进来的碧柔,“不是赢了吗?”

    碧柔跺了跺脚,拉着孝榆往楼上走,一直进了孝榆的房间关了门,“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孝榆一颗心渐渐七上八下,“发生什么事了?”

    碧柔的脸色惨白:“我听说他们和人打架,毕毕和慕容别离都受伤了。”

    “啊?”孝榆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倒抽一口凉气:“不会吧?打架?为什么要打架?”

    “听说是对方球队在球场上打人,赛后就打起来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学校很可能要退出今年的全国大赛,他们今天下午就转回市医院,就在织桥那里。”碧柔拼命摇头,“我不相信毕毕会打人。”

    “他们转回市医院了吗?”孝榆扯下围裙,“我去看看!”

    “我也去。”碧柔急急地说,“我已经给织桥发短信,他说他们两个都在七O二病房。”

    噔噔噔下楼,孝榆扬言:“尤雅,你早就知道了竟然不告诉我!你留下看店!”两个女生拦了出租车往医院去。

    尤雅面无表情地看着店里颜色鲜艳明快的时钟,轻轻地擦着琉璃的杯子,那杯子映着店里的灯光,五光十色,梦境一般。

    市立医院。

    七O二病房。

    孝榆和碧柔赶到的时候,毕毕已经睡着了,病床上还抱着他的熊,慕容别离精神奕奕地对护士吼叫,说点滴针头太痛了。

    “怎么回事?”孝榆蹑手蹑脚地绕过毕毕的病床到慕容别离那里,“听说你们打架了?”

    慕容别离哼了一声:“是他们先动手的。”看他的样子到现在都忿忿不平。

    “怎么会弄到受伤好几个这么严重?”孝榆环视着七O二病房,全是校队的球员,“你们打架也不至于这么差劲吧?”她实在想不通这一群虎背熊腰的大汉竟然会被人揍成这样,全都是头上绑带手上淤青。

    “我们五比O赢了。”开口的是校队的前卫,“虽然是赢得比较不给面子,但是他们确实就是差劲,而且也有运气的问题啦。谁知道比赛结束他们竟然找了一群人来揍人,那可全部都是拿着棒球棒的小混混,开始我们还躲着,后来躲不过就打起来了。”

    “那个家伙呢?”孝榆指指毕毕,“怎么会伤得这么惨?”毕毕头上的纱布还渗血,但睡得安安稳稳似乎十分甜蜜的样子。

    “他不反抗。”那前卫忿忿不平,“他进了两个球,人家的目标就是他。他又不躲又不反抗,站在那里给人打,毕毕这家伙神经病的!”

    “不要再说了,和人打起来你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慕容别离说,“我们已经申诉到他们学校,今年大赛他们肯定不能参加了。”

    “老大,以他们的实力本来就过不了第一关,是我们给他们陪葬好不好?我们伤了六个人,今年的比赛差不多也完蛋了。”那前卫叫了起来,“根本是他们妒忌我们的成绩,故意拖人下水。”

    “笃笃”有人敲了病房的门框两声,一个拔丝般声音往声带后压的自压的自恋的声音响了起来:“安静。”

    织桥?孝榆眨眨眼回头,穿着白大褂的织桥赫然在门口,看惯了他姹紫嫣红奇奇怪怪的打扮,白大褂的织桥真有逼良为娼,不,逼娼为良的感觉。“嗨!他们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织桥拿了病历进来挂在病人床前:“都没什么大事,除了这个连躲都不知道躲的笨蛋——他可能有点脑震荡,过会儿醒过来要他做个扫描,其他的到晚上都可以放出去。”

    刚刚说到这里,孝榆一肚子关心都还没问出来,外面的护士急急叫:“吕医生!吕医生!四O三房!”

    织桥一句话都未说完,“啪”的一声,一本书丢在孝榆身上:“你先看着,没什么大事。”说着他已经跟着门外的护土往电梯去,隐隐约约还听见护士说“颅内压还是偏高……”什么的。孝榆拾起那本书《神经外科学》,仍呆呆的有些错愕,举起书来一看,在“脑损伤”那一章加了书签,第一眼就是脑震荡。

    碧柔站在她身后看,微微咬了咬嘴唇,这种行为能不能算作织桥的体贴?再忙的时候都记得想办法让孝榆不担心……

    “喂,原来牛郎在这里确实是挺忙的。”孝榆呆呆地看着那本她铁定没兴趣、也铁定看不懂的书,“星期六星期天要他坐台似乎有点过分嘛。”

    碧柔轻轻露出一个微笑,有点苦:“你不看?”

    “不看,谁要看这种东西。”孝榆递给她,“你看吧。”

    “你不担心毕毕吗?”碧柔接过来看关于“脑震荡”的理论。

    “那家伙说没事,就是没事了吧,”孝榆耸耸肩,“虽然是个庸医,但是牛郎很少骗人的!”她凝视着毕毕的方向,“没想到他做医生还挺认真的。”

    “每个人……都有认真的时候……”碧柔低声说,“织桥他……其实一直都是很认真的。”她幽幽地说着,在她眼里的织桥是个认真的人,只不过……表达的方式怪异了一些。

    “管他呢,”孝榆展颜一笑,“他高兴怎么样怎么样,我管不着。”回过头看着慕容别离,“你们的全国大赛打算怎么办?”

    “如果能参加当然参加。”慕容别离哼了一声,“我们的目标是全国冠军!”

    她一听到“我们的目标”就想到“没有蛀牙”,差点笑了起来,连忙连连点头,“嗯嗯,不管你们打算怎么样学生会都会支持你们,经费的问题不必担心。”想了想,她拉过碧柔,笑嘻嘻地说,“教练也会支持你们。”

    正说到让慕容别离无比感动热泪盈眶正要再发喊一声“我们的目标是——”的时候,毕毕睁开了眼睛,对着坐在慕容别离身边的孝榆微微一笑。

    “好一点没有?”孝榆一跳跳到他身边坐,“听说你只挨打不还手的?干吗让人欺负?你应该非常帅地发挥你踢球的功力,把那些人都踢到西方去找如来佛祖嘛,说不定还弄两本真经回来遗臭万年,干吗不还手?不要告诉我‘老师说:打人是不对的’。”

    毕毕的眼睫乌黑,微笑弯起来的样子朦胧而带一点纯稚的蛊惑之气,他只是笑笑。

    “头昏吗?”孝榆关心地问。

    毕毕摇头,碧柔把他的耳机递给了孝榆,孝榆帮他戴上,边戴边埋怨:“哪里有脑震荡的病人一醒过来就听音乐的?那样不会头更昏吗?”

