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宫的位置如今空了出来,得再找合适的人填补才是。我知道这将是我与皇后的又一番权力争夺,而此事夏侯辰不能插手。朝堂之上他每每立新政打击时家,早引起时家不满。时家富甲天下,如果夏侯辰清晰地表现出对皇后的不满,很容易使时家铤而走险,引起经济波动。
我明白夏侯辰的想法,他想兵不血刃地让时局稳定下来。毕竟他初登帝位,根基未稳,而前朝上官一族几乎将国库掏空,如再起兵戈,只怕又得使上不少银子。
清晨阳光明媚,天空一片晴好,从窗外望过去,翠绿的小草草尖上有露水滚落。我望着面前下跪之人,轻声问道:“你的手伤可好了?既在我这里做事,本妃便使人天天给你按摩,再让御医用金针帮你通穴,想来慢慢应该好的。”
纤紫抬起头来,嘴唇微微颤抖,伏地向我行了大礼,道:“多谢娘娘。”
我笑道:“你帮了本妃这么大一个忙,本妃不会亏待帮过我的人的。对了,纤紫这个名既是纤羽阁的旧名,便不能再用,你便随素灵她们一起,唤为素秀吧。”
纤紫再次向我叩首,“奴婢多谢娘娘赐名,奴婢必不让娘娘失望。”
素灵带着纤紫退下。望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珠帘之后,我慢慢拉开精巧的抽屉,打开一个小小的绸包。里面包着的是一些细小的雀食,呈浅绿颜色,触在鼻端一闻,不同一般雀食的腥臊,里面有一种奇异的香味。这便是纤紫换下来的鸟食了。
想那鸟儿吃惯了这种有迷幻作用的食物,若断上几日不食,便如人一样心燥难熬。虽则前面的训练让它们依惯例绕身而飞,但既已几日不食了,闻得那衣裳之间五石散的味道,哪里还能忍得住?
庆美人以特制的乌食喂食雀鸟,再以衣裳之中夹杂的五石散来吸引雀乌,用乐音舞步来控制其缠身而飞,可人若忽然断了这种毒源尚且心痒难熬,何况雀鸟?
庆美人说错了。我没有给她的雀鸟下毒,只不过替换了她雀鸟的食物而已。
在御花园中,我以言语挑衅,让她心生不满:送礼物之时,更是送了那金雀花,挑起她心中对我的怒意;直到雀鸟失控,她终把一切怒火暴发于我身上,让皇后产生怀疑,以为我暗中出手,因而没有阻止御医的查探,终将一切事情揭露了出来。
我唤了素灵进来,把这绸包递给她,“将这东西用水化了,挖个深坑埋了。可不能再叫它害人了。”
素灵点头自去操办。
夏侯辰晚上过来的时候,面容虽是冷冷的,仿若怒气未消的样子,可我感觉到了他其实心中是极为高兴的。我并未向他请功,只叫人多备了两样小菜,我以蜜酒相敬,请他多饮了两杯。我们都没提前天发生过的事。庆美人便如他生命中一个小小的插曲,恐怕他早已不再忆起。其实有时候我望着他淡然自若的脸,总会想这些妃嫔到底在争什么。争他如晨露一般转瞬即逝的宠爱?还是他手中握有的权力?对我来说,我争的便是后者。那种俯视人群的崇高与尊贵,唯有他能给我。幸得他已与我达成协议,他给我我所需要的,我则助他完成他想的。一切皆与情意无关。
所以,当我装模作样地争风吃醋之时,他便配合着我深情款款。我想,我们皆是会演戏之人。有时望着他的眼神,像要溢出的春水,我还当真以为自己被宠爱着呢。
我拿起桌上的玲珑玉杯,向夏候辰道:“祝皇上达成心愿。”
他与我碰杯,浅浅一笑,“爱妃祝贺我什么?”
我饮下杯中酒,笑而不答,指着素秀走出门的身影,问他:“臣妾这新收的宫婢,皇上可看得上眼?”
