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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起

    我抢在锦墨行动之前拍桌而起,“你是怎么照顾梁王殿下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奶娘畏缩的抖动了一下,“不是奴婢,是太子,是太子他……”

    锦墨闻言,猛的起身:“太子怎么了?”

    我心一惊,却仍稳下心神,轻柔了声音慢慢的说:“你说就是,太子他怎么了?”

    “太子将梁王推下上液池!”那奶娘知道事情不妙,说完便将头埋在双手间颤抖着,再也不敢直立。

    身体一震,顿坐在长椅上。这时候我才知道,麻烦大了。

    很快,我们在上液池边找到了慌乱的人群。进进出出的御医宫娥,和一旁兀自站立的启儿。他呆呆的,只是盯着倒在草地上的刘揖。

    他不是在自责,因为眼睛中仍有着可以分辨的恨意。

    太子,我的儿子,此时更是有如深海夜叉,狠狠的,只想夺去那孩子的性命。

    锦墨嚎啕大哭,趴伏下身子,将孩子抱起。水淋淋的刘揖呛呛出声,却仍不能将近乎疯癫的锦墨阻止。

    她抖动着身躯,泪水湿满全脸,发髻也散乱开来,甚至,忘记了该有的端仪。

    锦墨陡然起身,拼尽全力,爬到我的脚下,狠命磕头,哭声更是让人心底发凉:“姐姐,妹妹知道错了,千错万错,都是在我一人,我不该夺了圣上的宠爱,我更不该有异心,就是死你也让我一人承担吧,不要对我的孩子下手,他,他,他身体虚弱,即便是活下来也碍不到启儿半分的。”

    我怔怔的看着她半晌,身边宫娥们的渐起的切切声让我立眉环顾。就是这样了,她已经软弱如此,我再不能说出其它。还能说什么呢,她已经全都说完了阿!

    将神色凛起,甩开她拽着裙子的双手,幽幽一笑:“妹妹说的哪里话来,刚刚我们不还是姐妹情深么,现在一个孩子间的玩笑就将妹妹吓得如此么?“

    锦墨又跪爬了几步,掩面哽噎道:“玩笑也罢,无意也罢,这些话是妹妹早就想说的,妹妹命贱,此生也不过就是富贵顶级了再不敢妄想其他……“她陡然抬起泪眸直勾勾的看着地上的刘揖,”揖儿体弱,能活下来也是靠姐姐的照顾容他,今日妹妹只想把望日的事都说清楚,求姐姐饶了妹妹吧。“

    她一声声都是认错,一句句都是悔改,只是我心已经冰冷,再做不出往日和善的模样。

    我俯下身将揖儿抱在怀中,轻轻将脸颊贴在锦墨的,诡笑的声音带着威胁,“若是你还想活命,就把揖儿带走好好医治!“

    她听罢,似被人猛抽了一鞭,面孔也跟着抽搐起来,悲泣着颤抖,话也说不出来。

    我起身,将孩子交给御医,嘱咐要好好诊治后,又环视众人:“今日之事,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玩耍,本宫听不得其他,若是有人再嚼舌根子,就自求保命吧!“

    说罢我甚至不肯再看地上趴俯的锦墨,转身就走。她这样苦苦恳求的一番话已经将我推到危机边缘,不管是不是有意,我都是无法不介意的。

    启儿这次所作所为虽算不得皇家丑闻,但是如果传出去会将太子名声毁于一旦,如果想要废立太子的臣子悉知此事的话,怕是手中更加多上一条扼杀幼弟的罪名。原本我可以处死在场的全部宫人,但是我无法做到,血洗仍是我的禁忌,我可以用手段逼死陈平,却不能连累无辜的十几条人命。

    锦墨的悲泣声仍未停止,我却头也不回的带着启儿登上车辇。

    现在究竟是又一个开始,还是上一个结束?轮回兜转中,又抡到我该为太子保住皇位的时候了。

    当年吕后用一个商山四皓来结束纷争,也是那一场纷争,我的亲人尽散,家园崩塌。如今我该怎么办呢,是否也要再去发动一场逼宫呢?

    思及至此,心口突然有一丝微微的颤,仿佛有些醒悟。隔世之后我接替了吕后,也接替了她曾经的苦难。风雨同争的路上伉俪相伴,荣居汉宫时几度废立。原来我一直在一步步踏她的后尘。

    我默然垂手,将启儿拉在身边,一时间心中黯然。启儿也会和惠帝一样软弱么?他是不是也在尾随我的脚步?

    也许,我该再缓些步子,毕竟我还要考虑到孩子。

    是夜,我见到了急冲冲闯进未央宫的刘恒。

    幼子被伤,他自是心疼,两年来的亲近,他忽视了锦墨面孔与我的不同。更将那里当作了真正的家。

    我低头,看着武儿练习写字,面无表情,甚至不肯起身奉迎。

    再也没有难过,再也没有愤怒,更多的是大难临头时我对孩子的庇佑之心。

    “启儿在哪里?”他厉声问道。

    我直立起身:“太子在太子宫中,圣上有事么?”我语气平和,甚至是有些敷衍。

    “你说呢,朕的好皇后?那个逆子做的好事情!”刘恒愤怒的目光是很少见的,此时却为了锦墨的孩子。

    我低下头,使个眼色给奶娘,将武儿抱走后,我慢慢走到他的跟前,轻声笑着:“不过是孩子间的玩笑罢了!也值得圣上动这么大的火么?”

    刘恒凝视着我的脸:“若是玩笑,皇后为什么要大家各自保命呢?”

    停顿一下,我眼波流转,原来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锦墨的嘴还真是会挑东西阿!