    碧柔低低地说:“他喜欢吧。”

    坐了一阵差不多要走了,孝榆说明天会带慰问品过来,要他们这些伤兵好好休息,也许学校的老师也会过来,要编个比较动听的理由让老师们同情好让这件事不会影响他们的全国大赛。眼看大家基本上都没事,扯完了闲话孝榆打算走了,店里丢下尤雅一个人不大好,她要回去帮忙。

    “孝榆,你先走吧……”碧柔犹豫地站在病房门口。

    “你有话要和里面的人说?”孝榆偶尔灵光得不得了,眼睛闪闪发光频频点头,“终于发现毕毕宝宝的好处了吧?快进去说情话,我不会妨碍你们的。”她一溜烟溜之大吉。

    孝榆啊……碧柔苦笑,她永远不知道事情的焦点在哪里……轻轻地转回房间,她鼓起勇气低低地问毕毕:“你能走路吗?”

    毕毕从床上坐了起来,撩开被子就要下床。碧柔慌忙拦住他:“不要勉强。”

    病房里的人都竖起耳朵听那两个人,假装眼睛看着别的地方。

    毕毕弯下腰打鞋带,眼神和语气都很柔和:“没事,你有话要说,对吗?”

    碧柔不安地低下头,不大确定地“嗯”了一声。毕毕穿好鞋子站起来,虽然头上绕着纱布但很精神,“我们去走廊那里。”

    两个人出病房去了。慕容别离的下巴掉了下来,其他人轰然起了一阵议论,毕毕什么时候和碧柔在一起了?这家伙总是笑笑笑笑竟然一句口风没露?这下M大足球社要面临巨大的考验了。慕容别离已经在头痛以后足球社人气下降的问题。

    医院逃生楼梯走廊。

    那有个窗户可以看见遥远的日落,橘黄色的阳光透过玻璃而来,温暖温暖的。

    “对不起,要你受伤还跟我到这里来。”碧柔低声说。

    阳光下的温柔男孩还是弯眉微笑:“没什么,有事吗?”

    “你是……”碧柔鼓起勇气说,“你是喜欢孝榆的吧?”她不敢抬头看他,看着地上毕毕的影子,“我听见了……”

    一阵寂静,过了一阵子,“嗯?”毕毕的语调和刚才一样温和,他应了-声。

    “那为什么不告诉她?孝榆她……是你不告诉她她永远不会向别的地方想的那种……那种人……”碧柔咬了咬嘴唇,“为什么不告诉她?”

    “嗯。”毕毕还是弯眉微笑,不知是同意她的疑问还是蒙混她的疑问。

    “如果你不敢告诉她,我可以帮你告诉她。”碧柔说,“我……很抱歉听了那些话,我想帮你。”她眼眶微微红了,“对不起。”

    “呵呵。”毕毕笑了,“为什么不告诉她……”他背靠着墙壁,也背对着夕阳,“也许是觉得……不告诉她会比较开心。”

    碧柔怔了一怔:“不告诉她……会比较开心?”她从未想过这种事,“为什么……”

    “你喜欢织桥吧?”毕毕的语气永远不会让人生厌,只让人觉得可靠温暖,“为什么不告诉他?”

    碧柔转过头去:“织桥他……”她犹豫了很久,轻轻地说:“他不会喜欢我。”

    “嗯。”毕毕笑得很温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那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知道……她不会喜欢我。”他柔软的发丝发色都在阳光下显出梦幻般的颜色,衬着白皙的肤色是怎么样惹人注目的美少年,“所以不说会比较开心吧。”

    碧柔缓缓抬起头看着毕毕,她第一次正眼看他没有因为害羞避开,“也许——试试看会发现自己错了?”

    毕毕望着她笑,只是眉线一弯,就算作了答案。

    “你和我不一样。”她补了一句,夕阳光下她娴静姣好的影子拖得很长,“孝榆说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她对你很有好感。”

    毕毕依然弯眉笑:“我知道。”

    “你知道?”碧柔又咬了咬嘴唇:“你真的知道?”

    “她喜欢我,崇拜尤雅。”毕毕微笑,“但是她会从头到尾注意一个人,不管他在不在场,怎么样都不会忘记。”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态度很安详。

    “织桥……果然……你也是这么觉得。”碧柔闭上眼睛,和他各靠着窗户的左右两边,背对着夕阳,“他们两个就像一个人身体的一部分一样,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你说他们两个互相爱着对方吗?我感觉不到……也插不进他们两个中间去。”

    “不。”毕毕长长的睫毛缓缓盖了下来,他那双纯稚温柔的眼睛也闭了起来,“对织桥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他想要做个好医生吧?织桥有理想,孝榆……没有。”过了一阵他微微一笑,“认真起来的织桥心里容不下别的东西。”

    “如果织桥有理想,孝榆没有的话……总有一天他们会分开。”碧柔幽幽地说,“她会……追不到织桥的影子,永远也想不通为什么。”

    一阵寂静无声,过了好久,毕毕说“嗯”。

    “我们只能在旁边看着吗?”她低声问。

    又是一阵寂静,毕毕眉眼弯弯的微笑:“这么遥远的事,谁会知道呢?”