他放下未饮的酒杯,慢吞吞地道:“爱妃知道朕最恨什么吗?朕要的美人,自是朕确实想要的,有人却偏偏不识趣,硬把人往朕身边塞……”
我娇嗔一笑,“皇上,您干吗又生气?臣妾可没那个意思。臣妾是想让皇上看看,臣妾新收的宫婢好不好?”我扯着他的衣袖道,“皇上,您以前真没见过她?”
他皱眉一想,道:“好似见过,可不记得在哪个宫里头了。”
我便松了他的衣袖,道:“皇上当真绝情。前几日还在臣妾这里不断地提到弄玉吹笙的,那弄玉被人拖了下水,皇上就不记得了?”
他仔细一想,道:“原来是纤羽阁那位琴弹得好的。不过朕仅见了一次,以后便从未见过,又怎会记得?”
他可没想到,仅这一次见面,就差点儿要了素秀的双手。宫里就是如此。宫中的女人,无论贵贱,皆是皇上的女人。这便给了一些人无数的期望,同时带给另一些人无数的恐慌。对于这位天之骄子来说,又怎么能明白其中的苦与酸?
他见我沉默不语,只顾饮着蜜酒,便凑了过来,争抢我手里的杯子,轻轻在我唇上一舔,道:“爱妃的蜜酒当真好饮。”
我忙笑着避开,偶一抬头,见他眼神若醉,凝了目光望着我,显出慵懒而兴味十足的模样。此时他的神态,当真清俊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如受益惑,竟有一段时间大脑之中不知思考,只怔怔地望着他。他一下子吻上了我的嘴唇,把我压倒在榻上。灵巧的舌头在嘴里与我纠缠,左手早从领子之间摸了进去,在我的身上爱抚。我正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他却松了我的唇,眼眸之色醉得可以溺死人。嘴唇又转向颈脖,在我的耳边轻咬浅吮。
他对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前戏,以前总是急匆匆地直击主题。我被他如此一弄,只感觉浑身仿佛是极易着火却极不容易熄火的银碳,浑身瘫软不已。我穿着的衣服本就宽大,他的手攻城略地,不用撕扯我的身物,便直接探入。我只感觉被他抚弄的地方起了奇异的变化,居然有些渴望他。原本我对这种事只有厌恶,从无好感的。掠过脑内的想法让我惊呆了,起的第一反应,便是躲避他的手指。他却用另一只手按得我动弹不得,整个身躯压了上来,语意含糊地道:“别躲。我知你心中想的什么,其实这也会很快乐的。朕会让你快乐的。”
我心软,明白了他的想法。前几次我虽尽力强忍,仍让他看出了我的不愉及厌恶。他以为我这次的躲避,又是如此。
但我又怎能说得出口,我此时的想法刚好相反?
这次身上的衣衫没有被他粗暴的撕裂,而是正常地除了下来。他脸色潮红,眼眸颜色变得极深,却始终强忍着,试探着,终于见我的脸上没有以前的害怕,这才冲了进来。这一次,正如他所料,我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感觉身体如坠七彩云端,又仿如春天的小草久旱逢雨,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与愉悦。大概我脸上的神情感染了他,他动作更快,直至我脑中一片空白,良久才仿若见到黑幕之中有烟花炸开,美不胜收。
我从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如此美好,身体仿若一下子全然盛开了,接受他一次次的攻掠也不觉痛楚,反而有一种期望,希望他永不停才好。
当天窗略有黎明透出,我们才停了下来。他躺在我身边,大声呼道:“通知御书房,朕今日不早朝了。”
我忽觉一阵羞意袭来,道:“皇上,怎么可以这样。如此一来,臣妾岂不成了祸国红颜。”
他拍了拍我裸露的臀部,怪笑道:“你以为朕是铁人,被你如此诱惑之后,朕还能爬得起来。”
我羞不可抑,“皇上,臣妾哪有?”
他朦朦胧胧的道:“睡吧。朕也累了,日日上朝,听那帮老朽辩论,却辩不出个是非曲直,朕也应该离了他们好好地想想了。”
听他如此说来,不知道为何,我心中隐隐起了与他同患难的感觉。他虽贵为天子,可因并非太后亲生,少时并不得宠,在夹缝中生存,几次险被废除。凭借自己的隐忍与谋略,他才在一次又一次的阴谋之中生存下来。登上帝位之后,因前朝后期朝政腐败,他又受各方藩王的牵制。其实他这个皇帝当得极累,何尝不是与我一样,苦苦求存?
