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街道上,忽然出现了四个人。
四个身着灰衣,手持利剑的彪形大汉,并排阻住后仪的去路。
后仪冷笑一声,道:原来是大风堂的人马。
小丁当急忙道:当心,这群家伙厉害得很。
后仪又是一声冷笑,挺枪催马,飞快的冲向那四个人。
那四人犹如四座小山,动也不动,直待坐骑已冲到面前,才同时腾身挥剑,疾扑而上。
后仪一声娇喝,顿马挑枪,其中两名大汉尚未欺近,便被挑得斜飞出去。
另外两人略一迟疑,彼此交换个眼色,一前一后,又分两路同时攻到。
后仪陡然转马回枪,腰身灵蛇般绕过身后的小丁当,枪尖向后一抖!
惨叫声中,第三名大汉也已滚向街边。
这时最后那人的剑锋已然刺到,眼看后仪已避无可避,但那匹黑马却像有灵性一般,突然后蹄蹶起,刚好闪过那大汉一剑,却意外的将小丁当弹了起来。
后仪趁势出枪,枪身猛地一拨,最后那人吭也没吭一声,便也当场栽倒。
小丁当身在半空,大呼倒霉,咬紧牙关,准备再摔一次
谁知就在他身体即将着地那一刹间,后仪的枪杆适时赶到,只觉得腰间被她轻轻一挑,身子重又弹起,凌空打了个转,正好落回马背上。
无论时间、力道,都用得恰到好处,连马匹的动作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小丁当整个愣住了!他还真没想到后仪的枪法竟然如此玄妙。
就在这时,前面已传来喝采之声。
两人抬眼一瞧,才发现去路又被人阻住。
这次不是四个,看上去至少也有四十几个。
每个人的打扮均与躺在地上的四人一模一样,灰色的劲装,漆黑的剑,雄纠纠气昂昂的排成一列,宛如一道钢铁铸成的墙。
其中只有一个人与众不同,他年纪虽不过三十上下,气派却大得出奇,竟然大马金刀的坐在人墙正中,以剑做杖,拄在胸前,神态十分狂傲,显然是这批人的首脑人物。
方才喝采的也正是此人。
后仪远远打量着他,冷冷道:瞧阁下这副神气活现的模样,莫非是大风堂少总舵主驾到?
那人也不以为忤,哈哈一笑道:不敢,在下正是庄云龙。
后仪眼睛一瞪,道:我问你,你一再拦住我的去路,究竟是何居心?
庄云龙缓缓道:在下也正想请教姑娘,你连杀我四名手下,又是甚么居心?
后仪冷笑,笑容里充满了讥诮的味道,道:少总舵主,你看走眼了,你那四名手下只是被我挑中穴道而已,保证一个都死不了。
庄云龙半信半疑的朝那四人望去。
这时早有人过去解开四人穴道,那四人相继而起,果然毫发无伤。
庄云龙不禁动容道:难怪这两年你们姊妹在江湖上名噪一时,原来果真有点名堂。
后仪傲然不语。
庄云龙道:以姑娘的枪法而论,当是令师门下数一数二的人物,不知姑娘是姓石?还是姓后?
后仪道:来的若是石师姊,早就杀你们一个片甲不留,还容得你们在这儿耀武扬威?
庄云龙又是哈哈一笑,道:你既是后仪姑娘,那就再好不过,听说你在贵门中骑术最精,座骑又是日行千里的良驹,你不妨赶快去禀报令师一声,就说江湖野马已由我大风堂负责保护,教她不必耽心。
后仪沉默一阵,道:你们的胆子倒也不小,在紫衣侯脚下,也敢公然劫人?
庄云龙笑笑道:紫衣侯早被西厂的人马吓破了胆,哪里还顾得了其他的事?
后仪道:你们大风堂呢?难道一点都不怕?
庄云龙悠然道:西厂针对的是侯府,我们大风堂怕甚么?
后仪突然冷冷一笑,道:少总舵主,这次你们恐怕失算了,如果西厂的目的只是侯府,他们早就来了,何必等到今天?
庄云龙淡淡道:以前没有这批黄金,西厂还可以忍,现在一举可收双重效果,他们断然出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又何足为奇?
后仪也淡然道:他们所收到的效果,只怕不只双重,而是三重。
庄云龙想了想,道:不错,铁剑马家的后人,在齐天寿眼中,可能比黄金更重要。
后仪立刻道:所以我奉劝阁下还是赶紧回去吧,你们一旦劫走我亚马师伯,马上就会变成西厂追逐的对象,你们这样做,划算吗?
庄云龙道:谁说我们要把他劫走?我们只是在这里保护他,直到侯府与西厂双方分出胜负为止。
后仪笑笑道:阁下的算盘打得是不坏,可惜你太低估了公孙策,像他那种人,会让你们大风堂坐收渔人之利么?
庄云龙冷笑道:他神机妙算再神,在西厂的压力下,又能将我奈何?
后仪忽然笑了笑,道:我们无意中获得了一个小秘密,不知阁下有没有兴趣听?
庄云龙道:我在听。
后仪道:昨天夜里,公孙策突然把侯府所有的高手全都派了出去,你猜他们去干甚么?
庄云龙道:自然是去迎击西厂的人。
后仪道:计算时间,双方相遇的地点,刚好在贵总舵所在地的开封附近,不知阁下做何感想?
庄云龙依旧面不改色,淡淡道:还好我们早有万全的准备,任他们杀得天翻地覆,我们也绝不出一兵一卒。
后仪急得脸都红了,突然道:还有一件事,只怕你没有计算到。
庄云龙道:甚么事?
后仪道:我亚马师伯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凭你们几十个人,看得住他么?