    他从靠着的墙上站了起来,微微一晃,碧柔扶住他,心头微微一跳,手里的男生温柔温暖,能给人无限平静的心情。“我扶你回病房。”她脸上有些红了,这时候才发觉约了毕毕出来谈话,是多超越她以往界限的事。

    两个人慢慢地在无人的走廊上走:“毕毕,他们打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她低低地问,心情有些浮躁不安,心跳得好快。

    “嗯?”毕毕依然眉弯微笑,不知道是承认了她的疑问,还是想蒙混了她的疑问。

    送毕毕回病房以后,碧柔慢慢地走出来,毕毕是个神秘的男孩,看透了很多很多,却只戴着耳机听歌睡觉什么也不说,也许那里有很多很多事,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走过刚才她和毕毕聊天的逃生楼梯口时,突然发现织桥拿着听诊器从对面的电梯里走出来,她吓得躲在楼梯门后面,只见护士在前面引路,他匆匆跑向七O六病房去,“啪啦”一声,一团东西从他口袋里掉出来,落在走廊地上。

    她拾起地上那团东西,展开一看,是上星期计算了书吧的营业额之后,孝榆欢呼雀跃给大家分发的这星期天M市游乐场的通票,织桥把它揉了,是表示他根本没有打算去玩?碧柔茫然看着他忙碌于七O六房,她这种心态对医院的病人来说是不对的吧?你怎么能希望他不要这么尽职尽责,而去游乐场狂欢?

    孝榆……会很失望的。她轻轻把那团通票放回地上,希望织桥能回头来找,然后进了电梯回去了。

    回到书吧,孝榆还扎着围裙站在吧台里,见她进来直对她招手:“过来过来。”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干什么?”碧柔满心的忧郁还没有散去,很羡慕孝榆随时随地都有好心情。

    这小美人怎么总是一副苦瓜脸?孝榆最不喜欢看人作“忧郁”状,那证明她心态不好,没有完美的解决自己的心理问题,林黛玉这种东西她是完全不同情的。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拉过碧柔咬耳朵,“尤雅有女朋友了。”

    “啊?”碧柔这下真的意外了,“怎么会?是谁啊?”尤雅这种冷静严肃绝不露出半点微笑,只以实力评判众生的仿佛毕业以后要去联合国做高官的人竟然会有女朋友?她真没看出任何征兆。

    “我也不知道,”孝榆悄悄地说,“刚才有位十岁的小女孩来看漫画,醉‘娃’之意不在漫画,在‘坐台的大哥哥’。”她边说边笑,“她说:”大哥哥明天和我约会好吗?‘现在的小孩比我们小时候大胆多了,尤雅不理她。她又问:“大哥哥不想和我约会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吗?’尤雅还是不理她,她不停地问不停地问,到最后引起万众瞩目不能不回答的时候,你猜尤雅说什么?”

    “什么?”碧柔真的好奇死了,尤雅竟然无声无息有了女朋友?

    “他说:”嗯。‘“孝榆极其夸张地闷嘴笑,”那个女孩子在他’嗯‘之前问的是:“大哥哥你是不是有一辈子不会忘记,永远不会分手的、喜欢的人?’”

    碧柔忍不住跟着孝榆笑了起来:“好夸张的……形容……”

    “接下来更搞笑,”孝榆差点就要捶桌子了,“那小女孩问他:”大哥哥你喜欢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哈哈哈哈,你没看见尤雅那表情,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她不小心捶了一下吧台,”当啷“一声,差点砸了所有的盘子,客人们投来质疑的目光,孝榆以傻笑报之。

    “哈哈……咳咳……”碧柔不小心呛了一口气,“我都和现在的孩子有代沟了,咳咳……现在的孩子思想真复杂。”笑完了换过一口气,她探头看着,“尤雅呢?怎么不见人了?”

    “上楼换音乐去了。”孝榆刚说完,书吧的音箱播放出一首歌:“一般测试中得知我机智,处理事务与人事我精于,房间-百本好书我是博士,我有过百好处……”碧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尤雅很有性格。”

    这首歌叫做《我太强》,孝榆愕然之后在心里爆笑,“我打赌尤雅没有听过这首歌,只是看名字放了。”

    “尤雅是真的很强嘛。”碧柔微笑,“听说他大一上学期考过四级下学期考过六级,一个是九十八一个是九十七,雅思考了七分是不是?GRE考了两千三百多,还去考了非常可怕的法律英语……而且拿了两年的高额奖学金,听说去年在国际刊物发了篇论文我都不知道是什么。真的是很厉害的人。”尤雅一直都是高材生,也有很多知性的女生暗恋跟随,但他的层次比较高,追随的人也就没有毕毕和织桥那么疯狂——那两个人是重叟无欺老少皆收的。

    “但是他放这种歌你不觉得很爆笑吗?”孝-指着音箱,和碧柔叽叽咕咕,“这是春闺怨妇的歌……”

    那首歌放到“尽管揭穿我讽刺我毫无大志,错误投资不懂得点到即止,毫无运气输光所有的赌注,我再坚持敌不过天意。尽管贬低我讽刺我难成大器,家中餐台不想招呼三五知己,床头位置我永远关守给你,就算卑微我只想抱你……”碧柔笑得“哎哟”地趴在吧台上,“孝榆你不要说得这么认真,尤雅也不是故意的……这首歌很好听你不要贬低人家……”

    “像尤雅这种人不知道他‘一辈子不会忘记、永远不会分手的、喜欢的人’是谁……”孝榆感兴趣地刚刚说了一半,尤雅从楼梯下来,她连忙吐吐舌头假装什么也没说,女人在一起就是会比较八卦嘛,当然是可以原谅的对不对?

    “喂,孝榆。”碧柔总算笑停了,“这星期天决定去游乐场是不是?”她低下头来用咖啡匙慢慢在一个空的玻璃杯里搅着,“如果有人不去你会不会很失望?”

    “哦?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的嘛?”孝榆转过头来,“谁有事不去?”

    “没有,我是说……假如……假如有人把票弄丢了……”碧柔有些张口结舌,“我是说万一。”

    “丢了可以再买嘛。”孝榆不解地看着她,“有什么关系?”