我道:“皇上,您放心朝政,后宫之中臣妾必不叫人打扰到你。”
这是我说得最情真意切的话,却只换来他鼻息声阵阵,想是他没有听到吧。
我的身子感觉极为疲累,却无前几次的痛楚,仿佛花儿饮饱了水般懒洋洋的,不一会儿,我便也睡了过去。
夏侯辰今日当真没有上朝,一整天都与我腻在一处。下午我们去御花园观赏春花,自是又遇见不少“巧遇的妃嫔”,惹得他颇不高兴,道:“皇后面慈手软,你这个协理六宫的,也得多帮帮皇后,别让她们太过放肆才是。”
我便趁机道:“皇上,臣妾手上既无人又无权,哪能帮得了皇后许多。如今尚宫一位已然空了出来,此位置极为重要,略有不慎,选错了人,便会如孔文珍一般,只知伸手要银子,把某些污秽传入了宫中也不一定。臣妾并不是怪皇后信错了人,只是人心难测,皇后掌管后宫时间不长,一时不查也是有的。不如这一次尚宫的甄选,便由我与皇后共商,看看用一个什么办法,甄选出忠诚而有技艺的人才是。”
夏侯辰斜睨着我:“听爱妃如此说来,想是心目之中已有人选了?”
我整颜道:“皇上,俗话说得好,举贤不避亲,臣妾心目中的确有了一个适当的人选,便是我宫内的旧人素洁。她原为绣坊出身,技艺本就高超,再加上人忠诚老实,确是适当人选。但为了免却皇后心生不满,掉转头来责怪皇上,臣妾不敢求皇上让她直接上任。不如要尚宫局多推举几个人出来,参加甄选。由皇上出题,从技艺、德行等方面进行考察。如此一来,不失公正,皇后那里也生不出什么话来指责。”
夏侯辰眼眸一亮,“爱妃想的法子,倒真有几分像朕的新政科举之法。朕的新政虽困难重重,老被一帮老朽压着,但若能在宫内举办一场小型的科录,也能略解朕之闷气。”
我知道夏侯辰现在的心已全然偏向于我。无论他与皇后原来有多少的情意,但皇后出生于时家,想来时家利之所求,给了皇上不少苦头吃。夏候辰一望见皇后,便想起朝廷上的争斗,再多的情意,也会渐渐被消磨光了。
财大气粗的娘家,在夏侯辰这个新帝面前,是好还是坏?
过了几日,皇上在昭纯宫的时候,我便去昭纯宫向皇后请安,笑谈中提及尚宫一位虚悬,不如请皇后提个人选,也好让尚宫局有人领导。
皇后经过这次事件,被打击得不轻,虽知这个位置的重要,却又哪里提得出人选,便说由尚宫局资深之人提拔了上来便是。我便道:“臣妾原为尚宫,对尚宫局知根知底。臣妾手上倒有一人,也是一个聪明忠厚的,技艺又高。但若由臣妾派了去,怕底下人不服,臣妾虽坦荡无私,也总不能让皇上皇后难做。臣妾便想,不如放她与尚宫局提出的人选一起,出题来考,让她与其他几个比较一下,孰胜孰负,一目了然。”
皇后听我这么一说,心中生了警惕,但我的建议却是光明正大的,让她提不出反驳之言。夏侯辰一早与我通了气,便道:“爱妃想的办法甚好。皇后,倘若你没有什么意见,便照此进行吧。”
皇后无话可说。我知道她不肯罢休,定会尽所有的手段阻止素洁上台。虽然她娘家财大势大,但这里是后宫,尚宫局又是我熟悉的地方,尚宫局里的人,举凡刺绣宫女、制钗宫女,总共四房人事我无一不清清楚楚,尽知各人弱点。用如此光明正大的手段筛选,她从哪里找个人来和我斗?
