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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我还是头一次跟你分开,我舍不得,因此也顾不得徐铭石就在旁边,我牵着你的手,一直不肯放开。

    我去买喉糖。徐铭石借故走开。

    你会惦着我吗?我问你。

    你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药来:为你准备了一些药,万一在那边身体不舒服,就吃点药。

    你把五颜六色的药逐一向我解释:白色圆形的是头痛药,白色长形的是头痛很厉害时吃的。白色细颗的是止呕药,更细颗的是止泻药,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可以服这两种药,胶囊是抗生素,喉痛的话早晚服一颗。这两颗黄色的是安眠药,因为时差问题睡不着,可以服一颗。

    有毒药吗?我打趣问你。

    很抱歉,你把这里所有的药吞下肚里,也不会死。你一本正经地说,用酒来送药就不能保证了。

    才去几天,怎会有那么多病?

    今次用不着,可以留待下一次,每次出门都放在身边就行了。望着你,我知道我比政文的未婚妻幸福,起码,我爱的男人也爱我。

    要进去了。徐铭石说。

    我依依不舍地摩挲你的鼻子,你的鼻子很冷呢。

    进去吧。你说。

    那是你唯一一次到机场送我。

    在机舱里,我把你给我的药掏出来,像个傻瓜似的,看完又看。

    你不舒服吗?

    我笑着摇头。

    抵达法兰克福的那个晚上,我看看手表,手表上呈现一个满月,在地球上,这是月圆之夜。窗外,明月高悬。

    我摇电话给你,问你:你看到月亮吗?

    这边是密云,正在下雨。

    法兰克福的月亮很圆。我说。

    香港的云很厚。你说。

    这边的天气很冷。

    香港也好不了多少,现在只有摄氏八度。

    冷吗?

    不冷。

    家里有电暖炉,就放在储物室里。

    不用了。

    昨天我摸到你的鼻子很冷呢,快去把电暖炉拿出来,答应我。

    好吧。你很无奈地答应。

    因为这座电暖炉,我才跟你遇上,所以离开政文家的时候,我把它带在身边。

    一定要开暖炉睡觉呀。我叮嘱你。

    不知为什么,每次你离开,香港总是天阴。你说。

    对啊。我是你的太阳。我幸福地说。

    放下电话没多久,徐铭石打电话到我的房间来。

    要不要到大堂喝杯咖啡。他问我。

    虽然很困,我还是答应了。匆匆披上一件外套,到大堂去。

    我来到大堂咖啡室,他已经坐在那里。

    睡不着吗?我问他,我有安眠药,是云生给我的。

    看见月色这么漂亮,想喝杯咖啡罢了。你是不是很累?如果累的话,不用陪我。

    不,我们很久没聊天了。我说。

    你一向重色轻友。他笑说。

    政文这个月结婚了。

    这么突然?

    跟一个相识才一个月的女孩子结婚。

    时间根本不是问题。

    对。我苦笑。

    你穿得那么少,不怕着凉吗?

    不怕。

    我差点忘了,你身上有很多药枣可以吃一辈子。我笑说。

    这次是找对了人吧?

    我是找对了,不过不知道他是不是找对了人。我笑着说,你呢?快两年了,你还是形单影只。

    他低头不语。

    你跟周清容到底为什么分手?

    徐铭石望着杯里的咖啡,良久没有回答我。

    不想说就算了。

    他抬起头来,抱歉地说:我跟她说了一句她永远不会原谅我的话。

    是哪一句?我好奇。

    算了吧。他用匙羹不停搅拌杯里的咖啡。

    到底你跟她说了什么?

    不要再问了。

    你说你不爱她?

    你以为女人不会原谅男人说这句话吗?

    更难原谅的是他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我没有这样说过。

    那你说了什么?

    他把杯里的咖啡喝光,跟我说:别再问了。

    窗外明月高挂,我在想,如果你跟我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决不会原谅你。没有一个女人会原谅她所爱的男人跟她说这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徐铭石喝咖啡时不小心着凉,我患上了感冒,往后的几天,身体也不舒服,天天在吃你给我的感冒药。

    感冒本来就是很伤感的病,在法兰克福,月亮一天一天地沉下去,展览会终于结束,我可以回到你身边。

    徐铭石要到义大利为家俱店搜购家俱,他坐的那一班机比我迟一天出发,所以他先送我到机场。

    你的感冒好了点没有?他在途中问我。

    回到香港就会好。我笑说。

    秦医生会来接你吗?

    他要值班。我瑟缩在大衣里说。

    那你自己路上要小心。

    我和徐铭石在禁区外分手。

    我叫住他。

    什么事?他回头问我。

    笑一下。我吩咐他。

    他莫名其妙。

    很久没见过你笑了。

    他很努力地挤出一张笑脸。

    如果世上不曾有杨政文这个人,也没有你,或许我会爱上徐铭石,他总会令我觉得,无论我在哪里,他也会牵挂着我。

    然而,我已经有你了。既然已经有了共度余生的人,其他人,只能够是朋友。

    飞机抵达香港机场,我匆匆挽着行李箱,登上一辆计程车,赶回家里。

    屋里暖烘烘的,我猜一定是你忘了上班前把电暖炉关掉。

    当我亮起屋里的灯时,赫然看到孙米白养的那一头猫披肩就伏在电暖炉旁边;牠看到了我,瞪了我一眼,然后继续懒洋洋地伏在那里取暖。沙发上的抱枕掉在牠身边,给牠抓开了一道裂痕。

    原来电暖炉是为牠而开着的。

    孙米白的猫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当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你竟然让她进来?我拾起地上的抱枕,里面的羽毛给牠的利爪抓破了。我坐在沙发上瞪着牠,牠也瞪着我。

    我跟猫对峙了两个小时之后,你回来了。

    你回来啦?你问我。

    那头可恶的猫,走到你身边,伏在你脚背,讨你欢心。

    牠为什么会在这里?

    孙米白去了旅行,托我照顾牠几天。

    你在长途电话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只是一件小事。你抱起猫,把牠放在脖子上,绕了一圈,牠根本就是一头怪物。

    牠把抱枕抓破了。

    牠就是爱抓东西,对不起。你若无其事地说。

    孙米白是不是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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