    “没……没什么关系。”她轻声说,“我只是问问。”

    “织桥把票丢了吗?”孝榆问。

    碧柔吓了一跳:“没有。”

    孝榆笑了,用力在她肩上泊一下:“全世界就你最不会说谎,你眼睛里都写着:你看见织桥把票丢掉了。”她捏着她的脸欺负她,“丢了就丢了,不想去就不要去也没什么,干吗吞吞吐吐的?”

    碧柔愕然:“你真的不在乎吗?”

    “不在乎,反正以后很多机会可以一起去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孝榆满不在乎,“我早就知道那家伙最近迷上了当大医生,整天都泡在医院里面不出来,全部心都在那里不会理我的啦。你看他连一大堆女朋友都不要了,怎么会理我?”

    “也许……也许不一定以后有很多机会可以在一起呢?”碧柔轻声问,“我们都快要毕业了啊,毕业了就都会回家,也许会去陌生的地方,那就永远都不会在一起了。”

    孝榆以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我和牛郎住隔壁啊,一直到他娶老婆生儿子都会在一起的。”

    孝榆从来没有想过会分开吗?碧柔以更愕然的目光看着她,“如果他永远不理你了呢?”她忍不住说,“他也许不必再要你帮忙,做医生是一辈子的事,他有他的病人和妻子……然后就……永远不理你了。”

    永远不理我了?孝榆瞪了地一眼,“不可能的。”

    碧柔无语,她不能再说下去。

    过了一阵子,孝榆说:“就算他永远都不理我了,我也不希罕。”说着她走开了。

    碧柔默然地站在吧台前,织桥已经不是孩子,为什么孝榆你……坚持要做孩子,不肯长大?抬起头惊了一下,看见尤雅靠着吧台后的墙站着,静静地听《我太强》之后接下去的歌曲,那是戴佩妮的《怎样》:

    我这里天快要亮了,那你呢?我这里天气凉凉的,那你呢?我这里一切都变了,我变得、懂事了,我又开始写日记了,而那你呢……如果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会是怎样?我们是不是还是深爱着对方……

    正当她听得怔怔的时候,尤雅看了她一眼,简略低沉地说:“很好的歌。”

    “嗯……是吗?”碧柔勉强笑了一下,单独面对着尤雅她不知所措。

    尤雅没再说话,望着对面墙颜色鲜艳青春洋溢的钟,一直看着。

    那天晚上碧柔没有睡着,想了很多很多复杂的事。

    孝榆也没有睡着,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想着也许有一天会分开的事。她和织桥有一天是会分开的……等到他正式做了医生、等到他找到真正的女朋友、等到他成家立业,就会要各自做各自的事,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如果大家能永远留在这里该有多好?她闭着眼睛得出一个结论:反正都是好过好久以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吧,反正现在织桥牛郎不可能喜欢上什么奇怪的女人嘛……那些围着牛郎的女人都太差劲了……

    那天晚上,织桥到所有人关了灯之后还没有回来,最后一个关灯的尤雅看了一眼时钟:是夜里一点三十三分。

    市立医院。

    “一、二、三!”急诊病房里的织桥和三个值班医生在一起把病人送上手术车。观察病房里一个病人颅内动脉瘤破裂,蛛网膜下腔出血十分严重,不紧急手术很可能四十八小时内死亡。本来织桥六点就可以下班,但是他表现得太出色,主任医生相当信任他,护士也相当信任他,多了些事情找他处理,结果就是拖到八点多才去随便吃了饭,回医院拿东西刚刚要回家就发生了这次危急病例。

    他修的是外科,有志向的是神经外科,今天晚上的值班医生只有他和另外一个医生是神经外科,虽然不是他主刀,但是必须留下来帮忙。

    “叮”的一声,手术室红灯半夜亮起,病人的家属面色惨白地留在手术室外,看着自己的亲人被送进手术室,半夜三更医院寂静无声只越发增添凄凉恐怖的感觉,让人全身发抖。

    开颅……拨开脑组织,清除淤血,以动脉瘤夹夹闭动脉瘤经部……手术室里冰凉的手术器械撞击托盘的声音冷冰冰地、无节奏地响着,血从脑血管中流出,开颅的脑袋一片血肉模糊……

    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接近天亮的时候,织桥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可爱的儿童披风,眨了眨眼,身前一个五六岁可爱的女孩子歪着头看他,“医生哥哥,妈妈说这样睡觉会生病的。”

    织桥“嗯哼”地笑了,拉过身上的披风穿回孩子身上,“你真漂亮。”

    小女孩拉拉织桥的袖子:“我听妈妈说你昨天晚上救了我爷爷。”她抬头看着织桥,“你救的是我爷爷。”

    “这么早你怎么在医院里?没有回家吗?”织桥以鼻音说话,那声调偏甜,不脱他习惯的变态声调。

    “我爸爸也在医院里。”小女孩笑得很灿烂。

    遗传的高血压……织桥光洁白皙的脸上露出的是玫瑰般华丽的笑:“医生会治好你的爸爸和爷爷。”

    “喂,医生哥哥。”小女孩的眼睛乌溜溜的很是可爱,转来转去,“医生哥哥为什么想要当医生呢?”

    “当医生嘛……”织桥捏了捏她娇柔的下巴,吃了个小小的豆腐,“觉得当医生蛮神气嘛,既然当了医生,就要当一个好医生。”他一只手指轻轻地卷了卷自己的头发,“哥哥是个好医生吗?”