回宫之后,我便使素灵叫了素洁出来。素洁在房内闭关已有好些日子了,对外只称伤寒发作,他们却哪里知道,我让她在里面日日操练刺绣与制钗工夫,训练她辨识图样、制作图样的本领。
素洁来到我的身边,向我请安时,我发现她容颜虽消瘦了,可精神倒不错。
双目虽因劳累而有红丝,脸上的兴奋之色却溢于言表。我道:“素洁,如今机遇本妃已然为你制造,能否成功便全看你自己了。这一层,本妃也帮不了你。如若不成,本妃待你一如从前,还回宫跟着我,本妃绝不怨你。”
素洁听了,哽咽不能言语,向我下跪,道:“娘娘,奴婢怎么敢怪娘娘。娘娘给奴婢如此大一个机会,奴婢是想都不敢想的。奴婢如能成功,必竭尽所能报答娘娘……”
说完,她便向我磕头,撞在地板之上咚咚有声。我忙叫素灵拉起了她,道:“虽说本妃已帮你铺好了前路,但一应准备工作还是不可少。我给你的那本手册想必你已经弄明白了,但你要知道,这本手册虽是几代尚宫的心血,是尚宫局的精华所在,但师傅领路在前,各人修行在后,最后结果怎样,便只能依靠自己。你揣摩了几日,是否明白?”
素洁见我问起正事,便止了泣声,一一述来。我心中暗自称宰努自己看人眼光并不差。素洁喜欢刺绣,对此样东西有着专注的偏爱。在我看来,与其与如此多妃嫔争宠,还不如另走一条路出来。最重要的是,尚宫局有她坐镇,就如我的手臂一般,等于把耳目伸到了各个妃嫔身边的宫婢之上。她人虽不机灵,胜在听话,到时略加调教,想必能成为我的助力。
素洁得了我的指导,便又躲在房间里参悟我给她的那本手册。这个时候,粟娘走了进来,向我行礼道:“娘娘,奴婢在孔文珍的房间里搜出了这几张纸,您看看,是不是这些?”
我拿过来仔细一瞧,见纸张颜色老旧,正是我从尚宫手记上撕下的那几页。
我仔细地收好,问粟娘:“没有人看见你吧?”
粟娘淡淡地拱手,“请娘娘放心,奴婢的身手还过得去。”
与在狱中之时不同,现在她在我这里全没有任何笑容,冷冷淡淡的,颇有几分夏侯辰以前对待我的样子,虽不似夏侯辰时而冷言冷语的,却让我周身不自在,对着她更是无话可说。于是我便说道:“你先歇着去吧。”
她转身走出门,到了门口才道:“娘娘还是仔细查查,您那本尚宫手记可别漏了什么才好。那样颜色七彩的裙子,也不知庆美人穿在身上会怎样的艳压群芳。”
我一惊,那几页旧纸从手里滑落。再望向她时,却只见她衣衫的一角从门边滑过,只余留残影。
纸张飘落下地,迎着我的视线的,正是一个七彩裙子的图样。图样旁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有几行字略大一些,清楚地映入我的眼帘,“身如彩风,旋起七色,飞鸟绕身,目炫神摇,媚入骨内,这便是此彩裙之功效……”
我慢慢捡起那几页纸,从床头抽屉拿出那本尚宫手册,翻到最后几页,将那缺失的几页合了上去。再翻开那几页的引言:此几种方法虽能使女子出众夺彩,引人注目,但方法偏颇,动辄引来杀身之祸,望用此法的人慎之又慎。
我合上书页,看着页面上漂亮的柳体,也不知是哪一任尚宫留下来的。不错,这几页尚宫手记是我赠与孔文珍的。她帮我一次,我便赠她一页。我跟她说过,只要她一直帮我,这本手记始终是她的,可她等不及了,迫不及待地出卖了我,让我没能给她最关键的引言一页。只差了一点儿,她就会知道,这几页东西可是能要人命的。可谁叫她那么的迫不及待,那样的贪心呢?