庄云龙神秘一笑,道:后仪姑娘,我也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不是几十个,而是二百九十六个,莫说他想开溜,就是想离开那个院子,只怕也比登天还难。
后仪傻眼了。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一声轻咳,一扇院门呀然而开,一个农家打扮的人慢吞吞的走出来,经过两人面前,还笑嘻嘻的直打招呼。
小丁当急忙下马,轻声道:他就是亚马大侠。
后仪也慌里慌张的滚下马来。
只见亚马缓缓走到庄云龙面前,将衣服打理一番,突然一揖到地,道:在下亚马,见过少总舵主。
庄云龙看看那房门,又看看亚马,半晌才勉强的点了点头。
亚马好像对他的答礼很不满意,依然弯着身,只翻着眼睛望着他,道:在下出身低,见识少,从来没有拜会过大人物,不知是应该跪着?还是站着?请少总舵主明示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愣住!
庄云龙更是整个僵在那里,脸孔红一阵、白一阵,僵了很久,突然把剑往身后一扔,哈哈大笑的站起来,道:亚马兄,真有你的,初次见面就幽了我一默,我算服了你!
说完,拖着亚马便走。
亚马也居然将手臂搭在庄云龙的肩膀上,那副勾肩搭背的模样,就像多年的老友一般。
两人边走边聊,有说有笑,经过后仪身边时,一旁的小丁当耳朵忽然动了动,骇然叫道:亚马大侠小心,他怀里揣着歹毒的暗器。
亚马一怔!道:甚么歹毒的暗器?
小丁当抓着脑袋,迟迟疑疑道:好像是传说中的暴雨梨花钉!
亚马强笑道:小孩子,不要胡说八道!
小丁当急道:亚马大侠,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的耳朵绝对不会听错。
庄云龙霍然变色道:这位小朋友是谁?
亚马道:丁月亭的侄儿,小丁当。
庄云龙顿足叹道:可惜是保定丁家的子弟,否则倒也真是个人材。
这时小丁当以及后仪早已躲在马后,目光中充满敌视的味道。
亚马却打着哈哈道:如果我有这种东西,我也会带来,跟公孙策这种人打交道,不带点护身保命的东西,成么?
庄云龙立刻道:马兄说得对极了,在下带着这个东西,就是对付那个王八蛋的,准备一言不合,就先把他干掉再说。说着,还狠狠的在腰间拍了一下。
亚马登时吓了一跳,道:少总舵主当心,这种东西可千万乱拍不得。
庄云龙也不免面露惊慌,过了很久,才松了口气,猛一跌脚道:公孙策那个王八蛋实在太坏了,幸好我们早有防备,否则又着了他的道儿。
亚马忽然沉吟着,道:如果贵帮只想按兵不动,恐非上上之策。
庄云龙怔怔道:马兄的意思是
亚马道:我想公孙策的目的,绝非转移战场,而是想暗施手脚,非将贵帮拖下水不可。
庄云龙惊道:你是说他想嫁祸给我们?
亚马道:不错。
他淡淡的笑了笑,继续道:齐天寿生性多疑,只要他的手下出了毛病,到时候你说不是你们干的,你想他会相信吗?
庄云龙摇头。
亚马不徐不急道:所以我认为最好还是趁机将西厂的实力消灭一部分,只把几个硬点子放江过来,让紫衣侯伤伤脑筋也就够了。
庄云龙冷笑道:岂止是伤伤脑筋,以紫衣侯目前的年龄和体能,只怕已非齐天寿的敌手,说不定连老命都要丢在那批人手上。
亚马立即道:总之无论双方胜败如何,将来谈起生意,对贵帮都有百利无害。
庄云龙微微愣了一下!道:谈甚么生意?
亚马笑道:当然是那批黄金。
庄云龙叹道:马兄,老实告诉你,我们也曾经盘算过,纵然真的找到那批黄金,分到我们手里也有限得很,显然并不是一件很划算的生意,所以当初在天地盟手上,我们想都不去想可是侯府一旦插手,情况就不同了,我们宁愿大家不要,也绝对不能让他独吞。
亚马恍然道:原来少总舵主是冲着侯府来的?
庄云龙道:正是。
亚马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过去我还耽心金子找到之后,会被公孙策吃掉,如今有你大风堂替我撑腰,事情就好办多了。
庄云龙冷笑道:到时候你只管敞开喉咙跟他去谈,谈不拢,咱们就硬干。
亚马忽然沉吟着,道:如果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这批东西非还给天地盟不可,不知贵帮会采取甚么对策?
庄云龙毫不迟疑道:只要马兄有这份雅量,我大风堂绝对没话说。
亚马道:好,少总舵主请回驾吧,我马某敢以项上人头向你担保,纵然你大风堂不出一兵一卒,我也不会让你们比侯府少拿一两!
庄云龙凝视亚马良久,方道:马兄,你我虽是初交,我却绝对相信你,只希望你千万不能叫我在大风堂里下不了台。
亚马正色道:少总舵主只管放心,我亚马不是个笨蛋,像阁下这种朋友,我是万万不敢得罪的,否则今后几十年,我还能在江湖上走动么?
庄云龙立刻伸出手掌。
亚马也将手掌伸出,两人郑重的击了三下。
后仪、小丁当同时松了口气,目光中也不禁对亚马流露出敬佩的神色。
大风堂的人马终于浩浩荡荡而去。
院落中宁静如故。
柴房的门依然开着,车轮似在不停的转动。
后仪和小丁当紧随亚马走进院中,乍见这种景像,登时被惊呆了。
过了很久,小丁当才喃喃道:难怪他们找不到这辆牛车,原来藏在这里!
后仪迷惑道:这是怎么搬进去的?
小丁当笑咪咪道:当然是司空玄大哥的杰作。
亚马忽然道:咦,你司空玄大哥呢?