    小女孩幸福地跳来跳去,小麻雀一样,点着头。

    “吕医生,织桥。”上班的护士长远远走了过来,她总是忘形把实习生叫做“吕医生”,那是一股敬意,改了口之后说,“听说你昨天在医院里待了一个晚上?回去睡觉吧,今天不用来了。”

    护士长“赵飞燕”现年四十二岁,身高一米五八体重一百三十斤,织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明天见。”

    他还缺少很多很多东西,理论和经验都不够,距离一个好医生……很远呢。织桥看了看表,早上九点多了,摸出手机一看:没电了,怪不得没人找他。伸手一摸口袋,他记得似乎口袋是满的,现在是空的,他掉了什么东西吗?停顿了三秒,不记得就是不重要的东西,回家去。

    打算回家之前要去七0二看看,否则孝愉那家伙肯定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织桥走过七O二的门口,轻轻地靠在门框上双手抱在胸前。房里的人大多数还没有醒,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上望着窗外隐隐将起的霞光,耳上戴着耳机。那耳机套着很可爱的浅蓝色的印小熊的套子,也不知道毕毕从哪里买回来的,映着他略显茶褐色的发色,煞是温柔可爱。也许是感觉到有人走到门口,毕毕转过头来对门口一笑。

    织桥勾起嘴角,有些似笑非笑,左手软软地捋了捋左边稍微卷曲的头发,右手指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随后对着毕毕软绵绵地勾了勾手指。

    毕毕揭开被子下了床,乖乖地跟着他出去。

    “啪”的一声,织桥在他头上揍了-下,不算狠,但也不是开玩笑,对毕毕脑震荡的脑子来说绝对不是开玩笑,织桥从他身边走过,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电梯门开了,他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往楼下去。

    毕毕有些眼冒金星地晃了一下,站稳看着紧闭的电梯门,正巧有个护士走过来奇怪地看着他,他对护士弯眉微笑,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为什么要打他……

    织桥并没有生气。

    那为什么要打人?

    “伸缩自如的爱和轻薄假面”书吧。

    “咿呀”一声,门开了。

    站在吧台前的是系着粉红色围裙娴静的碧柔,见他进来有些惊讶,“你没有遇到孝榆吗?”

    “孝榆?”织桥纤细的眉毛皱了一下,“没有。”

    “她六点多就跑出去找你了。”碧柔有些慌张,“我以为她和你在医院坚吃早饭,你没有看见她?”

    孝榆去了医院找他?“我要睡觉上了。”织桥纤纤细细地笑笑,“她自己会回来的。”说着他路过吧台径自回白己的房间去了。

    为什么可以一点都不但心……碧柔怔怔地看着织桥的背影,突然有一股冲动让她离开吧台追了上去,推开织桥房间的大门,“她六点钟出去现在已经八点半了……”

    织桥刚刚拿了一张脑部扫描的片子出来,碧柔说到一半的话顿时停住,僵硬在织桥门口,过了好一会儿,退了一步关上他的房门,背靠在外面。织桥完全不在乎孝榆,他要做他自己的事,不能打扰他。她苦苦地闭着眼睛,眼睫下有晶莹的泪珠在闪,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在意我,我以为至少孝榆对你来说是特别的,难道一切什么也不是……我只是希望你……幸福而已……我只是希望你幸福而已,我只是希望什么都不要改变,我只是希望……大家永远都在一起……

    脸突然被人用力捏住,她惊慌失措地睁开眼睛眼前是孝榆大大的笑脸:“孝榆?”

    “你在发什么呆?我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孝榆提起一个东西在她面前,“最新鲜出炉的蓝莓慕斯蛋糕,我特地排队去买的,准备让你带去给毕毕宝宝慰问伤情,好香啊,你闻闻看。”

    碧柔一呆:“你不是去医院找织桥?”

    孝榆像见了白痴一样鄙夷地看着她:“去医院找织桥?他自已有腿会回来,我干吗去医院找他?我又不是神经病,我去医院也是去找毕毕宝宝,找那牛郎干什么?他又不请我吃饭!”说着她往门内探头探脑,“那家伙回来了?身上有没口红什么的让我瞧瞧。”

    碧柔又差点被她逗笑了:“我看你那么着急跑出去,怎么知道你去排队买蛋糕?”她还真是白掉了眼泪,擦掉眼泪,接过孝榆的蛋糕,突然领会到她是什么用心,脸上微微一红,“干吗你自己不送,要我送?”

    “脸红了就是明知故问。”孝榆拍手笑,“我九点多有课啦,去去去,别在这里碍眼!”

    为什么她总能这样无牵无挂、开开心心的?碧柔小心翼翼地拎着蓝莓蛋糕,解下粉红色围裙往医院走去。

    “咯喇”一声,孝榆转了门把进织桥的房间,进去的时候她也怔了一下,织桥趴在桌上睡着了,白皙如瓷器的脸颊贴着桌面。她轻轻走到织桥身边弯腰仔细看了看他,“不回来也要打个电话回来嘛,真是……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子一样……”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她蹑手蹑脚地出去。

    孝榆出去了以后,织桥睁开眼睛,他没有睡着。

    又不是猪,哪有那么容易睡着的?他嘴角上翘勾起一个笑意,闭上眼睛继续睡。

    等碧柔送蛋糕去医院回来却连毕毕一起带回来了,市立医院人满为患,这台风降温时节心脏病上呼吸道感染的人数爆增,像毕毕这种健康宝宝立刻被踢出病房,提早释放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日子都很平常,毕毕更经常去训练了,织桥更加不常在书吧,不知道整天去哪里,但是据说孝榆偷看他的手机,悄悄地告诉大家都是“赵飞燕”和另外一个叫做“杨雨环”的女人在找他,至于在干什么就不得而知,大家随便幻想。尤雅倒是尽职尽责常常在书吧,王室最近也勤快起来,翘课过来帮忙——前提是碧柔“坐台”的时候。

    她对这种日子很满意,看着毕毕满身大汗地回来,茶褐色的发丝上汗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滑;看织桥不知道去哪里回来的时候,往往已经全身无力软绵绵地往孝榆身上倒;看尤雅泡花茶的技术越来越高超;看碧柔已经会渐渐看着毕毕脸红;看王室看着碧柔、看毕毕的眼光暴跳如雷;她觉得再不可能有比这种时光更快活的日子了,而且还可以当老板娘坐着收钱!学生会的经费越来越丰厚,她觉得提出这个倡议的自己是个伟人的程度随着钞票的增加而成正比……

    星期天。

    游乐场。

    “Yahoo!”——请注意,这是孝榆在欢呼咆哮请勿误会为某知名网站。

    “嘉年华果然是很豪华的东西。”碧柔第一次来嘉年华,虽然之前已经在图片上见过很多次,“很宏伟啊,这么高的过山车,还有大转盘。”她的长发在风中微扬,脸颊微微发红,娇柔婉转煞是楚楚动人。

    “我们去赌钱好不好?”孝榆一手拖着碧柔一手拖着王室,只有这两个呆瓜比较合适她赌钱的把戏,“往这里扔代币啊,也许里面的代币会全部掉出来的。”她指着一台机器,那里面成千上万的代币卡在机器口摇摇欲坠,似乎只差一点点就会全部掉出来。

    “我来——”王室大声前进。

    尤雅站在人群最后,毕毕站在尤雅前面,织桥斜斜地靠着另外一台鲜红色的机器似笑非笑地看着玩得很起劲的三个人。

    “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吗?”毕毕耳朵还戴着耳机,难得他主动开口说话,对织桥说。

    “嗯?”织桥似笑非笑的目光从孝榆身上转回来,看着毕毕,“嗯哼哼哼……”他笑得很妖,“怎么这样问我?”