我原无害人之心,可惜,旁人总逼得我害人。
我将尚宫手记放入床头抽屉里,微微一笑。善用此书者,自然能得益于此书,不善用者,便会受此书拖累。孔文珍,你与我相交,贸然便反叛,也太不谨慎了。
早晨还有太阳照耀头顶,可到了下午,阳光却缩进了乌云之中,走在路上便阴阴凉凉的。不久之前,我曾在这条路上被送进了宗人府,而今日,我却由这条路去探望被送入宗人府的孔文珍。宫中人情凉薄,她既入了狱,想必人人避之不及。她宫外亲人早不知去向,想来也没有人会去看她。她孤身一人,只怕比我更为凄凉。
她被捕入狱,原本是不让人探监了,我求了夏侯辰应允,领了圣旨,才被准许前来看望。牢房之中还如以前一样阴冷潮湿,因为是春季,墙壁上有水迹渗出,更添几分潮湿阴凉。听到我要去牢中探监,粟娘便自请前面带路。我也只得由着她去。
来到牢房最里头那个房间,那原是关我的地方,现在已然撤了锦被餐具,只用一般囚犯所用的东西代替。
孔文珍除去了环钗佩饰,披头散发地坐在墙角,乍一看,我几乎都不认识她。见我过来,她扑近了铁栏,把铁门摇得直作响,道:“娘娘,您救我,您救我!我什么都没说,没把您供出来,您定可救得了我……”
我示意粟娘在门边看着,别让人走近,自己则站近了铁门道:“孔尚宫,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这些狱吏怎么如此对你?想当初本妃入狱的时候,那些狱吏倒留了几分薄面,牢狱之中棉被全换,隆冬之际尚有暖炉烤着。除却某些旧人从未探望过本妃,甚至对本妃落井下石之外,本妃呆在狱中,倒是乐也融融……”
孔文珍道:“不,娘娘,您信我,我从来没说过娘娘半句的坏话……”
我凑近铁栏,冷冷地望着她,问道:“那你告诉我,皇后怎么会对本妃端到星辉宫的药汤一清二楚,连时辰都没弄错?若不是你跟皇后提的醒儿,皇后怎么会知道?想来那天我在御花园遇上你时,你一脸的惊慌,那个时候,你就打算背叛本妃了吧?”
孔文珍道:“皇后逼我的!她是后宫最大的,掌控六宫,钳制尚宫局。她告诉我,若我不配合,尚宫这个位置便没有我的份。而且,她向我保证,我入宫时的身份绝不会被人揭穿。我能怎样?在尚宫局,我掌管四房上下近三百人,但在皇后面前,我仅是一个奴才,我还能怎么样?”
我一早猜出答案如此,便轻叹了一口气,“孔文珍,要本妃救你出狱是不可能了。你犯的罪实在太大,怎么能用这种东西来遗祸后宫呢?要知道,这几张尚宫手记虽是我送给你的酬劳,但人人皆知五石散是个沾不得的东西。怪只怪你利欲熏心,但也难怪你,为救你妹妹出火坑,你确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孔文珍的表情先是惭愧,听到最后一句时,眼睛便睁得极大,吃惊地望着我。我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玉佩,递给了她,“你唯一值得称赞的地方,便是你全心全意地顾着你的妹妹,让本妃羡慕。本妃唯一能为你做的,便是救出你的妹妹。
你妹妹虽出落得美艳无比,赎身银子高达万金,但这点儿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随同玉佩递给她的,还有一方小小的锦帕,上面有用小楷写的一封家书。孔文珍一见便认出那封家书出自何人之手,不禁掩面失声痛哭。
我道:“孔文珍,若你挨不过刑罚,说出是这图样是本妃送给你的,倒也没什么,对本妃无丝毫伤害。只因本妃知道,这图样,仅仅是图样而已。害人者,在于人心。本妃一样会好好照料你的妹妹。”
孔文珍跪在地上,仰起面来,泪如雨下,叫了一声:“娘娘……”便再也无法出声,只连连向我磕头。
我转身离去,隔了老远还能听见她的头磕在地上,咚咚有声。
从黑暗中走出牢门,乍然灿烂的阳光让我微闭了眼睛。粟娘依旧跟随在我身后。我忽然道:“粟娘,对不起……”
我轻声说完,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清楚,便急急地往前走去。粟娘沉默地跟随我的脚步往前,忽道:“娘娘,其实您不只有妹妹一个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