小丁当嘴巴一歪,道:被后仪姑娘吓跑了。
亚马浑然不解的望着后仪。
后仪忙道:其实我也没说甚么,只告诉他我是言四小姐的朋友而已。
亚马恍然失笑道:原来是你们无意中踩到了他的痛脚。
后仪道:侄女愚昧,还请师伯不要见怪。
亚马眉头一皱,道:不敢,不敢。
稍许沉吟了一下,道:后仪姑娘,咱们来个约法三章如何?
后仪毕恭毕敬道:请师伯吩咐。
亚马道:第一、我希望你不要再叫我师伯,我实在担当不起。
后仪为难道:不叫您师伯,叫您甚么?
亚马道:随便你叫我甚么都成,不过我比你年纪大得多,你可不能讨我便宜。
小丁当听得嗤地一笑。
后仪却咬着嘴唇想了半晌,断然摇头道:不,我还是称您师伯的好。
亚马叹了口气道:好吧,随你。
后仪道:第二件呢?
亚马道:你在我面前,千万不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这样我会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小丁当立刻道:对,对,亚马大侠这个人一向不拘小节,太拘泥反而显得生分。
后仪又咬着嘴唇想了半晌,又是猛一摇头,道:不,尊卑有序,无论如何,我总不能失了礼数。
小丁当已先双手一摊,作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亚马无可奈何道:好吧,也随你。
后仪眼睛一眨一眨道:那么第三件呢?
亚马愁眉苦脸道:我要先向你说明一下,这次外间的风言风语,跟我毫无关系,我对令师一向十分敬重,绝无冒犯她的意思,如果将来发现我不是她要找的人,你可不能怪我,万一你们姊妹同时找起我麻烦来,我可实在吃不消。
后仪又把嘴唇紧紧咬住,斜着眸子想了又想,忽然道:不可能,您铁定是我师父要找的人,我一看就知道,绝对错不了。
小丁当也帮腔道:对,对,我也愈来愈有这种感觉。
亚马横目叱道:这种事要有凭有证,怎么可以靠感觉。
后仪一听,急忙朝小丁当连递眼色。
小丁当往前凑了凑,笑嘻嘻道:亚马大侠,能不能请示你一个小问题?
亚马道:甚么事?你说。
小丁当眯着眼睛,轻声试探道:你身上有没有一块玉佩?
亚马也轻声道:甚么玉佩?
小丁当道:大概有核桃般大小,上面好像还刻着几个字。
亚马道:是不是上面刻着珠联璧合四个字的那一块?
小丁当扭头望着后仪。
后仪迟迟疑疑的点了点头。
小丁当却猛地把头一点,道:对,一定是那一块,绝对没错。
亚马莫名其妙道:你问这事干甚么?
小丁当笑得合不拢嘴道:可否请亚马大侠借给我们看一看?
亚马道:你在开甚么玩笑?那块玉当初为了救你胖七哥早就卖掉了。
后仪大叫道:买掉了?
亚马道:嗯。
小丁当趺足叹息道:唉,那种东西,你怎么可以随便卖掉?
亚马眼睛翻了翻,道:为甚么不能卖?那是我堂堂正正从西安陶四赌坊里赢来的,又不是黑货,我要买,谁管得着?
小丁当一呆,道:原来你是赌钱赢来的?
亚马道:是啊!
后仪急忙道:不是家师给您的信物?
亚马道:甚么信物?
后仪比手画脚道:就是就是
亚马哈哈大笑道:我若是有那种东西,早已把她娶回来,何必等到今天?
说罢,转身走进屋中。
谁知一进门就吃了一惊!紧随而入的后仪和小丁当也同时愣在门口。
慕容美依旧躺在床上,屋中却意外的多出两个人。
一个是正在床边替慕容美把脉的侯府孙管事,另一个便是面含傻笑的神机妙算公孙策。
后仪急忙奔上前去,抓着慕容美的手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不要紧么?
亚马也惊魂乍定,强笑道:公孙先生的脑筋快,腿好像也不慢。
公孙策哈哈一笑,道:在下的脚程比不上慕容美,脑筋也远不及亚马老弟,三言两语便将大风堂的人马挡回去,仅仅这份机智,已足可轰动武林,在这方面,金某差得太远了。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亚马想到方才与庄云龙的对话,不禁汗颜。
后仪与丁当却笑口大开,称赞亚马似乎比称赞她们本身还来得开心。
为慕容美把脉的孙管事,这时却站起来,道:只可惜阁下的医道却让人不敢恭维,幸亏我们及时赶到,否则慕容美便是不死,也将脱层皮。
亚马一怔!道:先生的意思是
孙管事道:慕容美的伤势并不太重,你应该先逼风寒,再补元气,等她完全复元之后,再治外伤也不迟,而阁下却本末倒置,你想她能吃得消么?
慕容美此刻果然面色通红,气息粗浊,显然已入昏迷状态。
亚马急忙拱手道:先生高见,亚马承教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悄悄打量着孙管事,道:还没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小丁当又已嚷着道:他便是侯府的内务孙管事。
孙管事淡淡一笑,道:在下孙不群。
亚马悚然叫道:毒手郎中孙不群?
孙管事道:正是区区。
此言一出,非仅亚马惊绝,连身后的后仪和小丁当都身不由主的往后缩了一步。
只因毒手郎中在武林中是个极为难缠的人物,此人不仅医道高明,用毒之精,已几可与蜀中唐门的高手抗衡。
据说他走过的路,三年之内都会寸草不生,而现在他却忽然出现在此地,而且居然变成了侯府一名小小的管事。
三人既惊异又迷惑,呆呆的望着孙不群,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公孙策哈哈一笑,道:三位不必惊慌,这几年孙兄已绝少用毒,否则三位还能站在这里么?