    “不想被别人寻了间隙罢了,例如现在皇上不就是听了间隙人说的话才这样生气的么?”我笑着逼视他。

    好久没这么近的看着他了,隽秀的眼角眉间多添了些许沧桑,一道深深的纹也刻在了额头。原来老的不止我一人,他也开始变老了。

    心一酸。泪几乎滴落。

    以为不爱了,以为不在意了,原来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的谎言。以为放下了,以为忘记了,其实是得不到时自己安慰自己的强迫。

    摇曳的昏黄灯光下,他也看着我。不知道他在怒气消散后,是否也能发现我的疲累。再压抑不住内心的酸楚将手伸出,抚平他紧紧蹙起的眉头。臣妾图代王一生不再蹙眉。这一句话我还记得,他为什么已经不能想起了。

    他下意识的躲避开,却在抬头时,猛然看见我的泪。

    晶莹剔透,带着十几年的恩怨,默默地流落腮畔。

    这一生过去大半,我们仍在彼此折磨。

    刘恒僵住了动作,回望着我。不等我将抬起的手收回,他已将我拉入怀中。

    冰冷的唇再次相碰已经相隔两年,带着久违的熟悉,温暖了我的心。

    唇齿之间的缠绵,有些急促,他仿佛是等待这一刻已经许久,将心中的思念迸发。他身上是这样干净,甚至没有一丝锦晨宫的气味。我深深的吸闻着,泪更加汹涌。他修长的手指拂过我脸颊,温热的擦拭着蜿蜒的泪,我闭起眼,全身浮升起的热气让我不再寒冷。

    那唇从腮边滑落到颈项,也成功地让我气息开始紊乱。胸口起伏着,有些难耐。刘恒低低笑了,将眼底的怒气扫光。“你也是想我的。”

    有一个我字,已经将我打败。不想再思索其他,喉间的呻吟已经顷刻而出。我慢慢睁开眼睛,笑望着他。皱紧的愁眉已是不见,又似当年那个许下真心的良人。还说什么呢,再说一切都是无谓。

    我莞尔笑着,将手探入他的怀中,所触摸之处,分明已经感觉到他的僵硬。

    他低吟出声,紧咬了牙,将我打横抱起,平放在宝座长榻上。

    我有些挣扎,宝座上直照的宫灯让我有些羞涩。虽是十几年的夫妻,我仍是不能习惯这般明亮。

    他低哑笑着,将我已经有些滑落的衣衫褪去。我施力抵挡,生怕身体已经老去不能再吸引他的流连。双手被他制与头顶,他闪烁的眸子里,我是那般不安。

    刘恒紧紧拦起我的腰肢。一个用力,呻吟再起,我已不能再想太多。久违的温暖我贪婪的享受,刘恒的肌肤灼热,身体也有着我不能承受的沉重。双手被他牢牢钳制,我甚至无法去拂过他垂落眼前的一缕散发。

    就这样放纵吧,我们不是帝后。不过是对寻常的男女,一对饱受了风霜的夫妻。

    刘恒驰骋在我身上,呼吸那般凝重,汗水溻湿了鬓发,滴滴落落,撒在我的胸前。他的起伏牵动着我,使我弓起身来迎合,再不忌讳妖娆,因为我也只是为他一人而已。

    阵阵战栗的冲动让我狠狠咬住他的肩头,一声闷哼,他变得更加用力。终于,目光迷乱下,如痴如狂的我们疲乏倒在榻上,带着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断断续续。

    我还记得他最后一句话:“漪房,我好想你!”

    清晨醒来,已是在内殿床榻之上,回首寻找,已经空凉了半边。

    回忆昨夜仍有些热气浮现,笑着轻挽了发丝,清声召唤灵犀。

    灵犀一进门就是笑掩着嘴,双颊的绯红想不看见也难。

    我狠狠瞪她一眼,却撑不住笑意:“有什么好笑的?”

    灵犀双手合十道:“可喜欢死奴婢了,总算圣上和娘娘和好了,还不笑么?今儿一早,圣上离去的时候还说呢,昨夜劳累了,叫我们别吵醒了娘娘”

    我脸微辣,扭到一旁,幽幽的说:“那又如何,不还是一早人就不见了?”

    灵犀抢步上来小声说道:“不是的,娘娘不知道,听前面的内侍说刘长反了。”

    刘长?那个有些痴愣的孩子?我眯起双眼,仔细想着事情的前前后后。

    刘长那年被我发回淮南国,一路上没有遭什么罪过。家眷也都跟随回去,浩浩荡荡之下,更是像极了荣归故里。归国后的他甚至做出了任何一任天子也不可能原谅的举动,一临朝称制,否决了刘恒的皇权,二戒严清道,做足了天子威仪,三自行法律,他甚至将汉法全部废除。现在看来,谋逆也不过是一个最终结果罢了。

    刘恒对他的宽大纵容我一直不能理解。直到现在我有些恍然。

    又是一次姑且殆之,刘恒用纵容除去了高祖的存世的最后一个儿子。如此下来,高祖遗留下来的的子嗣只刘恒一人。

    我没有害怕的感觉,因为这是帝王该做的事情,只是今日刘长也效仿他人起兵,刘恒还能派谁应战?

    上次的刘兴居的造反,只因为刘恒的纵容,全部倒戈相向。不出几日,刘兴居死在自己将兵手下,如今这次还能再用什么办法逼死刘长。

    一时间我竟想不出人选。灵犀见我焦急递过话儿说道:“圣上已经叫杜将军去凌霄殿了。”

    我一怔,看着灵犀的面庞。不可能,已经废置的杜战不可能再次出山。他是刘恒的禁忌,也是我最不放心的人。

    灵犀低声说道:“是慎夫人保荐的!”

    身子有些瘫软,手也有些无力。

    我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锦墨开始懂得买通朝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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