    毕毕仍然是眉眼弯弯笑得那么柔和,“真的是有什么打算吧……”

    织桥软绵绵地从他靠的那台机器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站在毕毕旁边:“我是不是应该重新估计你作为一个男人的危险性……”

    “不要抛下孝榆。”毕毕眉眼弯弯,但不知是不是在微笑,“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和你分开。”

    织桥歪着头看他,吃吃地笑了:“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毕毕的微笑依然,就像织桥妖娆的笑意依然一样:“嗯,很喜欢。”

    织桥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告白,突然望了天空一眼,悠悠地说:“我也许会去坦桑尼亚。”清爽的三月的微风中,他一身绣花的衬衫微卷的头发,全身上下都是奢侈妖娆花花公子的味道,却说他要去坦桑尼亚。

    “为什么?”毕毕问。

    “M市要派一支医疗队去坦桑尼亚做国际援助。”织桥回答,“我想去。”

    “因为想要做医生,所以就放弃孝榆吗?”毕毕的发丝在阳光下丝丝闪烁。

    织桥没有立刻回答,微微眯着眼睛望着嘉年华里面最多树丛的地方:“孝榆啊……”他拖了一个长长的声音,“那家伙是打不死的蟑螂,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会陪她是不是?她已经二十二岁了,也该长大面对现实,谁会永远在她身边陪她呢……至少不是我。”

    毕毕一直都温柔微笑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他不笑了,惊讶地看着织桥,像他说了什么出乎他意料的怪谈。

    反倒是织桥被他的眼神弄得有些诧异:“怎么?你不是很喜欢她?她是个聒噪的女人,但和她在一起总是蛮开心的。”

    这两个人……毕毕微微垂下眼神,完全没有领会到彼此对彼此的心情,以为只是朋友而已……只是朋友……而已……他原以为是孝榆迟钝,现在才发现原来织桥竟然也……

    为什么别人都看出来了,这两个人彼此却完全没有领悟,以为对方对自己来说,不过是朋友而已。

    只是朋友的话,你早就决定去了坦桑尼亚,为什么要说“也许”?

    只是朋友的话,她不会开口就要骂你了。

    羁绊已经深到以为原本就该如此,没有丝毫怀疑的程度,以至于他们从来不患得患失,当一个人不见的时候另一个人深信“她自己就会回来”而不怀疑她有一天会离开。没有想过有一人离开的后果,没有想过已经紧紧束缚在一起,二十年的生活一旦分开……会是怎样?他们以朋友的方式相处,从未涉及过爱情,他们的影子和影子重叠,根本拆解不开,让他和她都无法插足这两个人的世界——而织桥竟然轻而易举地说:他要去坦桑尼亚?

    毕毕望了织桥很久,最终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决定要去了吗?”

    “嗯哼……”织桥轻轻细细地笑,“还没决定,不过快了。”他望着兴高采烈玩代币的孝榆,“我走了以后,你帮我告诉她,我可能要去整整一年。”

    “嗯。”毕毕弯眉微笑,有点呆呆的,还有点懵懂懵懂的。

    织桥在他头上再揍了一拳。

    尤雅站在他们两个身后二十步以外,靠着一颗大树,似乎很漠然地看着热闹的游乐场。以他站的位置应该听不到织桥和毕毕的谈话,他只是站在他想站的地方,看他想看的东西。

    接下来的行程是女生在前面狂玩器械游戏,王室被吓得面如土色,织桥宣布他恐高不去,毕毕陪着两个女生玩完了几乎所有的大型机械,尤雅全然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拿了通票什么也没玩,只站在旁边看。

    玩完了器械,转去吃冰淇淋,横扫了嘉年华里冰淇淋店所有的品种,大家再去照了大头贴,最后找了一家茶馆坐下来聊天吃饭。

    “喂喂喂,你们有没看过《人工智能》那部电影?”孝榆边吃茶馆特有的烧烤边笑,“史帝文?斯皮尔伯格导演的那部电影。”

    “是库布力克导演了一半,斯皮尔伯格接下去导演的那一部?”织桥轻轻卷了卷头发,“听说过,没看过。”

    “我讲故事给你们听。”孝榆神秘兮兮地说,“我昨天晚上看碟,这个故事很神奇的。”说着她摇晃了一下织桥的肩,“你不是很喜欢看恐怖片吗?《人工智能》那个导演原来是导演《闪灵》那部恐怖片的那个库布力克,是很有深度的导演。人工智能前面的故事很好看的,前面的故事大概是说人类发明了机器人而且得到广泛应用,有一个温馨的家庭儿子得病快要死了,他的妈妈定购了一个和他儿子很像的机器人。然后她儿子没死活过来了,机器人就没用了,妈妈呢,就把机器人儿子载到外面垃圾场去丢了。这个倒霉的机器人经历了种种倒霉的事情,但还是不忘要找他的妈妈,大约意思是说虽然我是机器人,但是我是真的很爱妈妈。开始这个故事是不是很悲伤感人?”她笑眯眯地看着周围听她说故事的众人,很有肚子里小狐狸的味道。

    “然后?”碧柔小心翼翼地问。织桥假装出一副很爱听的样子,毕毕戴着耳机昏昏欲睡,不知道有没在听,尤雅眼睛看茶室的门,只有王室听得津津有味,全神贯注。

    “然后导演就死了。”孝榆笑眯眯地说。

    “咳……”碧柔呛了一口,“但是故事还没结束是不是?”