后仪和小丁当立刻松了口气,亚马却心神不定道:你们该不会在大风堂那批人身上动了手脚吧?
公孙策道:人,是一个都没动。
亚马忙道:马呢?
公孙策悠悠道:也没甚么,只不过今天他们是休想渡江了。
亚马跌足叹道:这种时候,大家应该同心协力,先将大敌除掉才是上策,何苦再勾心斗角,徒增彼此间的仇恨?
公孙策道:马老弟的意思,是否想让我放他们一马?
亚马道:正有此意,不知公孙先生能否赏在下一个面子?
公孙策二话不说,只将手掌轻轻拍了一下。
亚马顿觉冷风扑背,急忙往一旁一让,快腿陈平已笑嘻嘻站在他身边。
公孙策看都没看他一眼,却笑视着后仪道:此事侯府已不便出面,可否请后仪姑娘辛苦一趟?
后仪睬也不睬他,只默默的望着亚马,显然是在等他开口。
亚马无可奈何道:不知后仪姑娘肯不肯赏我一个薄面?
后仪立刻道:一切但凭师伯吩咐。
公孙策满意的一笑,这才向陈平道:传令下去,着杨管事即刻准备一百三十六匹健马,日落之前赶到江边,面交后仪姑娘处理,不得有误。
话没说完,人影一晃,陈平已冲出门外。
亚马急急道:大风堂来的不是二百九十六个人么?
公孙策冷笑道:庄家父子最会虚张声势,马老弟千万莫被他们唬住。
亚马摇头苦笑。
后仪一旁迟疑着道:事成之后,侄女是否仍在此地与师伯碰面?
亚马沉吟片刻,道:依我看姑娘最好顺路迎上令师,叫她赶紧回去,以她目前的处境,这场是非是万万沾不得的。
后仪一听,脸孔立刻拉了下来,看看床上的慕容美,又看看亚马,那副表情,要多不开心,就有多不开心。
亚马干咳两声,道:姑娘只管把我的意思转给令师,至少也可以给她做个参考。
后仪呆立良久,才勉强施了一礼,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公孙策哈哈大笑道:看样子,大风堂那批人又有得脸色瞧了。
亚马苦笑道:公孙先生还有甚么差遣?
公孙策道:差遣可不敢,在下倒有个建议,不知马老弟肯不肯听?
亚马道:公孙先生不妨先说说看,只要不太离谱,在下自当照办。
公孙策道:慕容美病情虽不甚严重,却也拖延不得,为了便于照顾,我认为马老弟还是尽快带她搬回城里的好。
孙不群一旁附和道:总管说的对极了,像慕容美这种病情,如能安心调理,三、五日当可痊愈,但住在此地,既不方便,又不安全,纵想派人保护,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公孙策笑笑道:所以我建议马老弟还莫如干脆搬到侯府算了,既方便,又安全,而且保证不会有人打扰你。
亚马笑而不答,心里却在盘算。
亚马虽然没做任何表示,脸上的笑容却不见了。
身后的小丁当却在替他摇头,一直不停的摇头。
亚马终于进了侯府。
这消息很快便在城里传开来,茶楼、酒馆几乎都在谈论着这件事。
有的说亚马是落入公孙策的陷阱,硬被架进侯府
也有的说双方已谈妥了条件
更有人说亚马是被天地盟给出卖了。
总之无论甚么理由,在武林人物眼中都犹如羊入虎口,个个大失所望,尤其是天地盟的邝美云,就像被公孙策狠狠踢了一脚,有苦没处诉,她并不在乎外间怎么说,只耽心无法向总舵的人交代。
其中只有一个人最关心,那便是江湖野马最好的朋友勾魂弥勒丁月亭。
深夜,夜阑人静。
丁月亭酒意盎然,步伐蹒跚的从水蜜桃的赌场走出来,嘴里哼着京里正在流行的京韵大鼓,神态逍遥极了。
走到转角处,索性敞开喉咙唱了起来,边唱边比划,居然把大街当成了舞台,一段杨志卖刀竟也唱得有板有眼,工架十足。
唱到紧张的地方呛的一声,宝刀出鞘,正待一刀劈出,陡然连退数步,唱作俱停,酒意也登时清醒了一半。
淡淡的月色下,只见公孙策正站在街心,背负双手含笑的望着他。
俨如方才那一刀真的劈出去,就刚好劈在公孙策的脑袋上。
丁月亭犹有余悸的举着刀愣了半晌,才口齿不清道:哟,这不是公孙先生么?
公孙策悠然笑道:黄金眼看就要到手,丁头儿何必卖刀?
丁月亭连忙收刀,东插西插,总算让他插回刀鞘,摇摇晃晃的把大拇指一挑,笑哈哈道公孙先生,你真高。
公孙策忙道:丁头儿客气了,我这两下,与你可差远了。
丁月亭道:我指的不是嗓子,是下午那件事。
他打了口酒嗝,继续道:幸亏是你亲自出马,换了别人,想把那匹野马骗回来还真不容易。
公孙策立刻道:不是骗,是请。
丁月亭歪嘴笑道:好吧,是请,现在人已被你请到,以后可不关我的事了。
说完,又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去,嘴里也又开始哼了起来。
公孙策一把将他拖住,道:且慢,你现在还不能撒手?
丁月亭回首道:公孙先生还有甚么吩咐?
公孙策忙道:吩咐可不敢,我只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丁月亭道:甚么事?你说。
公孙策道:听说当年袁家曾经交给马家一个玉佩当做信物,你可曾听他谈起过?
丁月亭道:听谁谈起过?
公孙策道:当然是江湖野马。
丁月亭歪嘴笑道:你在开甚么玩笑?咱们只是在逼他演戏,你怎么自己当真起来?
公孙策一怔!道:连你都不相信他是铁剑马家的后人?
丁旦苎吃吃的反问道:你相信么?
公孙策苦笑道:好在你我相不相信都无关紧要,只要使袁紫琼相信就成。
丁月亭把头一点,道:对。
公孙策道:所以那块玉佩,就变成了关键问题。
丁月亭摇头晃脑道:公孙先生,你多虑了,依我看,袁紫琼根本就不会在乎他有没有信物。
公孙策道:何以见得?
丁月亭道:如果她真的在乎,自会派人调查清楚,何必亲自赶来?
公孙策道:那是因为她要亲自查证一下,因为那块玉上刻了几个字,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知道。
丁月亭道:甚么字?
公孙策道:我若知道,又何必来找你?
丁月亭搔首抓腮道:我好像也不知道。
公孙策笑笑道:所以事情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丁月亭抱着脑袋想了半晌,忽然道:也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困难。
公孙策道:哦?你又有甚么高见?
丁月亭道:马家灭门已是二十几年前的事,那时袁紫琼要找的人年纪尚小,只怕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得,谁又规定她非记得那几个字不可?
公孙策道:你的话是很有道理,我只耽心咱们手上没有东西,到时候江湖野马万一没有胆子点头,那就糟了。
丁月亭道:你放心,他也绝对不会摇头。
公孙策又是一怔!道:为甚么?
丁月亭挤眉弄眼道:你没见他为了个金燕子便已神魂颠倒,连命都不要了?那袁紫琼长得花容月貌,美艳无双,比金燕子可高明多了,只要一见面,保证那小子连骨头都酥掉,他还舍得朝外推么?
说罢,得意得哈哈大笑。
公孙策却忽然把眉头皱了起来。
丁月亭慢慢止住笑声,诧异道:怎么?难道还有问题?
公孙策道:问题可大了,但不知是你的?还是我的?
丁月亭一听,神情不由一变,竖起耳朵听了听,道:哇,人数好像还不少!
公孙策道:嗯,少说也有四、五十。
只听远处有人冷冷道:错了,是七、八十!
说话间,但见星火闪动,七、八十盏灯笼同时亮起,飞也似的拥向两人,顿时把黑暗的街心照得通亮。
灯火照射下,七、八十人一色深灰劲装,脚上穿的却都是金色的长靴,看上去虽然不伦不类,却使人触目心惊。
公孙策神色一懔!道:原来是锦衣楼的朋友驾到,失敬,失敬。
丁月亭嘿嘿冷笑道:这些人胆子倒也不小,居然敢到信阳来撒野!
公孙策道:这就叫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们既然敢来,想必已有万全的准备
立刻有个锦袍老者排众而出,阴森森道:公孙先生说得不错,没有一点准备,我们是绝对不敢贸闯贵宝地的。
那老者神情威猛,目闪精光,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一看即知绝非等闲之辈。
公孙策打量他一阵,骇然道:阁下莫非是锦衣第七楼的司徒楼主?
锦袍老者缓缓道:老夫正是司徒刚。
公孙策听得心中暗惊不已。
丁月亭却像没事人儿一般,醉眼惺忪的瞄着司徒刚,道:听说阁下号称铁掌无敌,知你那双铁掌,是否真的无敌?
此言一出,当场的气氛登时紧张起来。
司徒刚横视他片刻,却忽然笑笑道:那是江湖朋友的抬爱,丁头儿大可不必当真。
公孙策不禁捏了把冷汗,生怕他再胡言乱语,节外生枝,急忙道:楼主深夜率众而来,不知有何指教?
司徒刚道:不敢,我们只是来向公孙先生打个商量。
丁月亭一旁道:原来他们是来找你的,你小心应付吧!
公孙策果然小心问道:楼主有何吩咐?尽管直说,只要我力所能逮,一定遵办。
司徒刚淡淡道:其实也没甚么,我们只想请公孙先生把江湖野马还给我们。
丁月亭又已在一旁怪叫道:还给你们?听起来倒像江湖野马是你们的人一样!
司徒刚厉声道:不错,那亚马正是五龙会从我们手中劫走的,这件事公孙先生想必知道得很清楚。
丁月亭道:你开甚么玩笑?江湖野马分明是今天下午才从大风堂手里抢救回来,跟五龙会有甚么关系?
公孙策立刻道:不论他是从谁手里救回来的,现在已是我侯府的贵宾,莫说我不能把他交给你们,便是我家侯爷也不能这么做。
丁月亭接道:就算他们肯交人,我丁月亭也绝不答应。
司徒刚狞笑着道:好,好,既然如此,只好请公孙先生随我们回去一趟,也好让我跟上面有个交代。
公孙策不免又暗吃一惊!表面上却不慌不忙道:楼主的意思,莫非想把我绑架回去?
司徒刚道:正是。
丁月亭登时暴跳如雷道:大胆,你们竟敢公然在我面前掳人,你们眼中还有王法么?
司徒刚冷笑道:老夫一向只知奉帮命行事,从不知王法为何物。
丁月亭哇哇大叫道:反了,反了,你们这批人简直反了!
陡然回身大喊道:来人哪,把这批反贼通通给我抓起来!
只听四周欢声雷动,震耳欲聋,少说也有两三百人,非但把锦衣楼诸人惊得个个面无人色,连丁月亭本人都吓得差点当场栽倒。
他平日耀武扬威已成习惯,这些话也不过是借着几分酒意随口喊喊,谁知作梦也没想到,会喊出这许多人来。
而在惊惶莫名之际,公孙策已哈哈大笑道:司徒楼主未免太藐视我侯府了,侯府在武林中虽非名帮大派,却也不是无名门第,如果在信阳地面都无力自保,我们还能在江湖上立足么?