    “按照原来的故事,怎么看都应该是小机器人找到妈妈,最后证明:我就算是机器人也是真的很爱你的。对不对?”孝榆托着下巴,眨眨眼睛,“然后库布力克就死了,我不知道怎么会找了斯皮尔伯格来接班,他导演的是《侏罗纪公园》那种风格嘛,就是那种全世界与全人类啊,就是那种嘛。我怀疑库布力克临死的时候下了一道密诏,然后斯皮尔伯格把‘传位十四阿哥’改成了‘传位于四阿哥’,然后就隆重登场。然后电影就变成了突然之间,发明人工智能的老科学家横空出世,犹如泰山北斗武林盟主,他找到小机器人,带他去机器人制造车间。你们看不看脑白金的广告?机器人制造车间大概就是脑白金制造车间差不多,摆满了很多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机器……中间有一段我忘了,反正到最后就变成了小机器人在某神像面前祈祷,祈祷能再见到妈妈,过从前那样温馨的家庭生活。”

    听她说到这里,还有那种怪怪的语气,碧柔已经笑得不行,“然后呢?”

    “然后啊……”孝榆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神秘兮兮,“过了好多好多年……好多好多万年……”

    王室摸了摸头皮:“祈祷没有效果吗?怎么突然过了好多好多年,他妈妈不会老吗?”

    “人类都灭绝了……”孝榆一本正经地接下去说。

    “咳咳……咳咳……”茶室里咳嗽之声四起,被这种残酷的事实呛到,“什么人类都灭绝了,机器人和妈妈的故事也能扯到人类都灭绝了……”

    “世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孝榆说得很陶醉的样子,“世界上连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然后?”

    “然后突然之间有一天,有一队外星人来地球参观旅游。”孝榆仍然一本正经地说,“他们看着看着觉得奇怪啊,不是听说地球上有人的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于是用仪器一找,哈哈,在XXXX海底还有一个。于是把经过了N千万年已经变成海底化石的小机器人捡了回来,又因为小机器人一直保持着他妈妈的一缕头发,所以外星人就很好奇:地球人是什么样子的呢?就用那头发复制了一个妈妈出来。”

    碧柔已经笑到没力了:“我说……故事如果不是你这样说……谁会觉得它很好笑啊,孝榆你这个恶搞的女人……”

    “听我说完啦,”孝榆已经忍不住开始笑,“然后复制出来的妈妈有-个缺点,只能活一天……”

    “复制出来的人只是基因和原来的人一样,也是完全不同的个体,就算DNA两边的端口比正常的短,往往在正常个体生命的壮年夭折,也不会只能活一天。”尤雅推了一下眼镜,他虽然没看孝-,但是却有在听。

    “嘘——人家导演说只能活一天就是只能活一天,”孝榆开始爆笑,“然后外星人就给他们盖了一间房子,小机器人和妈妈就过了一天平凡的幸福生活——不要问我为什么外星人会盖人住的房子,也不要问我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怎么能过正常的幸福生活,哈哈哈……”她趴在桌上笑,“一天以后妈妈死了——啊人,又少了一个……”

    “该死的孝榆!”碧柔捶了她两下,“我看电影介绍完全不是这样的,当心影迷把你打死。”

    “哈哈哈,我昨天晚上看碟感觉就是这样的,你怎么能不让我说……不让我说我会憋死……实在是太搞笑了嘛……”孝榆趴在桌上一阵一阵地笑,“哎哟,你不知道我昨天在房间里笑得肚子痛死了。”

    织桥的眼睛笑意盎然地看着孝榆,轻轻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他拖着他妩媚纤纤的腔调:“那,你既然那么开心了,给我吻一下……”一手抓住孝榆的手,他把她拉过来吻了下去。

    孝榆正在爆笑,一不留神人给织桥拉走了,转过脸来正要说话,织桥那一吻本来要吻在她脸颊上,结果不小心轻轻的落在她唇上。

    “哇!”王室还是第一次看到正牌kiss,爬起来目瞪口呆地叫。

    碧柔心里微微一恸,她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很难过、也很黯然,织桥和孝榆都是她喜欢的人,都希望他们幸福,可是她自己的幸福呢?不知不觉怔怔地望向毕毕,毕毕戴着耳机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像孩子一样。她用五味陈杂的心情看着另一边的墙角,毕毕比她聪明,她是个虚伪的善人,当织桥不在乎孝榆的时候她为孝榆不平,当织桥吻了孝-的时候她为自己黯然伤神。

    她到底想要织桥怎么样?两个都爱吗?她为自己的想法惊吓,别过头去,突然发现,坐在这个茶室里想要逃避什么的话,目光就会望着门口的——那是惟一一个可以长时间凝视也不会太刻意的地方。

    “喂!”孝榆的初吻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葬送在织桥的游戏下,一把把他推开,“你有病啊?”

    “失误、失误。”织桥的手指插入头发,懒洋洋、软绵绵地靠着手臂支在桌上,“要不要让你来一下?”

    孝榆抓起茶室里的座垫往他那里砸去,笑骂:“你去死啦!赔我初吻来!”

    “怎么赔?”织桥不动,每当孝榆往他身上砸东西的时候,他都深信不疑那东西绝对不会砸在身上,座垫自脸颊边掠过,带起他头发傲飘,好死不死每次都没有砸正。

    “我要买碟片,你买正版的《生如夏花》给我。”孝榆笑颜灿烂,“你从远方而来,赴我一面之约……我好喜欢那首歌。”

    “OK.”织桥轻轻柔柔地笑了,刚才那一下完全出乎他意料,从来没有想过要吻孝榆的唇,感觉很奇怪,一时想不清楚,“烧烤昧和酱油味、混合油和焦炭……”

    他说了一半孝榆扑过来打他:“占了人家便宜还说!你要找口水甜甜的美女怎么不找碧柔?”她奸笑地指着碧柔面前的花茶,“玫瑰花和甘草,橘子和红枣的味道,保管是香香甜甜我闻犹怜,你找我干什么!”她重重地敲了织桥的头。

    碧柔一下子脸全部涨红了,孝榆在说什么……

    织桥闭目卷着头发的手指僵了一下,为什么……人当然都是和自己比较亲的东西开玩笑……

    正当气氛令碧柔严重尴尬的时候,王室无心地说了一句,“我们叫他们接麦克风来唱歌好不好?”