司徒刚目光闪动,陡将手臂一抬,七、八十人同时亮出兵刀,齐向公孙策拥了过来。
就在这时,只听飕飕连声,三支红羽箭分从三个方向射到,先后落在司徒刚脚前,入地盈尺,劲道威猛无比。
锦衣楼众人同时被镇住,连丁月亭都不由自主的朝后缩了两步。
公孙策却负手悠然道:在下实在不愿锦衣楼折翼信阳,更不想跟司徒楼主过不去,只希望阁下也能忍一忍,切莫因一时之冲动,而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
司徒刚呆立良久,霍然冷冷一笑,道:好,今天咱们就到此为止,我劝你今后最好水远在信阳,千万不要在江湖上走动,只要你给我抓到机会,我是绝对不会轻易饶过你的。
公孙策淡淡一笑道:多谢司徒楼主提醒,在下自会格外小心。
司徒刚又是一阵冷笑,猛将手臂一挥,喝了声:退!
率先奔进一条暗巷,众人随后鱼贯而入,转瞬间走得一个不剩。
明亮的街心登时暗了下来,剑拔弩张的情势也随之消失于无形。
公孙策长长透了一口气,轻松笑道:幸亏丁头儿早有防备,否则今天这个筋斗可栽大了。
丁月亭一怔!道:你说甚么?
公孙策环顾四周,道:这些人不是你带来的么?
丁月亭道:你是喝醉了?还是在风凉我?我手下一共有多少人,难道你还不清楚?
公孙策也不禁一怔!道:咦?不是你的人,为甚么会听你号令行事?
丁月亭道:我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以为是你事先安排好的呢!
公孙策摇头道:不是我。
丁月亭道:不是你是谁?在信阳,除了侯府之外,还有谁能调动这许多人?
公孙策道:有。
丁月亭道:谁?
公孙策道:邝美云。
话刚说完,果见邝美云大摇大摆的走上来,笑嘻嘻道:奴家一时兴起,给二位充充场面,滥竽充数,尚请二位莫要见笑。
公孙策微微拱手道:承情,承情。
丁月亭瞪着眼睛瞧了她半晌,道:你出动这许多人,莫非也想把公孙先生架走?
邝美云干咳两声,道:不敢,不敢,这种当街掳人的勾当,奴家是万万不敢干的。
丁月亭支吾道:难道,你也想叫他把江湖野马还给你?
邝美云笑道:不敢,不敢,马老弟是你丁头儿的好朋友,要讨人也该由你丁头儿出面,这种喧宾夺主的事,奴家也是万万不敢干的。
丁月亭眼睛翻了半晌,道:你这个也不敢干,那个也不敢干,试问你三更半夜,率众而出,究竟想干甚么?
邝美云笑嘻嘻的伸出两个手指,道:奴家只想干两件事。
丁月亭道:哪两件事?
邝美云道:第一件已经干过了。
丁月亭道:甚么事?
邝美云道:偿还公孙先生的人情债,他替我赶走大风堂的人马,我帮他挡住锦衣楼的偷袭,如今刚好两不相欠。
丁月亭道:哦哦,第二件呢?
邝美云满脸堆笑道:想向公孙先生请教一件小事,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丁月亭吃吃笑看着公孙策,道:公孙先生你的麻烦又来了,这次你可要特别小心应付,万一出了毛病,我可救不了你。
公孙策淡淡道:邝老板有话请说,请教二字可不敢当。
邝美云道:其实也没甚么大不了的事,奴家只不过想问问,马老弟是怎么进侯府的,是他自愿的?还是被你们押进去的?
公孙策脸色一寒,道:按说邝老板和江湖野马毫无深交,不知为甚么对他如此关切?
邝美云依然笑容满面道:奴家和马老弟虽无过命的交情,但无论如何他总是我聚英客栈的客人,而且他怀里那批东西又是天地盟的你想我对他的处境,能不特别关切么?
公孙策冷冷一笑,道:说来说去,邝老板的目的还是那批东西!
邝美云道:也可以这么说。
公孙策道:据我所知,那批东西本是无主之物,在谁手上,就是谁的,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引起今天这种混乱局面,如果邝老板硬说它是天地盟的,在下实在不敢苟同。
丁月亭也立刻接道:我也实在不敢同意。
邝美云道:如果马老弟自愿把那批东西送给我们呢?
公孙策道:那就另当别论了。
邝美云慨然一叹道:只可惜人在你们手里,就算他想送,只怕也送不出手!
丁月亭道:你可以等,江湖野马绝不会永远留在侯府的。
公孙策道:最多也不过三、四天工夫,只要袁紫琼一到,我们想留只怕也留不住他。
邝美云苦笑道:问题是等他离开的时候,那批东西是否还在他身上?
公孙策道:他的东西,当然会在他身上。
邝美云难以置信道:你们侯府难道对那批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
公孙策道:有,但江湖野马是自己人,我们总不能出手硬抢,就像当初那批东西在贵会关大侠手上的时候一样,当时以命相搏的人不计其数,我侯府可曾出过一兵一卒?
邝美云听得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那批东西,我们就姑且寄放在贵府,一切还请公孙先生多多劳神。
公孙策笑了笑,朝冷清清的四周挤了一眼,道:现在,你总可以撤兵了吧?
邝美云又是哈哈一笑,道:早就撤走了,那些人是专门吓唬外人的,咱们自己朋友聊天,要他们何用?
丁月亭侧耳细听片刻,道:哟,这些人来的快,走的好像也不慢!
公孙策道:看来这两天贵会倒也增添了不少高手?
邝美云忙道:有限,有限。
停了停,又道:不过今天下午公孙先生外出的时候,城里确实来了几个硬点子。
公孙策一怔!道:哦?都是些甚么人?
邝美云道:其他人倒好应付,最令人头痛的是蜀中的唐四先生,和丐帮总舵两批人。
公孙策皱眉道:丐帮居然也想插上一脚?这倒出人意外得很!
邝美云道:所以公孙先生最好还是赶紧回去,说不定这些人会来个夜闯侯府。
公孙策道:我倒希望他们有胆子闯一闯,这样也省了我不少麻烦。
邝美云愕然的望着他,道:公孙先生莫非早有防备?
公孙策只笑了笑,笑容却比子夜的风还冷。
子夜
亚马拥枕高卧,好梦方酣。
他梦见齐天的原野,清澈的溪流,溪旁小屋的炊烟,水中绚烂的晚霞,然后是数不尽的满天繁星。
这就是他生长的地方。
突然,一列铁骑冲过横跨溪上的小桥,也冲破了他美好的童年。
随之而起的是一片杀喊之声
亚马一惊而醒,抄剑滚落床边。
窗外冷月当空,房里炉火熊熊。
死一般的沉寂中,只有门栓在缓缓的移动。
亚马仿佛忽然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悄悄的来到门边,悄然的将剑拔了出来。
房门呀然而开,声音小的几不可闻。
亚马挺剑欲刺,半晌却不见人进来。
过了很久,才听门外有人细声道:亚马大侠,我是小丁当,请你把剑收起来好吗?
亚马突然失笑道:你这个兔崽子,耳朵倒灵得不得了!
说话间,轻轻将剑还进鞘里。
小丁当也已蹑足而入,顺手把门栓好,不但行动无声无息,手法亦灵巧无比,看上去犹如一个专门穿门过户的老手一般。
亚马不禁暗自赞叹不已。
小丁当凑到他身旁,神秘兮兮道:不得了,不得了,天大的消息,你听了铁定会吓呆。
亚马先呆了呆,道:是不是司空玄又狠狠的赢了一票?
小丁当急急摇首道:我根本还没有时间去找他,等把消息禀告亚马大侠之后,再去找他也不迟。
亚马道:甚么消息?快说!
小丁当轻声细语道:方才公孙先生差一点就被锦衣楼的人给架走,只差一点点。
亚马动容道:有这种事?
小丁当把头一点,道:思,幸亏聚英客栈的邝老板带着两三百名手下埋伏在那里,硬将那批家伙给吓了回去。
亚马诧异道:邝老板事先如何得知锦衣楼的人要挟持公孙策?
小丁当道:事先好像也不知道,只是凑巧碰上而已。
亚马难以置信,道:凑巧埋伏了两三百人在那里,可能吗?
小丁当歪着脑袋想了想,猛一跺脚道:哎呀,不对呀,平白无故,她埋伏两三百人在那儿干甚么?
亚马沉吟着,道:说不定她的目的也跟锦衣楼那批人一样。
小丁当道:你是说邝老板也想掳人?
亚马道:有此可能。
小丁当恍然叫道:难怪公孙先生一直冷冷淡淡,连一点感激她的意思都没有,原来早就发觉了她的企图。
亚马道:结果如何?
小丁当道:当时幸好我胖七哥在场,公孙先生总算逃过一劫,不过他也等于向邝老板提出了保证,在你住在侯府这段期间,他绝对不会动你怀里那批东西的脑筋,所以你可以安心在这儿住几天了。
亚马笑笑道: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大消息?
小丁当笑嘻嘻道:这只不过是几句开场白,大消息尚未开始呢!
亚马也把声音压低,凑趣道:那你就赶快开始吧,我已经有点等不及了。
小丁当显得更加神秘道:听说今天下午城里来了不少硬点子,其中最厉害的莫过于蜀中唐门的唐四先生和丐帮总舵来的两批人,连公孙先生听得都直皱眉头,好像害怕得要命。
亚马听得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小丁当喘了口大气,继续道:据邝老板估计,这两批人今夜极可能便闯侯府,你最好不要睡着,这出戏一定精采得很,错过了未免可惜。
亚马神色一紧,道:现在是甚么时刻?
小丁当道:三更敲过不久。
亚马凝视着他,道: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人跟踪?
小丁当立即道:没有,绝对没有。
他嘴上说着没有,两只脚却飞快的奔向窗口,将窗纸截了个小洞,只朝外瞧了一眼,便缩头回来,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就像刚刚挨过几个耳光一样。
亚马见他那副表情,就知道出了问题,也连忙把眼睛凑到窗纸的小洞上。
凄清的月光下,但见一个黑衣人正挺立院中,一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如同死人一般,颔下一撮山羊胡须随风乱摆,尖锐的目光,此刻正眨也不眨的逼视着亚马偷窥的那扇窗户。
亚马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急忙缩回头,道:果然是千手阎罗唐竺。
小丁当一怔!道:那不就是唐四先生么?
亚马道:不错。
小丁当道:如果是他,来的就一定不止一个,他那群手下呢?
亚马道:我正想问你,你耳朵不是蛮管用么?为何不找一找?
小丁当立刻蹲下身去,在窗沿下面听了又嗅,嗅了又听
最后终于伸出了一个巴掌。
亚马道:五个?
小丁当点点头,道:其中好像还有一个女的。
亚马呀然道:你怎么知道有个女的?
小丁当道:我嗅到了一股胭脂花粉的味道,男人应该不会使用那种东西才对。
亚马笑笑道:说不定是唐门四艳中人。
小丁当笑嘻嘻道:听说唐门四艳个个容貌如花,但不知是其中的哪一个?
亚马道: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小丁当吃惊道:唐四先生在外面,出去不等于送死么?