    “好!”孝榆拍手叫好,“我要唱《生如夏花》!”

    众人皆以“你唱得出来吗”的鄙夷的目光看着她,孝榆浑然不觉,跳过去抓毕毕,“起来,你这么喜欢听歌,肯定也会唱歌,起床了,唱歌给我听!”

    那一天,人人都唱了歌。

    孝榆唱了她最心爱的《生如夏花》,虽然过程惨不忍听,人民群众都不可忍受地把注意力集中在嘴巴里吃的零食或者地板上,但是孝榆敢闯敢拼的精神还是勇气可嘉的,受到人民群众的一致好评。

    碧柔唱了一首《尘缘》,古典的女孩唱古典的歌曲,就像皎白明月下温柔凄凉的萋萋芳草,别有一种伤心的味道:

    尘缘如梦,几番起伏总不平,到如今,都成烟云;情也成空,宛如回首袖底风,幽幽一缕香,飘在深深旧梦中;繁华落尽,一身憔悴在风里,回头是无情也无语……

    也许是碧柔的心情太过凄凉,王室蒙头蒙脑地唱了一首《男儿当自强》:

    傲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我奋发图强做好汉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

    王室想要发愤图强做黄飞鸿的渴望跃然桌上,浑厚的内力十足的声音震得窗户啷啷响,茶馆小姐在门外探头探脑,欲救其玻璃而不敢。

    好不容易热血沸腾的好男儿唱完,孝榆蒙着嘴笑到差点抽筋:“下一个!”

    麦克风递到织桥手上,织桥轻咳了一声,他点了一首《Becauseyoulovedme》:

    forallthosetimesyoustoodbyme

    forallthetruththatyoumademesee

    forallthejoyyoubroughttomylife

    forallthewrongthatyoumaderight

    foreverydreamyoumadecometrue

    foralltheloveIfoundinyou……

    毕毕微微睁开了眼睛,望着唱歌的织桥,织桥似乎只在卖弄他流利的英语,字宇强调发音如何圆转准确,心情完全不在歌词里,就像他选择这首歌并没有任何喻意,而仅仅是巧合而已。

    YouweremystrengthwhenIwasweakyouweremyvoicewhenIcould-tspeakyouweremyeyeswhenIcouldn-tsee……

    那首歌里唱道,织桥也唱得十分认真,但并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但仍然选择了这首歌:《Becauseyoulovedme》

    孝榆听得十分专注,像她从来没听过织桥唱歌,她也确实从来没有听过织桥唱歌,这首歌听起来感觉怪怪的,她觉得,不大开心似的,虽然其实歌曲本身是很深情,肯定是唱歌的人有问题!她很简单地想,全部都是织桥不对。

    这首歌唱起来感觉不太对劲,织桥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唱着唱着总有不大对劲的感觉萦绕小去,像有什么事情很不好,有些模糊的画面随着歌词闪过脑海:从小到大和孝榆两个人玩,一起复习读书,一起考上M大;他找女朋友的时候,她帮他出主意帮他挑剔;他懒得干活的时候,她虽然也懒但是会顶替他干,她为他端茶递水作牛作马,虽然不甘不愿却从来没有真的生气过……突然一个孝榆泼妇般叉腰却递茶水给他的影子一晃而过,嘴里刚刚唱到“Youwerealwaysthereforme……”

    心里悚然一惊,二十多年没有这么深刻的不安,像有什么大事绝对弄错了而他却想不起来。

    “喂,织桥变态,为什么你唱得很伤感啊?”孝榆支着下巴呆呆地问,“你的赵飞燕杨雨环和你吵架了?”

    碧柔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孝榆,她迟钝到罪恶的地步,她完全不在乎织桥和别人交往,在她以为永远不会和织桥分开的前提下。她完全不会吃醋,因为她根本不怀疑织桥会变成“别人的”,在她心里的织桥和她自己的手脚一样,是永远不可能不在一起的。

    “嗯哼哼哼……”织桥轻笑,“我永远不会让女人生气的。”

    “下一个!”孝榆把麦克风塞在毕毕手里,充满期待的目光闪闪发光像小狗一样,“唱歌唱歌。”

    毕毕唱《两只老虎》让大家大跌眼镜,笑得半死。碧柔诧异地看着他,他连在唱歌的时候都戴面具,不让“别人”看见他温柔微笑之下的东西,这个人真的打算一辈子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笑笑过去了,连期待都不想有。

    尤雅十分低沉斯文地唱了一首《横颜》,但因为是日文,所以大家面面相觑,全然不知所云,也不知他有没唱错,反正调子蛮好听,马马虎虎,全体鼓掌吹牛拍马,因为今天尤雅看来并不怎么高兴,所以孝榆还特地赞了他声音很好听,虽然碧柔一直拉着她暗示她赞得太狗腿太夸张,一听就知道在拍马屁,但孝榆坚持己见,尤雅的声音就是很好听,虽然她不知道他在唱什么。

    那天十分快活,非常非常快活,每个人都玩得很高兴,就算有细微的感情纠葛,大体上大家的注意力还在热闹欢愉的气氛中,不自然的心情被刻意忘记,到了晚上八点大笑而归,整整疯狂了一天。

    那天晚上。

    孝榆在镜子面前涂甜蜜润滑的唇彩,端详自己的嘴唇,她的唇形也不是很难看嘛,涂上唇彩也是水水可爱的,有什么好嫌弃的?还烧烤味和酱油味、混合油和焦炭呢!她又不是牛肉串烧章龟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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