亚马道:送死也要出去,反正房里是绝对不能待了。
说话间,已有一缕青烟自窗缝中飘了进来。
亚马急忙将一件长衫抛给小丁当,转身将火炉上的水壶提在手里。
月光淡影下,窗户陡然翻起,只见一条灰影穿窗飞越而出。
埋伏在窗下的五个人,不约而同的向那条灰影扑了过去。
其中一人探手一捞,已抓住那灰影的衣角,猛地用力一扯,登时水气四溅,五人同时惊呼出声,分向四下逃避,神态极端狼狈。
那条灰影终于落在地上,五人这才发觉只是一领长衫而已,长衫里包的是一个水壶,水壶显然离炉未久,此刻还在冒着热气。
就在五人慌乱之际,亚马已自房中悄然而出,不徐不急的来到千手阎罗唐竺面前,神态潇潇洒洒,悠然至极。
唐竺远远便已盯住他,直待二位走到近前,才冷冷道:你就是江湖野马?
亚马笑咪咪道:阁下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四先生吧?
唐竺仅仅哼了一声,道:江湖上都说你对逃命别具一功,看来果真有点名堂。
亚马依然笑容满面道:在下名堂再多,在四生先面前,只怕也派不上用场。
唐竺面有得色的笑了笑,道:你倒很有点自知之明。
亚马道:所以在下才索性自己走过来,想亲耳听听四先生的来意。
唐竺道:你既然干干脆脆,我也不妨对你直话直说,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接你回去的。
亚马道:接我回哪儿去?
唐竺道:当然是蜀中。
亚马沉吟着道:其实在下并没有甚么身价,何劳四先生如此长途跋涉,大费周折?
唐竺道:你虽然没有身价,你身上那批东西,却极有价值。
亚马轻松一笑,道:只可惜那批东西早已不在我身上。
唐竺一怔!道:此话当真?
亚马道:四先生不妨想一想,如果那批东西依然在我怀里,你们可能如此轻易的进入侯府么?
唐竺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把那批东西藏起来了?
亚马道:不错。
唐竺道:藏在哪里?能不能告诉我?
亚马笑笑道:我若那么容易便说出来,我还能活到今天么?
唐竺冷笑着道:你认为守口如瓶,便能活得下去?
亚马道:最低限度,截至目前为止,我活得还蛮好。
唐竺道: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搞清楚。
亚马道:甚么事?
唐竺面色一寒,厉声道:蜀中唐门不是侯府,我唐四也不是公孙策,我可没有耐性跟你穷泡,你不说,我也自有办法叫你开口。
说完,微微把头一摆,那五人立刻扑了上来。
亚马纵身拔剑,倒翻而出,以剑护身,目光紧盯着唐竺,唯恐他突然施放暗器。
蜀中唐门,以毒、剑、暗器扬名天下,唐竺是唐门老一辈的杰出人物,在武林中也称得上是个顶尖高手,不仅剑法,施毒深具火候,施放暗器手法更是堪称一绝!
他那弹指间十二种暗器齐发的满天飞花手法,江湖上人人闻之丧胆,是以才赢得千手阎罗的名号。
亚马直待脚踏实地,才松了口气。
那五名唐门子弟,刹那间已攻到近前。
每个人都手持长剑,每柄剑的剑锋都呈现出一片淡蓝色,月光反射下,显得格外妖艳怪异,显然每柄剑上都搀了巨毒。
亚马明知这些人无意置他于死地,却丝毫不敢大意,因为只要被其中任何一剑刺中,都不免要受唐竺挟制,就算公孙策赶回来,也未必能救得了自己。
正在思付对策,一柄淡紫色的剑锋已然刺到。
亚马别无选择,只有出剑还击,边战边退,只希望自己和唐竺间的距离拉得远一点。
那名唐门子弟,剑眉星目,神情稳重,剑法却拖泥带水,出剑迟疑不起,好像生怕刺中亚马要害。
亚马索性将计就计,一招风卷落叶,带过攻来一剑,侧身疾向对方怀中撞去,左肘用力一顶,刚好项中对方的穴道。
那唐门子弟全身一软,长剑坠地,身子也缓缓朝后倒去。
亚马急忙将他抱住,以人做盾,巧妙的连将两柄剑逼退。
第三剑又已飞袭而至,同时身后香风又起,显然第四剑也已袭到。
亚马逼于无奈,只好将肉盾推出,挡住了第三剑,身形力往旁边一闪,顿觉一剑擦颈而过,自己的剑锋也自胁下反刺而出,剑势疾如闪电。
就在这时,突然四周发出一片惊呼。
亚马不暇思索,陡将剑势顿住。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剑尖,正停在一个少女的咽喉前。
那少女清丽脱俗的脸已吓得发白,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充满了惊惶、绝望的神色。
亚马整个愣住!
身旁那三名唐门子弟也一起愣住,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急切之色,连躺在地上那个被亚马封住穴道的年轻人也不例外
也不知过了多久?亚马的剑已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收回。
那少女却依然动也不动的望着他。
亚马早已忘了身在险境,居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
只听远处的唐竺忽然暴喝道:闪开,通通给我闪开!
那少女这才一惊而起,另外三人也将地上那个年轻人扶了回去。
此刻,亚马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急忙抱剑凝神,远远凝注着唐竺的动静。
唐竺也正在逼视着他,而且脸上开始有了笑意,冷冷的笑意。
只见他慢慢摊开右掌,立刻有一名弟子双手托剑,将剑柄递到他的手上。
亚马见状不免窍喜,因为在他想来,只要对方不动暗器,自己就有一搏的机会。
谁知一念未了,唐竺已腾身跃起,左手连连挥动,十几点寒星业已先人而至。
亚马大惊失色,正在惊惶间,只觉得一片乌云擦顶而过,随之而起的是一声慑人心魄的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